第41章 第 41 章 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越千仞特地叮嘱天枢卫不要伤了这些孩童, 自然是有意想要救下这些孩子的。只是听完报告,才知道情况竟然比自己想的还有更严重。
他脸色也凝重,点头应声:“自然。”
知道是从何处拐来的孩童, 一一对上号后,便可以送回各自父母身边;其余的也能在各地方搜集对应年份有无儿童拐卖案件, 能有对上的,同样送回;最后就是剩下孤儿,或是前面两种情况但意外无家可归, 再考虑如何收留。
这些事情刑部前不久才做过另一回大案, 给的流程也很熟练。
越千仞都不由怀疑, 褚衡是不是在袁贯子这里得到了发财致富的思路, 才会在扬州暗中拐卖弱质女子?
原本只是怀疑是他暗中做的,现在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不知道除去这两案, 西平王暗中是否在其他地方也干这样的事情, 越千仞干脆给仍然远在西南查月隐氏的左使写一封密信,责令他调查时注意不要泄露行踪,并且再多加追查相关的事情。
越千仞斟酌着, 从桌案下的抽匣取了天枢卫内部传递密信专用的纸张,决定先写完这信再出门。
但他又猛地想到, 追问报告完的属官:“现在这些孩子仍然待在袁贯子的宅院里?”
属官点头:“是的。”
越千仞说:“临时找个别的住所, 那些孩子待在原本的环境中, 肯定多少会受到影响。”
属官愣了愣, 明白过来, 当即回答:“是!”
他领命去办事, 离开前低着头还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坐在越千仞旁边的褚照一眼,走出去才长松口气。
没想到圣上居然在暗处听着,凛王殿下在府内处理的事务, 除却此等紧急大案,都是手下属官权力范围内的事务。
莫非这些殿下也全让圣上听着?
属官丁点也不敢多问。
越千仞从不觉得有什么政务处理不能让褚照知道,甚至巴不得他能听懂几分,给自己分担点负担。
不过,此时看褚照眼眶还有些泛红,又觉得有些事务还是别让他听着好,免得影响了心神。
褚照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
自从胎动之后,他的肚子已经能看出微微显怀的模样,大概因他原本纤瘦,显怀得也不太明显,加上换的冬装多半宽松臃肿,外头也瞧不出来。
但胎动的频率也慢慢提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命。
他忍不住有些哽咽,抬头看越千仞。
“那些孩子……也是他们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太过分了……”
越千仞写完了密信,搁下毛笔,顺手搂着他安抚波动的情绪,低声说:“叔父会从严处置人贩子,也会把这些孩子悉数安置好的。”
褚照吸了吸鼻子,他以前大概没这么感性,只是现在肚子里孕育着新生命,就忍不住推己及人地感怀,忍不住说:“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
越千仞自己确实准备去看一下,以防下属办事出什么纰漏。
但让褚照同行……
“不行。你若是伤神,身体受影响怎么办?”
“不会的!”褚照压着鼻音,认真回答,“叔父,带我去看看吧,要不我心里挂念着,也放心不下。”
越千仞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色,说:“那多戴条风领,免得等会回来天色晚了着凉。”
“嗯嗯!”褚照点头应声,因想着那些孩童,说话的语调也没有以往那么雀跃。
两人收拾一番出门,从属官那边得知,这些孩童都被重新安排到另一所宅院里居住,虽然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但人多起来,不少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尚在安置中。
越千仞想了下,干脆吩咐属官,从公府那边临时调了些人一同过去,因为想着入冬时节寒冷,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带上,以防缺乏。
马车的车夫再怎么技术高超,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时候,车厢里还是一路颠簸个不停。
越千仞原本是习惯骑马的,但不放心褚照,还是跟着他一同坐在车厢内。
此时看褚照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也不由紧张起来,两人原本坐对角的位置,他前倾靠近,也挨到了褚照身前。
“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褚照隔着衣服用手心来回摸着,车厢里暖和,他把外袍脱掉,里面虽然还穿着夹袄,但不显臃肿,手心抚摸而过,小腹也隐隐显出稍微隆起的弧度。
虽然还只是很浅的孕相,不知情的人瞧见,也只会当做是他最近稍有发福。
“没有呀,他可能是喜欢颠簸呢,反而兴奋了不少,叔父你摸摸看?”
越千仞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色让人瞧不出有任何犹豫迟疑,仍是表现得很平静,稍微前倾探出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心也一并贴了上去。
褚照的手比他小些,双手才顺着从他的手腕捂到指尖,让越千仞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到这起伏的弧度上。
“是不是?”
那胎动显然没引起什么不适,褚照还眼睛亮晶晶地,期待地看着越千仞如此提问。
越千仞看向褚照,才点头回答:“看来是个活泼的性子。”
“说不定喜欢舞枪弄棒,和叔父一样呢!”褚照也跟着回答。
越千仞听着他的话,心头似乎也一片柔软,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叔父倒是希望这孩子性格随你多一点。”
褚照笑得嘴角都压不下去,干脆说:“那就一人一半好了,这样其他人一看,也会说这孩子既像叔父,也像照儿。”
他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期待,习惯性拉长如同撒娇的语调,此时也带上几分甜蜜的喜悦。
越千仞顿了顿,恍惚的几秒钟,手掌心下那胎儿像是在滚动一样,隔着肚皮轻轻颤动。
他回过神来,不禁失笑问:“左边一半像你,右边一半像我?”
褚照双手还贴在他手背上,佯怒地拍了下,“哪有这样一半一半的!”但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向越千仞的脸,嘴角翘得更高。
两人正说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马车也在颠簸中慢慢停下,仆从在车厢外低声开口:“大人,已抵目的地。”
越千仞这才抽了手,侧身拿起褚照的外袍,给他重新穿上,扶着他下了车。
为避免引起骚动,褚照穿了常服,头冠配饰从简,甚至跟在越千仞身边由他带着,随行的下属多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知晓的也不敢高声妄言。
越千仞甚至吩咐:“进去后莫要提及本王的身份,也莫要以权势威压那些小孩。”
属官愣了下,才连忙应声:“遵命。”
然而,他们一行人一进到院子,便见到一大群身着破衣烂衫、个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从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哗啦啦地跑到庭院中间的空地。
不等越千仞开口说话,那群孩童就乌泱泱地伏趴跪下,声音七零八落地响起:“谢大人救命之恩!”
因这些孩童年纪参差,显然也没提前演练过,连手忙脚乱跪下的时候,都有几个孩子互相差点绊倒。
越千仞愣了下,才低声开口:“都起来。谁教你们这样说的?”
庭院里的孩童刷地把视线全都投到了跑最前为首的那个,七八岁年纪的男孩脸上糊了一层灰,瞪了自己身后的小孩们一眼,才谄笑着开口:“是我是我,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多亏大人把我们从袁贯子手下救出,给——给我们再生之恩!”
他口齿倒是灵活,只是说的话乱七八糟,让人哭笑不得。
越千仞还以为是前面过来的官吏叫他们这样说话的,本来还绷着脸,听到这神色松动了些,语气也有些无奈:“都回去休息吧,不用这样。”
除了这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孩童,其他小孩的精气神没他那般好,显然个个都平日里营养不良,神色不佳。
听到这话,那些孩子表情麻木中带着些警惕,又一大帮子抢着跑回棚下,抢着一个个草垛子扎成的小凳。
那机灵的孩童没有回去,瞧出了越千仞为首,便跟在他旁边转悠着,还想说点什么好听的话。
褚照拽着越千仞的手,一直安静地跟在他旁边,被这群小孩突然下跪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你叫什么?”
那孩童朝着褚照也同样行礼,多半是模仿着见过的陌生人学来的,显得不伦不类。
“回大人,袁贯子给小的取名老四,小的嫌难听,给自己又取了另外的名字。”
这小孩说话还抑扬顿挫的,褚照觉得好玩,又追问:“那你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孩童挺直腰板回答:“袁天衢!将来我定要在天衢街上开一家最大的商铺!”
褚照笑得弯了弯眼,顺着袁天衢的话回答:“好志向!”
越千仞原本怕褚照心情不好,看着这才放心下来,也没把这小孩赶走了。
袁天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跟着他俩倒退着走,又迫不及待地问:“两位大人救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马给您报恩,小的什么都能干!”
他细胳膊瘦腿的,比褚照小时候都要瘦弱几分,都已经是棚下这么多孩童里看起来比较年长的了。
越千仞摇头回答:“不需要你做什么。袁贯子恶贯满盈,捉拿归案是理所当然的,救了你们的是朝廷,我们也只是依上头办事,不用谢我们。”
袁天衢愣了下,脚步也一顿,将信将疑地重复:“朝廷?朝廷不是早就被那个凛王只手遮天,还会救我们?”
他说着,原本讨好的神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露出几分警惕和戒备。
“大胆!”属官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褚照的眉头也一皱,“袁贯子教你们这样说的?”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没有明显的威压,但旁边的属官一惊,顿时闭上了嘴巴。
袁天衢顿住,愣愣地点头,又忍不住低声补充:“大家都这样说的……”
褚照又说:“袁贯子行凶作恶,他让你们编排凛王,不正说明凛王并非那样的人吗?”
袁天衢脚步停下,嘴唇翕张着,似乎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正好跟着他们后面的下属慢一步,此时也跟着进了庭院。
按着吩咐,有带来过冬棉袄物资的,有准备在这庭院里架设大锅烹煮的,随行的还有一队临时召来的大夫,给这些一直过得不太好的孩童检查身体有无旧疾。
一波接一波的人进来,依次安排着,把他们的对话都中断,而那些缩在棚下的其他孩童,戒备的神色也有了松动,一个个看得眼睛都亮起来。
几个厨子把大锅架设起来点燃柴火,已经有另外几个小孩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一边借火取暖一边围着问需不需要帮忙。
袁天衢也愣愣地看着,扭过头来时,褚照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缝缝补补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袄子有多脏。
“你是不是对袁贯子拐来的小孩们都比较了解?”
“当然!这里面还有我带大的呢!”袁天衢立即说。
褚照又说:“那你清点一下平时身体不太好的孩子,让大夫们先看诊,可好?”没等袁天衢回答,他仰头看向越千仞,“叔父,这样安排可以吗?”
越千仞摸了摸他的头,“自然妥当。”
这小孩明显看起来机灵许多,由他来帮忙,也能更顺利安置好这帮孩童。
袁天衢倒是还愣着,忍不住问:“两位大人……还有这些人,都是朝廷派来的?和凛王……”
褚照笑眯眯地回答:“自然都是凛王殿下委派,我们也是凛王殿下的手下。”
旁边的属官没忍住被自己呛得咳出声。
越千仞无奈地点头附和:“嗯。你快去吧。”
袁天衢这才回过神,神色也松动几分,又与之前无异,高声回答:“多谢大人,多谢凛王殿下!”
他跑回去棚子里,已经挨个在喊身体不太好的孩童,排着队给大夫问诊,做起这些事情,竟然也不比旁边的官吏差劲。
怕褚照站久了不舒服,越千仞拉着他坐到避风的地方,才无奈地说:“你刚都说的什么话?”
知道他身份的属官,只怕都要被惊吓到了。
褚照却笑嘻嘻地,托着下巴看着越千仞,说:“我知道叔父不想出面,这不是替你掩饰身份了吗?”
越千仞:“……”
倒也没错。
能帮上忙救济这些孩童,褚照心情也似乎好些。
越千仞也没和他计较,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把他的风领拉高捂住遮风。
褚照忍不住问:“这些孩子就这么养着吗?”
越千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没卖关子,便说:“把能带回父母身边的都安置好,剩下的孤儿可以开个学堂,培养起来。”
褚照还托着下巴,整个人窝在椅子里,仰着脖子才能和坐在一旁挺直腰板的越千仞对视上。
然后一副憧憬倾慕不加掩饰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说:“叔父真好。”
越千仞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握拳遮掩着轻咳一声,连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避开。
“这有什么,不过寻常的安排罢了。”
褚照不禁瞪大了眼睛:叔父这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吗?——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听了个朋友的朋友的早起邪修方法,给自己定早上九点更新,逼自己六点爬起来码字
我:[害怕]不理解 做不到[求求你了]
但最近都有存稿箱就是因为我,早上稍微努力早起,多写了一点!然后因为码字时间和打开晋江后台的时间错开,我好像堆了好多抓虫一直没改(望天)这周末一定(?)
第42章 第 42 章 偏偏我就爱看热闹
随着天气逐渐入冬, 尚仪局也要安排着给宫中更替衣装。
天子自然是为首的。
前朝曾有皇帝最为奢靡,常服全都云织金绣,穿过一次便弃置, 还对服装样式颇有要求,不许有重复, 在史书中都留下挥霍的名声。
相比之下褚照通常换季时才有更替新衣,已经算是生活俭朴。
尚仪局依照往常安排了女官过来,为他测量尺寸时, 越千仞也跟着进了宫。
越千仞直接出面吩咐, 让来福给褚照量身, 提供的数据再告知尚仪局女官。
因惧怕凛王名声, 尽管与往年不同,女官也不敢提出抗议, 或者有何质疑, 谨小慎微地依言照办。
褚照敞开了外袍,由着来福依次测量,数值先一一告知越千仞, 他全部记录下来,最后才递给尚仪局的人。
在来福给的数据下, 越千仞又把臂围腿围之类的数值稍微改大一些, 就不会显得褚照的腰围变化显得突兀, 整体看起来更像是入冬有些长胖了。
这样一来, 尚仪局的人定制天子的新衣经手那么多人, 也不会有人产生什么疑虑了。
越千仞对比看着册上之前的记录才发现, 除了腰身,褚照身上其他部位其实也稍有长肉,整体从纤细变得更为匀称。
除却腰腹, 最明显变化便是臀部了。
只是天冷了穿的衣衫厚,他也不可能盯着褚照这地方看,若非对照着之前的数据看,也察觉不到。
来福低声让褚照抬高手臂,测量着臂围的时候,越千仞这才没忍住抬眼微微看过去。
外袍还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保暖,确实瞧不出任何变化。
越千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临时起意地想端详一番,却突然想到褚照的屁股,原本就相比其他地方显得肉多些。
以前他犯错,越千仞气得想打他,却怕真打痛了,只敢对着肉多点的地方揍,于是屁股总是最常挨揍的地方了。
长大后才少了,面对着宫内侍从,还是给小皇帝留了面子。
“上臂围六寸二分,肩宽一寸二尺五分——殿下?”来福的声音陡然响起。
越千仞这才回过神来,握紧毛笔记录,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说:“你继续,我听着。”
来福小声应声,只敢心里嘀咕:凛王殿下刚分明走神了,还不承认。
褚照背对着越千仞,没有发现什么,只问:“叔父是不是最近公务繁重,太累了?”
