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之于众
易子胥勾起唇角, 狭长的双眸闪着妖异的光:“许医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易子笙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易子胥的腿说不出话, 他想起前几天方佳对他说的话:“儿子,不用担心,你哥哥绝对不会抢走你的位置的。”
虽然他不知道方佳做了些什么, 但显然不是要让易子胥好起来的结果。
方佳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不敢回应易子笙探寻的目光, 她分明是加大了药的剂量, 为什么易子胥没有神经损伤,反而站起来了?
难道是许若鑫做的手脚?她恶狠狠地看向许若鑫,许若鑫也一脸不可置信。
恶人之间互相推诿, 果真是极其精彩的画面。
“子笙, 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你不希望哥哥的腿好起来吗?”易子胥冷冷道。
易子笙浑身冷汗:“不,我只是太惊喜了。”
凌家父母欣慰地点头,舒出一口气。易峥直接涌出了热泪,站起身拍了拍易子胥的肩膀, 取下眼镜拭泪:“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方佳也跟着站了起来, 语气颤抖:“也许是许医生诊断失误, 这也算不了什么大问题, 人没事了就行。”
“真的是诊断失误吗?”凌慎以突然站起身开口, 眼神澄澈。
众人都转过去看凌慎以, 凌慎以道:“易叔叔, 方阿姨, 爸爸妈妈, 有几样东西我想让您们过一下目。”
说完, 凌慎以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一些照片和文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三年前经茂钢铁的事?”
易峥重新戴上眼镜:“略有耳闻,不过这件事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凌泽山也说:“慎以,这件事和子胥的腿没有关系的话,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关倩用胳膊肘捅了下丈夫:“咱们慎以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凌慎以安抚道:“这件事和子胥哥哥没什么关系,但是和许医生却大有关系。我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很快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希望各位耐心地听我说完。”
关倩点点头:“没事的儿子,咱们听着呢。”
凌慎以笑道:“谢谢妈妈。”
许若鑫的神情躲闪,却仍转动眼珠,似在思考对策。
凌慎以把照片给他们传看,道:“这是原经茂钢铁总裁靳卿如的儿子靳辞在当时拍下的画面,区区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却导致了靳卿如的死亡。而当时执行手术的医生,就是我们这位许医生。巧的是,手术一结束,许医生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言劲松言总。更巧的是,靳卿如死后,经茂钢铁的下一任总裁就成了言劲松,一直就任到了现在。”
方佳解释道:“上一任负责人出了意外,下一任去找医生了解情况也无可厚非。再说就凭几张小孩子拍的照片,也不能证明许医生被言劲松收买了吧。”
凌慎以道:“仅凭照片当然不能,那这张协议呢?”凌慎以举起手中雪白的文件纸,易峥将他拿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以一千万现金换取手术失败”,签署人:言劲松、许若鑫。
易峥双手颤抖,看着许若鑫道:“若鑫,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许若鑫却笑了:“慎以,这是言劲松给你的?就为了答谢你救小辞的事?”
凌慎以摇摇头,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言劲松已经因为窝藏贩毒点被捕了吗,他们家整个翻了个遍,这是警察找出来的。”
易子胥的唇边泛起一丝游刃有余的笑,前几日去接近天泉山温泉里的那两个男人,果然不是空手而归。
言劲松贩毒走私、谋财害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触及法律底线的惯犯,只需要守株待兔,就一定可以抓住他的把柄。不在这一桩上栽跟头,就在下一桩上遭报应。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这个道理。
方佳还在挣扎,勉强微笑:“即使这件事真的是许若鑫做的,那和我们子胥的腿也没有关系。”
凌慎以的眼神一冷:“这些照片和文件扫描件,明天早上就会刊登到各大报纸上。我拿这些给您们看,只是想让您们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对接下来的事也有了心理预期。”
方佳眼神一抖,她没想到凌慎以真的有后招。
凌慎以从袋子里取出两个药丸,带着它的药盒,举到了众人面前,许若鑫的眼神一凛,方佳也后退了一步。
凌慎以笑笑,本来当晚是想马上销毁的,想了想还是各留下了一颗留底当证据,出去倒垃圾的时候也并没有把药盒全部丢掉,而是拿了一些空盒子在手里,方便和之前的药做对比。
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凌慎以道:“这两个药丸,和这种药本来的药丸相比,配方发生了变化。多的成分有致幻的作用,会损伤人的脑神经,让人精神失常。而这个药,是许医生为子胥哥哥专门配制的。”
“我是子胥哥哥的未婚夫,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腿好起来,从来也没有在商界插足过,所以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各位心里应该有数。这个药,也随时可以给各位拿去化验。”
“我今天揭穿这件事,不是为了报复谁,我也不想揪出幕后的指使者是谁。我只希望子胥哥哥可以结束和许医生的医患关系,易叔叔可以把子胥哥哥治疗的事情全权交给我。自从我叫子胥哥哥停了药之后,他的腿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站起来的。”凌慎以语气诚恳,不卑不亢。
这一番话,既没有责怪许若鑫的意思,也没有戳穿方佳幕后指使的身份,维护住了母子的表面情分和易家在外人面前的颜面,只是表达了作为未婚夫的迫切关心。
“怎么会这样?”易峥极其震悚地看着许若鑫和易子胥,他最得意的大儿子的腿,居然被这么耽误了七八年?
