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米婆子赶到了, 气势汹汹的。
手中提着根棍子,远远的瞧见围在何家门前的人群, 鼓着一口气就吼了起来:“天杀的, 你们围着我闺女家做啥,打量老娘吃素的不成?’’
她手头一根棍子使得虎虎生威的,一双眼如鹰一般在人群里搜罗。
落后她几步的米老头米来顺掩掩面,对老婆子这凶悍破有些不好意思。
老婆子在家地位稳固,说一不二,他只有跟随的份。
壮势!
一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人, 米婆子抬手朝她打去:“臭不要脸的, 我让你来祸害我闺女, 让你祸害我闺女!’’
媒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急忙躲开,朝她喊:“我这不是没提成么!’’
行当几十年, 媒人还是头一回遇上上门提亲,人相公回来的?
“你还想提成了?’’米婆子瞪她:“就是你提成了老娘都要拿刀给你劈开了去!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还敢惦记我闺女, 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的!’’
呵, 跟她米婆子讲道理?
米来顺知道老婆子要发飙, 忙拉着人:“老婆子,先看看先看看。’’
旁边的村人应道:“可不是, 米婆子,你女婿可回来了啊!’’
何平宴回来好一会儿了,外边的村民也终于接受了。
是人。
随即就是更热烈的议论, 比得知王家给下两百俩聘礼还让人震撼。
已经死去三年的人好生生的回来,有什么比这更来得震惊?
场上,唯一呆滞的陶春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何平宴出现的刹那,陶春儿也认出了人。
三年不见,何平宴面目上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他本就是那般青隽儒雅的人物,只要在人群中一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哪怕他一言不发,忍是让人错不开眼去。
这样的男人,曾搅动无数女儿家的芳心,但他从不曾认真看过她们一眼,那目光永远追随在米仙仙身上。
让人又恨又妒。
“我女婿?’’米婆子这个有着几十年人生经验的人楞是惊住了。
她女婿不是早没了?
按她乖孙的话,那是要在衣冠冢住一辈子的。
看出米婆子的怀疑,村里人肯定说:“就是你女婿何平宴,他回来了!’’
旁边人齐簌簌的点头。
米婆子觉得有点晕,转头跟米来顺说起来:“老头子,我没听差?’’
米来顺同样晕:“没有。”
甚至连亲家刘氏都招呼她,一脸喜色,还指了指随着何平宴一同来的一行人:“这便是跟着老二一块回来的。’’
魏海几个身着锦衣华服,身后还跟着此后的丫头小厮,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生,村民们暗地里悄悄打量,都不敢上前搭话。见刘氏主动点了出来,魏海主动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
“两位婶子,我姓魏,叫魏海,这是我夫人顾氏,这一位是钟小姐。’’
“我们同何兄相识也有两三年了。’’
魏海笑得有两分尴尬。
这种情况难道不该是何兄来做介绍么?
谁知何兄打了个照面突然追着人跑了!
刘氏客气的请他们进屋去坐,米婆子目光可就不客气了,这小子跟他夫人就算了,好歹是夫妻,但这钟小姐又是甚身份?
大周对妇人比前朝宽容不少,但也没有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家跟着人有家有口的跑?
她上下挑剔的看,放心了。
除了装扮得好些外,这脸、这身段跟闺女都比不得的。
其实魏海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儿。
他们刚到村里就见有人敲锣打鼓的上门提亲,接着就见一个小娘子踩在台阶上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骂人。
魏海生平见过的姑娘妇人们都是温柔娇怯的,头一回见到这么泼辣的,那小嘴很是利索,叭叭个不停。
米仙仙颠覆了魏海的认知。
他想象中,何兄如此人物在乡下娶了妻子,哪怕是村妇挑出来的也定是个较出众的,但乡下的妇人毕竟是乡下的妇人,大字不识,身体粗壮,为人粗鄙。
但现实狠狠给了他一棍。
米仙仙这等模样身段,别说乡下难寻,便是城里都少见,瞧那嘴皮子利索得,连媒人都不敢吭声,可见手腕厉害,莫怪何兄说甚也要回乡。
但,再如何难道不该先跪拜了父母,把他们同何家人互相介绍一下?
总觉得何兄整个人一见了哪位小嫂子后整个人都变了。
好似,他们所有人都不存在。
不过何家人早就习以为常,正要进门,远远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来。
很快,那一队报喜的队伍就近前了,为首笑模样的中年汉子开了口:“请教,这可是何平宴,何进士家?’’
“这可是报喜队,前些日子去过王家村来。’’
“何、何进士?’’
边上见过的人本来正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一听这话,吓得说不出话来。
何进士,莫非是何平宴不成?
人群里倒吸了口冷气,看着何家门庭的目光彻底变了。
那王家,才只一个王举人呢。
“可不就是何进士么?进士老爷二甲出身,我们刘大人知道何老爷接了调令,马上要上任这柳平县知县大人了,特意命小人们来报喜。’’
“轰’’,整个小梨子沟这下彻底沸腾了。
知县大人!他们小梨子沟出了个知县大人!
很快,何平宴成了进士老爷,出任柳平县知县大人的消息传到了四方八面,数不清的人往何家送来礼道贺,而得了消息的王家父子被砸个正着,惶恐不安,王老爷很快病倒了。
这会儿,何家外头吵吵嚷嚷的,何光父子出面把报喜队伍请进了屋里,上了茶水,又给包了红封,刘氏带着张氏应付着上门的村人,米婆子帮着照看几个孩子,至于媒人,早就吓得面色如土,趁着人群哄闹的空隙,赶忙溜了。
别说上门提亲,只要过后不记恨她就算好了。
“咱们也进去吧。’’魏海知道何家忙,摆摆手让他们不用顾忌他们。
顾氏目光一闪,心里很是嫌弃这小院子,她扯了扯钟离夏的袖子,想让她开个口,却不知钟离夏也正处在惊骇之中。
不是说这米仙仙在冬日有一劫难,险些没了么?
她明明已经拖了时间,怎么这米氏还活得好好的?
钟离夏两辈子头一回见她,一打个照面,她就阵阵心惊。
这米氏实在长得太好了点。
外边吵吵嚷嚷的,二房屋里,是一室静谧。
米仙仙伏在床上,抽抽嗒嗒。
身后,何平宴一步步走进,眼中写满了心疼。
大掌搭在起伏的肩上,掌心灼热,他倾身,浓烈的男性气息涌来,是米仙仙曾极为熟悉的,甚至每日从环抱着的气息中醒来,耳鬓厮磨,气息相接。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何平宴的声音很是低沉,还带着沙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唔。’’米仙仙突然跟个小炮弹似的起身撞进他怀里,哭得满脸通红。
她就是觉得委屈。
很委屈。
大掌环着肩把她拥住,何平宴下颚轻轻靠在她的颈窝,满足的闭上眼。
有多久,他夜夜惊醒,梦中一片荒芜黑暗,他在那片荒芜黑暗的地方始终寻不到出路,只有拥住她,闻着她清甜的香气,他的心神才彻底稳定了下来,就像徒步的行者,只有心里的坚持能支撑着他们。
对他来说,他的小姑娘就是他的心,他的依赖,他的支撑。
彼此熟悉的气息交融,宛若没有分开过。
米仙仙总算止住了泪,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微微拉开距离,还带着哽咽的解释:“我、我不爱哭的。’’
可不能误会她是个小哭包!她米仙仙,何夫人,那可是很刚强的!