越千仞言简意赅地回答:“无事。”
听着说话声音也察觉不出端倪,褚照很快就把这插曲也忘掉了。
来福把所有数据都精确地测量完,越千仞记录完毕,把手里的册子交给他:“拿去给尚仪局的女官吧。”
来福接过走出里间,越千仞旋即走上前去,把褚照的外袍从滑落的肩头下提起,给他重新整理好散开的衣服,免得着凉。
“站累了吧?坐下歇——”
“叔父要不要摸摸宝宝?”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齐齐停住。
褚照率先摇头回答:“我不累。”
越千仞正想着转移话题来回绝褚照,但褚照已经抓住他准备给自己系腰带的手,压低声音说:“肚子好似比前两天都大了些,你摸摸看。”
越千仞顿住。
刚测量过的数据还在自己脑海中没有遗忘,但看着那一整列的数字,和亲眼所见或亲手抚摸过,却又是不一样的。
他还是低声地“嗯”了声,默许了褚照的动作,被褚照抓住手腕,放到了小腹上。
小腹果然比之前要再突出一些的弧度,仔细比较,已经不像吃撑时饱腹鼓起来那样,而有些微微上抬的饱满。
褚照甚至下意识地挺起腰,让越千仞的手心隔着几层衣服也牢牢地贴上去。
越千仞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另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他的腰背,问:“平时是不是容易腰酸?”
“还好诶,冯太医开的药很有效,还专门准备了护腰的垫子,来福每天也会给我按摩,没什么感觉,比前两个月轻松多了!”
褚照显然心情明朗,说话自然而然地雀跃几分。
越千仞放松些,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几分:“那就好。”
他的手也不禁顺着这小腹的圆润弧度轻轻抚摸,时不时能感觉到手心下有隐约的胎动,隔着衣物不甚明显,却不管感受多少次,都一样的奇妙。
褚照伸手拉住越千仞的衣袖,甚至直接就势靠在他撑着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眯着眼睛,说:“叔父摸得我好舒服……宝宝也很舒服,他连着咕噜好几下呢。”
越千仞侧头看他,这幅餍足的享受模样,像极了敞开肚皮被顺毛得舒适的猫咪一般。
他其实有意在和褚照拉开距离,但又怕褚照觉察到情绪受到影响。所以这些日子“自认为”的行动,便是减少了主动和褚照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由褚照主动提出的要求,他又总是不好拒绝,于是怎么看,都还是与往常无异。
越千仞心里微妙地说不清,情绪也不上不下的。
可瞧着褚照的模样,他心里千回百转的思绪,又总是会变成一片无奈的柔软,然后与以往一样,心中的念头又变成——
算了,暂且这样吧。
甚至为了让褚照舒服些,他干脆搂着他往自己怀里挨得更紧,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免得褚照疲惫,然后才细致地抚摸着褚照的肚子。
来福重新绕过屏风进来时,只看着两人身影交叠,却没细瞧,便开口:“凛王殿下是否要一并测量,尚仪局也正好给您定制新衣。”
他说完话,才发觉两人搂搂抱抱的姿势,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连忙低下头。
褚照没注意到,听着一下子就兴奋地在越千仞怀里转个身朝着他仰头,兴致勃勃:“叔父!我来为你测量!”
越千仞哽住,喉结明显地绷紧着滚动,声音好像也不觉压低:“不行,你坐下。来福,你来为本王测量。”
褚照扭头:“来福,别过来。”
来福:“……”进退两难的陷入沉默。
越千仞索性直接弯腰,熟练地一把揽住褚照的双腿,不等褚照惊吓地叫出声,就直接打横抱起,又快速地把他放到了旁边的罗汉床上。
“在这老实坐着,别乱动。”
他压低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沙哑,命令的口吻也凶了些。
褚照却很吃这套,挪了挪姿势顺手抱起旁边的圆枕到怀里搂紧,仰头笑着追问:“那叔父在这里测量吗?”
越千仞又哽了下,最后还是沉默地点头。
他不像褚照畏寒,又为了行动方便,除了亲王制式的繁复外袍,里头穿的衣物多数贴身而简便。
脱去外袍让来福测量,转身的时候,隔着衣服都能瞧见宽肩窄腰,隐隐起伏的肌肉线条藏在其间。
褚照把下巴搁在圆枕上,盯着看得都瞧不过来,脸颊也不由地泛红。
可惜叔父不让他摸……
但叔父抱了他,也算赚到,而且现在还能一饱眼福。
算了,扯平了。
*
从袁贯子手下救下来的那些小孩,刑部的记载配合袁贯子的口供,陆陆续续有些被拐卖的孩童找到原本的家庭,交涉之后,也一一送回家去。
于是,之后几次褚照缠着越千仞同去照看时,就看见那宅院里的小孩时不时地有所减少。
那个最为机灵的袁天衢倒是一直在,与他们熟稔些,放松了戒备,还说起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孤儿,袁贯子当年随手在路边把他捡回来。
被捡走前他沿街乞讨,捡走后还是一样,乞讨来的零碎钱还得交公给袁贯子,这让他心里一直忿忿不平,倒是把自己的事情记得清楚。
有不少孩童年纪小,被拐来后又一直被各种打骂折磨,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透彻。
因为这样,刑部没有记载的一些孩童,也没法找到原本的家庭,就依然留在宅院里。
留下的小孩剩下三四十个,宅院的房间挤一挤都能睡下。
越千仞安排了人手配合刑部,照顾着这群小孩的日常起居,但也给他们找了点事情做。
他们这次过来,就见到这些孩童跟着绣娘在学习着缝制自己过冬的衣服,一个个都洗净了脸蛋和身躯,穿的还是缝缝补补的破衣,也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这日天晴,庭院里阳光很好,也暖和许多,孩童们在树荫下边依次坐成方阵,个个低头学着针线活,因是给自己缝制,连平常坐不住的袁天衢都混在其中耐心些许。
为了不泄露身份,两人自然也习惯换了常服再过来,宅院里头的帮工都分不清时不时过来的官吏,都战战兢兢地统一称呼大人。
看这帮孩童还在忙活,他们也没打扰,褚照就压低声音扯了扯越千仞的袖子,说:“叔父,我们去前面看看学堂改造得如何吧?”
这宅院不小,索性就进行前后划分,目前这些孩童都在后院生活,前院把原屋留下的繁杂厅堂都拆除,改造成学堂。
因前面在动工,走动都在后门往来。
越千仞点头,扶着褚照又将他的兔绒围脖绕了一圈,掩住口鼻,说:“前院动工尘土多,就看几眼,不要走得太近。”
褚照借机抓住他的手,小鸡啄米的点头:“反正我跟着叔父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迟疑的招呼声:“庾兄……?”
越千仞扭头看去,后院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年与他一对视,似乎有些疑虑,但又瞧见同样看过来的褚照,顿时面带欣喜,快步走了进来,语调也高了些。
“庾兄原来背着我们已经高就了,整个人的气质风度——真是让人差点不敢认呢!还好看到小光,要不我真以为认错人了!”
越千仞愣了下,下一秒立刻脸上挂上笑容:“开旭?你怎会到这里来?”
褚照也认出来了,这正是那位黄郎中的庶子,通直郎黄开旭,想不到会突然碰见,他扮作乖巧,干脆就直接挽住越千仞的手臂,才笑眯眯地也打招呼:“黄兄。”
黄开旭进了庭院就到处看了一番,然后才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以为我爹养了外室,趁他今天值班,偷跑过来看的。”
越千仞:“……你怎么会这么想?”
黄开旭自觉此事说来不光彩,声音自然放低:“我爹最近老往这片居民区跑,甚至听说私下买了个宅子,嫡母命我兄长探看,我那兄长觉得无聊不愿意。巧了,偏偏我就爱看热闹,便偷摸跟来看了。”
他说罢,又不住环视一周,瞠目结舌,“奇了怪了,我爹难道不仅养外室,在外头还有这么多私生子吗?”
褚照没忍住噗嗤一笑,连越千仞都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第43章 第 43 章 哥哥扶着我就好
黄开旭自己说完, 又立刻察觉里头太多漏洞,不太对劲。
这些孩童哪怕这段时间生活好些,但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受尽打骂, 看起来依然不似寻常人家用心呵护的亲子。
他们住到这边来,总是见到官府的人来来往往, 无不抱有敬畏之心。
哪怕像袁天衢那样胆大的,和褚照他们俩熟悉些,这会瞧见衣着不俗的黄开旭, 还是会露怯, 畏惧而不敢上前来。
除此以外, 这里头又有平常帮工的百姓, 又有官吏,还有眼前两位让他一时间无法确认身份官职的“熟人”。
黄开旭一时间都有些疑惑了。
“对了, 还没问庾兄在哪高就呢?”
也不怪黄开旭如此认为。虽然嘴上说不出眼前的庾三郎与之前见到有何不同, 但整个人的气质差距明显,似从游侠的轻松写意变得庄严郑重几分——这不就是进入官场被潜移默化的变化嘛!
越千仞清咳一声,随口回答:“刑部。”
毕竟这宅院的事情多数都由天枢卫和刑部负责, 不过黄郎中前面恰好帮了忙才牵扯进来。
刑部的官吏出现在这,倒也不奇怪。
黄开旭恍然大悟, 又表情沉重地拍了拍越千仞的肩膀, 叹了口气说:“庾兄辛苦了, 听闻刑部乃是最肃穆最严苛的, 想必在刑部就任, 也艰辛许多。”
宅院的后门一直虚掩着, 此时越千仞的属官便是从外头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露出大跌眼镜的表情——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居然踮脚在跟他们王爷勾肩搭背的?!
属官正想开口,越千仞眼尖地瞧见他,使了个眼色。
长史看懂了这让他回避的眼神,但很是费解,还多瞧了眼这位相貌平平却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才一头雾水地停下脚步。
黄开旭丝毫没察觉,又问:“小光呢?”
越千仞回答:“他今日无事,随我过来的。”
刚还说着刑部工作严肃,怎么外出执行公务还能带着家属的?
黄开旭心里疑惑地想着,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
越千仞却不欲让黄开旭在他们俩的身份上深究,转移了话题,说:“开旭兄不是对这宅院多有疑虑吗?”
黄开旭连忙说:“没错!这是怎么一回事,庾兄此时又在这边执行什么公务?”
越千仞就把案件粗略说了下,最后便说这群孤儿住在这里,宅院是黄开旭他爹当时临时帮忙找的,才会遭到误解。
黄开旭还挺惊讶:“我爹居然在默默办好事,回家也一声不吭!”
越千仞忍不住掩唇轻咳,心想黄郎中当时和天枢卫一起行动,心里估计吓得要死,回家哪里还敢多说。
不过黄开旭没有深究,看着这些小孩,没经历过什么苦难的纨绔公子也忍不住露出气愤的表情来,“那个袁贯子太可恶了,拐卖这么多孩童,当处以极刑才是!”
越千仞点头,就干脆以刑部官员的身份说:“上头已经捉拿,估计很快就会定下来。”
黄开旭表情忿忿不平,越千仞想了想,说:“黄兄要不要逛逛这宅院,前院还在装修改造。”
虽然有些捉摸不清目的,但黄开旭还是点头,语气充满正义感:“好!”
收留这么多孩童,各方面的条件自然没有那么好,别说黄开旭这样的京官子弟,普通人家也比不上。
后院走了半圈,他也忍不住开口:“刑部总不能养这些孤儿好几年吧?是不是需要善款,我们几个朋友都可以帮忙筹款!”
他隐约像是明白庾兄的意思了,正好一身的正义感爆棚却无处施展,只恨不得能摩拳擦掌才行。
越千仞却摇头,只说:“资金目前尚且充裕,开旭兄再看看前院。”
前院然后还在施工动土,拆除了原先装饰型更强的厅堂,改建成更密集功能性更强的一片屋舍,此时还只有个雏形。
尘土果然飞扬得厉害,越千仞拉着褚照后退一步,还帮他又把围脖拉高些,低声说:“没什么好看吧?有没有呛到?”
褚照口鼻都捂在兔绒上,声音闷在里头也不住拉长了调子回答:“没有,叔父别说话了,免得吃一嘴灰。”
越千仞失笑。
黄开旭走了回来,隐约好像听到两人对话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因为前院动工声音实在嘈杂,他其实也听不太清楚,便没有深思。
只是走近过来又觉得,庾兄与他弟关系实在亲近,之前见面便有这样的感觉,此时看来似乎越发地……
让人觉得站在旁边似乎有点多余。
眼见着庾兄又是揽着小光的肩膀,又是和他握着手,甚至连走两级台阶,都生怕小光摔倒,紧紧地扶着。
黄开旭直接一个跨步跳下台阶,才问:“前院这是在建造什么?”
越千仞回答:“准备改成学堂,黄兄与其他几位兄弟,如有空闲,可以来这尝试授课。”
黄开旭顿了下,表情惊恐:“给那些孩童上课?”
越千仞看出他表情的迟疑,失笑:“不是黄兄以前上的那种学堂,只做识字启蒙,以及教这些孩童一些技能。”
黄开旭松了口气,又有些跃跃欲试,“识字啊,这个可以!估计许兄也会感兴趣,他最近正无聊着呢!”
越千仞又说:“不过,这学堂因慈善名义,估计不会给授课先生开多高的薪酬。”
黄开旭摆了摆手,“这没什么!我还想着如果救济这些孩童资金短缺,也能资助一番,薪酬不要也罢!”
他说着又不住追问:“这事刑部哪位大人负责?庾兄可否帮忙引荐一下,免得与此机缘失之交臂。”
看样子倒是迫不及待起来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他去哪里找刑部负责的官员,学堂的事情都是凛王府的属官在处理。
于是他干脆说:“此事令尊也有帮忙,直接找他就可以了。”
黄开旭思忖一番:“也行!”
想着他爹一直都觉得他办事不牢靠,这下起码能干点实事,在他爹眼里总归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吧!
越千仞还说:“其他几位友人,若有兴趣,也可一并邀请来。”
黄开旭一拍胸脯回答:“这个好说!”
一下子解决了学堂识字启蒙需要的先生,这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不喜欢在自己就任的官场上出头,倒是可以在这件事上发光发热。
越千仞心情也不错。
只是走了有一阵子,他问褚照:“腰酸不?要不要回去了?”
