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祝余原本的打算，是去问符榆聊些她们那些个神神鬼鬼的话题的，可听常岚这几日不知怎的，总在店里。
可能是最近生意比较好？
祝余双手握着扫帚干兀自叹气。
“打扫累了？可以让木偶来。”
听常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吓了祝余一激灵。
“哈、哈哈……不用，我干习惯了。”祝余直起身，将扫帚背到身后，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听常岚一挑眉，示意她说。
“她有名字的，叫符榆。”
祝余原本觉得人家的东西乐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她又管不着，可总听岚姐木偶来木偶去，她又觉得太无情。
再不济也可以叫木暮的。
听常岚没有直接应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她笑得含蓄，又像是被逗乐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祝余坚定的面容上。
“好啊，不过，若是我哪日心血来潮，换了芯子，你当如何？”
祝余想，她不能如何，有名字的叫名字，没名字的孤魂野鬼就叫回木暮。
她们只是亡故的人，被捡来的灵魂，不是什么物件。
但她没说，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被换掉的人要怎么处理。”
听常岚并未回答，她掀眸向符榆那边瞥了一眼，转瞬将目光收回：“你喜欢？可以送你。”
祝余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并不希望她被换掉。”
“哦？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这个女人太过难以捉摸。
祝余闷头继续扫地，不敢再同听常岚说什么。
不过听常岚今日似乎很闲，她靠在货架旁，双臂环在胸前，欣赏祝余辛勤劳动。祝余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她绕过这边的货架想要避开这视线，却发现对方也转过来继续看着。
猫捉老鼠的游戏让这人玩得如此优雅。
偏偏对方是老板，祝余有苦难言。
好在听常岚在她即将把这片区域的地砖扫秃噜皮之前说话了。
“先前不是说送你贴纸，怎么没拿？”
祝余讶然，那不是逗她玩的吗？
听常岚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又道：“这样，你贴一张贴纸，我回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祝余：？
这是什么奇怪play？
可是好让人难以拒绝啊！
祝余拿不准她是何意图，但身体先快一步，去搁了扫帚拿贴纸了。
可走到半路，她硬生生停了脚步，注视着贴纸货架隔板，记起了件事。
她昨儿晚上换衣服的时候掏了掏兜，从里面掏出一袋灰。
显而易见，这家店不是什么正经的店，那符也不是什么普通文创贴纸。
祝余咋舌，扫视了一眼周围商品的价格，突然觉得岚姐挺良心的。
她思前想后，还是折返回去，嘴硬地拒绝了那个诱人的提议。
记住，祝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果不其然，听常岚面露失望，轻轻哼了声，道了句“好吧”。
祝余一向不会看别人脸色，她也看不懂，只会像小鹌鹑一样目送她人离开，然后继续她要做的事情。
比如现在，她要去拖地。
忙前忙后可算完事的祝余刚回前台，便看见一位熟人推门进来了。
祝余瞧着这一头金毛，感觉比上次见浅了点。
上次见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一周前吧？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金毛若有所感，回看了过来。
祝余慌乱地将视线移开，场面略有尴尬。
“喂！”金毛冲了过来。
祝余秒怂：“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对不起！”
“哈？”金毛露出来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片刻，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双手拍在大理石台面上，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激动，“这位姑娘，我看你面色发暗，周身鬼气缠绕，必有大灾！”
？
怎么是个算命的？
金毛大抵也觉得这套说词太过骗子，他清了清嗓，似乎要拿点真东西出来。
“胡清安，少在你姑奶奶这坑蒙拐骗。”
祝余一愣，这声音是从店里头传来的，是岚姐。
金毛顶着与那张bking脸完全不符的名字，像只被主人训了的狗，讪讪缩了缩脖子。
“姑奶奶明鉴，我这真是实话，没坑没骗。”
嚯，真是姑奶奶。
祝余眨巴眨巴眼。
金毛……不，胡清安侧了侧身，向祝余伸出手机，调出拨号界面，朝她挤眉弄眼：“加个联系方式？我从不骗人，绝对童叟无欺！”
祝余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晕乎乎地真把自己的号码输了上去。