何平宴唇角带着笑,手指在她通红的眼窝轻轻按压。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米仙仙摇摇头,把自己又挤进他怀里:“你回来就好。’’
所有的坚强、委屈,其实只需要这几个字。
你回来就好。
因为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支撑。
何平宴紧紧的拥着人,紧紧的,像要把人拥入心尖。
长得好的人何平宴见过不少,但他却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见小姑娘时,她穿着嫩黄的衣衫,背着个小篓子,扎成辫子的头发一甩一甩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调子,转身看来时,轻轻漾开一个笑。
那笑,如同一束阳光,从此在她心底里生根发芽,非她不娶,非她不可。
米仙仙娇声问:“你在想什么?’’
何平宴:“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你。’’
米仙仙躲在他怀里也笑。
那会何平宴就是个登徒子,见她就走不动路的。
下晌,何家来来往往的人总算少了。
何志忠悄悄找了何光商量:“爹,咱们是不是得把小树林那给填了?’’
“填甚?’’
何光被众人捧得高兴,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何志忠只得低声说了几个字:“衣冠冢。’’
何光吓得顿时清醒了。“你说的是,这地方该填。’’
儿子回来了,总不能一边住家一边住衣冠冢!
院子里头,刘氏也被钟离夏捧得很是高兴。
钟离夏为人大方,又会说话,没一会就把刘氏给哄高兴了。
张氏不满的冷哼一声儿 。
比不过米仙仙那蹄子就罢了,这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也这么会哄人。
对她就是吆五喝六?
顾氏放不下身段,端着贵夫人的架子端坐在一旁,魏海寻了个机会溜出院子。
何家得了这等大喜事,一**的人上门道贺,何光已经放了话了,过两日准备摆流水席请客,何家近亲的婶子们正在外头杀鸡杀鸭呢。
魏海看得稀奇,有妇人笑道:“公子可别靠近了,脏得很。’’
“不碍事。’’
他瞧着好说话,那些妇人胆子便大了,一人一句的说笑着。
“咱们知县大人也是,把几位贵人放着可不像话。’’
“有仙仙在,谁不知道的?’’
“可不,不然也不能收拾大房来招待人,把二房给他们空出来,这是特意让他们小夫妻团聚呢。”
说着笑了起来,语气中透着几分暧昧。
魏海听着都脸红。
尤其,他们口中说的那位是一贯清冷疏离的何兄!
“婶子们可否讲讲何兄同嫂子的事?’’
“那多了,咱们这位知县大人呐,打小就是个聪慧的,学问又好,长得更是清清秀秀的,这十里八乡的多的是大姑娘想嫁给他的,可他谁都没挑,偏瞧上这仙仙了,跪着求了好久才让他爹娘同意。’’
“可不是,打从仙仙进了门,可是被咱知县大人给捧在手心里的,光是每日睡大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几家能同意的?’’
这是真的。
别说普通人家,就是他们这等人家也没有媳妇们睡大觉的。
何兄何平宴瞧着平易近人,但实则难以接近,这样的人,若不是相交三两载,魏海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有如此宠人的时候。
“何婶子就不说说的?’’
“说啥,你何婶子跟着老大过日子,都分家了,管得宽不惹人嫌啊,再说了,仙仙除了这些,别的也都是好的。’’
……
魏海又听了不少,只觉得何兄那待人疏离的模样在他心里彻底崩塌。
甚至,哪有男子能这般弯腰的?
男子汉的铁骨铮铮呢?
男子汉的傲骨呢?
反正他自认是面皮薄做不到的。
回去时,见钟离夏还凑在何家婶子身边捧着哄人,想着听到的那些,抽了个嫌隙,他暗示了一番,让她放弃。
钟家虽是商贾人家,但也是有名有号的,钟离夏没必要放下身段这般讨好人。
她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没这必要。
真没这必要。
钟离夏并不领情。
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自认并不比一乡下村妇差,论学识论经商,她不知比这些乡下妇人强出百倍,何平宴如今被表面所惑,等时日久了,他自然能发现,只有她才是他的良配。
魏海自认该说的已说,又转到院子外边去看婶子们忙活去了。
事情是这样。
魏海想帮个忙搭个手,婶子们自是不肯,让他去了别处玩,他在外边走走停停的便见隔壁二房门口,那小嫂子的娘正带着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在一边玩。
大的七八岁上下,长得斯文俊秀,很有了半大少年的模样;两个长相一样的孩子圆滚滚的,身体结实,正笑闹着玩,还有个最小的,瞧着三岁左右,长得很是乖巧,整个人靠着米婆子。
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画了格子,撅着屁股正跳着,还一边招呼着最小的奶娃去玩。
四饼不肯动。
米婆子轻轻推了推:“去跟哥哥们玩。’’
小兄弟两个也软软的唤他:“弟弟,来跳格子啊。’’
越喊,四饼越发把头埋得低。
三饼撅着嘴哼一声:“四饼坏!’’
哪有弟弟这么懒的?
二饼凑过去在三饼雪白的小脸上亲了口,牵着他的手:“三饼,哥哥带你玩。’’
三饼乖乖点头。
“好,不跟四饼玩了,他是懒虫。’’
四饼噌的一下抬起头,鼓着小脸:“四饼不是。’’
“四饼脚脚痛。’’
这个理由,几兄弟实在是太熟悉了。
“你昨日用饭说手手痛!’’
就是不想自己动手用饭。
大前日还说腿腿痛!
反正每天都有不想动的理由。
愤怒的三饼转向了大饼:“大哥,你看四饼!’’
七八岁的少年已经抽了条,露出修长身形的雏形来,面庞秀气,斜斜的靠在树干上,闻言慢腾腾伸直了腰板,双手背负在身后,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管他。’’
他娘都管不住这个饼的。
“唉。’’二饼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
脸上还带着点肥胖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看看这看看那,一脸操心的模样。
魏海看得有趣,正想同他们说说话,钟离夏不知何时从他身边越过,尽直到了四饼身边蹲下,自认为露出个大方得体的微笑,伸出手,正想劝他去跟哥哥们玩,忽然被四饼小手一巴掌拍下。
“啪’’的一声。
钟离夏娇生贵养的,也没防备,四饼这一巴掌顿时拍在她手背上,当即就红了一片,火辣辣的。
“你……’’
当即就要发火,米婆子先一步把人给抱走了,让钟离夏又是恼怒又是委屈。
她好心好意的,这小孩不领情也就罢了,这婆子竟还把她当贼一样防了起来。
米婆子打第一眼见就不喜钟离夏,这会儿也只不痛不痒的说了声儿:“对不住了,小孩不喜生人靠近了,他力气也小,姑娘你千万别跟孩子计较。’’
要她说,这是活该。
不亲不近的她跑来做甚?一句话不说就上手,要不是见在这是女婿带来的人份上,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钟离夏还能说甚,只能摆摆手说不计较。
她本是想跟几个孩子打好关系,这会儿也歇了这心思。
最小的都这么难缠,更不提几个大的了。
“我只是见小公子长得好,想来也是他娘的缘故,听说仙仙姐姐……’’钟离夏刚开了口,只见米婆子等人突然脸色大变。
四饼气鼓鼓的脸颊开始扁起了嘴儿,炫然欲泣起来,小手拽着米婆子的衣裳,抽抽哒哒的:“娘、娘呢?’’