凌家夫妇听到了这样的隐情,越发肯定了凌慎以当时“万一是子胥哥哥自己不想让腿好呢”的猜想,感叹起儿子独到的眼光。
方佳庆幸凌慎以没有当着易峥的面拆穿她,及时止损道:“当初安排许医生治疗子胥也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的确也是不能让他继续插手治疗了。是我的疏忽。”
许若鑫本人没有回应,反倒是方佳跳了出来,更加证实了许若鑫是方佳指使的事实。
精明如易峥,如何看不出是妻子动的手脚,震怒之余,却并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只好道:“好,子胥的腿就交给慎以了,至于若鑫,你自己好之为之吧。你做的这番事,实在对不起你天上的父母。”
经茂的事情明日就会公之于众,许若鑫故意设计的医疗事故也会让他锒铛入狱。就算他将来出来,已经有了污点,不可能继续做医生了,他恍惚地苦笑,摇晃着出了易家的大门。
易子胥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杵着手杖走了出去,追上了许若鑫。恢复了站立的他,比许若鑫还要高出大半个头,修身颀长,优雅绅士。凌慎以跟在他的身旁,七八年没有行走的他,很容易摔倒。
“若鑫。”他轻轻唤道,没有责怪,只有心痛。
许若鑫轻笑:“易子胥,你对自己真狠,昨天那样的强电流,你居然一声也不吭,把我都骗了过去。”
易子胥沉痛道:“我知道,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你。”
许若鑫摆摆手:“事已至此,我也不和你谈什么至交好友了,以后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吧。”他看了眼凌慎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子胥的,但我敢肯定绝不仅仅是停了我的药的缘故,这招祸水东引用得不错。”
凌慎以却冷然:“子胥哥哥原谅你,我可不会原谅你。虽然那药暂时没有起作用,但残留体内有没有隐患我还不能确定。至少我不会和伤害我的人做朋友。”
他平时一副温良可欺的模样,但涉及到亲近之人,就一步也不会退让。
许若鑫低头笑道:“慎以,有没有兴趣去我家看看,有话想对你说。”
凌慎以道:“子胥哥哥呢?”
许若鑫道:“他可以去,不过不能进屋偷听我们说悄悄话。”
凌慎以看了一眼易子胥,易子胥点头表示同意。
“好,我去。”凌慎以答应道。
……
许若鑫的家是个很简约的公寓,纯白的设计雅致而不简单,只略略在雪白的墙角放置几盆绿航绿萝,就算是装饰了。
凌慎以不禁想,这屋子和易子胥别墅的装修如出一辙,果然审美一致的人才能玩到一起。
听闻许若鑫的父母很早就因车祸去世了,欠了一大笔债,许若鑫花了很久才还上,现在一个人住。
车祸。凌慎以想到他对易子胥那番“应激性创伤后遗症”的解释,觉得说不定许若鑫自己也有这样的后遗症,所以会对恐惧高速运转事物的症状那么熟悉。
许若鑫是个可怜人。还没开口|交谈,只浅浅看了眼他苍白的居所,凌慎以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但可怜不是做坏事的借口,凌慎以晃了晃脑袋,企图把为他开脱的想法甩出去。
凌慎以在一旁天人交战,许若鑫看着好笑,给他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还是那样温和的语气,两人的心境却早已不同之前了。
凌慎以接过水,却不喝,放到桌子上:“有什么事情,你就快说吧,子胥哥哥还在外面等我。”
许若鑫一笑:“脸还翻得真快,看来子胥哄你挺费劲的。”
凌慎以冷脸道:“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点。”言下之意,许若鑫已经不配做易子胥的朋友了。
许若鑫无奈地摇摇头,带着凌慎以去了书房,从书房抽屉里取出一张雪白的合同纸递给了他。
“你只看到了言劲松那张,没见过这张吧。”许若鑫的语气淡淡,有着看戏的笑意。
凌慎以扫了一眼那张纸,神情顿时变得惊怖,上面写着:“一千万换取手术失败”,内容和言劲松那张一致,署名人却有差别。
纸张的右下角赫然写着“签署人:靳卿如、许若鑫。”
靳卿如自己买通医生害死自己?凌慎以的脑子彻底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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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医生
许若鑫道:“如你所见, 靳卿如本人也和我达成了协议。”
凌慎以不假思索:“这个‘手术失败’是我理解的字面意思?”
许若鑫笑着摇头:“当然不是。下面有详细介绍的文字。”
凌慎以表示可以理解,商人一向严谨,合同上的每个字眼都要斟酌, 一点细小的差错就会让自己损伤大量的资金。
他继续看下去,底下的确有详细解释合同条款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 靳卿如要许若鑫假装手术失败, 达成“假死”的效果。
“靳卿如还活着?”凌慎以下意识问道, 但又很快否定自己, 靳卿如要是还活着,不可能三年了一次也不和亲儿子靳辞联系。
许若鑫果然摇摇头:“他死了。”
凌慎以缓慢开口:“是意外?还是你设计的?”他曾经无比肯定这件事是许若鑫和言劲松串通好的,现在却有了迟疑。
万一的确是事故, 许若鑫被他弄进了监狱?凌慎以不敢想。
许若鑫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替我一个杀人犯着想?不用纠结了, 的确是我下的手。”
“两份合同我都签了,既然靳卿如想‘死’,那我就让他死得真一点。”许若鑫的语气阴冷。
“他为什么想假死?”凌慎以突然问。这个问题其实属于事件之外的旁支,与案件本身关系不大,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他死了是事实, 但凌慎以还是想知道原因。
许若鑫说:“他想骗保。”
骗保。凌慎以笑了:“他作为经茂的总裁, 这么缺钱吗?需要骗保?”
许若鑫摇摇头:“你是不是听说他死后妻子跑了?”
温泉里的两个男人的确是有这么说过, 凌慎以还因此可怜过靳辞, 他点头:“是。”
许若鑫说:“其实不是死后跑了, 是死前就想离婚。”
“言劲松和靳卿如是大学的师兄弟关系, 有人说靳卿如被师弟暗算之后抢了位置。其实他也并不是什么提携师弟的好人, 经茂在他手里的时候没少接黑活儿。后来欠了高利贷, 数额巨大, 他时不时挪用公款补偿。他的妻子也因此和他感情破裂。”
“作为经茂的总裁,他身上的保险是很齐全的,一旦死了,可以获得非常巨额的保险金。所以他想出了假死骗保这个招儿,打算拿了钱改头换面,和妻子儿子一起逃去国外。”
“等一等。”凌慎以忽然想到一件事,看着许若鑫:“你说的我都可以理解。但是,父母感情破裂的事情,靳辞应该是知道的,对不对?”