听常岚款款走来时便见两个毛绒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搞什么，她没急着赶人，只是咸咸道：“你那32分的物理卷子要是不想藏了我不介意辛苦点儿给你家里送去。”
“我靠！姑奶奶！活祖宗！咱别提这事了行吗？好说好商量，我滚，我这就滚！”
祝余被他嗓门震得指尖一颤，往回缩了缩，胡清安以为她留了好了号码，一溜烟润出门外。
祝余结舌，她还差一位数没点啊？
“怎么？舍不得？”
“没有！”祝余立马否认，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呵呵。”
“嘿嘿……”
祝余笑了两声，看上去十分无辜，听常岚却觉得傻得冒气，轻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行，不仅店不正经，来的顾客也不正常。
什么高中能允许学生染头，都不正常。
*
晚上，祝余一无所获地回了家。
她脱了外套正在桌前啃面包时，电话响了。
陌生电话她不接。
刚挂断，又响了。
祝余纳闷今天的骚扰电话这么锲而不舍，上滑按了免提打算听听是让她买房还是贷款。
“喂？”
是个年轻男声。
祝余没吱声。
“喂喂喂？”
祝余觉得似曾相识。
“靠，不会又打错了吧？我都试了一遍啊？不会在骗我吧？他爹的老子就知道听常岚的店员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咳咳……”
为了避免局面更加尴尬，祝余及时打断了对方。
气氛肉眼看见地沉默住了。
“那个，其实刚才是我弟，这混小子就爱口无遮拦，我回头收拾他、收拾他……”
祝余没有搭腔。
“对不起我错了！”
祝余哭笑不得。
“没事，我不会告诉岚姐的。”
对面又是一阵哀嚎。
“我给你打八折……不，六折、六折！你别和她说！”
祝余沉吟，没有答应。
对面再次哀嚎，祝余感觉桌子上的手机都在震：“五折！五折总行了吧？这真最低价了！我铁哥们来都是七折。”
祝余终于开口：“我没说要算吧？”
胡清安：“……？”
“你不算你留什么电话号码？”
“不是你要的吗？”
“行……”胡清安被噎了一下，转瞬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从善如流道，“但是你肯定有事！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祝余也紧张起来。
胡清安一听就知道这人上套了，故弄玄虚继续道：“你！撞鬼了！”
祝余：……
净说些没用的。
“你啊被这小鬼缠上了，小鬼给你留了记号，等到午夜时分，它就会从你的床底下爬出来……嘟、嘟……”
祝余冷静挂掉电话，咽掉嘴里的面包，看了一眼实心的床，毫无缝隙的底，冷冷一笑。
还说不是骗子？都编上鬼故事了。
电话那头，被挂了电话的胡清安顶着一头凌乱极了的毛，于原地蒙圈。
“我被挂电话了？”
胡清安匪夷所思地看着拨号界面，白光打在他脸上略显苍白。
“她居然不信？”
他望着满床的铜钱儿，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度。
“我靠不是，她怎么敢不信的？我给她算了那么多次，她居然不听完就给我挂了？”
少年疑似在崩溃边缘，无能狂怒砸床，震得床单上的铜板一蹦一跳。
“咣——”
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用外头的人发话，胡清安便自动熄了火，从心地朝门口双手合十拜了拜，好似外面的人能看见似的。
爹个熊的，他迟早要搬出去住！
另一边，祝余挂了电话，将手里的面包纸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她想了想，还是将刚刚那串号码输进微信搜索框，结果还真叫她搜出来个人来。
这人用着纯黑头像，微信昵称只有一个标点——
。
祝余嘴角一抽，还是点了申请好友。
再一看，中二少年朋友圈空空如也，背景是不知道哪里拍的霓虹灯大桥，下面简介只有一个字——
滚。
这是纯正无添加的中二少年。
祝余评价道。
对方几乎立马秒通过，然后发来个问号。
祝余回了他一条。
zyy：我不算命，只是想和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
zyy：你先告诉我一条多少钱。
。：一百一条，答不出不要钱。
zyy：……
zyy：告辞。
胡清安急了，立马坐地降价。
。：五十，五十行了吧。
五分钟过去，祝余没有回信。
。：三十，不能再低了。
十分钟过去……
。：我真特么服了啊，二十，够低了吧？
祝余洗漱回来，看见聊天框一堆红点。
zyy：你说打五折。
。：……
。：成交。
zyy：爽快！
胡清安叼着被单子咬牙切齿。
。：你要问什么？
zyy：你知道“约定”吗？
胡清安抱着手机，纳闷这人是不是傻，约定谁不知道？不知道问百度啊？
。：通过协商达成一致意见，并定下执行细节。
祝余刚喝了一口水，看见他回的消息，差点喷了出去。
zyy：？
。：十块。
滚啊！
祝余噼里啪啦打字道：我说的是和非人类做的那种约定，不完成会死的那种！
。：哦，你不早说。
祝余沉默，并自我怀疑。
。：你说的那个我知道，不过一般不那么叫，他们更愿意称呼其为缘。
缘……？
祝余下意识看向被黑影缠住了半边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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