褚照摇头:“不会。叔——哥哥扶着我就好。”
越千仞顿了下,没想到他还注意着这称呼的细节,只是这叠词的称呼从褚照口中说出拖着尾音,听起来实在是有几分说不出的粘稠。
他有些说不清的不自在,轻咳一声回他:“那你握紧。”
黄开旭还想询问一些细节,一扭头,便瞧着道路平坦,庾兄也要紧紧握着小光的手,甚至搂得更紧,两人身影几乎交叠在一块,显得在一旁被拉开距离的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多余。
好像有点插不进去一样。
索性今天知道的事情够多,他便干脆说:“庾兄、小光,我就先行一步,还得回去和我嫡母把我爹的乌龙说开呢!”
他告辞离开,褚照才忍不住凑到越千仞耳边,窃笑说:“这乌龙要是闹开,黄郎中可得被同僚笑话了。”
越千仞刮了下他鼻尖,“背后慎言。”
两人说着话,气氛轻快。
而远在西南的褚衡,心情自然没有这般愉快了。
地处偏远,虽说西平郡物产不算丰盛,但西平王府也算当地极为奢靡,西平王在当地呼风唤雨,郡守都是被他狠压一头。
若褚衡有心偏安一隅,在西平郡自然可以过得滋润潇洒,心情愉悦。可偏偏他心里藏着大事,只会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愤恨苦恼,这段时间连着变故,更是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西平的寒气来得更早,西平王一早就吩咐了下人点足炭火,穿着锦衣狐裘眼瞧衣衫单薄的舞女忍着瑟瑟发抖奏乐起舞。
他最近寻了个工笔画画师,此时正吩咐这画师将舞女的神态描摹到纸上,好做欣赏。
尽管为他的娱乐项目兢兢业业的人数众多,褚衡仍旧看不出有多喜悦——他在京中呆的几年,哪怕记忆有些模糊,也仍记得京中繁华,见识到的舞女姿色,也是他在西平如何网罗,细致培养,都比不过的身段相貌。
于是,瞧着这些舞女冻得唇色青白,他也只觉得看得厌烦,心里更加憋屈。
那些个京中小官,待在京城享受的可比他一个堂堂亲王舒服多了,更别提他那三弟!
就算被越千仞控制着不得选秀纳妃,宫中也多的是貌美的宫女伺候,更别提锦衣玉食,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褚照最先享受,自己在西平郡再如何掌权,半分也比不过!
越是这么想着,褚衡的情绪便越是窝火,瞧着舞女的动作更是挑剔得不行。
“这跳的都是什么?你们就这样敷衍本王吗?!”
舞女们战战兢兢,惊恐地跪下,不敢出声。
好在这时,下人通报:“殿下,商队加急送来信件。”
褚衡顿了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随手一挥让舞女和画师退下,皱着眉头问:“商队加急做什么?本王不是说过,要谨慎小心,不能有半点不妥?”
往返西平和京城的商队走得慢,中途还会在各地做一些生意。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包装成普通正经的商队,不会遭人起疑。
见西平王此时正动怒,通报的人也不敢多说,怕被迁怒。
褚衡看着却更加不耐,说:“信件拿上来,把本王的谋士也叫过来。”
下人这才忙不迭地应声领命。
片刻之后,褚衡的谋士一一到厅堂上,面临的就是怒气值更高的主上了。
“商队加急传来消息,袁贯子被抓了,各位先生有何想法?”
谋士们都大惊,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同僚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
最后还是为首的谋士硬着头皮问:“殿下,商队的密信是否有提到具体情况?袁贯子为何被抓?”
褚衡干脆将密信递了下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多半是这回传播的话触到了姓越的逆鳞,他派了大批天枢卫在市井中捉拿袁贯子手下那些孤儿,接着引到了袁贯子身上。”
说罢,他还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个袁贯子,被缉拿还行事明目张胆,真是废物!”
几位谋士传着密信看着,商队加急告知这件事,是从刑部捉拿袁贯子后大肆宣传得知的,并且观察几天,认为没有被牵涉到,这才放心把信息快马加鞭传回来。
看着这些信息,便有谋士松了口气,开口说:“王爷莫急,一个袁贯子罢了,抓了便抓了,王爷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有亲属在我郡,料他因自身命案被抓,也不能将王爷供出。”
褚衡回答:“这个本王自然知道,料那袁贯子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只是扬州出问题后,还想着找时间让袁贯子回来重新布局……这接二连三地出事,真让本王心里不安。”
座下谋士霎时寂静了一片。
隔了许久才有谋士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这些都是与大业无关的小事,殿下不必过多忧虑。眼下入冬时节,也正好休整一番,待来年春,再做张罗便是。”
他硬着头皮开口,还真说中了褚衡的心思,他眉头舒展,神色放松的轻笑一声,一扫阴霾,模样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
“不错,还是得把目光放长远些。袁贯子平日惯在市井散布流言,也相安无事,这次越千仞为何突然就动手了?莫非他去探查月隐氏一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褚衡思忖着,眼中芒光一闪。
他自然知道,让袁贯子放出的传谣纯属无稽之谈。
远在西南,手头兵马不多,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也只能做着些小动作,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抹黑凛王、挑拨京中的关系,试图给自己制造机会。
至于月隐氏的事情,天枢卫一路往更西的方向探查离去,行踪也更加不定,褚衡手下的人根本查不到天枢卫是为了搜罗什么消息。
立刻有谋士开口说:“殿下应当派人也探查月隐氏一番。”
“非也,凛王做的事多了去,可能仅仅不过是小事一桩。”意见素来相左的谋士连忙开口,“臣以为,此番流言涉及先皇后,可能是引发了凛王与当今天子的矛盾,正说明袁贯子没有白干!”
褚衡陷入思索,两边的谋士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双方就着一封密信开始各种发挥,势必要把对方踩下去。
等到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褚衡才开口:“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委派一批人马去往西边调查月隐氏一族,另一边,京中既然有龃龉,决不能放过,诸位谋划一下,如何再添一把火?”
主上这么一开口,底下的谋士也不再争论,倒是急忙冥思苦想献计。
便有一名谋士急中生智,率先开口:“有了!眼下正值年末,地方官回京述职,王爷先前收买的几名武将,也能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说:[抱抱]写了剧情,就多写一点
第44章 第 44 章 叔父根本不懂!……
褚衡与谋士计划搞事的述职时间, 要持续两三个月以上,还尚未开始。只因褚照的生辰将近,每年轮到回京的地方官, 都会稍微提前一些,正好赶上这番大典。
因而, 眼下正是京中一年中最为繁华的时候。
为了迎接万寿节,尽管日子一天天地变冷,街上的气氛却一日日地热闹起来。
每日进出京城人员众多, 天枢卫左使出行执行任务换了便装, 回到京城也同样悄然无息。
此时左使到了公府, 见到凛王的第一件事, 便是请罪一番。
“天枢卫在京中行事,为起威慑作用, 总要明火执仗;但暗中行事时, 却断不能如此,日后多加注意,莫要再出纰漏。”
越千仞没责罚, 只批阅公文的间隙,淡淡地说。
左使表情严肃, 低头自省。
越千仞这才问:“人都撤回京, 看来已经彻查完了?”
左使应声:“是的。在西平郡得到消息后, 属下往西再追查, 到了月隐氏旧时居住之地, 找到了内部相关的记载残篇, 都整理带了回来。”
不是空手而归就好,越千仞当即放下了毛笔,抬头说:“那拿上来吧。”
左使侧头, 命令了手下,很快另有两名天枢卫扛着一个大箱子上前来。
越千仞顿住,起身走下来,看着他们将箱子打开,不由咋舌:“这么多?”
不过,开了箱子,他便知道为何。
想来是年代久远,除了书籍册子和帛书,更多的是竹制的简牍,整齐罗列着,看着也叫人头大了。
越千仞低头,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册,然后翻开。
想来书册应当是月隐氏中年份比较近的,但这书页也早已泛黄,更致命的是,一展开便看到开头什么“太乙”什么“坎离”。
看不懂。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合上,问左使:“这些是月隐氏相关所有记载,还是仅与本王让你们找的相关的?”
左使连忙回答:“仅与殿下想找的相关,其余的还有几箱,皆留于天枢卫的库中,等待整理。”
越千仞正想说,这又是星宿又是卦象的,哪里和他让左使找的月隐氏中男子怀孕有关。
然而一合上书册,便看到上面写着《男孕录》。
越千仞:“……”
不是,这么直抒胸臆的书名,为什么翻开却皆是晦涩难懂的文字?
他忍不住从中间随便翻开一页,依然是同样的看不懂。
这简直比批改奏折还头痛。
越千仞想了想说:“箱子放这就好,你们回去吧。”
等左使带着手下告退,越千仞又从里面拿了几册别的,再一翻阅,不仅同样的不说人话,甚至有些文字许是年代过于久远出现过变化,有些字都看不懂了。
有一份简牍倒是看懂了,上面像是药材配方一样,只是写着的功效,却又让他一头雾水。
越千仞最后只能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
请外援。
这里头书册名字不少都很是直白,直接拿来给别人看估计不太行,加上确实有不少医学相关的,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看。
越千仞干脆喊了仆从,把箱子抬上,准备出门去找冯太医,再来好好做一下翻译工作。
太医署离公府不远,他骑着马慢悠悠地过去,只让人提前去和冯太医说一声,去他单独的厅事等候,以防消息走漏。
才刚出公府,就见天子座驾明亮惹眼的颜色,伴随着一大伙人乌泱泱地过来。
越千仞有些奇怪,但还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褚照平日会打着“每日活动”的旗号,到他当日办公的场所来,不过多半都没这么大阵仗。甚至有时候玩心大起,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有一回甚至是偷穿了来福的衣服过来的,给越千仞弄得哭笑不得。
虽不知今日何事,但想到这些日子种种,越千仞心情愉悦,面容上看着也柔和几番,不似处理公务时,看起来那番的冷冽。
他牵着马走到一旁,褚照从座驾上探头,一看到他立刻挥手,让御手停下,不等车驾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要下车。
越千仞瞧他的模样,已经提前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一手揽住褚照的腰背,一手托着他臀部,把他稳稳放下才松手。
“急什么?”
只是手松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些日子测量时,注意着褚照身形的微妙变化。
此时才不过轻微的接触,手心好像还残留着触碰过的柔软感觉。
似乎确实……圆润了许多。
他一晃神不知想到哪里去,褚照却红光满面,兴致勃勃地说:“尚仪局做了几套诞辰的礼服,叔父帮我挑挑哪件好看!”
越千仞回过神来,才知道为何如此大阵仗。
他点头应允,跟随褚照的宫人便依次把几件隆重的礼服拿出来,恭敬地展示起来。
天子正式的服装不外乎是明亮的杏黄色,这颜色倒是很衬褚照的肤白,显得小皇帝整个人更加明艳亮眼。
几套衣服在绣纹和装饰的安排上有所不同,还有些袖口领口设计的差距,远看着同一片色,近看了确实有所不同。
越千仞走近些,抬手摸过,面料都是柔软又保暖的,这方面倒是比较不出什么来。
果然,褚照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被越千仞一把捞住扶好,才苦恼地说:“看着都挺好,朕挑不出来。”
越千仞仔细看着,还从宫人手中接过衣服,举起来在褚照的身前丈量比划一番。
最后选中了其中一件除了云龙纹以外,还绣有仙鹤与祥云,显得轻盈些的。
“这件吧。”
褚照立刻咧嘴笑开,“我也觉得这件最好!那就留下这件吧。”后面一句是对宫人们说的。
当着众人的面,越千仞忍住了揉他脑袋的冲动,只微微一笑,问:“陛下过来,还有其他要事吗?”
“没有啦!叔父怎么正好出来,有事要忙吗?”
越千仞点头,这里人多,他便只说:“去找冯太医。”
褚照怀孕后,两人便经常会面商谈,他也不觉奇怪。
冯太医每日都会给他问诊,但仍然有数不清的问题会问他,然后就会变成“陛下不可这样也不可那样”的说教。
褚照想想都头皮发麻,根本不想今日再多见冯太医一次,便松开了越千仞的手,有些遗憾地说:“那叔父去吧。”
越千仞一眼便瞧出褚照都在想什么,内心失笑,只能说:“那陛下回宫坐车小心一点,不要急躁。”
褚照拉长了声调回答:“知道啦——”
他才不急躁呢!
他只是见到叔父迫不及待而已,叔父根本不懂!
不过随着诞辰接近,他心情喜悦,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
离开前又扯了扯越千仞的袖子,说:“叔父的礼服尚仪局也照样做好了,被我一并拿到昭阳殿了,叔父记得抽空过来挑选。”
越千仞梗了下,他的衣服拿到昭阳殿做什么,他又不住那边。
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语气里即便有无奈,更多的也是纵容。
*
越千仞见到冯太医时,老太医已经听闻他找到了古籍,迫不及待地走出来迎接。
“殿下,古籍在哪里?带过来了吗?还是老臣到府上去——”
他没来得及说完,越千仞的手下已经把箱子扛了进来。
瞧着冯太医和自己刚才一样呆滞的表情,越千仞显然心情有所好转,下巴一抬便回答:“这些都是,全拿过来了。”
说话间,下人放置好箱子后,甚至还将锁打开,盖子也一并打开,展示出里面罗列整齐的书籍。
冯太医捏着自己白胡子的手微微颤抖。
“全、全都……”
越千仞甚至还补充:“里头文字艰涩难懂,还得拜托冯太医进行翻译了。”
这下老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过刚开始被这惊人的数量打击过后,冯太医又转为狂喜,“月隐氏居然保留了这么多的书籍,想必里面也很不少能派得上用场的,陛下身体也会更有保障!”
提及此处,越千仞的目光也不由地便柔软几分,应声道:“嗯,本王也这样想。冯太医今日若是无事,就随本王一同把这些书籍整理一番吧。”
冯太医立即回答:“自然可以!”
他唤了个人进来,越千仞认出来,是之前从天枢卫拨给冯太医帮忙的番子,在天枢卫的内部也是学的医术,想来这段时间跟着冯太医干活,也颇受信任。
冯太医果然专业许多,先是粗略地对着里面的书册稍微翻阅,便大概分出几类,让这个学徒在旁边帮忙,将里面的书册都按他的要求进行分类。
越千仞看不懂,也帮不上忙,最后是吩咐手下拿了些崭新的纸张装订成册,将其中一些挑选出来的简牍上记载的药方誊抄一遍,也好做归纳。
归类得差不多,学徒也一同誊抄起来。
而冯太医最拿起了那本总纲一样的《男孕录》,一边翻着,一边提笔同样在记录。
越千仞翻过几下那本书,凭借他的记忆力,把里头看的文字记得清楚,但是当真一句话都看不明白。
誊抄药方的间隙,他也忍不住抬头,问:“这书里又是星宿又是卦象,不会是装订出错了吧?”
他确实好奇冯太医都能从这堆谜语一样的话中分析出什么来。
冯太医却真的看得入神,“非也非也,这是用了前朝医书最常用的隐喻,将人体各部位与星宿卦象结合起来的,这本书更是将这理论用得绝妙!”