大饼几个忙走过去哄他。
对钟离夏也很是不满。
四饼打小跟着米仙仙,几乎从不离身,为了不让四饼找娘,他们才一个劲儿带着他玩,没想到钟离夏一来就戳破了。
四饼小归小,但她知道仙仙啊。
仙仙是他娘。
他在米婆子怀中四处转着小脑袋搜寻,没见到米仙仙人,眼里包着的泪水流了下来,哇哇大哭,一个劲儿的喊着娘。
钟离夏双眼发愣,不知所措,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她了。
魏海也楞住了。
房里,夫妻俩正说着话,四饼尖声的叫喊一传进来,米仙仙喊了声儿:“糟了!’’就跑了出去。
何平宴忙跟上。
四饼哭得一个劲儿的挥着小手蹬着小脚,被踢上好几脚的米婆子心里苦啊。
老头子米来顺原本也在何家接受众人的追捧,人家一夸何家出了个知县老爷,可不得连带着夸夸他家的,他家可是出了个知县夫人!米老头被夸得面红耳赤的,还没享够威风被米婆子给赶回家去了。
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给家里也说声儿。
都说她偏心闺女,可谁家闺女能挣个知县夫人给她争气的?早知道该把老头子留下来挨踢的。
米仙仙一跑出门,就见在她娘怀里撒泼耍赖的小儿,忙把人给抱了出来:“娘,你没事吧?’’
四饼小,又没个准头,蹬上一脚皮肉都要青的。
米婆子:“没事没事。’’
再看过去,一到了米仙仙怀里,先前耍着泼,几个人都哄不下来的小儿安安静静的爬在米仙仙怀里,还带着点抽噎,小脑袋靠在她肩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这小混蛋。’’她没好气的嘟囔两句。
何平宴跟着步出来,看了看妻子怀里的小儿,问道:“怎么了?’’
还没开口,钟离夏抢先便说了起来:“是我不好,先前瞧着小公子独自处着,便想着去劝劝让他一起玩,谁知道……’’她脸上带着点落寞,一手覆在被四饼拍得一片红的手背上擦了擦,玉雪的手背上那片红很是显眼,破有些触目惊心的。
米仙仙看在眼里,双眼一亮,忍不住心里欢呼一声:
干得好!
谁干的!
钟离夏像是发现了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她手上,忙往袖里伸了伸,替四饼辩解起来:“不怪小公子,是我靠得太近了些,也是我说话不当,才让小公子哭了,是我的不是。’’
她落落大方的福了个礼,满脸歉疚。
何平宴目光沉沉,从她身上移开。
米仙仙一直暗地里瞥着,见他没有出口帮着说话,得意的哼了声儿,把怀里的小儿往他怀里一放:“咱们家宝珠,你先前不是问么,这便是宝珠了。’’
何平宴盼了十个月的亲闺女,软软娇娇的,盼成了一个软软娇娇的男娃。
四饼抬着自己的大眼,父子俩大眼蹬小眼的。
米仙仙挺着胸脯,仰着小脸儿,露出那张惹人爱怜的脸,目光灼灼。
“钟小姐。’’
钟离夏毫不示弱。
“米姐姐。’’
腾腾的气势升起,魏海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女人之间的交锋。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错了。’’米仙仙翘着嘴儿,脆生生的笑道:“是何夫人。’’
“钟小姐若是与我相公交好,唤我一声儿何嫂子也是使得的,毕竟钟小姐还年轻,不过十七八的大姑娘呢。’’
米婆子接口:“哟,都十七八了,钟姑娘可定了亲?’’又道:“我跟你说,这姑娘家还是得抓紧,你瞧我家闺女,十五及笄就嫁过来,十六就生下大孙子,以后有的是福享呢,钟姑娘你也多上上心。’’
母子俩一言一句的,旁人没听出来,钟离夏却听出了话中的挤兑。
钟离夏来之前给米仙仙的定义是:大字不识,命短,能生,一阶村妇。
很是没把人放在心上过。
这会儿这份掉以轻心总算让她尝到了苦头,钟离夏虽说在心里很是不屑,这些古人不知,越早有孕对身体伤害极大,却还沾沾自喜的,但身处这种环境,她又不能去跟他们较真儿,只得含糊应道:“多谢关心。’’
说着,她瞥了何平宴一眼,满含委屈的样子。
呵!
米仙仙心里冷哼一声儿,最讨厌这种女人了,就跟村里那个叫陶春儿的一样,装得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以为她看不出来都惦记她相公呢,她米仙仙这双眼那可是火眼金睛,专门辨别这些心有不轨的。
算了算了,她才不会揭穿了便宜别人。
反正她相公也看不上这些小妖精。
她很是大方的摆摆手:“听说钟姑娘救了我相公,关心你是应该的。你放心,如今你到我们柳平县这地界了,我相公虽说同姑娘男女有别,但姑娘有事可以同我说,我也会好生照顾姑娘的。’’
一句话就想把她们隔开,钟离夏忍不住冷哼出口:“何、何夫人,小女不才,做的是买卖,恐怕夫人是帮不上的了。’’
“不可能!’’
米仙仙肯定道。
这柳平县谁不知道何家的冰食?谁不知道她何夫人?
“我何夫人的大名钟姑娘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当然,如今何家冰食的事儿是大哥在管,钟姑娘可以找……不行,我大嫂是个凶悍的,看你跟大哥走得近怕是得揍你,我相公对买卖的事儿也不精通,当然了,我也不喜欢有人跟他走得近了,得发飙。’’
她说:“不过咱们镇上县里我倒是认识好几个做买卖的,何姑娘若有需要我就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对吧,相公?’’她笑眯眯的问。
旁人看在眼中,只觉得娇小的她依靠在高大的男子身侧,仰着小脸,满心信赖的模样。
只有何平宴才知道,这双微眯欢喜的眼中透着光,仿佛他要是说得不如意,那光便能吞没了他。
他的小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
讨喜。
忍着嘴边的笑意,何平宴点点头:“仙仙说得对。’’
“啪’’的一下,四饼一巴掌打向他。
凶他:“是娘!’’
何平宴被打了正着,无言的看着他的小儿子。
他早就说过,还是软软娇娇的小闺女多好啊。
臭小子,他能喊娘么?
“哎哟,这个四饼啊。’’
米婆子等人都吓一跳。“四饼快下来,姥姥抱好不好?’’
“女婿啊,你疼不疼?’’