许若鑫点头一笑:“应该知道。而且我猜想,整件事情他都清楚。”
凌慎以这才意识到,靳辞其实深知父母骗保的事情,只是在他面前伪装成想报仇的样子,引他替他解决这件事。
这么小思想就如此深沉缜密,不知道是该说天资过人还是命途多舛。
凌慎以觉得,抽时间得去找靳辞聊一聊。
一个谜团解开了,凌慎以心里却还有另一个谜团——许若鑫为什么要和言劲松合作,如果单纯为了钱,靳卿如的那一千万还不够?值得为了另一千万去犯人命官司?
凌慎以道:“你也借了高利贷?”
许若鑫看了他一眼,笑得岔了气:“我像这样的人?”
应该来讲,许若鑫和易子胥是朋友,都是修身自持的人,不过鉴于许若鑫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凌慎以不得不有这样大胆的猜测。
他无奈:“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许若鑫叹了口气:“其实吧,是我和靳卿如本人有仇。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要叫你来的原因。”
“四年前,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当时他在来医院看我的路上突发了脑出血,如果及时治疗,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当时我在医院的资历比较浅,院长安排了我先去给靳卿如做手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扁桃体摘除手术,居然排在突发脑出血的前面,只因为他有钱有势。由于就诊不及时,我爱的人从此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一个神采奕奕的青年人,一直偏瘫在床上,是比让他死更加难受的事情。他几度寻死,我每次都阻止他,却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备受煎熬。”
“我要对靳卿如复仇,我痛恨这个仗势欺人的世界,更痛恨不得不低头的自己。我发誓要往上爬,变得比他们还要有权有势。如果魔鬼邪恶,我就要变得比魔鬼更加邪恶,这样才能战胜他们!”
“为此,把人间变成炼狱也在所不惜?”凌慎以轻轻开口,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眼眶已经红了。
“许若鑫,你可是医生啊,医生是救助生命而不是扼杀生命的。”
“我是医生,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许若鑫淡淡回答。
凌慎以心痛不已:“你可以恨他,但你可以通过法律的办法,而不是选择自己报仇。”
许若鑫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上帝他最爱看人受苦,却袖手旁观。没人帮我,我就自己做那个行刑的刽子手。”
凌慎以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被方佳控制着?你想拜托我的事情,就是在你不在的时候照顾他?”
许若鑫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凌慎以摇摇头:“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熟悉照顾瘫痪患者的办法,即使是医生,也不会这么熟练地照顾病人起居。除非,你们家也有一个同样需要你抱来抱去、喂饭穿衣的病人。”
“而且,身边有一个年轻就失去自由的爱人,按理来说能更加对子胥哥哥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你还是选择了给他换药,且不顾多年的朋友情分。那我只能说,你是在最重要的东西和友情、人性之间,选择了前者。”
“你最重要的东西,是那个人对吗?方佳用那个人要挟你,所以你狠下心对自己的挚友下手。”
凌慎以不得不承认,方佳在这方面有着非凡的敏锐度,能够迅速找到人的死穴,让他为己所用,不愧是易子胥的母亲。
“向阳花疗养院,阿默就在那里。”许若鑫面上冰冷的堡垒瞬间崩塌,语气突然柔情万丈。
“叫阿默是吗?我会去把他接出来的。”凌慎以道。方佳经过这次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彻底暴露,应该会选择明哲保身、偃旗息鼓一阵子,把阿默强接出来的方案可行。
许若鑫仿佛完成使命一般,淡淡地看向窗外:“嗯,他叫景默。”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唇边带了一丝微笑,分外地宁静。
凌慎以看着许若鑫的侧脸,觉得他隔得很远很远。
他刚刚才意识到,这个人很快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会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呆上好些年。
“保重。”凌慎以轻轻道。
出了门,凌慎以看着易子胥站在车外,猎猎的风吹动他风衣的下摆,他眼神凌冽,冷冷地注视着许若鑫公寓下的一排向日葵。凛冬的季节,早已没了金黄的花盘,只有枯死的茎叶。
凌慎以笑着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拢进自己的手里:“怎么不去车里等,外面多冷啊。”
易子胥畏寒,即使穿的很多,手脚依然是常年冰冷的。
易子胥垂眸看他,眼神变得柔和:“谈完了?”
“嗯。”
凌慎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高载希没来,易子胥又没好全,只好由他来开车。
易子胥坐到了后面,凌慎以却迟迟不开动。
“在想什么?”易子胥问。
凌慎以透过后视镜看他:“许若鑫之前说的‘骗他’、‘强电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凌慎以这副样子,简直就像盘问一|夜未归的丈夫去了哪里一样较真。
易子胥淡淡一笑,想把这个话题掠过去:“没什么,就是检查的时候瞒过了他而已。”
凌慎以握紧方向盘:“电流,是不是要通过你身上,测试你有没有感觉?”
