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
尽管屋里没有椅子，孟行还是如此说道。
霍伊看着家徒四壁的地下室发起了呆。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这种地方可以住人，他家狗的房间都比这大。
因为直觉这句话说出来，自己的毛发这辈子都没机会回来了，霍伊识趣地闭上了嘴。
孟行看了看自己唯一的杯子，没给客人倒水。
霍伊嫌弃她，她还嫌弃霍伊呢。
她懒洋洋地坐在了床上，望着不知所措的霍伊说：“我可以帮你恢复你的头发和x毛……”
“只有头发。”霍伊打断她，脸颊绯红，“不要把那种东西挂在嘴边！”
“但你得给我个理由。”孟行打开终端，翻出那份寻人启事，“说服我不去领取这笔酬金的理由。”
霍伊目光定住，随即脸色一点点阴沉，脚步缓缓后移。
“你故意的。”他愤愤盯着孟行，恍然大悟地说，“你故意用神术把我变成这副样子，等着我来找你，被你引诱回家。”
他甚至怀疑孟行已经检举他了，转身就要走。
孟行确实只想用他赚一笔钱，看他这样忽然心中一动：“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闲着也是闲着，逗逗大少爷也挺好玩的。
“什么？”霍伊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疑惑地回头。
孟行换了副神情，站起身，倔强地握着拳：“就因为我贫穷，只能蜗居在地下室，透支自己的身体赚取微薄的收入，你就觉得我会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大少爷，你就是这样以貌取人的吗？”
霍伊被问懵了：“可你刚才还说……”
“我没有联系过你的家人。”孟行神色冰冷地打断他，“尽管我很需要钱。”
霍伊又侧过一点身体，神色认真起来，帽檐下的眼睛里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和家里有什么矛盾，以至于要离家出走。”孟行垂下眼睛，“但我的心也是热的，我能想到最痛苦的事就是离开家人，所以我不敢想，那些不得不离开的人会有多难受。”
霍伊瞳孔颤动，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最柔软的要害。
难道真的有古书上说的一见如故吗？他竟然会这么幸运，离开那个牢笼的第一天，就找到了知己。
“你真这么想？”
“不信拉倒。”
“有酒吗？”
“没有。”
孟行纳闷地说：“你要酒干什么？”
“酒逢知己千杯少。”霍伊凝望着孟行，“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诗歌之神会有这句名句。”
“……”
孟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感觉这天没法聊了，半天挤出一句恭维：“那你还挺有文化的，哈哈。”
“所有人都觉得联邦大法官的儿子能有什么烦恼。”霍伊对着知己诉说起来，“你知道吗？发布寻人启事的不是我的家人，而是我父亲不知道第多少任女友。”
……就这？
孟行抬起头，端详他，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玩笑的神色。
噢，他知道自己穷得要死，却觉得她可以共情他爸爸私生活混乱的屁大点烦恼。
“明面上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实际上他的私生子都能组一个军团了。”霍伊想要拨一拨自己的发梢，摸到光溜溜的皮肤才想起，他已经没有头发了。
“他把我和他的私生子相提并论，骂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个废物。”霍伊碧绿的眼眸里满是恨意，“那他让那些私生子做他的继承人啊，霍家的东西谁稀罕谁拿去，我就做个残废品好了。”
孟行坐回床上，静静听着，看似认真，实际上在脑中呼唤兰道。
“要不还是直接帮我联系他爸爸的女友吧。”孟行说，“拿到酬金我们就搬家，找一间有庭院的小房子，在庭院里种一株月桂树。”
一般她画饼的时候兰道都不会理她，这次却有了点动静。
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像冷笑，不确定。
孟行正思索着，霍伊已经在她身旁坐下，讲述起五岁时亲眼见到爸爸偷情的心理阴影。
这家伙，这就真的把别人当朋友了吗？等会儿把他卖了，他会不会哭啊。
孟行在心里谴责自己，怎么还替大少爷着想，少爷的小珍珠又不能卖钱。
霍伊终于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停止了倾诉，讪讪地说：“你不喜欢听，是不是？”
孟行叹了口气：“我内心的良知正在挣扎。”她掌心冒出一根藤蔓，伸出另一只手数了数叶子，如果是偶数，就把二十万打晕再联系他家里，如果是奇数，就把二十万打晕再联系他家里。
“对不起。”霍伊沉默了一会儿，他明白了，“我曾经学习过，金子使飞鸟无法挣脱地面的引力，麻雀和凤凰无法成为朋友，我们如此惺惺相惜，但自卑会让你更加痛苦。”
什么麻雀什么凤凰……你再骂？
孟行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这小子之前都是装的，嘴可真损。
霍伊神色失落地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不应该再留在这里考验你。”
不是，骂都骂了，不考虑再砸点钱羞辱我吗？
孟行起身去追。
霍伊神色痛苦地躲避。
孟行有一丝崩溃，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偶像剧的苦情剧女主。
地下室门被二十万一把拉开了，孟行正要抓住最后的机会，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穿着风衣，指尖夹着烟，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站在门口，正抬手要敲门的样子。
霍伊面色变了，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孟行。
“你刚刚是在拖延时间？”他说着回头，问女人，“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儿的？”
女人报了个时间。
那是他们回到地下室前。
也就是说，刚才孟行信誓旦旦地说那些共情的话，真的只是为了拖时间。
霍伊肩膀颤抖起来，头也不回地说：“二十万是吧，不准给，就算烧了也不准给！”
孟行：“……”
这感情真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人满脸莫名其妙，白了霍伊一眼：“老娘想给就给。”
说完，不等霍伊说话，向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打了个响指，指尖蹿出一道雷电，比霍伊的粗壮至少一倍。
霍伊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不”字，就被击倒在地。
两名保镖架起晕厥的霍伊，女人索要了孟行的终端号，给她转了五万。
虽然余额暴涨，但孟行笑不出来。
“不是二十万？”
女人嗤笑一声，白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话：“老娘想给多少就多少。”
孟行：“……”
回忆着刚才保镖手心散发着恐怖威力的雷电，孟行默默目送女人离开了。
关上门，她对着空气说：“原来你那么早就找人了啊？怎么一开始不说？”
兰道·莱泰尔没有回答。
孟行正要再问，眼前绿光一闪，人已不在地下室中。
“你们刚才，聊得很开心。”神灵的声音在重重藤蔓中回荡，“知己？你还喜欢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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