何平宴:“不碍事。’’
米仙仙心里也有些心疼,但还是说站儿子一边:“娘,不碍事的,咱们四饼三年没见过爹,打他一巴掌算好的了。’’
何平宴看着她,眼里透着笑意。
这一家几口亲密无间,温馨无比,高大的男子抱着小儿,娇小的女子依靠在侧,身旁还有几个玉秀的孩子环绕,委实让人艳羡。
何平宴身上所有疏离在娇妻爱子身边尽数撤去,显得尤为的温和可亲,勾着唇,向来带着疏离的脸不时笑着,双眼中星辉熠熠,只印着几人的身影。
能被他放在心底的人。
魏海不敢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幼子一巴掌让他没有任何不悦,至今还稳稳当当的抱着人,很是熟练的模样。
父子天性,方才哭闹不休的小娃坐在父亲怀中,除了不高兴的撅着嘴儿外,早就不哭不闹了。
他望过去时,正好何平宴也抬眼看过来。
轻轻颔首。
目光移到钟离夏身上,何平宴含笑的眸子稍显淡了些,开口道:“仙仙说得对,男女有别,钟姑娘在柳平县有事可找仙仙出出主意,她聪慧明理,甚过这世上大多数人。’’
米仙仙脸都被夸红了。
钟离夏狼狈的走了。
何平宴跟魏还打了招呼,带着妻儿回房了。
回了房,米仙仙从何平宴怀里把小儿子给抱了出来,亲了口他的小脸:“四饼干得好。’’
她早就想教训敢她了,只钟离夏这种装模作样的女人有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在不好下手,结果转头她儿子就给她出气了。
说来还多亏这女人,四饼的泼她也是见识到了。
懒馋泼全齐了。
何平宴招招手,让大饼三兄弟近前,挨个在他们小脑袋上摸了摸,眼中带着几分愧疚:“爹回来了。’’
大饼打小是他带大的,何平宴出事时早就记事了,父子俩感情深厚,这会儿清秀的眼红着,眼泪滴滴哒哒往下掉:“爹爹。’’
矮他一个头的小兄弟两个也靠了过去,还带着点奶音,脆脆的喊:“爹爹。’’
四饼朝他们看了看,又把头埋进米仙仙怀里去。
“你们娘把你们照顾得很好。’’何平宴道。
满含感激。
米仙仙眨巴着想哭的眼,理所当然的:“我可是他们娘。’’
她等的就是被夸这一刻,这是一种肯定。证明在何平宴这个支撑不在的时候,她依然能把几个孩子好好养大。
为母则刚。
何平宴果然夸她了:“我的仙仙果然是人美心善,灵动聪颖,举世无双,世间难寻。’’
可是何平宴心疼,他曾一手带大过几个孩子,知道带孩子多辛苦,尤其她还是那般娇气,哪怕有爹娘大哥们帮衬,也定然不轻松,更不提还要想法子赚钱供孩子进学堂。
这该是多么不容易。
但她只提了那些好的,中间的曲折却全然不提半点,何平宴无法想象,每当他一动念,就有无数的爪子子抓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米仙仙得意的抬了抬小脸,当着孩子的面儿,她凑近了过去,转头脸就变了:“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计较先前她看你那一眼的事了。’’
“她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看你?’’
“老实交代!”
一副不依不饶,要让他解释清楚的模样。
何平宴细细回想了下方才的情形,破有些哭笑不得:“我与她除了这恩情,半点关系也无。’’
另一头,魏海夫妻也在说着话。
顾氏先前见了钟离夏,这会儿对米仙仙,甚至何平宴都破有微词。
“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有天大的恩情在,好歹也得给些薄面吧。’’
魏海不置可否:“要甚薄面才算薄?’’
顾氏看着他,眉心也蹙着:“你先前不也打算撮合他们么?’’
魏海:“算了吧。’’
“何兄并没这个意思,何况,何嫂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他现在也没这心思了。
顾氏却脸一变。
“你以后也少掺和他们的事,或者劝劝钟姑娘。’’
“可那米氏到底出身不好,钟姑娘哪里配不上了?’’
魏海就问她:“从淮州一路到京都,钟姑娘一直都跟着我们,但你可听到有半分她跟何兄的事儿?有见到他们可曾单独相处过?’’
哪怕钟离夏跟着,旁人也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块儿,这追根究底,是态度。
何兄态度端正,客气疏离,从不让人误会,这个分寸他把握得极好。魏海一直觉着钟离夏这一腔情意难得,这才想着撮合他们。
见了他们一家的画面后,他什么心思也没了。
小嫂子和她娘都好厉害的。
顾氏无言,是夜,何光刘氏夫妻做主招待他们。
何平宴郑重的介绍了几人,说起钟离夏的救命之恩,还恳请刘氏做主收钟离夏为干女儿,以后他这做哥哥的,自是会好生照拂。
顾氏彻底信了。
魏还还告诉过她,这救命之恩是大,但恩情也总有还完的一日,若是到了那一日,可就不好说了。
钟离夏拒绝了,推脱说要问过家中父母才能定下。
张氏手肘碰了碰米仙仙,悄悄跟她说:“你可小心了,这姑娘八成不安好心。’’撇撇嘴儿,话中还带着两分幸灾乐祸。
米仙仙扭头看她。
张氏别扭的侧过身:“干啥你,又想出啥坏主意了。’’
张氏抖了抖身子。这个小蹄子该不会又想整她了吧!
前两年张氏装摔了腿被发现,她到现在都记得,何家把她送回了张家,那些日子她娘她弟妹等人可没少折腾她,还骂她不中用,把张氏气得这两年都没跟娘家往来。
主意是她弟妹给出的,结果被拆穿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回得了教训后,张氏安份了下来,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刚有点小心思,小叔子回来了。
他还成了知县老爷!
有这么一座靠山,她是没法跟米仙仙这小蹄子较劲了。
算了,先让米仙仙得意得意。
等她儿元子考取了大官后,就轮到她了。
米仙仙摇摇头。
她就是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大嫂。
尽做些棒槌事,没料她看得还挺明白的。
张氏敢怒不敢言,把头侧在一边去。
稍玩,何平宴带着母子几个回家。
初春儿的天儿,夜里还带着几缕凉意,晚风徐徐吹来,脚步踩在地上发出微微的声响,这份久违的宁静环绕在侧,让人忍不住满足喟叹。
几个孩子早就困顿,最小的四饼已经在何平宴怀里睡得打起了小呼噜,血缘或就是如此神奇,向来不接受生人的小儿不过初次见便能安稳呆在他怀里,放松睡在他怀中。
这是来自父亲结实有力的臂弯啊。
米仙仙抽了抽被紧紧握住的手,没抽出来,暗夜里,她斜眼瞪了瞪,心里又跟吃了蜜一样,甜得很,浑身都发烫起来。
短短的路,很快就到了。
何平宴把怀里的小儿交给她,带着三个大的去洗漱,把他们送到床上,盖好被子,看他们睡得香甜,良久才转了出来。
米仙仙已经洗漱好了。
她坐在床沿,随着脚步声走进,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脸蛋绯红一片,直到那熟悉的气息从背后拥住她,带着点酒气的气息浓郁惑人,米仙仙只觉得喉头干涩,想拿过一旁的水杯,下巴被轻轻抬起。
修长有力的双手沿着脸庞线条轻触而下,指尖灼热异常,被那份温度感染,米仙仙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抬着水雾朦胧的眼,微弱的烛火下,何平宴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异常发亮,像是兽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而米仙仙,就是那个猎物。
她不自在的舔了舔红润的双唇,刚要开口,身影覆了下来,温热贴在她唇上,先是浅浅厮磨,接着强硬的顶开了她的嘴,舌尖共舞。
“唔。’’
肩膀被用力按着,米仙仙溢出一声。
好一会儿,他才放过了她。
眼里满是笑意。米仙仙推了推他:“快些洗漱。’’
她才不是不好意思了。
何平宴看她一眼,从容起身:“好。’’
人一走,米仙仙快速爬上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
中间,还躺着呼呼大睡的四饼。
他一直是跟米仙仙一块儿睡的,怕他明早起来见不到人会哭,米仙仙也不敢把他放到其他房间。
这会儿,米仙仙万分庆幸儿子还在,虽说他们儿子都有好几个了,但几年不见,对这种事她还是十分羞涩敏感,实在害羞,米仙仙还翻身吹灭了一盏烛火,只余点点微光透过窗户透了进来,又赶紧躺好。
等何平宴洗漱好,难得呆了下。
米仙仙凶巴巴的在被窝里说道:“睡觉,你明日不是要去县衙交接么!’’