易子胥低头,沉沉地应了声:“嗯。”
“很痛吧,很痛却还是要忍着。”凌慎以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慎以……”易子胥觉察出他的不对劲,抬眸看他。
凌慎以趴在方向盘上,双手的指甲紧紧地扣入方向盘的皮套里,因用力而泛白。
细软的发梢将眼睛深藏,透露出隐约的湿意。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上下抽噎的身体暗示他在哭泣。
易子胥飞快地下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将他搂入怀里。
“没事的,不痛的。”他细心地拍打凌慎以的背部,像在哄一只受伤的小猫。
凌慎以埋进他的胸膛,低声道:“我以后不会让你这样痛苦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隐忍受苦的人在安慰,说要保护他人的人却在自责流泪,易子胥都感到都些好笑了。
凌慎以喃喃道:“原本以为他们会心疼你,没想到事情揭露出来之后,一句道歉都没有收到。”
凌慎以显然是还在为上午的事情挂怀,易子胥声音涩涩:“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父亲的忽视、母亲弟弟的仇视、无关之人看热闹的眼光,早就习惯了。
世间上最可怕的就是习惯,习惯之后就会认为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本就如此,而不去深究到底该不该如此。
“不可以习惯啊,子胥哥哥。”凌慎以闹脾气般地道。
“有人欺负你,你就要打回去,叫他们道歉。看到有人被欺负,也要出手伸张正义,这样你不幸的时候才有人救你。这样才是对的啊。”凌慎以似乎是说给易子胥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慎以说的对,今后,一定让他们把欠我的对不起加倍奉还。”易子胥捧起凌慎以的脸,为他擦干泪水。
凌慎以眨眨眼睛,回捧起易子胥的脸,然后凑近,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冰凉的唇。
“上次你亲了我,礼尚往来。”
第25章 车……车里面
两人目光对视。一秒, 两秒,三秒。
凌慎以低下头,他又输了。
易子胥面上仿佛凝了寒霜, 眼睛眯起露出隐忍的光,然后下了副驾驶座,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凌慎以摸了摸自己的唇, 想起了易子胥有洁癖的事。
下一瞬, 他驾驶座的门就被大力打开, 冰冷的风灌了进来。
“子胥哥哥, 我不是有意的……唔——”话还没说到一半,凌慎以就被拽了出去,拦腰吻住。
这个吻暴虐却短暂, 易子胥一手拿着手杖, 一手箍着凌慎以的腰,将他丢到车的后座上,然后将手杖丢进座位底下,单膝跪着撑着看他。
“做……做什么?”凌慎以缩到车门处, 背靠着把手,看上去像是随身要跑出去的样子。
易子胥弯身进了车, 将门关上, 按了下车钥匙, 四个车门瞬间锁住。
“怎么办?跑不了了。”易子胥眯着眼睛邪笑, 一点点靠近凌慎以。
凌慎以小声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易子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易子胥将他耳朵一咬, 低声呢喃:“是啊, 你刚刚惹到我了, 现在我要找你算账。”
凌慎以打了个激灵:“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
易子胥松开了他, 气息却依旧停留在他耳畔,像绵软的清风拂过:“有一件事,我从你生病那天起就想做了。现在腿好了,择日不如撞日。”
他生病那天发生了什么凌慎以记不清了,但他现在头脑里的想法却很清晰,那就是:为!什!么!要!帮!易!子!胥!治!腿!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凌慎以将靠枕丢到他身边:“讨厌的天蝎座!”
易子胥轻笑:“看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凌慎以望向一旁:“不可以。至少不能今天在车里。”
易子胥扬眉:“那什么时候愿意?”
凌慎以想了想:“等我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
易子胥离开了他,靠到后座的靠背上:“到底是什么事,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吗?”
凌慎以酝酿片刻道:“你知道泽庄项目吗?”
“嗯,我家和你家合作的项目。”易子胥颔首。
凌慎以继续说:“我怀疑你弟弟在里面动手脚。”
易子胥说:“嗯,有证据吗?单纯凭感觉?”
凌慎以没法给他解释穿越的事情,只能说:“没有证据,但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假。”
易子胥道:“所以你手里的公司名单是……”
凌慎以点头:“没错,就是合作的建材公司的名单。”
易子胥说:“建材公司不是由你家负责联系的吗?”
凌慎以无奈:“这就是你弟弟的狠辣之处,借刀杀人。由他暗中指使建材公司断货,再把问题推到凌氏的身上,让凌氏赔付一大笔违约金。”
易子胥沉吟片刻,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不会放过子笙。我们可以先和父亲谈谈。”
之前一直顾虑易家人,现在和易子胥达成了共识,凌慎以也不再打算遮掩,多一个帮手总是多一份力量。
易父、凌父凌母,都是可以调动的力量。
凌慎以点头:“嗯,希望易叔叔可以相信我们。”
……
易峥的五十岁生日在易家大宅举行,宾客云集,于客厅设置酒席和舞池,着专人在门口迎宾。
易子胥站起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过往的男女都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撑着手杖的他不仅没有颓态,反而像英伦的绅士,一表人才,优雅随性。
凌慎以并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却在易子胥一米九的衬托下相形见绌,两人站立,俨然一对璧人。
但大家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对璧人吸引了过去:高一点的男子阳光硬朗,周身散发着干练的气场,矮一点的男子清秀浅淡,眉眼比女孩子还要好看。
原来易子笙居然带着柳亦一起来了。
两人身上的主角光环耀眼得炫目,很快就成了众人簇拥的焦点。
毕竟易子胥腿还没有完全康复,易家的继承人还是易子笙啊。
今晚只是个寻常的宴会,易峥出来给每张酒席里的人依次敬了酒,便坐在了方佳、凌家夫妇的身边。
“今晚是你父亲的生日,子笙少爷给易先生准备了什么礼物啊?”一个家里与易家世交的生意人说道。
易子笙爽快一笑:“当然准备了。”
易子笙将身旁的手袋一拿,带着柳亦走到了易峥的身边。
他递给易峥一个车钥匙:“爸,我知道你喜欢越野车,今天儿子送你一辆,我试过了,马力十足,您一定喜欢。”
方佳在一旁笑着点头:“子笙有心了,老公你快收下吧,儿子亲自准备的礼物。”
易峥冷冷地嗯了一声,严肃道:“子笙要好好锻炼自己,今后我才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易子笙连连点头,将柳亦往易峥身边一拉:“这就是柳亦。”又对柳亦说:“给我爸打招呼。”
柳亦乖巧地点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易叔叔好,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可以喜欢。”说完将一个钢笔盒递到易峥的面前。
易峥微微点了下头,却没有接下柳亦的礼物。
柳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悬在空中的手收回去也好不收回去也好,还是易子笙提醒了一句“爸,人家柳亦的一片心意,还是赶紧收下吧。”方佳才将那钢笔替易峥收下。
早听说易家原来给易子笙定的未婚夫不是这个普通人家的小子,而是同样财力雄厚的凌家独子,今天一见易峥果然就对柳亦不满意。
外表看起来柳亦温柔有礼,相貌又端方,听说还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没有一点配不上易子笙,看来还是金钱的魅力大,众人在心里把凌慎以鄙夷了一通,顺便怜悯了一番爱情至上的易子笙和柳亦。
易子笙和柳亦送完了礼,接下了轮到易子胥和凌慎以了。易子胥微微示意之后,凌慎以抱着一个箱子走到了易峥的面前。
“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凌慎以对还僵在易峥面前的柳亦说了一句。
柳亦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依然得体地微笑:“啊,当然,慎以少爷请。”
易子笙拉着柳亦退到一边,给易子胥和凌慎以让出位置。凌慎以抱着的那个箱子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听说凌慎以前段时间拍卖花种闹了大笑话,所以他今天依然等着看他的好戏。
凌慎以微笑着将箱子放下来,取下上面蒙着的黑布,露出那个古朴的箱子:“易叔叔,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子胥哥哥一起送你的礼物。”
易子笙轻蔑一笑:“慎以,你没开玩笑吧,你和我哥两个人一起送爸一个木箱?”