他甚至激动得一拍大腿。
越千仞实在好奇,一时间也不顾得上礼仪,忍不住探头看了过去。
然而他依然什么都看不懂。
他实在好奇难耐,加之这些资料又重要得很,最后还是清咳一声,说:“冯太医若是翻译出什么,可否与本王讲解?”
冯太医这才从这书中回神,连忙回答:“这个自然。”他拿起毛笔,说,“我这就把里面隐喻的部分翻译出来。”
越千仞和学徒两人一起誊抄,不多时就把一大摞的简牍都誊抄完毕,变成几本轻巧的书册,这箱子的分量看起来也才没那么可怕。
学徒没有其他事情能帮忙,被冯太医挥了挥手,便安静地先行退下。
越千仞也没事做,除却药方,其他书籍也都如此晦涩,他甚至连专业人士如何做的分类都看不明白,翻阅着只觉得头昏眼花,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甚至心里不由地想,褚照偶尔被他叫去看奏折,也是这番感受吗?
好在冯太医也知凛王必然是焦虑心切,这时候也恰好放下毛笔,开口道:“老臣把纲要翻译完了。”
越千仞看着那本《男孕录》翻过的进度,瞬间有些两眼一黑:“……现在才刚翻译完纲要?”
冯太医连忙说:“纲要写得较为玄乎,后面的好读些了。”他又说,“纲要将月隐氏男子怀孕相关的事情,做了整体的阐述。”
越千仞听着这话,神色不免也有些严肃了起来。
“都写了什么,说来听听。”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没有查到男子怀孕的相关记载,免不了对褚照的身体焦虑,随着孕期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隐隐的不安也如同定时炸弹一样,潜藏在他心中。
冯太医当即说了起来:“月隐氏一族,虽天赋异禀,但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能受孕,也只有极少数的男子能受孕,因此会被认为是天馈。而且,即便能受孕,也通常需要一定次数的……咳,同房。因而,族内越易孕的男子,就会被认为得到越大的天馈。”
越千仞听着冯太医说着,冯太医中间颇有不自在的卡顿,而他倒是神色如常,只评价:“怎么连这都有记载,难不成族内做了什么数据分析吗?”
冯太医没听太懂,他仍是神色别扭,停顿了下还是说:“圣上是和殿下第一次同房后就有孕,按书中所提,是天命所受,不论是孕期还是分娩,都会更为顺利,此乃庆事。”
越千仞听着这话像胡诌,但虽脑海里有这番念头,可心里随之一喜却是真实的情绪。
他语气也轻松些许,点头道:“只希望照儿能平安顺遂。”
冯太医也同样面带笑容,说:“从纲要来看,这本书按着孕期记载了不同阶段的情况,也包括如何接生与之后坐月子,加上还有配合的专用养胎药方,定能如此。”
越千仞回想了下,褚照怀孕以来,最难受便是妊娠反应孕吐那段时间,之后胃口好转,精气神也不错。
虽然觉得什么“天命所受”的理由毫无依据,却还是稍微心安了些。
他便问:“书上如何提及最近这段时间,需要注意什么吗?”
冯太医只翻译了些拗口的隐喻,听着越千仞的话,对着翻了原书寻找对应的内容。
“自然是有的。殿下现在孕期五个月左右,已有显怀与胎动,寻常孕妇这段时间也是最安全的时期,让老臣瞧瞧这书上写了什么……”
冯太医眼睛都要贴到书册上了,凝视了片刻,抬头看向越千仞。
越千仞瞧着冯太医的眼神似有古怪,像是有口难言一样,当即神色也紧绷起来:“怎么了?莫非这个时期有何隐患?”
冯太医连摇头:“倒不是。”眼见越千仞神色着急,似要动怒,他也不敢卖关子,赶紧说,“这书上说,男子受孕特殊,孕期需精气补充,反哺孕体,由以这段时期最需。”
越千仞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恰恰冯太医却又正好把这《男孕录》放下,开口询问的声音有几分老太医问诊的威严。
“自打上回同殿下说了同房事宜之后,殿下与圣上同房过几次?”
越千仞:“……”
自然是零次——
作者有话说:脑海里浮现的是《武林外传》那个表情包 居然是零耶.jpg
其实还没想好让他们先做一次再表明心意,还是表明心意后再做,但总之都不远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怯
越千仞颇有一种面对老师查作业, 他只能翻出一本空白的《快乐暑假》的诡异感觉,哪怕这种场景早在记忆中模糊不清,此时却莫名地感同身受。
他连回答的声音都不觉有些艰涩, 下意识地避开了冯太医的目光,才硬着头皮回答:“没有过。”
冯太医日日给褚照把脉, 然而若有一些私密的行为,他也无法全知。
只是听着这回答,他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说:“殿下按老臣所言, 注意姿势和力度, 是不会影响胎儿, 无需如此顾虑。”
越千仞:“……”
他想说自己不是顾及这个,但这又确实也是他同样有所顾虑的, 于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能僵硬地点头,然后急急转移话题:“所以,这书中所言的意思……?”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冯太医却严肃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越千仞再一次陷入沉默, 并且一定程度怀疑这本书在胡诌。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怀孕之后,还需要“精气反哺”, 联想到这个精气说的是什么, 他坐着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冯太医看着他的神色, 便察觉到凛王对此并没有多信任。
他又问:“按书中所言, 孕中期会情动得更为频繁, 圣上是否有传达过相关的意愿?”
越千仞沉默地回想。
褚照倒是经常盯着他看一会儿就面红耳赤地, 但那神态更多像是少年怀春的意动,真有难捱的情况,其实并不多。
他只能摇头回答:“偶有情动, 但……自渎之后,就好些了,与早期的时候一样。”
冯太医却盯着他说:“莫非是圣上羞怯,不好直言。”
越千仞顿了下,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自打冯太医和他说了同房事项之后,他的心更乱了,若非必要情况,很少与褚照同宿,而平时多见于白日。
……照儿确实羞怯,青天白日的时候,估计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会竭力压下去,不好意思让他知道。
而晚上呢?会不会因着隐秘的身体变化,难捱得睡不着?
越千仞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这样的忧虑。
但除却担忧的心思,更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那夜烛光隐隐绰绰,褚照被汗水浸湿了鬓角,红着脸含着泪难捱地贴近他索吻的模样。
避免冯太医发觉自己的异样,他轻咳一声,说:“本王会多注意。冯太医,你接着做后面的翻译整理吧。”
然而他纵使没说话,冯太医也瞧出了神态变化,当即心知肚明,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提笔,默默地给凛王留下自在些的空间。
越千仞手头还放着方才誊抄完的简牍,上面写的是什么“玉润脂”,他誊抄的时候多半看不懂,也没留心到底写了什么,还在心里嘀咕怎么护肤品的药方子也有。
现在才看到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的是“房帏助兴”,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越千仞:“……”
感觉好像周围什么都在提醒着自己那档子事一样。
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得更为平缓,面容上瞧不出有何异样。
但内心的思绪依然在变化万千。
一会儿忍不住想着褚照动情的模样,那夜自己神智多有不清,明明能回想起来的画面不多,却偏偏脑海中的画面总是过于清晰,叫他回避不得。
一会儿又担忧着褚照确实近期有如冯太医所言的情动,却不敢告诉他。
那夜过得不明不白,可唯有他心里清楚,他是意识不清中认出了贴着自己的人是褚照,才放松了戒备。
再之后那些接触,他都竭力做了掩饰,褚照如何试探,他也没叫褚照发觉过自己的反应。
像是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掩藏一切,若无其事地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就当做两人无事发生过一样。
但若是必要的话,顾及照儿和胎儿的需求……
他如何能这般想象清醒的时候,对照儿做那样的事情?
可他非但想了,还因这念头一起,便立刻察觉自己“诚实”地有了反应。
越千仞双腿交叠,借着宽松厚重的外袍遮掩,许久才把自己心静下,才终于能站起身。
冯太医这老狐狸肯定瞧出来,只装作没发现一样,越千仞愣是觉得自己的脸皮都不够厚了。
他起身道:“本王先离开,冯太医后面看看这些书,有……有别的事情,再同本王说起。”
冯太医停下书写,居然斗胆问了句:“殿下要进宫吗?”
越千仞神色都要维持不住了,只能硬着声音“嗯”了一声,离开的脚步都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显得凌乱许多。
冯太医低头继续书写,只是没忍住浮起老狐狸的笑容,甚至自在地顺了一把自己的胡须。
——平日里都是被这年轻却气势慑人的凛王吓得自己战战兢兢,终于有一次能扳回一城,痛快!
*
越千仞可没心思去想冯太医会如何笑话自己,他心里兀自苦恼中。
其实若按那本书中的说法,孕期褚照需要有“精气反哺”,作为怀孕的需求,他自然可以直接给褚照,就如同之前几回帮他一样。
这只是孕期做的一些事情,就好比为了照顾显怀的褚照,平日里多帮他揉腰之类,是有着明确目的的,并非出于私情。
——如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可越千仞心里知道不是。
他稍一想到这样的事情,脑海里的画面就止不住,那试图压抑的情绪似乎也有更加冲动的迹象。
无一不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对褚照产生了非常明确的性冲动。
这叫他作何想法?
越千仞自然心烦意乱。
他本不想去昭阳殿的,被冯太医一说更是如此。
但因答应了褚照要去试礼服,骑虎难下,不得不去。
越千仞平日里走路雷厉风行,即便在宫中不能骑马,他也惯有的走出武将的气势来,从来不会在这方面显露自己的怯场。
但他今天走得很慢,仿佛昭阳殿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不得不去面对,心里一片说不清的犹豫不决。
行至昭阳殿的时候,见到石阶前洒扫的宫人一如既往,他又似乎心生怯意,不知道如何面对褚照,心里甚至想着,要不直接掉头离开算了。
但宫人已经见到他,自然急匆匆地进去通报了。
没等越千仞反悔离开,来福已经从宫殿里面跑了出来,和他行过礼后说:“殿下来得不巧,圣上刚午睡过去,是否……”
越千仞忍不住回答:“来得正巧!”
他心里松了口气。
来福顿了下,一时间有点不明白。
越千仞连忙清咳一声,说:“不用唤醒,让照儿睡吧。本王的礼服拿到偏殿,我去那边试。”
来福听着这吩咐,自然不敢反对,连忙应声。
越千仞走到偏殿,心里一边庆幸着,一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怎么胆怯到这个地步?
亲王礼服的制式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虽然尚仪局同样给他做了几套,也是在细节装饰上有着区分差别。
给褚照挑选的时候认真细致,轮到自己的时候,越千仞却没多用心,就着宫人展示的一遍,随手一挑,试了下上身效果,便直接确认了下来。
他给褚照挑选的那件纹饰华丽许多,自己的则是较为简约。
想来是褚照生辰那日所穿,避免喧宾夺主,这样也更好。
越千仞定好之后,让宫人把其他几套送回尚仪局,便没有其他事,可以离去了。
但离开偏殿时,犹豫了一番,还是转身走向褚照的寝宫。
褚照果然在熟睡,宫人们正好换了炭火,脚步都放得悄然,瞧见越千仞走近过来,只安静地福身行礼,没有出声。
越千仞也不由放轻脚步,他武艺过人,敛息甚至能做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走近龙榻,轻轻伸手撩开床幔,自然没有将熟睡的人惊醒分毫。
褚照果然睡得安稳香甜。
他自从有孕之后,嗜睡了许多,午膳过后都要休憩一番,睡眠质量想来也相当好。
此时侧睡着正朝向越千仞的方向,手枕在脸颊下压在,脸蛋正好被挤得肉乎乎的,配合着微微翕张的嘴唇,在平稳的呼吸间轻颤,看起来像金鱼一样。
越千仞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一下那饱满的苹果肌。
手指快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顿住。
还是别了,免得把人惊醒。
说不清的心虚蔓延上来,等越千仞回过神时,他已经直接走出了寝宫。
他只是觉得那模样可爱,平日里也常常捏褚照的脸颊,他为何要如此心虚?
这日凛王殿下离开昭阳殿时,脚步凌乱得有些狼狈,却没有被他人觉察到。
*
褚照睡醒已经夕阳西下。
“什么!!叔父已经来过了?!怎么没人叫朕起来!”他在寝宫里起床气未消,大发脾气。
宫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唯有来福硬着头皮上前,赔笑着抚慰:“凛王殿下兴许有急事,试过衣就匆匆离开,这才没唤醒陛下。”
褚照不满地哼唧一声就当知晓了,来福这才使眼色,让宫人上前,左右扶着褚照起身,为他梳洗。
只是小皇帝表情仍是气鼓鼓的,只能在心里哀嚎。
——他还想着趁机看叔父换衣服呢!全错过了!都怪自己睡成猪一样,可恶!——
作者有话说:内容提要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正好写的就是暗恋的心境,虽然我觉得更像小皇帝的心境哈哈哈
第46章 第 46 章 夜宿龙榻
万寿节这天, 京城下了今年以来最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白日献礼的时候,群臣们无不是拿这作为吉兆, 歌颂一番国泰民安。
褚照心情也极好,这雪大得积满殿顶, 簌簌落下时还会随风往脸上扑,幸亏他穿得衣服厚实,才没被冷到。
可惜这日忙碌, 连他也不得歇息, 更别提忙得瞧不见人影的越千仞。
他走两步就腰酸, 眼馋着打雪仗也没人敢陪他这样胡闹, 只能凭栏仰望着,最后在栏杆上用一丢丢细碎的积雪捏出个笨头笨脑的小雪人来。
越千仞过来提醒褚照可以准备参加寿宴, 就看他趴在栏杆上, 全神贯注到没注意他到来的模样。
越千仞不由自主地加重脚步声,甚至尚未走近,便清了清嗓子开口:“屋外寒冷, 怎么不在里头呆着?”
褚照果然听到他的声音便转移注意力,侧头看他的时候, 脸上已经浮现欣喜的笑意, “叔父!快过来看!”
越千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是定睛一瞧, 褚照眉间都沾染上飘落的细雪, 脸颊也冻得有些发红。
他眉头一皱, 快步走上前就直接抬手,用戴着狐裘手套的手指拂去冰凉的雪水,又一左一右捂住褚照的脸颊。
“冻成这样也不注意?是不是也没擦面脂?”
“擦了擦了!”褚照连声说, “这下全糊到叔父手套上了!”
越千仞给他把脖子上的风领整理了下,才无奈地说:“快到时辰,陛下该回殿更衣了。”
褚照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直接打断他的话:“叔父看一眼嘛!”