耳边,只听两声轻笑传来。
米仙仙摸了摸羞红的脸蛋,咬着嘴。
接着,床仿佛塌了一方,掀被子的声音传来,悉悉索索躺下的声音,在熟悉的气息中,米仙仙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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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米仙仙醒来的时候, 何平宴已经去县里。
她摸了摸怀里的小暖炉,小娃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 用屁股对着她。
米仙仙捏了捏, 小脸埋进被子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嘴角不自觉漾开了笑。
是真的回来了啊。
昨夜的记忆涌入,米仙仙脑子里“轰’’的一声,整张脸都发烫起来。
真是、真是太羞人了。
“娘,你起来了没有?’’门外, 三饼喊道。还敲敲门, 一手捂着小肚子:“三饼饿了。”
“就来!’’米仙仙回他。
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 三两下给自己穿好了衣衫, 随手挽了个发,快步开了门。
三饼闲不住, 早就跑院子里玩起来了,旁边大饼二饼正捧着本书坐在院子看,透过树丛, 阳光倾斜, 已经挂满了枝头, 两个小儿浑然不觉,不时还倾身探讨下。
很是勤奋努力。
她忍不住上前, 脚步发出声响,惊动了看书的两个小儿,朝她望过来, 都扬着明媚的笑脸。
“娘醒了,可以用饭了!’’三饼欢呼一声儿,跟阵儿风似的跑了来,还招呼着两个当兄长的,朝米仙仙身后探了探身子:“娘,我家懒弟弟呢?”
米仙仙忍着笑。
她随手穿了件粗布衣裳,发上一支珠钗都无,可谓是洗尽铅华的模样,手腕上的袖子还挽着,大步走着。
三年时光,曾经滴水不沾,娇滴滴的小娘子早就练就了一身利索,起早贪黑的做着家务,做饭洗衣样样精通。
“先不管他,不是饿了么,娘先给你们做些吃的。”
说完,她突然一凝。
堂屋的饭桌上,两叠小菜整齐的摆放着,一锅肉粥还冒着热气儿,鸡蛋煮好了放在一边。
细心得连竹箸都摆得齐齐的。
此情此景,蓦然与三年前的日日夜夜重叠起来。
仿佛这三年光阴并未消失,仍旧停在原地,只要她一抬头,所有的都在原处,从未变更。
眼泪滴滴掉落。
几个饼大惊:“娘!’’
米仙仙抹了抹泪,朝他们露出笑来:“你们先吃着,娘立马来。”
说着,她大步走进灶房。
昨夜的冷锅冷灶已然变了,灶头带着温热。锅上,一锅温水正等着女主人使用,壶中,是装满的白开,只要凉一凉就能入口,米仙仙踏到院子里,边上竹竿上,正晾晒着他们母子的衣裳,大大小小的挂着,男主人的青衫搭在女主人的绿衫上,仿若在昭示着圆满。
米仙仙咬着嘴儿。
更委屈了。
回了堂屋,几个饼饼正坐着等她。
“你们吃呀。’’
她招呼。几个饼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实在是刚刚米仙仙突然哭出来把他们给吓住了。
“娘、娘这是沙子进了眼呢。’’米仙仙支支吾吾解释。
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自然不会承认在哭的事实。
虽然打从相公回来,她好像哭的次数是多了些。
都快变得不是那个刚强的,有名的何夫人了。
几个饼饼又看了看,确定他们娘这会儿没事了,才开始用起饭来。
“好吃吧。’’米仙仙问。
几个饼连连点头。
三饼还问她:“娘,爹回来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住在墓里了?”
……
米仙仙差点被呛住。
你爹不住墓地的。
那结实有力的小脸凑近,软软的撒娇:“娘,你让爹爹把铜板还我们呀。”
“爹身上肯定有我们烧的好多纸钱,让爹爹换成铜板吧。”
拍拍胸,三饼很是善解人意。
二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米仙仙推到何平宴身上:“等你们爹回来你们找他去。”
她去喊小儿去。
“大哥,你也要跟爹说啊。”
“不要。’’
大饼难得撇撇嘴,觉得实在跟两个弟弟说不通。
半晌的天儿,小梨子沟的妇人们齐齐到了何家大房院子里,说是想沾沾何家的运气,何平宴没归来前,说闲话的可不少,尤其是针对米仙仙,现在各个都争相夸了起来。
米仙仙都被夸成一朵花了。
“我早就说过,这仙仙啊,生得好,生来那就是享福的,你看如今可不应验了。”
“就是,知县夫人呐!’’
还拉着张氏的手,感叹:“你以后也享福了。”
张家人昨儿得了信儿,一大早就赶来了。
进门就朝着张氏赔礼道歉的,说这两年张氏跟娘家断了关系,张家人也半点没记她的仇,还一直担心她在何家不讨喜。
庞氏一个劲儿的拍着胸脯说了,要给她出主意。
张氏脸都吓白了:“得了,我受不起。”
她这回回挨训都是靠娘家人出的主意!
庞氏挤着笑:“哪能啊。’’
要不是看在这大姑子家出了个知县大老爷,她哪里用得着上赶着来的。
瞧瞧这大姑子,长得不咋样,整天还吃香喝辣的。
反倒是她们,劳心劳力不说,还比不过一个棒槌,也是气人得很。
“对了,你弟妹人呢?’’庞氏露出了目的。
张氏抬抬眼皮,指了指那些村里的妇人。
“看到没,都是来等我弟妹的。’’
……
米仙仙母子几个总算出门了。
临出门前,米仙仙还特意换了身粉白的衣裳,掐着腰,露出柔软纤细的腰肢,胸前也是鼓鼓的,头发也不是随意挽着了,她鬓了个发鬓,插了两支珠花,发丝披散垂落在背后,活脱脱一个大姑娘。
再三从几个儿子嘴里知道她很是漂亮,比村里所有大姑娘小媳妇都漂亮后,米仙仙昂首挺胸,出门了。
她知道她虽然很美,哪怕是穿粗布都遮掩不住的风华,但有觊觎她相公的小蹄子在,她得拿出她何夫人的气势来!
从头到脚的展露她的美貌。
最好让钟离夏羞愧!
羞愤!
没脸见人!
比美貌,她米仙仙从来就没输过!
哼!
一出门,乌泱泱的婆子们站在不远跟她搭话。
是平日里村里的碎嘴婆子们。
“仙仙,出门啊,你今儿可真漂亮。’’
“要不要我们陪着,左右没事。’’
“……’’
米仙仙摆摆手,一手背在身后,小脸很是正儿八经:“不用不用,我就在路边走走,采采花甚的。’’
看,她早就说过,迟早要让这些人上门捧着她。
哎呀,这被人捧着的感觉可真好啊。
“采花好采花好,这时候刚好采花。’’
“咱们仙仙可真是人比花娇呢。’’
米仙仙微微颔首,保持着知县夫人何夫人身为官夫人的高贵冷艳,从容的带着几个饼在村里到处转悠。
顾氏跟钟离夏看在眼里,很是不悦。
院子里何家的婶子们到处都在忙活,连何平宴的生母都忙前忙后的,反倒是身为儿媳妇的米仙仙无所事事。
这米氏,也实在太嚣张了些。
顾氏轻笑一声:“婶子怎的不叫嫂子过来搭把手的,我瞧着嫂子没事做,也是婶子脾气好,要换了我们府上啊……”
她笑了笑,没说完。
刘氏没放心上:“你们府上家大业大的,我家可不敢让她给祸祸了,这些她又不懂,最后还得我们出马,还是让她带着几个孩子吧。”
她没说待会米婆子就要来帮忙了。
所以,老二媳妇想往哪儿就去哪儿吧。
下晌,何平宴早早就回来了。
米仙仙跟只鸟似的扑了过去,眼里亮晶晶的,宛若那归巢的燕子,迫切得很,她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交接的可顺利?’’