四座的宾客看不见那个箱子,仅凭易子笙的话,就开始笑了起来。
凌家父母对视一眼,这孩子又在给他们找麻烦。
易子胥却沉着道:“没有开玩笑,这就是我和慎以准备的礼物。”
凌慎以小孩子心性可能胡闹,易子胥也跟着胡闹?虽然在座的都对他三千万拍花种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亲自一见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柳亦的白莲花属性又开始作妖:“一定是时间太仓促了,慎以和大少爷没有空准备周全。”
大家纷纷赞叹,这个男孩既周全又善解人意,还给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台阶下,反倒是凌慎以,仗着家里有人撑腰把一切当儿戏。
你一言我一语间,方佳开始得意,就算易子胥的腿好了,众人也不会高看他们一眼。
易峥却打量了那个箱子良久,终于露出个欣喜的笑:“这么好的东西,子胥你替我找来了。”
全场静默,易子笙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瞬间消失殆尽。
易子胥微笑点头:“是,希望父亲高兴。”
易峥赞赏地点头:“我记得最早期的时候是用锡罐外面用木箱加固,再上漆、上图案和商号,后来轮船便捷,改了铝箔装,轻便了不少。”
易子胥颔首:“是,我也只能找来铝箔装的。”
易峥摆摆手:“已经很难得了,我自己找了许久都没有做工这么好的。”
方佳问道:“这就是你要找的茶箱?”
易峥点头。柳亦出身寒微,也不了解这种奢侈品,悄悄对易子笙问道:“什么是茶箱?”
易子笙目光幽幽地盯着易子胥和凌慎以,道:“是一种储茶的奢侈品,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欧洲的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上面描绘各自中国风情的图案,满足欧洲人对东方的幻想。”
这种有情调又有档次、还配合了易峥喜好的礼物,的确只有易子胥送得出来。易子笙的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嫉妒。
易峥细细端看了起来,凌慎以对方佳道:“方阿姨,这是茶箱的钥匙,交由女主人保管。”说完将一把铜钥匙交给方佳,带着天真的微笑。
方佳别扭地接过,然后打开了那个茶箱。
一片清香传出,易峥伸手一摸,全是碧绿新鲜的茶叶。
“这是……”易峥惊喜地问。
凌慎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本来应该采用正山小种的茶叶的,那才是西方人最认可的中国红茶,但是我想送您最新鲜的茶叶,所以这些茶叶都是我和子胥哥哥亲自去天泉山采摘、晾晒、翻炒的。希望您能感受我的心意。”
这一番话说得谦逊又诚恳,惹得易峥连连赞赏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很好了,慎以和子胥的礼物,深得我心。”
这一次送礼的较量,高下立现。
在座的都是当地商界名流,生日会上的送礼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和易子笙一样拿着爹妈赚来的钱给爹妈送礼,维持表面的体面。柳亦的礼物也是经过了易子笙的指点,或者干脆就是易子笙出钱买的,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像凌慎以这么用心的人还是头回见。
看凌慎以对易峥和方佳的态度,也是恭敬有余,大家都暗自后悔自己看错了这个男孩。
显然,易峥本人对凌慎以和易子胥更加满意,他对那两人招了招手道:“子胥,慎以,随我到书房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车却不开?讨厌的天蝎座!
第26章 方佳的情|夫
书房构色古朴, 漆木的桌椅、书柜、木地板,加上古董台灯、钢笔,一切都独具西洋特色, 彰显出主人的情调。
进了房间,易子胥和凌慎以对视一眼,摸不清易峥要对他们说什么。
易峥背对着他们, 取下眼镜抹抹眼睛, 转过身开门见山地道:“这些年的事, 是父亲对不起你们。子胥, 父亲想问你一句,现在你的腿已经可以行走了,想不想重新做回易氏的继承人?”