越千仞这才就着他手指的方向,把注意力放到了栏杆上两个巴掌大的……雪人身上。
雪球歪歪扭扭叠着,只能形容为初具人形。
“这是……?”越千仞迟疑。
“这是我和叔父!”褚照铿锵有力地回答。
越千仞沉默:“……”
他在思考该如何夸赞,最后只能瞧出小皇帝最用心的地方,是两个雪人做了一大一小的差距,以此来进行区分。
褚照还指着栏杆,说:“这些雪太细碎,捧到手心就化,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
越千仞失笑,那些想着如何称赞的思绪在脑海里消散,只留下真心实意地回答:“照儿有心了,很可爱。”
褚照笑嘻嘻,心情一愉悦就滔滔不绝想分享,于是又说:“我堆了好几遍,就等着叔父来能看到!幸好这回没塌掉。”
越千仞看他认真的模样,说不清为何,只觉得手心处泛起难捱的痒意,叫他听着褚照说话,却不知晃神到何处。
他猛地回过神,却不禁脱口而出问:“孩子呢?”
“在肚子里呀。”褚照理所当然地回答。
但他很会满足叔父的想法,于是快速地从两个小雪人的中间将细碎的落雪用两根手指聚拢,变成一个才指节大小的雪球。
然后邀功一样的再次做展示:“等生下来后就这样!”
越千仞都不知道自己在陪着褚照天马行空地说些什么,但还是应了声:“甚好。”
就好像是一家三口的和睦景象一般。
他心里不由冒出这样的念头,思绪陡然一顿。
他愣神了片刻,褚照却全然不觉,还兀自愉悦,又扯了扯他衣袖,说:“好了!可以回殿了!”
越千仞回过神来,自然地伸手扶住他,如同出自本能的动作。
*
圣寿宴自然是一年中最隆重、礼制最规范的宴会,场面盛大,歌舞不绝。
宗亲与重臣坐于殿上,群僚分置两廊,桌案上都摆放上珍馐美馔。
因场面宏大,宴请宾客众多,按着礼制规格,连歌舞表演都是在斟酒的时候侍从唱引,依照酒盏数量而推进,下酒菜也依次呈上,一切井井有条地进行。
虽说如此,群臣们饮酒,为首的天子御案上摆的酒樽里却不是酒,而是热得温度适宜的杏仁露。
褚照心里不太乐意,换个什么果汁都还好,杏仁露看着就像是乳臭未干的稚子喝的,这不像是在说他幼稚吗?
定然是叔父给他换的,准是又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开宴他就不爽,只是盛典隆重,若在如此节庆上冷着脸,定然会将众人吓到,或者又无端生出什么猜忌。
于是他还是面上维持着笑容,叫教导礼仪的李嬷嬷都挑不出错来。
……当然,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喝了几盏觉得杏仁露清甜又口感丝滑细腻,也早把自己计较的想法忘掉了。
酒过三巡,殿上的气氛随着歌舞表演越发热烈,宾客也自在许多。
褚照趁着此时殿上正进行热闹的杂戏表演,一个个夸张的技艺吸引众人目光,把身子一矮,从龙椅上下来,就猫着身拿着自己的酒樽,往越千仞那边跑去。
他自以为动作悄无声息,但位于首座的天子稍有动静都会被注意,礼部尚书在座位上眼皮一跳,想开口阻拦,却隔着几桌无能为力。
越千仞同样注意到,褚照还没走上前,他就赶紧起身迎上前一把按住,低声说:“跑什么?急急躁躁的。”
但他对褚照这行为也不意外,侧头就吩咐旁边的下人再添一把椅子,顺势扶着褚照坐下。
褚照举起酒樽,又瞄了眼越千仞的桌案。
他桌上也同样摆着杏仁露,是越千仞之前答应过他,褚照孕期碰不得酒,他也同样滴酒不沾。
越千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将眼神移回来时,便瞧见褚照笑得窃喜。
他无奈说:“满意了吧?”
他当褚照是来“查岗”的。
褚照并无此意,可听出叔父纵容的态度,便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明明嘴角上扬得压不下,还偏要用骄纵任性的语气说:“不满意,还得叔父同朕再饮上一樽。”
这“酒”也喝不醉,越千仞由着他,也举起自己的酒樽,与褚照轻碰后,轻声说:“照儿,生辰吉乐。”
褚照喝了半杯便放下,兴冲冲看向越千仞,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越千仞朝他微微靠近。
他顿住一动不动,感觉到唇边被触碰,才回过神来。
越千仞将手帕从褚照唇边擦拭而过,轻轻拭去他了唇角留下的一点乳白,眼里才有些无奈,“多大年纪了——”
无意识地说着话,正正与褚照呆呆凝望自己的眼神对视上,他又顿时戛然而止,挪开了视线改口道:“快回去,要斟下一盏酒了。”
褚照觉得叔父神色有些古怪,却被他催促得无从多想,他还有挂念的事情,连忙追问:“叔父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可惜越千仞只说:“晚上回宫便知道了,快回座位去。”
褚照偷偷摸摸蹭过来没一会儿,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由着宫人扶他起身,回到主位去。
杂戏表演告一段落,唱引敬下一盏酒的时候,弹奏琵琶的乐人翩翩入殿,宫人也鱼贯而入,呈上丰盛的菜品。
殿下众人举杯的时候,自然是恭敬地朝向天子的方向,待褚照饮尽后,众人也跟上。
越千仞不动声色地多看了褚照几眼,却见他还没把酒樽放下,就伸出舌头将唇角舔得干净,除了显得唇色愈发红润,瞧不出有何失礼之处。
刚在他这边,喝得唇角残留着杏仁露,莫不是故意的?
偏偏饱满的唇上沾着乳色,还一副装无辜的模样望着他。
——他一面觉得褚照那样子像长不大的孩子,又一面觉得那分明是在引诱他。
宴席下半,反倒是越千仞瞧着杏仁露不顺眼——他是真想喝杯酒解闷了。
*
白天的时候,百官都一一献礼过,越千仞自然也不例外。
他送的是一整套的玉质家具,工匠花了大半年的时候用精挑的上好玉石打造而成,极有排场。
但以往每年褚照的生辰,除了这种正规而隆重的礼物以外,越千仞都会私下再送一些小的东西,比如去年,就是送了一块砚台。
虽然礼物多半不怎么贵重,却反而是褚照更为在意的。
宴席结束,起驾回昭阳殿后,越千仞才把今年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虽然也用了精致的礼盒包装,但确实小巧,越千仞从袖子里拿出来,才不过他的手心大。
褚照满怀期待,一把接过,偏偏还抬眼,双目亮晶晶地看着他:“那我现在看了?”
越千仞忍不住刮了下他鼻尖,“我说不许,你就不看了吗?”
褚照回答:“那我就半夜偷偷爬起来看。”
他说着,就当得到应允,已经将盒子上的绸带解开,打开盒子看了起来。
盒子里也同样是一块玉石,他好奇取了出来,玉质手感温凉细润,指腹贴着手感极好。
“这是什么?莫非是那套家具的边角料?”
他随口一问。
越千仞清咳一声,回答:“这么说也确实。”
褚照已经拿去这方方正正的玉石,在手中握着来回翻转,于是便看到了底下是刻了字的,手指贴着摸出凹凸的纹路。
越千仞这才说:“给你刻了个印章,可以给你的藏书盖章记录,刻的是‘澄心印’三个字。”
——正对应着褚照私人的书房名为澄心阁。
褚照忍不住抬头,惊喜地问:“叔父刻的?”
越千仞看着他的神色,不自在地避开了下视线,说:“现学的,所以刻得可能不太好……”
“我好开心!”没等他说完,褚照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一把截住了他的话,“叔父公务繁忙,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我……我好喜欢!”
越千仞听着他雀跃的语调,只觉得心尖像是不受控地一颤,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褚照说着喜欢,却一心一意地盯着印章,手指在玉石上来回摩挲。
……原来是说喜欢这礼物。
越千仞松了口气,又觉得瞧着褚照的眼神,自己没他那般傻乐。
褚照爱不释手,甚至美滋滋地说:“真想今晚抱在怀里睡觉啊……”
越千仞眼瞧着自己送出的礼物都不太顺眼,一把从他手里拿走,装回盒子里,板着脸说:“硬邦邦的,也不怕硌到不舒服?”
褚照心情很好,也不气恼,反而笑得露出小虎牙。
“我开玩笑呢!”叔父真笨啊。
但他听出来叔父是关心自己,还是给越千仞留了面子,没把后面一句说出来。
不过褚照还是忍不住说:“我能现在盖一个试试吗?印泥都放在书房,要不现在去盖章?”
这是真的蠢蠢欲动了。
越千仞一把拦住:“不许,天色这么晚了,明天有的是时间,现在该就寝了。”
褚照抬头看他:“我是有时间,可叔父明天想必也很忙吧?”
“没有的事。”越千仞看懂他的明示,说,“明日我也放假,陪你去书房整理一番藏书,可以吧?”
褚照如愿以偿,又开心地抿着嘴窃笑,由着越千仞吩咐宫人上前来为他洗漱准备就寝。
越千仞站在旁边,忍不住也搭了把手,宫人们战战兢兢,但多数对此已经习惯,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不存在。
褚照被他扶着腰,脱去宽大的外袍,显怀的肚子已有圆润饱满的形状,尽管只是隆起不大的弧度,却也很是明显。
伺候起居的宫人内侍都经常严格筛选,这些人知道天子有孕的事情,也会对此守口如瓶,此时更不敢放肆地乱看。
只有越千仞把外袍递给宫人,垂眸视线便落到突起的腹部上。
明明是俊俏的少年郎,却已经怀胎数月,挺着孕肚,叫人一看就能想象出撩起衣袍鼓起的形状。
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心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连他自己都直觉得很危险,犹如某种晦涩的、难以启齿的欲念。
但一无所知的少年还对他露出单纯又憧憬的表情,期期艾艾地开口:“叔父要回府吗?这么晚了,只怕、只怕宫门都锁了诶……”
越千仞止住思绪,视线也转到褚照的脸上,对上他那副掩饰不住情绪的模样,有些无奈:“莫要装傻。我若要回府,随你来昭阳殿做什么?”
明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褚照还是很开心,甚至一时间忘了情,一把扑了过去:“太好了!”
随即就是越千仞手忙脚乱地稳住他,气恼地轻声呵斥:“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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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必要,越千仞不会主动提及留宿昭阳殿,但生日总归是一年来寿星最该被纵容的愉悦时光。
最近的两年,偶有留宿,也是陪着褚照吃过宵夜之类,等他困乏了就寝,一切安排妥当后,越千仞自己去偏殿睡觉。
同床共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一句都没提到去偏殿,甚至心里压根就没有冒出过这样的念头。
他真是要把夜宿龙榻睡成习惯了,这未免也太……
由不得他细思,就听着烛灯熄灭后,褚照就睡在身侧,窝在被褥里卷来卷去地翻腾。
越千仞被打断了思绪,却又突然想到冯太医先前说过的话,当时提及的种种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正想着伸手揽住褚照叫他别乱动了,可抬手却僵硬地顿住。
越千仞说不清自己做好了准备没有,在清醒的时候,与向来视为侄儿,如今却怀了自己孩子的少年,行周公之礼。
但他身为年长者,总该做好引导,主动做好一切……
越千仞深呼吸,正想把手伸过去,就听到褚照恰好开口:“叔父,我能抱着你的手臂睡觉吗?”
越千仞一顿,若无其事地将手臂放下,微微侧身调整了下,声音不知何时变得绷紧:“自然可以。”
他都在想些什么?
听着褚照轻快的语调,分明只是没有睡意,并没有他想的那般……
越千仞说话语调低沉,咬字清晰而显得沉稳郑重,即便此时在黑暗中听着似乎略带一丝沙哑,也更像是严肃端正,从而古板生硬的声调。
褚照忍不住心想着,叔父将来若有心仪的女子,也对人如此一板一眼地说话,指不定把人吓得不敢冒犯,退避三舍。
只有他无法无天,一点都不怕,甚至因为今日实在开心得睡不着,褚照翻了身靠近过去,手伸过去,直接摸黑碰到了越千仞的手臂,却从下面钻进去,一把搂住叔父的腰,贴了上去。
越千仞才刚放缓的呼吸骤然又急促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才没泄露那凌乱的气息。
却因为褚照凑近上前,温热而滑腻的小臂落到了他的腰侧,鼓起圆弧的腹部也险险与他的小腹相抵,随之而来的,是屏息也无法隔绝的,独属于褚照又让他说不清的清香似从发间萦绕上来。
越千仞强装镇定地稳住情绪,尽量放松身躯,才伸手轻轻放到褚照的肩头,低声说:“小心一点。”
这么主动地抱住他,是……是在暗示?
褚照兀自开心中,今天做什么事情,叔父都顺着他、纵容他,指责也是轻飘飘的,此时偷偷搂住叔父,竟然也没被推开。
褚照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都轻飘飘像要飞起来一样,语气自然蹦着欢快的语调:“叔父可以摸摸孩子哦!”
越千仞还在胡思乱想,听着褚照的话,下意识应了声好,手心贴合上去,隔着衣服轻轻抚摸那圆润的弧度。
因从胎动之后,他时常会这般抚摸,动作自然顺畅得无需思考。
褚照很喜欢被他摸着肚子,蹭了下悄悄挨近一点,枕得更贴近越千仞的怀里,只差舒服地咕噜几声了。
腹中的胎儿倒是一样开心,好像在肚子里摇晃一样,轻轻地滚动了几声。
褚照闭上眼睛,问:“叔父明天陪我到书房印章?”
越千仞声音仍旧紧绷,那压低的沙哑更加明显,他不敢多说,只能回答:“嗯。”
褚照只觉得靠得近,叔父呼出的气好像也热些,但叔父本就比他体质好,身躯热乎些也正常。
他没察觉奇怪,又问:“印章完后,有其他安排吗?”
依然是言简意赅地回答:“无。”
越千仞抚摸他腹部的动作没有停下,但心里却困惑了起来。
——照儿凑近过来,不是想要吗?此时又说着无关的话,是因为羞怯,想转移注意力?
但若如那本书中所说,孕期需要精气,忍耐着也是不行……
“既然如此,那要是明日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学堂那些孩子……嗯……正好给他们带点东西……”褚照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说。
不出意外,尽管叔父回应简短,但依然应了声“好”。
褚照说完了事情,眼皮也越发沉重,就在越千仞有节奏的抚摸下,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呼吸也变得平缓,一点一点沉入梦乡之中。
越千仞:“……”
他这是,把人摸到睡着了?
这对吗?
多亏褚照真入睡,才没瞧见越千仞神色泄露的些许尴尬。
他都想到哪里去了,都是冯太医的错!