何平宴扶了她一把,顺手拉着人往院子里走,回她:“刘知县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很快就交接好了,不过那衙门后院到底住过人,我请了人洒扫一下,重新布置,等弄好了,我们就搬到县里去。’’
米仙仙其实是很不舍的,村里多好啊,人多热闹,如今还个个都看她的脸色行事,想想就开心啊。
“不想去?’’
何平宴温热的呼吸在耳畔抚过,米仙仙下意识推了他一把,快步走了两步。
“才没有!’’
算了,去县里威风威风好了。
她才不是舍不得谁!
小姑娘好面儿,何平宴忍着笑,认真的夸她:“仙仙真是识大体,明事理。’’
“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说得分外认真,眸中只倒影追逐着她的身影。
镌刻心中。
米仙仙高兴坏了,蹬蹬蹬跑回屋,没一会儿就捧了一束花出来。
都是路边采的野花,小小的花朵,跟漫天星辰一般。
她仰着脸,问:“好看吗?’’
他的语气很是温柔:“好看。’’
他抬抬手臂,轻轻在她乌发间插入一支花瓣状的钗子,隔着花,轻轻把人拥入怀中。
魏海:“……”
他就当真不存在的么?
他悄悄退了出去,正遇上刘氏过来瞧他们回来没。
见魏海表情一言难尽,刘氏往屋里瞥了眼。
半点不意外的。
还跟他说:“没事,习惯就好了。”
还打了个比喻:“在我们何家,我家老二的祖宗不姓何,姓米。”
“那臭狗屎你知道吧?’’
“我这儿媳妇说它是香的,我家老二不会说它是臭的。”说着她转身走了,还交代:“得了,你帮婶子说一声,叫他们赶紧过来,还没完没了了。谁没年轻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被颠覆认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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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何家的喜宴定在了后日, 稍远的亲朋都赶得及。
米仙仙两个到时,何光夫妻俩正在安排后日大摆宴席的事儿。
何平宴考取进士, 可是这方圆百里头一份, 何况他如今正式成为了柳平县的县令,改了何家门庭,此等大事自是要庆贺一番。
刘氏瞥了他两个一眼,继续说:“后日老大跟老二招呼往来的亲眷,张氏带着仙仙招呼女眷,不过四饼小, 离不得你, 有你大嫂帮衬着, 你多顾着几个孩子就是。”
连帮忙的, 主厨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米仙仙满脸感激:“娘你真好呀。”
说白了,这事本该由米仙仙出面, 刘氏两个把事情领了去,便是让他们夫妻团聚,米仙仙很是领这个情的。
巴巴的捧出早就备好的一袋银子:“娘, 这是花销。”
“这银子你不用省, 该怎么花就怎么花!”
小胸脯一挺, 大方得很。
“不够你只管说!’’
张氏在一边撇撇嘴儿。
就你大方!
刘氏点点头,随口说道:“要不是你甚也不懂, 我才懒得插手。”
米仙仙顿时心虚起来,凑着脸傻傻的笑。
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何光同何平宴说:“别看你娘说不想管,儿子的大事她哪里不想管的, 你媳妇知趣,要换了个掐尖好强的,只怕早就吵起来了。”
对米仙仙这个儿媳妇,何光是很满意的。
能生,还孝顺。
谁不喜欢娇滴滴没心眼的儿媳妇?
大媳妇张氏就喜欢掐尖好强的。
何平宴有些失笑。
他的小姑娘最是娇气,哪里会给自己找事的。
掐尖好强的张氏果然坐不住了,她实在眼热米仙仙给婆母刘氏那包银子。
因着张氏闹腾,这两年何志忠做冰食买卖的银子都是自己收藏的,张氏手头沾不到银子,这也是这两年她不跟娘家往来,张家人也没放在心上的原因。
沾不到便宜,不来往就不来往的。
“弟妹,我们大房帮着忙前忙后的,你也得给我一包银子。”她理所当然的伸手。
屋中气氛一凝。
何志忠虎目瞪圆:“说甚么了你!’’又跟何平宴解释。
“二弟,别跟你大嫂计较,她这人做事就是不过脑子。”
何平宴带笑的脸还是淡了下来,眼眸清冷,大嫂张氏喜欢掐尖好强,做事只顺着性子来,今日他还在这里,她都敢明目张胆的朝仙仙伸手。
那他不在的时候,小姑娘又该受了多少委屈?
心头被紧紧拽住,何平宴脸色更是难看两分,声音低了下去:“大嫂,你若是想要,明日我给你送一包来。”
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何平宴在自家人面前一惯是好说话的,他长相秀气,这蓦然变了脸,秀气的五官顿时锐利起来,仿佛带着锋芒,利刃出鞘一般。
张氏吓得心头一个“咯噔’’。
总算是清醒了,讪笑道:“我、我说笑呢。”
她还指望着让小叔子提携呢,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忙指天发誓的:“真的,我就是说笑呢,弟妹,你给嫂子作证,嫂子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米仙仙肯定想说不知道啊。
亏她前两日还夸这个嫂子呢,被人一捧又成个棒槌了。
你要说张氏的心眼有多狠,多毒,那不是。她就是眼红,容易受人挑拨,尽做些脑子发热的事来,让人哭笑不得的。
哪里像她米仙仙,漂亮又聪明!
只有她哄人的,没有别人能哄住她的。
也不知道如今相公成了知县老爷,能不能在县里找个厉害的大夫给张氏瞧一瞧,治治她的脑子。
谁都知道何家以后要靠着何平宴提携,村里多的是人家想给何家帮忙搭手的,这时候就是做人情的时候,她婆母刘氏放任她闲着,也是想给亲近的亲朋们挣点面子情,尤其是大房。
亲兄弟。
米仙仙忍不住摇头。
觉得自个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媳。
所以,她甩手理所应当,半点不羞愧的!
算了算了,看在大哥何志忠的份上,米仙仙冲着何平宴笑笑,拉了拉他的袖子。
整个何家都知道张氏在她面前只有吃亏的。摆摆手:“知道知道,大嫂以后可别乱说话了,咱们何家可是官宦人家了!”
她挺着脸。
她相公挣的!
她相公!
何光重重点头:“老二媳妇说得对,张氏这性子得改!”
张氏白着脸儿,恨不得锤自己一顿。
何平宴移开目光:“仙仙她善解人意,不争不抢,希望嫂子以后待她也宽容些。”
就如爹说的,他的小姑娘很是知趣,虽是她本身不爱争抢的性子在,但她知道娘也想插手此事,这才主动退了一步,和和气气的,皆大欢喜。
他想时时把她捧在手心,她却仍旧善解人意得让他心疼。
“知道了。”张氏垂着头。
刘氏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行了,用饭吧。”
他们一家子用饭,魏海夫妻和钟离夏房都是单独送的一份,这也是何家怕他们一起用不惯才分开的,顾氏和钟离夏都是大户人家出生,用饭规矩多,在一处大家都不自在。
魏海夫妻也在用饭,相比何家堂屋的热闹,夫妻两个很是安静。
用了饭,顾氏:“你去县里挑宅子可挑好了?’’
走得急,魏海还来不及命人先在柳平县挑好宅子,昨儿到了后才派了小厮去寻,他点点头:“寻好了,春溪和金子留在宅子里看顾,过两日洒扫好了我们就搬出去。’’
顾氏好歹也是官小姐出身,在何家住不惯也是正常的,便是魏海自己也有些不适。
顾氏也知道时间太赶,板着脸点点头。
知道他说的是等后日留下吃酒后就搬。
春溪是顾氏的丫头,往日主仆都能在一块说说话,如今春溪在县里,顾氏没了说话的人,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挑着跟魏海说了几句今日的事。
“……我觉着吧,这米氏也太没点规矩了。咱们好歹也到两日了,她都不说主动来跟我说说话的。”
魏海沉默了下。
“那你主动找嫂子了吗?”