“你从小就天资过人、勤奋刻苦, 把公司交给你, 父亲会非常放心。只是这些年过去,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父亲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回头。”
易峥的声音越来越低,伴随着哽咽。
易子胥眸光漆黑寡情, 凌慎以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看不清,却大致也能猜到吧。
七年前仅仅因为不|良于行有损公司的形象和威信而被剥夺继承人的资格, 而今腿好了又来问他愿不愿意重新做继承人。易峥这个做法, 不仅不尊重作为前继承人的易子胥, 也完全不考虑现继承人易子笙的想法。
虽然和易子笙水火不容, 但凌慎以在这一刻也替他鸣不平。
易峥, 可以算是一个好商人, 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但易子胥会怎么想呢?毕竟是他追求了很久的认可, 他想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无可厚非。
易子胥沉默了半晌, 微微一笑:“如果父亲是想说这件事的话, 我觉得继承人还是继续让弟弟做吧,虽然他行事略有浮躁,但还是个可造之材。”
易子胥让贤的举动并没有出乎易峥的意料,这个儿子心高气傲,不受嗟来之食,即使是双|腿不便的时候都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更别说是现在。
要想说动他接手易氏不是朝夕之事,易峥点点头:“这件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
“就这样,我找你们来也就是这件事,现在说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易峥像是很累的样子。
两人却并没有挪动步子,易峥察觉到,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凌慎以踌躇片刻道:“其实,有件事想让易叔叔知道。”
易峥道:“请讲。”
凌慎以说:“易叔叔是否将泽庄项目交由易子笙全权负责?”
易峥点头:“是的,这件事是子笙在着手去做。”
凌慎以道:“他串通建材公司集体拖货,想让凌氏赔偿一大笔违约金。”
这样大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像家常话一样举重若轻,让易峥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曾料到凌慎以会有这样坦荡的胸怀和直面对手的勇气。
毕竟,易峥是易子笙的亲生父亲,易氏是他未婚夫的家族企业。
但很快,易峥就意识到了凌慎以底气的来源。
易子胥沉沉的目光注视着身边的凌慎以,握紧凌慎以的双手。
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就是凌慎以最大的底气,有易子胥在,凌慎以什么都不用怕。
事关易氏集团的颜面,即使易子笙真的做了,易峥也不可能轻易承认,除非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
易峥冷声道:“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调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不会轻易怀疑我的儿子。”
但三人的心知肚明,调查,就意味着如果易峥发现什么,就会在途中直接抹去痕迹,一点把柄也不会留存在这个世间。
凌慎以突然后悔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应该轻举妄动,凌家父母和易家父母,除了是家里人,更是有合作关系在的商人。即使他今天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会完完全全相信自己的话。
但他还是想要争取:“易叔叔,我是作为自己人才告诉你这件事情,并没有想给易氏抹黑的意思。我并不想毁掉易子笙,我只是想,如果您知道他动了手脚,请制止他,好吗?”
易峥偏过头去,捏了捏鼻梁:“慎以,先出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出了书房,凌慎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
易子胥在身后沉声道:“怎么了?”
凌慎以轻轻道:“不应该告诉你父亲的。他和易子笙是一伙儿的。”
易子胥的眼神里带上怒气:“什么叫一伙儿的,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也想吞掉凌氏的钱,让凌氏破产?”
凌慎以抬头,目光冷冽:“也有这个可能性不是吗?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或许他之前没有这么想,经我提点之后真的这么想了呢?”
易子胥语气坚定:“我父亲可能包庇子笙,但绝对不会做不义之事。慎以,即使是你,也不可以这样想我的父亲。”
也许,真的只是他自己神经质了。凌慎以叹了口气:“子胥哥哥,抱歉,我刚刚情绪有些冲动,你让我先冷静一下,一个人走走好吗?”
易子胥握住他的手腕:“我陪你。”
凌慎以摇头:“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凌慎以一个人在花园里走着,静静思考后面的道路。
的确是他太过心急了,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怎么让双方父母相信他,而在于怎么利用易子笙身上的错扳倒他。只要他犯错,根本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切的事情都会水到渠成。
可是让易子笙犯错谈何容易,男主光环不是说说而已。
凌慎以走着走着,突然听到高跟鞋声,他跟了上去,只见方佳发丝凌乱,嘴唇微肿地从小道走到别墅门口,推门进了屋子。
再转身,一个硬朗干练的中年男人紧跟着旋了出来,衬衫也是不整。两人一前一后,神情状态还如此不正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的地方。
方佳的情|夫?凌慎以突然想到,何必去等着易子笙犯错,他的出身不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吗?
和情|夫偷|情所生的儿子,绝对不可能继承易氏的财产。
易峥要是知道易子笙的身世,不论易子胥怎么推辞,他都不可能把亿万家产交给一个外人。
抓住方佳的把柄,揭穿易子笙的身世,就是一招釜底抽薪,可以当作一招制敌的杀手锏来用。
只要方佳和那个男人还联系,就一定会找到两人的蛛丝马迹。
记住了那个男人的相貌,凌慎以回到了会客厅,开始寻找起那个男人。
原以为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要找一个只依稀见了一面的人会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凌慎以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头发已经重新梳得一丝不苟,叼着一只雪茄,结实的肌肉在西装衬衫下隐隐透出,整个人热情又豪放。
这个人,此时此刻正在和易子笙交谈。
和亲生父亲在养父的房子里谈商务,真是一个诡异的场景。凌慎以拿了杯香槟,坐到了易子胥的身旁。
“气消了?”易子胥冷冷的眸子看向他,手中的玻璃酒杯轻轻撞了下凌慎以的杯子。
凌慎以浅浅应答,目光却仍停留在易子笙和方佳情|夫的身上。
那个人仪态大方,神采奕奕,周身上下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生意的。
“向阳花疗养院的人已经联系上了,这周我们就可以把景默接出来。靳辞也说想要见你一面,你想什么时候见他们?”易子胥翻动着手机,对凌慎以说道。
凌慎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便,都可以”,仍探寻地看着那个男人。
易子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悦道:“你在看子笙?”