越千仞调整了下睡姿,窘迫地只恨不得把刚才自己想的全部都抛到脑后,假装根本没想过。
但他还留心着不要惊醒褚照,动作小心翼翼地。
然而,只轻微挪动了下,睡梦中的褚照就下巴一点,脑袋直接靠到了他肩颈,彻底枕入他怀中。
“……”
越千仞又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夜视能力很好,适应过黑暗的环境后,也能在弱光下看清挨近的少年的脸。
视线从紧闭的双眼下移,直至熟睡中无意微微翕张的嘴唇,随着平缓的呼吸还在轻轻颤动。
像极了在邀请不速之客的叩访。
越千仞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受结拜大哥托孤、照顾呵护视为侄儿的人。
这是怀了他的孩子的人。
可这也仅仅是褚照……撕去所有的身份标签,也是他最在意,最关切,无人可取代的。
他心怎能这样乱。
*
越千仞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睡前想着自己尴尬的脑补,睡醒的时候好像也迷迷糊糊地还在想着。
因这尴尬的误会,半睡半醒间,觉察到褚照的脸颊蹭着他肩颈,也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抚过褚照的后背,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
但没顺成功,怀里的小动物拱得更起劲,甚至恍惚间像是听到了贴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在小声地说:“不是这样摸……”
越千仞睡眼惺忪,低声地“嗯”了声,手心顺着滑过腰侧,贴到了隆起的腹部一下一下地抚摸。
但褚照的呼吸更急促,声音也在含糊呜咽中带上了急躁不安,“不是……再往下……”
因枕着他睡了一夜,说话喷吐的热气一阵阵地落到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越千仞顿了下,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卡点失败——(怂怂地爬走)
明天是周一,我会作息规律按时更新的(我发誓)
第47章 第 47 章 难受
睡前的炭火大概已经燃尽了, 只是室内依然还暖和着,被褥里更是热得滚烫。
越千仞清醒过来,才觉察到是因为紧挨着自己的人身上散发的热意。
褚照不知何时冒了汗, 他半睡半醒地眯着眼睛,许是觉得难受, 蹭得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都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脸颊也绯红一片,贴着越千仞的颈侧试图降温一样,却在胡乱的动作下几乎要把越千仞的衣襟都蹭开。
越千仞愣了下, 将被褥掀开, 按住了不安分的少年。
“殿下……?”来福的声音在床幔之外低声响起, 大概是听到动静, 以为他们要起身了。
越千仞低头,便看到褚照因被他扣住肩膀蹭不到, 眉头一蹙, 嘴唇翕张,嘟哝着要说什么。
越千仞下意识抬手,直接捂住褚照的嘴巴, 把本就含糊呜咽的声响全闷在自己手心里,不让外头的人听到, 然后拔高了声音道:“全都出去。”
一早的声音还带着微微沙哑, 但语调沉稳有力, 不容置喙。
来福当即小声应道:“遵命。”随后便是细碎地脚步声退下, 里屋的门也被牢牢关上。
越千仞这才松开手, 可手心已经被褚照呼出的热气蒸得发烫, 连带着这温度像是蔓延到心头一样。
褚照迷迷糊糊地似乎醒来,却还没适应清早的光线,把眼睛都眯成缝, 声音也带上几分黏糊:“……叔父?”
“嗯。”越千仞低声应他,正想问他清醒了没,就感觉到自己小腹被蹭到,他愣了下,才连忙伸手扶住褚照,“别乱动,小心肚子。”
蹭到他的是那圆润鼓起的孕肚,他几乎下意识地绷紧了腹肌,相比之下,褚照贴上来的身躯也更为柔软。
褚照还想往上蹭,被他按住,迷糊间语气都带上急躁和气恼:“碰不到……”
越千仞哽了下。
那是自然,隔着圆润的腹部,怎么能碰到?
眼见着褚照的情绪越发急躁,越千仞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伸手,顺着那隆起的弧度往下,手指探了上去。
晨起的生理反应显得过于诚实,被抚慰时的反馈也同样不加掩藏。
褚照甚至还没完全清醒,却也不会同平常一样,因羞耻而咬紧下唇隐忍住。此时反而随着胸膛起伏的急促呼吸,伴随着被安抚的节奏而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音。
最后甚至紧绷着一颤,陡然拔高的声音也带上几分叫人心痒的缠绵。
越千仞松开手,只觉得自己也无法压制过于诚实的生理变化。
他低头看着褚照,忍不住庆幸多亏隔着孕肚碰不到,还一定程度隔绝视线。
褚照此时还迷迷糊糊的样子,张着嘴唇回不过神来,尚在平息中,也注意不到他的变化。
越千仞压低了声音:“我去拿盥洗用具。”
但他还没抽身,褚照的手指就挂在他衣襟上一把攥住,声音带着颤抖的沙哑:“还……还是难受……”
“不是已经——”越千仞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松开的手重新贴了上去,摸到了另一处还没被碰到,就已经柔软而润泽。
他现在大概明白,冯太医说的是个什么反应了。
……
明明睡前还对该如何在清醒时分面对这种事毫无章程,但临到关头,越千仞根本没有冒出过一分相关的念头,全被抛到脑后。
尽管他动作放得极轻缓,但先天资本难以忽视,褚照分不清到底是缓解了难受还是更加难受,也终于恍惚地完全清醒过来。
他仍未反应过来怎么清早醒来就这样,但还是下意识地喊了声:“叔父……”
“嗯。”越千仞只低声应着,因贴得近,随着言简意赅的话语,胸腔贴着褚照的后背微微震动。
褚照正对着床幔,看着照进屋内的光线都在床幔上晃出凌乱的光晕一样。
他咬着唇压着呜咽,低声说:“看、看不到叔父……”
他试图翻身,但从他身后抱住他的手臂绷着紧实的肌肉,纹丝不动地压制住他。
“别动,”越千仞贴着他耳根,压低声音,“这样对胎儿好点。”
说罢手心抚摸过柔软的腹部,动作轻缓得犹如睡前安抚一样。
褚照呼吸急促,只能伸手去握住越千仞的手腕,难捱时指尖忍不住挠过。
他恍惚地想着,叔父摸孩子动作那么怜惜,怎么另外一处……却全然没半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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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仞自认为已经很克制,直到结束时,心底仍没有彻底抒缓的感受。
但他无暇顾及,抱着褚照起身,先为他擦拭一番身上的狼藉,低声问:“还难受吗?”
褚照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醒来时都做了什么,脸色一白:“我刚刚……”
越千仞本来多少有些紧张和局促,但见褚照的神色,便下意识地安抚他:“别想太多,冯太医说孕期偶有情动,正常的。”
因关心着褚照,转移了注意力,也无从思考自己的心境。
褚照愣愣地点头,还没怎么回过神,但还记得顺着回答:“不难受了。但是,怪怪的……”
他声音都有些呆,坐着任由越千仞擦拭更显乖巧,越千仞说不清为何,忍不住轻笑一声,说:“我让人准备温水,再清洗一下。”
褚照依旧点头应声,手指勾住越千仞的袖口,才发现叔父身上的亵衣也解得宽松,全靠肩宽松散地挂着,但衣襟散开,全把沟壑分明的胸腹袒露出来。
……他又有一点难受了,红着耳尖赶紧移开目光。
等到宫人备好温水,褚照还没明白怎么就这样翻云覆雨地过去了。
他泡在浴盆里,下巴搁在边沿,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经换好衣服,休整严谨的越千仞。
宫人们被他吩咐着收拾床榻,不敢多言。
等一切都安排完,越千仞才绕过屏风走到褚照身边,低声问:“还会不舒服吗?”
褚照手指扒拉在浴盆边,下意识地把脸颊往下缩,只露出一双杏眼,眼角还带着哭过的微红与湿润,可眼神已经明亮而澄澈。
因羞怯的情绪,他躲避开越千仞的目光,小声回答:“不、不会了……”
清洗过了一遍,又泡在温热的水里,他放松了些,才发现自己肌肉也不怎么酸痛,不像头一回那样,醒来整个人如同被碾过。
褚照对比着回忆,又有些恍惚。
越千仞其实也有些不自在,只是收敛了情绪不叫他发觉,只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说:“若是之后,还像今早这样……定要告诉我。”
褚照扣紧浴盆的手指攥得更紧,眼睛陡然一亮,又立马害羞地低垂下眼,却藏不住眼里明晃晃的窃喜。
“知、知道了……”
虽然叔父是为了帮他,可叔父对他也有反应,并不像之前那样克制而冷静——甚至还暗示了还有下一次!
褚照就差兴奋得尖叫起来了。
尽管是帮他纾解,但都那样亲密了,指不定久而久之,叔父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嗯?说不定现在就有呢?
褚照想着,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越千仞。
越千仞把他那遮遮掩掩,却藏不住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能僵硬地绷着脸,说:“我召了冯太医过来看,泡得差不多便起来吧。”
——看不出有什么情愫波动。
但褚照一点也没被打击到,还在窃喜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开口说话的语调也软粘得和带钩子撩人一样的撒娇:“那叔父抱我起来,给我擦身更衣。”
越千仞喉结微微滚动,但还是转身去拿浴巾,绷紧了声音回答:“依你便是。”
*
冯太医很快来看过。
尽管褚照有些羞耻,但越千仞搂着亲自给他解衣,还是让冯太医做了身体检查。
确实没有大碍,冯太医估摸着是孕期的缘故,身体对床笫之事适应得更加良好,连上药都不需要。
但也因为挺着肚子,平日里走动一番都容易腰酸,更别提其他。
褚照没什么不适,但实在腰酸得厉害,想着原本今日的安排,都只能遗憾地在收拾完又干净舒适的床榻上度过了。
他不由地哀叹。
越千仞看他实在难受,这种情况自己也不可能直接抽身离开。
想了想便说:“把藏书搬到寝宫,在寝宫里印章?至于学堂那边,过几日我再陪你去便是了。”
褚照当即眼睛一亮:“好呀!”
他放在澄心阁能有多少藏书?不外乎都是那些话本。
越千仞命令了宫人,从书房里一摞摞地搬到昭阳殿,看着数量倒是惊人。
褚照坐在床上,倚靠着圆枕伸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赖着。
他不想下来,越千仞便让宫人在床榻上再摆一个小桌案,让褚照在上面盖章。
那印章他觉得刻得不好,褚照倒觉得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甚至在“澄心印”三个字下面,越千仞还刻了更小的“藏书序号”并留了空,可以对藏书进行编号并填写上去。
当然,褚照侧卧在床榻上,盖章还行,写字确实有些不方便了。
答应了陪他一天的越千仞今日确实没有安排其他事项,既然无事,索性坐到龙榻旁的桌前,褚照盖完一个章,就交由他提笔写下序号。
桌上一本本的摊开着话本的扉页晾干,有印刷精致的,却也有看起来就像小作坊出品的普通话本。
大概印刷的书坊都想不到这样一本平平无奇的话本,都能被圣上如此珍视的收藏吧。
桌案上堆满了话本,越千仞就检查前面的晾晒情况,把墨迹干了的话本合上。
褚照盖着章,还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他,语气紧绷地威胁:“叔父不准翻开看哦!”
越千仞只是把话本合上,根本没翻后面的内容,举起来给他自证,“没看。”
褚照这才满意地哼唧一声,收回视线。
却没见到越千仞似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鼻尖。
他早就已经偷偷看过,并且知道这些话本里都有什么内容。
之前还没多想,但今日一想到这些话本里都画了啥,一时间也如坐针毡。
褚照平日里都看这些,会不会……心里拿他去和话本比较一番?
头一回他神智不清,难免控制不住力道,今日小心谨慎,又按冯太医所叮嘱的姿势来,体验应该……还好?——
作者有话说:喜欢写凛王殿下已经觉得很克制了但是小皇帝还是吃不消(((你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小皇帝都很喜欢就是了=w=
第48章 第 48 章 想象
晚上越千仞没再留宿昭阳殿了。
哪怕褚照心里蠢蠢欲动, 也不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请求。
更别提他的腰还隐隐发酸,根本不可能再做些什么,只能遗憾地看着叔父在太阳下山前出宫离开。
至于越千仞, 虽然和褚照说自己没有安排要事,但回到府上, 他还是花了大半时辰的时间,处理了堆积在自己桌案上的公务。
他不喜下人贴身伺候,忙碌完熄灭烛灯, 才发觉自己府上偌大空旷, 一时间倒是有些过分的清冷。
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但躺到自己的床上时, 却又莫名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太过安静了。
身边没有睡得不安分的小祖宗在窸窸窣窣乱动,也没人卷着被子, 蹭着蹭着就抱到他身上, 贴紧了传递灼热的体温。
……确实没有,可想到这些,就好像那热意从心头蔓延开, 躁动了起来。
如今轮到越千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索性坐了起身。
白天担心着褚照的身体, 尤其怕影响胎儿, 他并没有尽兴。
但清醒时那般贴近, 种种画面都过于清晰, 叫人几乎分毫都忘不掉, 甚至在此刻情难自抑地回味起来。
画面、声音、感受……甚至连他贴着褚照的耳根低声说话时, 那小巧的耳垂在他唇边颤抖地滑过的触感,闭上眼便一一浮现出来。
就像怀里还抱着那个少年一样。
越千仞素来少言寡语。
只有在和褚照相处得放松的时候,才会跟着对方喋喋不休的分享多说几句话, 其他时候诸如商讨公务,属官都知道凛王殿下有多惜字如金。
而褚照与他恰恰相反。
他见过褚照一个人闷在被窝里也能自言自语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甚至自己聊天把自己逗笑;也会还没见到他,就一个人发呆叫着他,就像试图通过这样神秘的仪式把他召唤出来一样。
他一直觉得褚照那样看着稚气未脱,就像小孩一样。
什么情况下一个成年人才会在独处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呢?