顾氏抿着嘴儿不说话,魏海就懂了。
顾氏的出身在官家一般,但放在普通人家眼里就令人高不可攀了,哪怕何兄如今已经有了官身,但在面对嫂子时,顾氏难免的高傲了些。
来之前,他又何尝不是轻看了去?
“咱们什么情形你也知道,何兄是个有才的,早晚会回到京里去,我在他手下做事,以后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你若跟嫂子关系不好,让外人看了,会如何想?”
他道:“你当嫂子只是个乡下妇人呢?’’
“何兄在县里根基深厚,知交好友不少,那些秀才举人娘子跟嫂子的关系很是不错。’’
这是何平宴透露的。
魏海是家中庶子,两人在家中日子并不好过。
顾氏也知道其中道理,深深吸了口气,袖中手紧紧拽着。
行,不就是要她讨好那米氏么!
夜深了,米仙仙捂着嘴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沁着晶莹。怀中,小娃早就呼呼大睡,贴在母亲怀里,很是依赖。
何光跟何志忠兄弟俩还在喝。
何平宴陪着父兄喝酒,一边还不时看着这边。见状,便搁了手中的酒杯,说要回家了。
“不行不行,咱们父子三个多久没在一块儿喝酒了。’’何光满面红光的,“你不知道,你走了三年了,这三年我跟你娘连提都不敢多提……”
刘氏扯着嗓子喊:“老头子,说什么呢。”
何平宴垂着眼眸,抬头说:“行,我先送仙仙回去,待会再来陪你喝。”
“不用不用。’’米仙仙站起身:“这么近,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何平宴没说话,只定定的站在她身边,拉着她:“走吧。”
他难得展现这不容拒绝的一面,面容上增添了一份刚毅俊美,米仙仙心里砰砰直跳,被他拉着往外走。
一路到了二房门口,他才停下了脚步,手掌中还带着温热。
“进去吧,我看你进去。’’
米仙仙咬着嘴儿,轻轻点头:“那你少喝点。’’
何平宴轻笑一声,在她发上碰了碰,微微颔首。
心中怅惘升起,米仙仙只觉得满满不舍,慢腾腾,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院子,再回头,他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米仙仙心里一下甜了起来。
从头到尾。
刚进屋,米婆子从隔壁房间开了门出来,小声说道:“现在才家来,几个孩子早就睡了,女婿还没回?”
米仙仙:“没呢,公爹难得高兴。”
米婆子点点头,看了看她怀里的四饼,接到了自己怀里来,推了推她:“快去洗漱洗漱,今晚四饼跟我睡,明儿一早我早早把人给你送来。”
“不、不用了吧。”
没儿子在,不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了么!
米婆子不理她,抱着人转身回了房。
徒留米仙仙羞得不行,跺跺脚,磨磨蹭蹭去洗漱了。
她娘可真是的,这、这不是暗示……
太羞人了!
躺在床上,米仙仙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脑子里一会儿是昨夜那炙热的怀抱,一会儿是他在耳边的轻笑,拥护,他浓郁的气息中带着几分霸道,几分占有,让人浑身紧绷,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哎呀,他真讨厌!
想着这有的没的,拥着被褥,在黑夜里沉沉睡去。
再醒来,她是被热醒的。
第 40 章
米仙仙觉得自己就跟缺了水的鱼一样, 被仍在岸上,使劲儿在挣扎, 呼吸,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使劲儿推着,一下睁开了双眼。
睡梦中那令人窒息的感觉还没消散,身上压着的重量一下令她清醒了过来。
“相、相公?’’
她轻声唤道。
黑夜里,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身上的人已经洗漱过,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还带着湿润, 沾着水气, 离得近, 米仙仙还能闻到那似有若无的酒气。
这该是喝了多少啊。
她不高兴的哼道:“你不是答应我说少喝么。”
结果醉醺醺回来, 真是的。
她推了推人,没推动。
何平宴虽说瞧着是个书生模样, 但他身材高大,身体结实,并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文人, 许是醉了, 他闭着眼, 白皙的脸上染上了胭脂般的绯红,衬得他一贯秀气的脸庞多了两分艳色。
姝色惑人, 米仙仙忍不住喉头微动。
她目光灼灼,忍不住凑上前,在他脸颊印下一吻。
下一刻, 她正要退却,下巴被定住,温热的唇凑了上来,还带着点酒气,在她嘴角厮磨,又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的侵入她的嘴里,迫使她随着那霸道的气息相融。
这是稍显陌生的,米仙仙心里咚咚狂跳。
却并不讨厌。
何平宴一惯是温和的,但这展露的霸道一面,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光彩,让她很是喜欢。
良久,两人分开。
米仙仙大口大口的喘气,手指碰到他露在外边冰凉的手臂,顾不得羞怯,忙道:“快盖上被子,不然该着凉了。”
何平宴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游移,并不放在心上:“不碍事。”
“胡说!铁打的身体还要受凉呢。”米仙仙凶巴巴的拂开他作乱的手,只差叉腰骂人了:“你盖不盖被子的?!”
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再跟她反着来,以后就不让他上床了。
何平宴失笑,好声好气的:“盖。”
掀了被角,他听话的盖了被子,陪着笑脸跟她说:“不生气了啊。”
她气得过来么!
哼哼两声,又觉得奇怪。
方才还粘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的,这会儿躺在被窝里怎的一动不动了?
米仙仙鼓了鼓嘴儿,倾身扑了过去,被何平宴一把挡住。
“身上凉,你身子弱。”
但她只是看着弱,其实并不弱啊。
不过仙仙心里虽然嘟囔,但他这一说,整个人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她相公啊。
不过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
“你都答应我了要少喝酒,还喝这么多,看在你这回是陪爹跟大哥的份上就算了,下回在外人面前不能喝了,有些姑娘家啊,不肯走正道,尤其是见到你这样长相好又是大官的份上,肯定想赶走我当你的妻子,她们就插缝给你献媚,说不定还给你下药呢,等事情一成了,就能梨花带雨的哭一哭,迫使你纳她进门,一步步的给我们下绊子,然后把我赶下台。”
上辈子,那钟离夏可就是这样登堂入室的。
她一脸过来人的模样,还举出例子给他听。
说到最后,皱了皱小鼻子,哼哼道:“反正我把话放在这里,你可是我的,要是、要是你有别人了,我、我就不跟你好了,我就带着我几个饼饼找别人做爹了。”
反正她长得美,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可是很多人想娶她的。
“不许!’’
何平宴先前还含笑听着,听到后边脸色一沉,定定的看着她:“你想都别想。”
她再嫁只有一种情形。
他死!
米仙仙比她还凶,一咕噜从床上坐起,小手一叉:“是这个事儿么,明明说的是你!”
何平宴忙把被子给她盖上,把人拉到怀里,裹着,生怕她被凉风给吹了。
“是我是我。’’
他按着还想挣扎的人,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再是认真不过:“你说的我一定会记在心里。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米仙仙哪里好意思再计较:“这还差不多。”
除了一个钟离夏,还有陈离夏,王离夏的,无数的小妖精想取她代之,这想生米煮成熟饭最是容易得逞,不知有多少汉子就是喝酒误事,米仙仙可不想家里多出外人来。
那话,她说得再是认真不过的。
“想什么?’’温热中带着酒气的呼吸在耳边响起,还带着两分漫不经心:“看来是我做得不够,才让你胡思乱想。”
他在黑暗中勾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
大掌仿佛带了热度,被他碰触的每一处都像是着了火一般。
脑海中的清明寸寸离去,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婉转娇啼。
寂静的黑夜里,房里的火热让乌云都散了去,露出月光来。
米仙仙满脸潮红。她、她好像还没问钟离夏的事儿!