易子胥的脸色瞬间蒙上坚冰一层,眼神变得刻毒,凌慎以这才意识到他的行为多么让人误会,忙说:“我不是在看易子笙。他对面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易子胥瞟了一眼,神色变得沉重,将手中香槟一口饮下,方涩涩开口:“认识。我父母的旧相识。”
看到易子胥这个神情,凌慎以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方佳的这些事,易子胥说不定是知道的。
但他故作淡定地说:“这样,我还以为是哪个艺术家?气质挺好的。”
易子胥淡然道:“的确是艺术家。泽庄的整体设计就是交给他们公司来办的。”
凌慎以想起那个做手杖的,不禁感叹:这年头搞艺术的都不再那么纯粹了,真是世风日下。
凌慎以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易子胥简短介绍:“圣韵文化,白文斌。”
比起充满铜臭味和官僚气的易峥,果然还是洒脱自得的白文斌更讨女人喜欢,那样热情爽朗的男人,方佳会心动完全不让人意外。
凌慎以注视着白文斌的五官,与记忆中那个黄色卷发抽烟的青年重合。
威廉的原名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姓白。
凌慎以看着易子胥的手杖道:“子胥哥哥,什么时候不出门的话,把手杖给我拿去检修一下好吗?”
易子胥一笑:“你又想在上面刻什么字?”
凌慎以脸一红,嘴硬道:“什么也不刻,这次去就是要把上面的字全部洗掉。”
易子胥勾唇轻笑,毫不在意:“好啊,只要你舍得。”
……
圣诞之夜,全城各处都挂着彩灯彩球,沿街的商铺放着“铃儿响叮当”的乐曲。这种热闹的节日本来不属于易子胥,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但今年……一想到是和凌慎以独处的第一个圣诞,易子胥推门的动作就迅速了三分。门一开,却听见屋内传来靳辞干净澄澈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真的拿了三粒蔷薇种子上去拍卖?”靳辞站在圣诞树旁,笑得手上的彩球都拿不住了。
凌慎以停下剪纸的手,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笑:“别笑了,有这么好笑吗?”
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躺在躺椅上,手肘弯曲,握着根彩铅,对着刚进门的易子胥露出个温和清浅的微笑。易子胥猜想他应该就是许若鑫的恋人景默了。
高载希看着易子胥渐渐寒冷的脸,在一旁解释:“忘了告诉易先生,今年圣诞凌少爷同意了让靳辞少爷和景默先生到私宅一同过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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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圣诞之夜
易子胥的眉头跳了跳:独处吗?看来是他想得太过简单。
虽然易子胥想要独处, 但屋内温暖的黄色灯光还是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馨。下班回家,一推门,爱人和友人装饰着圣诞树, 在客厅打打闹闹,丰盛的菜肴也早已烹饪好,等待着他们一同品尝。
在没有一个亲人的私宅里, 易子胥却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家的感觉。
“子胥哥哥回来了?”凌慎以停止了和靳辞的打闹, 冲着易子胥笑道:“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易子胥点点头, 眉目上的冰雪消融。
洗完手出来, 靳辞和景默已经到了饭厅,凌慎以站在凳子上,在窗上贴好最后一片雪花。
透着窗户的反光, 凌慎以看到易子胥失神地望着自己, 转身对他笑。
一个不稳,凳子却摇摇晃晃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和地毯来个亲密接触,却被易子胥牢牢接住。
易子胥的腿脚并没有恢复完全, 没什么力气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凌慎以刚舒出口气, 两人就一起摔倒在地。
凌慎以趴在易子胥的身上, 与他四目相对。
易子胥的眸子里仿佛席卷着风雪, 又像有个黑洞, 将凌慎以深深吸引。
“易先生,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听到有东西响?”高载希的声音从饭厅传来, 景默半身不遂, 他必须照顾他, 一时走不开。
“没事。”易子胥紧紧地箍住凌慎以, 回答的语气却云淡风轻。
凌慎以用力挣扎,小声道:“喂,放手!”
易子胥将他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唇边,轻柔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凌慎以心虚地别过头去:“他们会过来的。”
易子胥蛊惑道:“不会的,他们在专心吃饭。”
易子胥的手轻轻搭到凌慎以的腰际,让人失了分寸,他的声音轻缓:“还在生气?”
凌慎以知道他在说易峥生日时候的争吵,侧脸躺在他的胸膛上,讷讷道:“没有。”
易子胥轻笑,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心口:“听到它在说什么了吗?”
凌慎以静静听着那心跳:“它在说:‘我易子胥,就是个大混蛋!’”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脖子上传递过来,凌慎以低头,看见易子胥将一条项链挂到了他脖子上。
紫色的水晶雕刻成风信子的形状,底下是祖母绿当作花叶。
“再听听它在说什么?”易子胥的眸子发着幽幽的光,深情地看着凌慎以。
凌慎以知道,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道歉、后悔,以及赌注、悲伤疯狂的爱。
易子胥的道歉,和爱一样难言。
凌慎以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将项链收到衣服里:“大人不计小人过,反正这是你犯错的凭证,下次再凶我,我就把它丢掉,再也不要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没来由地生气。我理解你爱你的家人,因为我也有家人,也很爱他们。但我对你无条件地坦诚,所以希望你信我,仅此而已。”
易子胥沉沉一应,凑近凌慎以的唇:“我易子胥,从今往后无条件信凌慎以。项链为誓。”
易子胥的气息近在咫尺,凌慎以不好意思地起身:“我饿了,去吃饭了。”易子胥将他拦住:“不愿意就代表没原谅我。”
凌慎以垂眸,飞快地在易子胥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向饭厅落荒而逃,一路踢倒了不少东西。
易子胥坐起身摸索着手杖上的刻字,回味般轻笑。
回到饭桌,靳辞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凌慎以,小大人一般道:“你俩在客厅那么久,做什么呢?”