越千仞只想到一种可能,甚至才一想到,躁动的情绪也越发汹涌,无法平复。
他原本是咬着牙,除了呼吸沉重几分,几乎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但轻启薄唇,沙哑低沉地对着再无其他人的寝屋,轻轻唤了一声“照儿”,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变得更为具象。
汗涔涔贴着他的少年咬不住嘴唇,声音全倾泻而出。
明明声音已经破碎凌乱,还呜咽着说想要看他,他们做那样亲密的事情,他还那样叫他——明明应当是负罪感,但本能却诚实地表现出更为兴奋的反馈。
想象是不需要讲究基本法的。
越千仞想象着将褚照翻过身来面对他,直直面对少年情迷意乱的神色,呼吸带着独属于褚照的那股有点奶味的清甜,也一并强占了他周遭的空气。
他还在喊他,越千仞分不清是想象中的声音,还是自己咬着牙轻唤的声音,缠绵地交叠在一起,像他们的肢体交缠着,粘人的少年依赖着他,连在床笫之间都是如此。
越千仞深呼一口气,陡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顷刻之后,他睁开眼。
黑暗的寝屋里,只有他自己还尚未平复的,过于粗重的呼吸。
脑海里的种种画面,都随着发泄出来而如退潮一般消散。
沙滩上空空荡荡,却不知沙子被潮水冲刷过多少次,再不能恢复如初。
他翻身下床,给自己做清洗。
守夜的下人在屋外,没有他的允许一般都不会进来,此时听到了动静,也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去睡吧。”
越千仞低声回答,在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下人的耳力一般,刚才应当听不到他在喊着谁的名字。
越千仞心里想着,但是他却忍不住侧头,像是不忍直视一样,连手指都不住有些颤抖。
猛然涌起的欲念消散过后,剩下的不是弥留的回味,而是这间寝屋中没有褚照存在感的空虚。
越千仞深呼吸,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眼里甚至有几分的自厌。
他怎么能这样……
他是不是要在近日繁忙的事务都解决完后,抽身离京冷静一番才行?
*
褚照自然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虽然越千仞让他之后还有这样的情况,要来找他,但褚照并没有像那日早上一样,浑身都叫嚣着难捱的情况出现。
他甚至怀疑,其实只是因为叔父睡在他身边,他激动难捱,才会如此。
但叔父已经连着好几日,除了每日匆匆与他见面之外,没有时间与他偷闲。
——因年底述职的事情,已经在吏部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各地的文官需三年回京述职一次,为避免影响地方的政务,交替轮流;但对于京中吏部来说,这是每年都需要进行的事务。
而武将的安排时间则是拉得更长,基本是五年一次回京,甚者有时遇到边界摩擦或被临时调遣,会耽搁延后,不止五年。
而今年一整年各地都较为安稳,年底回京述职的武将也比往年安排的人数更多。
述职之后,吏部会安排地方官的职务调整情况,最后都交由越千仞审批,特别是表现格外突出的——不管是格外优异,还是相反。
职务调动过程中,免不了有怀着小心思,想从中运作一番的,还要考虑到官职合适与否,这段时间凛王府门槛差点被踏穿。
毕竟,惧怕他的人越多,有心讨好的人也只会更多。
除此以外,还有武将的安排交由兵部,更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在京营卫所,能忙里偷闲的时间,也是练兵巡视的空档而已。
不管是他的私人府邸还是办公的公府,都吩咐了侍从把那些绞尽脑汁想送礼攀附的官员拦截下来,因而,当黄郎中上门的时候,客套话都很真情实感。
“殿下府上车马盈门,承蒙殿下拨冗一见!”
越千仞屏退了下人,才轻笑开口:“黄郎中年底繁忙,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想必是有要事。是学堂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修缮宅院给那些孤儿改造成学堂,因与营缮司的职务相关,越千仞索性也直接让黄郎中负责,一直到学堂稳定授课,对方也做了不少工作。
明面上是刑部在处理安置那些孤儿,越千仞也干脆没有直接出面,只让黄郎中关注着,涉及不深的人,都不知道这事与凛王同样密切相关。
黄郎中连忙开口:“学堂安稳无恙,就是……原本准备招揽授课先生,臣家中有犬子,与几位友人自告奋勇,称受刑部官吏引荐,就交由他们为那些孤儿开蒙。因几人表现尚可,目前都正式就任,只是这几人多出身世家……”
他说着还情不自禁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也不知道自己庶子从哪交的朋友,那天他去看,又有许相的侄孙,还有礼部尚书的庶子,甚至还有镇国将军府上的次子,这群世家子弟竟都被拉着到那小宅院教起一群孤儿识字开蒙。
至于那什么引荐的刑部官吏……刑部和工部都是下属官吏最多最杂的,黄郎中自然抛到脑后没多深思。
越千仞忍不住清咳一声,说:“无妨,他们能做好就行。黄郎中不是为了学堂的事情,那便是西平那边有了动静?”
黄郎中神色一凝,也严肃了几分:“正是。”
说着话,黄郎中把兜里的信件取出,恭敬地送上前去。
“商队传了西平王的吩咐,说近日回京述职的武将中,有些借着您的名义在京郊欺男霸女,让微臣找机会将此事透露给御史台,弹劾殿下。这信件里甚至还给出了这些武将的名单,皆是……皆是您的旧部。”
越千仞愣了愣,在黄郎中说话的功夫,已将信中的名单一一浏览而过,这些武将官职不大,之前确实所处旧部是他带的,也自然会被打上他的标签。
见他的神色,黄郎中不敢欺瞒,又连忙说:“拿到这信后,避开耳目,臣就匆匆来找殿下了。”
“本王会去调查一番的。”越千仞说着话,已经将名单誊抄一遍,准备交由天枢卫去查看。
次日,天枢卫便已经高效完成任务,不仅调查完名单里的那些武将,甚至还有另外好些也跟着在京郊,仗着京中此时正忙,无人顾及,就同样以他的名义在作威作福。
因近来事务繁忙,多数武将述职期间都住在军营安排的住所,要不是褚衡这封信,说不定还得等这些人闹出大事,才会传到越千仞的耳中。
褚衡远在西平,在京中耳目不多,能比他更提前知晓,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本就是他安排,或者煽动的。
甚至效果奇好,除了他名单上的,竟然还有其他人也跟着犯案。
“哼,今年边疆稳定,这些小将多半在驻地过得舒坦松懈,回京也无法无天!”
越千仞看完了所有报道,不由发出冷笑来。
黄郎中同样被叫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那殿下,要如何处置……?”
他可看出来了,这里面不少武将,当真觉得身为凛王的旧部,在凛王只手遮天的京城行事也无需谨慎,左右都算是凛王的地盘。
但凛王殿下真是那样的人吗?
果不其然,越千仞直接把写满了罪证的卷轴递给黄郎中,说:“你不是也曾听令西平王,找过御史大夫弹劾本王吗?明日早朝,再做一次。”
黄郎中一下子跪倒在地,战战兢兢:“殿、殿下,那已经、已经是陈年旧事!如今臣一心向着殿下,绝不敢……”
越千仞直接一把将黄郎中拽起身,卷轴塞进他怀里,说:“没和你翻旧账,本王是认真的。这些武将狐假虎威,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些军营中的蛀虫。”
黄郎中顿时明白过来。
西平王与这些武将,大概都觉得凛王殿下会念及旧情,或是将其视为小事,偏偏凛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怕对此毫无容忍。
他当即应声:“臣这就去办!”
黄郎中退下后,越千仞仍在思索。
褚衡远在西平,做这些小动作,影响不了京营稳定,毕竟这些武将纵使被他收买,也不敢叛变,欺压都是挑着没有权势的平民百姓。
哪怕是让御史大夫弹劾,也不会牵涉过深。
那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他站在褚衡的角度琢磨,褚衡必然觉得这是小事,即便闹到御前弹劾,可能是不不了了之的结果。
不管他是处置了,还是包庇旧部,对褚衡有何作用?
想到之前那次的行为,越千仞顿时明白了过来。
——御前弹劾,将事情捅到褚照的面前,就是褚衡的目的。
想来地处偏远的褚衡,能得到京中的消息多半是他与褚照关系罅隙,私底下有矛盾。
他站起身,决定去找他的小皇帝——依着褚衡的想法,演一番如他所愿——
作者有话说:想着自己老婆这样那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的]
凛王殿下还需要一丢丢的催化,我在努力搭台子了(吭哧吭哧做饭中)
第49章 第 49 章 胎教
褚照待在宫中无所事事, 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以往行动自在,不管是偷溜出去逛街买话本,还是在御花园里摆弄什么新玩意养几只巧舌如簧的小鸟, 总能让他找到打发时间的事物。
怀孕后行动有所限制,也照样过得滋润。
越千仞进宫的时候, 就见褚照在御花园旁边的高台,窝在四面挡风的暖和堂屋内,一边喝着宫人冲泡的花茶啃着糕点, 另一边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看得摇头晃脑。
他不觉好笑, 没有收敛气息, 掀开遮风的帘子,踏步走了进来。
“陛下今日吃的什么糕点?”
“叔、叔父!?”褚照一惊, 下意识地把书卷一合, 径直往座位下一塞,强装镇定地开口,“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越千仞已经走近上前, 看到御膳房今日准备的是杏仁糕,屋里都是甜杏仁味与奶香。
他瞥了一眼, 对褚照把书本塞屁股下面的动作有些一言难尽, 只说:“没有不让陛下看话本, 不用这样藏着。”
虽然, 他自己免不了联想到那些话本里的内容, 反倒是因此很佩服小皇帝, 总是能一副正经的模样在翻看。
谁知褚照却拔高了声音反驳:“谁说我在看话本?我又不是只会看话本!”
“哦?”越千仞倒是新奇,眉毛一扬,“那是在看什么?”
都不需要怎么激将, 褚照便直接“啪”地把藏起的书本抽出来,一下拍到桌案上。
越千仞视线一低,便看到了封面写着《三字经》。
“这……”他倒是愣住,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背得滚瓜烂熟的启蒙书,怎么今天有雅兴看得津津有味?”
褚照见他真不明白,羞赧中不住带上了气恼,“是在给我们的孩子做胎教!这不是叔父说的吗?”
越千仞顿住,不禁伸手摸过《三字经》的书脊,视线也忍不住看向褚照,更是垂眸落到他的腹部。
褚照觉得自己在光明正大行事,却莫名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脸红心跳。
他急忙转移话题:“叔父最近那么忙碌,今日怎会前来?”
反倒是越千仞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总觉得这话听在耳边如同控诉他一样,但他确实是有事才过来,只得吩咐宫人下去,把事情说了下。
一边说着事,一边就把泡好的花茶给褚照盛出。
褚照把暖和的茶盏捧在手里,一边吹气一边暖手,倒是听明白了:“懂了!明日早朝上配合叔父演戏就可以了是吧?”
“嗯。”越千仞点头,温声回应。
“好说好说!”褚照只觉得早朝总是枯燥无味,听着明日的计划,已经眼睛明亮,摩拳擦掌了。
越千仞盯着他看,见他神色灵动,总是那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欣喜,实在不像一个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帝王。
可是偏偏,这样性子的褚照,他又很喜欢,只恨不得能将一切让褚照轻易满足的喜悦,都捧到他面前。
这念头一闪而过,越千仞却愣了下顿住。
他也喝了一口花茶,掩饰莫名升起的心思,转头问:“这几日身体可好?”
褚照点头应声:“可好了!冯太医都没怎么指责我了!”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走动一下就容易腰酸,他在宫中活动,也是乘坐御驾,换个地方窝着,一点有风险的事情都不做。
越千仞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这几日……会有情动的时候吗?”
褚照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刷地脸一下子就热了,匆忙低头吃糕点,小声地回答:“没有!”
他有些羞怯,越千仞也瞧不出这话几分真假,便强调说:“若有不适,不可隐瞒。”
“没有啦!”褚照扬声,却因声调拉长,说话像撒娇一样,他气恼地看了越千仞一眼,才放低了声音,嘟哝一样说,“叔父那样忙,我能有什么心思?”
越千仞顿住。
他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猝不及防,无从回应。
但听着这关切的话语,就犹如暖流浸润到心尖,手心都好像难捱地发痒。
“嗯。”他也不由地低声说,“等述职诸事过后……”
褚照也眼神飘忽,听懂了暗示,磕磕绊绊地说:“之后、之后叔父有空再说……”
越千仞抿唇,从喉间低沉了应了声。
年底述职结束后,他本想着该离京一段时间,远离褚照,好好理一番自己的思绪。
但是话到嘴边,怎么又和自己原本所想的不一样?
而且看着褚照的神色,他又不自觉地心虚,更不好再做改口了。
左右都是空闲下来之后的事情,他深呼吸,把这些思绪都压制到心底,不做多想。
褚照又恰好问:“那……叔父现在又要去忙了吗?”
这询问又轻又软,明明含着期待,却又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越千仞看了眼天色,说:“再过两刻钟吧。”
褚照眼睛亮了起来,简直像是窃取到相处的时光一样。
但他又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是小幅度地轻拽身下的坐垫,朝着越千仞悄悄挨近了一些,像是这样便心满意足。
越千仞把这小动作尽收眼底,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不住翻涌,堆积在心头蠢蠢欲动。
手心更痒了,他忍不住攥紧,掐着手心遏制那怪异的痒。
褚照的视线在桌上乱飘,突然有了主意,把《三字经》拿到手里翻开,又塞到越千仞的怀里。
越千仞松开握紧的手,怔愣接过。
“……嗯?”
褚照托着下巴,抬眼看他,理所当然地说:“孩子也是叔父的,该轮到叔父来做胎教了。”
越千仞回过神,失笑,点头同意:“照儿说得极是。刚才照儿念到哪了?”
褚照回答:“忘了,就从这页开始吧。”
越千仞哭笑不得,收敛了心神,清了清嗓子便依着他,念了起来。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他声调沉稳有力,又带着磁性,念着启蒙的书籍不急不缓,也有几分韵味。
不多时,越千仞翻过一页,便瞧见褚照在他如此节奏的朗读声中,托着下巴一点一点地……已经把眼睛合上了。
他停了下来,侧身拿起自己进屋后随手解下的披风,轻轻盖到了褚照的肩头。
*
次日早朝,有过直接弹劾凛王功绩的御史大夫戴文远再一次站出来的时候,因其表情过于严肃,满朝文武都情不自禁地……偷偷把目光投向位于天子侧坐的越千仞。
戴文远还真是二度弹劾凛王,比起上回“私引御水”一事有褚照出面直接说是他亲口同意的,这会他会弹劾的内容可谓更加胸有成竹。
“……以上这些武将,皆是因有凛王庇护,才行事放肆。是凛王驭下无方,又或是凛王对此纵容,不以为意呢?”
营缮司黄郎中站在工部的列队里,借着手上拿着玉笏遮遮掩掩,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给老戴暗示了一番,可没教他说这些!莫不是老戴记着上一回的恩怨,真想靠自己一张嘴扳倒凛王?
他头都不敢抬,生怕瞧见凛王殿下当真气急的模样,然后迁怒到自己身上。
“胡说八道!”越千仞的声音沉稳有力地覆盖整个大殿,带上几分威压,“我朝军纪素来严明,休得污蔑!”