脑子里这个念头刚升起,随即又被拽入无尽的浪潮中去了,只能随着他沉浮。
清早,米仙仙模模糊糊听到外边有说话声,她眼皮沉沉,小脸蹭了蹭又睡过去了。
米婆子已经忙完都歇了好一阵了,见闺女房里的门还是关着,气冲冲的开了门进去,被子一掀,“啪’’的一巴掌打下去。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你瞧瞧谁家跟你一样这会儿还在睡大觉的?”
清脆的巴掌声拍在米仙仙手臂上。
她揉着眼起身,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困意:“娘,你做什么呀。”
“做什么!’’米婆子简直是恨铁不成刚:“娘先前跟你说的你当耳旁风了?叫你摆正态度,你看看你,女婿一早起来你不说伺候伺候,还让他自个儿下厨给你们烧饭,像话吗?女婿如今可是县老爷了呀闺女,你可长点心吧你。”
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米婆子头发都急白了。
让县老爷给她烧饭洗衣的,她咋心安理得的?
“以前他做这些也没见你说呀。”米仙仙抱着被子,撅着嘴儿。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他就是个秀才,如今他是县老爷了。”
米仙仙不想跟她娘争辩。
别人家的原配当然怕被抛弃呀,恨不得连喝水都给端到嘴边给人的,时时展露自己的贤惠。但她不一样呀。
她这么美。
只要一直美下去,她相公眼里哪里见得见别人的?
论这驭夫之道,米仙仙觉得自己很是有优势的。
可惜,米婆子不给她机会,从床边拿了她的衣裳递过去:“快些穿了。”
在她的逼迫下,米仙仙只得慢腾腾把衣裳穿好了,等洗漱好了,她突然想起来问道:“娘,四饼呢。”
米婆子更是冷哼了:“还知道四饼,你睡得跟小猪似的,还不得多亏了女婿。”
米婆子一脸对闺女百般看不上眼的模样,说她不好,但对她这娇气的模样还挺满意的。
娇气说明闺女被养得好。
四饼一早起来就要娘,米婆子哄不住人,刚把人抱到房门口,就见女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从她手里接了四饼,也不知他怎么哄的,都是抱着,四饼倒真是不哭了,给他穿衣裳也配合,还高高兴兴跟着几个哥哥一起玩。
她就是怕闺女心大,得多提点提点。
出了房门,几个饼饼照旧在院子里看书,最小的四饼偎在大哥身侧,奶声奶气的跟着他念书。
……
米仙仙觉得睡了一觉后她都快不认识自己儿子了。
“他们都用了饭了,过些日子要去县里读书了,可不得好好温书么,对了,那位顾夫人今早来找过你。’’她指了指堂屋桌上放的东西:“那个盒子就是她送来的。”
顾氏高傲,隐隐眼神碰撞时,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藏都藏不住的,又加上米仙仙生得好,比她一个官家千金都生得好,心里更是嫉妒,觉得被比了下去,看她都是在挑刺儿,仿佛能挑出一样来就能证明她强过她了似的。
说实话,米仙仙见过不少这种。
就是村里的姑娘们嫁到了镇上后,那也是觉得自个儿成了贵人的,看不起泥腿子的了,别说官家出身的顾氏了。
她接了盒子,还满是稀奇:“这些官家小姐出身的没成想还能屈能伸的呢。”
顾氏送的是一盒面膏。
米仙仙也是用面膏的,用的还都是镇上铺子里卖的好货,她这张脸本来就美,当然是更要好好保养的。
不过顾氏送的这个更好一些,不是随便唬弄她的那起。
“她说来找你,见你还在睡,就把东西给放下了。”
米仙仙点点头:“行,我记下了。”
给她机会讨好她吧。
她把东西放下,去用了早食,米婆子在一边絮絮叨叨的:“你爹他们明日一早就来,对了,你家俩姑子还没到呢。”
米仙仙对她们没兴趣:“不来也好。’’来就是打秋风,烦人。
大姑子何金霞嫁在隔壁镇,婆家有个杂货铺子,日子过得不错,这大姑子就是出嫁后颇有些看不上娘家泥腿子的那种,逢年过节才来,待不了一会儿,至于她的几个孩子就更少来了。
何银凤婆家倒是近,还是嫁给婆母刘氏的娘家,但相公回来后,刘家那边一丁点动静儿都没有。
“拿乔呢,我看他们是等着女婿亲自过去接的。”米婆子嗤笑一声儿:“刘家老爷子两个还在怕还能成,如今就剩几个舅舅了,还想女婿亲自去请,做梦呢。”
她当丈母娘都没这么威风的。
“不说她们。’’
米仙仙小小打了个哈欠,昨晚胡闹了半宿,她这会浑身酸软,一想到昨夜的激烈,她脸上一片绯红,也亏得米婆子忙手头的没见着。
晌午一用了饭食,还不待米婆子说甚,米仙仙抱着四饼,跟几个孩子交代几句就回房关了门睡大觉了。
米婆子看着,倒也没强迫她不许睡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太阳落坡。
何家不少亲朋都到了,隔壁镇的大姑子何金霞带着她男人跟几个孩子,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来的,二姑子何银凤还没见到人。
何金霞领着男人孩子来二房这边没见到人,被米婆子给打发走了。
“我看她走的时候那脸色可不好看。’’米婆子跟她说。
没说上两句,何平宴下衙回来了。
刚一进家门。
米婆子清清嗓子,用眼神示意米仙仙。
米仙仙撇撇嘴儿,在她目光迫迫下,跟只鸟儿似的飞了过去,仰着甜美的笑脸,声音柔得快要出水了:“相公,你回来啦。”
“累不累?渴不渴?妾身这就给你打水洗漱去。”
她娇滴滴抛下话,屋里屋外到处忙活,比勤劳的蜂蜜还辛劳。
米婆子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是她闺女,一点就通。
何平宴抽抽嘴角,跟几个儿子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呆滞。
趁着她给他找衣裳的空隙,何平宴把人堵在屋里:“今日这是怎么了?”
米仙仙反问:“那你喜欢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这无关做多少事,哪怕只沾沾手,那也是一份心意,更能让他们直观感受到这份情谊的珍贵。
他拉着她的手,并没有遮掩:“喜欢,但我怕你太累了。”
“我不累,其实为你做事我很是开心。”
她垂着头,语气里带着落寞:“可是我娘说了,让我要摆正态度,要伺候好你,不然以后你就觉得我一无是处,除了美貌一无所有,会抛弃我。”
都这个时候了,她仍旧不忘了强调下自己的长相。
何平宴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她不高兴,
他会心疼。
沉吟了一会,他小心的开口:“不然,为夫的衣裳每日就由夫人来整理搭配?”
米仙仙小脸重新漾开光芒。
他微微倾身:“所以,平日的事还是我来做吧,伺候夫人才是为夫的责任。”
米仙仙羞红了脸,嘴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的加重了语气:“不知,为夫昨晚伺候夫人可还算满意?”
“轰’’,米仙仙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4000字哟,骄傲的作者觉得美滋滋的。
车是没有车啦,跟我默念:和谐文明富强。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比心哟。
下一章会说道你们关心的话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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