他甚至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显然是动怒了。
敢直面凛王的怒气的人不多,偏偏戴文远身为言官,可能就是里面头最铁了。
位列两边的官僚都试图暗示他见好就收,但他没有避让,甚至抬头直视,铿锵有力地开口:“臣手头有查明的口供,请陛下定夺。”
他甚至只是看了凛王一眼,之后说话的时候,是看向龙椅上的天子。
只是玉阶之高,天子端坐于更高的龙椅之上,平日早朝非列首的官员,很难看清天子的神情。
不等褚照开口,越千仞便似乎有些急切地开口:“近日京中人多口杂,引起误会也未尝没有。”
这几乎明示的意思,让下面的官员也忍不住相视,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吏部尚书最为头疼,这些日子地方官回京述职已经够让他分身乏术了,多亏上头还有个凛王在最后把关,他才稍有喘息。若是中间出了差错,那可平白给他多增添工作量了。
许相眉头一皱,虽说他已经知道,凛王与圣上之间并无群臣所误会的龃龉,但重权在握,人难免有私心,若此事当真影响到……
不等下面的官员想出个所以然,一直默不作声的褚照终于开口,少年惯有的音色明亮,此时却多了几分清冷:“将口供呈上来。”
他依旧端坐于龙椅之上,叫文武百官看不清神色,但语气肃然,却一听便知。
“陛下!”
在内侍下去和戴文远拿他要呈上的奏折时,越千仞不仅站着,甚至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急促,表情似乎也不如以往镇定。
“叔父不想让朕看,莫不是心虚?”
“……臣不敢。”
凛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做了让步。
而戴文远的奏折也呈到少年天子的面前。以往早朝多数要事都是凛王摄政直接处理,今日难得是天子亲自接过——此时朝堂之上,似有隐隐山雨欲来。
即便仍在朝会之上,也有臣子忍不住热切地眼神交流了起来——临近年关,这个年底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许相站在文官首位,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只做呵呵冷笑。
陛下都有身孕几个月了,还有雅兴演的哪一出?把他身旁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都骗得团团转,还真以为他俩有罅。
只看凛王的表现,他还紧张了下,现在见两人如此“配合”,便知里头全是做戏了。
其他朝臣大多不知,小心翼翼地抬头见陛下认真翻阅奏折,无不紧张得屏住呼吸。
片刻之后,褚照合上奏折,似乎沉吟之后才开口:“许相,此事交给爱卿调查,务必明辨是非。如若这些武将当真败坏叔父的名声,当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许相心有疑虑,听着这番话又明白了些许,握着玉笏出列应声:“臣遵旨。”
抬头一看,越千仞似乎有些怒气,竟又起了身。
“叔父可有异议?”
“不敢。”
凛王一甩衣袖,声音压得低,叫人听出语气里的寒意与隐忍,整个朝堂上战战兢兢,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捱到退朝,还没走出宫门,许相便听到身旁的同僚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
“今早这事,陛下这是终于隐忍不下去,有意要打压凛王了吗?”
“陛下表面上为着维护凛王的名声,实际却是明摆着在削弱凛王的势力啊!”
“那些武将官职低微,这分明是陛下在敲山震虎……”
“也不知凛王会作何反应,这临近年关的,可不要出大事……”
朝臣们议论着面容越发紧张,担惊受怕得仿佛明日就要瞧见宫门事变一般。
而被委以重任的许相,在旁听着,面无表情地想:往日里凛王听着他们这样议论,是不是心情和此时的自己一样?
“爽!”
褚照懒洋洋地坐在座驾上,舒服地枕着柔软的垫子,伸了个懒腰。
入冬后朝服宽大厚重,他还多裹了大氅,五日上一次早朝,至今也没朝臣发觉到他身形的变化。
就是端坐着久了容易腰酸,不过今日兴致勃勃地演了一出,下朝时都意犹未尽,甚至都不觉得疲惫。
“就是可惜见不到下朝之后,众臣是什么反应了。”他心里有些遗憾,只能靠着自己脑补来满足。
天子座驾稳稳当当,载着褚照回昭阳殿。
他忍不住问来福:“叔父下朝后回公府了吗?”
来福连忙告知:“凛王殿下下朝后,直奔京郊的兵营去整顿,说是晚些回来才能进宫看望陛下。”
听起来要做的事情想必也很多了。
褚照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想。
不过叔父确实有意借着今日的安排,将武将都整顿一番,必然是会很忙碌的。
他倒是没什么事情,除了回宫之后,又要让冯太医给他问诊,说不定又是叽叽歪歪地给他教育一通了。
褚照想到这,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有点小狗血(?(提前做个预警说是(虽然我还没写[捂脸笑哭]
第50章 第 50 章 几日究竟是几日
冯太医每日例行问诊, 并没有在太医署留下会诊记录,但日日前往昭阳殿,反倒成为常态, 而不受人起疑了。
他给褚照问诊,无非就是把脉之后再询问昨日睡眠饮食相关事宜。
近些时日, 已经甚少提出建议,但留下的阴影依然深入人心。
“……陛下近日无恙,接下来正好该开这副安胎药了。”
——嗯, 哪怕没苦口婆心地劝陛下少熬夜, 冯太医也总会时不时带来一些药物安排。
褚照表情瞬间垮掉, 直接追问:“既然无恙, 怎么还要吃?”
冯太医连忙回答:“这是月隐氏留下的药方,正好是现在的月份服用, 对陛下身体有益。”
听着什么月隐氏, 褚照就猜想估计是叔父托人千辛万苦才寻找到的。
他只好托着下巴,拉长了声调应声:“好吧。”
冯太医倒是想到了什么,问:“陛下这几日身体恢复得如何?”
“什么恢复?”褚照脱口而出, 见冯太医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 不等冯太医改口再说直白一点, 他立刻又接话, “早就好了!本来、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一边说着话, 一边不自在地挪动了下, 神色都有些坐立难安。
冯太医轻咳一声, 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陛下与凛王,最好是能维持几日一次的房事。”
褚照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都顾不得扭捏,脱口而出:“这、这不太好吧!?”
几日究竟是几日,莫不是要比早朝更频繁?
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不太健康的想法,耳尖也诚实地红了几分。
冯太医正想劝慰一番,但瞧着褚照的反应,却又心生奇怪。
“凛王殿下没和您说吗?月隐氏族中男子,孕期需要定时精气反哺,才有利于胎儿成长。”
生怕两人都有所顾虑,他又搬出先前劝说越千仞的那一套,补充道:“陛下无需忧虑,只要依照房中术,采取恰当的姿势,是不会影响到胎儿的。”
褚照却没听着冯太医后面说的话,只是整个人陡然愣住,神色空白了一瞬。
他倒是对此毫不知情,叔父丁点没说过。
隔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艰涩地开口:“所以……叔父是因为冯太医提及此事,才、才与朕同房?”
他不够聪慧,却也不愚笨。
之前便知道叔父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而关切,但当真提到有明确的目的,还是让他当头一棒,呼吸一滞,指尖都莫名觉得有些发冷,下意识地缩回袖子中。
冯太医看着褚照神色有些不对劲,直觉似乎说错了什么,他连忙挽救地补充:“凛王殿下之前是担忧您的身体,您无需多想!”
但褚照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是担心我的身体……也仅仅是因为担心,才与我同房……”
若非那天他情动不已,缠着不放,叔父肯定不会……
冯太医瞧着褚照脸上恍惚有些伤神的模样,十分不解,急切开口:“陛下思虑过重了,您与殿下意笃情深,殿下对您——”
“冯太医,”褚照突然张口,截住了冯太医没说完的话,他隐约听出了什么来,便直说,“你好像……误会了,叔父对朕,并无那样的私情。”
冯太医在宫中行医多年,尤以妇科圣手而闻名,但若提到儿女情长,显然并非他所擅长。
只是依他所见,陛下神色恍惚面容发白,所忧虑的事情却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于是冯太医忍不住开口:“陛下怎么会这样想?虽然起于意外,但凛王殿下对您确实关爱有加,绝非陛下所忧思的……”
褚照抬头看他,冷不丁地开口:“什么起于意外?”
冯太医顿住,提及那事他难免心虚,反倒是支支吾吾了起来:“先前给陛下助兴的药,不、不是误下给凛王殿下吗……”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他也时常惴惴不安,总怀疑哪天上下班要遇上天枢卫排查。
知道陛下确诊喜脉之后,冯太医才当那件事已经过去,几乎要忘光,此时才旧事重提起来。
褚照那时也同样担惊受怕被叔父查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更是不敢在风口浪尖和冯太医有接触。
他听着冯太医的话,才发觉似乎这其中,冯太医也多有误会。
褚照都不知道冯太医脑补出什么来,这事过了许久,查得虎头蛇尾就尘埃落定,本无需再提,可他总觉得这误会中藏了什么他同样不知道的信息,此时心头也一下子被提起。
他直勾勾盯着冯太医,一字一顿地说:“不是误下,朕原本就是要给叔父下药,把叔父弄上床的。”
冯太医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
这直白的话让他一时间都哽住,目瞪口呆得反应不过来。
褚照说完自己也觉得面红耳热,侧过头低声嘟哝:“叔父只当被人陷害,才一心想着负责任罢了。”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叔父总能看穿他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道叔父在想什么呢?
冯太医停顿了下,却突然提了个问题:“当时……陛下把整包药粉都下了吗?”
褚照不明为何突然提起这细枝末节,他也回想了片刻,才说:“估摸四分之三的量?我担忧那药太猛——而且,隔日叔父醒来头痛死了,冯太医怎么都没提到有这后遗症,全下岂不是要更难受!”
他当时想着要找冯太医算账,后来都忘了!
冯太医捋着胡须,一不小心竟然给自己扯下一根胡子,倒吸了口冷气,才说:“头痛多半是因药物没有完全起效,凛王殿下怕是早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褚照愣住。
冯太医瞧他神色变化,眼神愈发急切,此时不知如何隐瞒,只能硬着头皮诚实道来:“当时臣、臣以为陛下想给心仪女子服用,给的药量只能针对弱质女子。凛王身为男子,意志更是异于常人,陛、陛下还下得少,只怕……只怕基本没起效多久,更别提清醒之后了。”
褚照彻底地呆住,像是血液凝固一般,指尖的寒意直直渗到了心头去。
冯太医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连忙找补:“想必凛王没再深究,说明、说明凛王默许纵容,对陛下自然也是有心……”
褚照却听不下冯太医如何安慰,他满脑子全都是——叔父是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脑子里除了这样的念头,一时间竟也装不下其他,也听不清冯太医在说什么。
他有点难受,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冷得厉害,想把自己缩进被褥里取暖才好。
褚照截住了冯太医磕磕巴巴地说,低声说:“冯太医,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说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过于平静已经不似寻常的状态,冯太医也自然看出来,顿了下闭上了嘴巴,只应声:“……是。”
冯太医在心里叫苦,都怪他提起旧事,那事早就过去多久了,管他是个什么情况,有啥可说的!
陛下这副模样,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时间都有些缓和不过来。
他低头退下,临出去前,褚照还叫了他一声,语气听着似乎冷静了许多:“方才说的话,冯太医莫要同叔父提起。”
冯太医硬着头皮回答:“臣遵旨。”
冯太医退下后,褚照终于压抑不住,上了床把整个人闷在被褥里,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闷在里头发出小声的呜咽。
这算是失恋吗?
原来失恋是这样的感受。
他以前看话本,常常看到主角因为种种原因生离死别时,心里难受而红了眼眶。
当时只觉得世间悲欢离合,莫过于此了。
但现在他只觉得更加难受,那痛彻的心境里还多了分难堪,叫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叔父早就知道了……
现在想来,若叔父真被他骗过去,以为有人设计陷害下的药,怎么可能调查事件不了了之,连个嫌疑人都没有抓到。
叔父只是默许了他的谎言,没有揭穿罢了。
既然如此,那夜叔父就已经对他的心意明了了吧?
褚照都快忘记那夜自己情难自抑都说了什么,此时却突然一下子全都在脑海中来回翻涌。
当时对着倾慕之人难以克制说出压抑许久的情愫有多兴奋,此时此刻回想到就有多窒息——若是都知道他的心意了,那叔父平日究竟是如何看他有意无意地亲近?
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闷得几乎真要呼吸困难,捂得额头沁出细汗,这才把脑袋钻出来。
但懵懵地盯着床幔发呆,湿润的眼角还在滑下浅浅的泪痕。
褚照吸了吸鼻子,哭得鼻尖都红了。
他一瞬间已经明白过来了。
叔父的反应就是对他做出的“回应”。
——出于责任而关心他、照顾他,甚至会与他同房,纵容着他任性做任何事情。
但只字不提也不拆穿自己,是因为叔父对自己丝毫同样的感情都没有,偏偏只有他还在幻想着什么日久生情。
若不是因为意外有了孩子,只怕叔父还会疏远自己吧,毕竟谁能接受视如亲子的小辈是个断袖,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叔父不打死他都算好了!
褚照只恨不得把脸埋到枕头上藏得严实,窘迫与痛苦在心底来回拉扯,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更让他见不得人。
偏偏这时候,来福还在寝屋外小声唤他:“陛下,该起身了。午膳之后,孟小将军会来觐见。”
需要上朝的日子起得早,摆驾回宫后,褚照经常会睡回笼觉,一个人窝在寝屋内,也不奇怪。
因而,来福和其他的宫人内侍,并没有发觉褚照的情绪不对头。
褚照连忙把眼泪全抹到衣袖上,又猛地吸了吸鼻子,才努力压下鼻音开口:“知道了,等朕片刻。”
他有时候睡醒声音就会沙哑又含糊,语调不太对劲,也不容易让人觉得奇怪。
果然,来福只在门口应了一声:“那小的等会再请陛下。”
褚照深呼吸,努力把自己的气息调整平稳,还用手心捂住眼眶,试图不让人看出他刚哭过一场。
若是宫人们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尤其是来福,一定会惊慌失措大叫出声,到时天枢卫肯定会告诉叔父。
他不知此时该以什么状态面对叔父,还是不要让叔父知道的好。
褚照心里这么想着,全然不知,嘴上应了他守口如瓶的冯太医,出了后宫,第一时间就辗转到了公府,径直去往太尉府寻找越千仞。
然而,凛王殿下此时并不在日常办公场所。
长史在为凛王整理各类文书,对冯太医说:“殿下现在正在京营呢,有事可由下官转述,或者冯太医写个书信留下都可。”
冯太医心急如焚,在堂屋里来回走动。
这叫他如何口述?只怕是连书写,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的好。
他忍不住追问:“那殿下何时回来?”
长史瞧他实在急切,还是透漏道:“今日孟小将军回京,随殿下去了京营练兵,午膳后应该就会回来了。冯太医实在心切,要不先在公府吃个便饭?”
冯太医焦虑地脚步一顿,似乎也觉察到几分饥饿。
“也……也好!”
长史大人爽朗一笑:“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重要!”——
作者有话说:如果明早之前能写完,明早会更新
如果没更新,那就当我没说[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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