高载希给景默喂饭的手停了一秒,然后轻咳几声恢复如初。景默的脸色也带着了然的微笑。
凌慎以将勺子放到嘴巴里咬牙切齿:“打架!”
靳辞哈哈大笑:“凌慎以,我觉得你比我还要小孩子。”
此时易子胥也已经走了过来,拉了椅子在凌慎以身旁坐下,对着他挑了挑眉毛:“是啊,小慎以。”
凌慎以隔着桌子就要去捏靳辞的脸:“你再说一次!”
靳辞慢条斯理道:“我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凌慎以将萝卜咬的咯嘣作响:“你说。”
靳辞抬眼看他:“我觉得你,应该是从小养尊处优,极度不在意金钱的类型。或者说,比起金钱,你更在乎情怀或是自己的理念。”
凌慎以没好气道:“你还捉着我蔷薇种子的事不放呢?”
靳辞说:“你只需要回答,我说的对不对。”
凌慎以仔细思索,其实靳辞的结论并没有问题,只不过起因想错了。他并不是从小养尊处优,因为他不是原来的凌慎以,而是末世穿越而来的凌慎以。
末世的土地被高温炙烤,寸草不生,仅靠金钱和地位维持的秩序势必会失衡,异能强大的人才是王者。所以凌慎以对金钱的确非常不看重。
穿越而来之后,凌慎以一开始就拥有了万贯家财,似乎也把一切都认作理所当然。
凌慎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赞同靳辞的说法。
靳辞接着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其实在心里非常看不起唯利是图的人,比如我父亲,子胥哥的父亲,还有许若鑫?”
凌慎以又点了点头,这话的确不假。
靳辞说:“这就是了。”
凌慎以问:“我做错了吗?”
靳辞说:“你没有错,但是你很少体谅他们。”
“其实我小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什么钱,我父亲白手起家,才创造了经茂这个行业巨头。那个时候,我父亲经常不在家,一日三餐合作一餐吃,四处争取合同。我见过他跪下来求人的样子,也见过他宿醉回家无力瘫坐的样子,所以即使到了后来他和妈妈争吵不休,我也知道他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生活。”靳辞娓娓道来,声音沉静如水。
“我相信不止我们家,子胥哥家的易氏,你们家的凌氏,也都是这样发家的。每一分钱,都是心血和汗水;每一份成就,都是日月累积、绞尽脑汁才可以获得的。”
“我知道你怎么想,好的想法千金不换,高兴的事花掉多少钱都值当。但也有很多人,在为钱汲汲营营,终其一生。所以他们会笑你,因为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的钱像是大风刮来的。”
景默和易子胥的脸色相同,他们没办法帮凌慎以反驳他,因为他们同样有着亲身经历,眼见过身边亲近之人的勉励与挣扎。
凌慎以低着头,看不清情绪,易子胥正想安慰,却见他抬头笑了:“嗯,也许我真的要好好想想。”
靳辞原本以为凌慎以会长篇大论地反驳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了错,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都不反驳我一句吗?傻子。”
凌慎以却眨眨眼:“你说的是对的,为什么我要反驳?”原本他还担心靳辞受不了父亲骗保死亡的事实,现在看来,靳辞比他更为成熟沉稳。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才饭厅里还安静地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下一秒气氛就又缓和了起来,高载希笑着说:“天真烂漫这一点,也是慎以少爷独特的魅力所在啊。”
景默也微笑着举起手上的画板,上面画了两条鱼,有指了指凌慎以腰间的双鱼挂坠。
高载希翻译道:“景默先生说慎以少爷是浪漫的双鱼座,所以这么感性。”
景默人如其名,好看又沉默,还细致地了解过凌慎以的星座,他对人的关心就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凌慎以笑着问:“景默为什么不说话?”半身不遂的人,难道不能说话吗?
景默低下了头高载希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奇怪。”
凌慎以鼓励道:“不会的,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啊,不会嘲笑你的。”
景默看了一眼大家,低下头浅浅地说了句:“谢谢。”声音发音古怪,音色却像小提琴般好听。
靳辞说:“许若鑫就是看准你好心,才料定你一定会答应照顾景默。”
凌慎以说:“我还以为在他眼里,我是个难缠的人呢。”
靳辞笑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凌慎以看着身边的易子胥,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话。
“你怎么说动方阿姨放了景默的?你们母子没有吵架吧。”凌慎以说。
易子胥神色淡然:“原本关系就不好,无所谓吵不吵架。景默现在对她来说是个烫手山芋,她巴不得丢了不留把柄。”
说的也是,原本景默就是方佳用来要挟许若鑫给易子胥换药的筹码,现在许若鑫都坐牢去了,景默也没了用处。还留在手里,只会白白地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自然是乐得有人接手。凌慎以也不怕方佳后面会反悔。
易子胥的神情依然冰冷,好像还在想靳辞的话似的。
凌慎以故作为难地道:“子胥哥哥,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不懂人情世故,后悔和我订婚了吧!单都下了,不许退货哦!”
易子胥一见他这样装可怜的样子就笑了,正色道:“订婚戒指都给你了,又怎么会后悔?”
“靳辞说了那么多,你也不需要太过在意。我接受全部的你,你的热情、你的善良、你不合时宜的天真、你对世俗的厌恶。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只需要放手去做。记得有我给你撑腰就够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像是庄重的誓言。
靳辞的火腿肠从叉子上掉到了桌子上,打了个哆嗦:“好肉麻。我发誓这是我在你家吃的最后一餐饭。”
凌慎以低下头,疯狂忍笑。
这是易子胥的表白吗?还真另类。
不过……接受全部的他吗?凌慎以想起穿越的事情,内心多了一丝顾虑。
这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他的相貌、他的家世、他表现出来的娇纵可爱,都不属于原本的他。
易子胥接受的是谁?到底是他努力扮演好的凌慎以,还是这个芯子里面真实的自己。
“易子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其实和你看到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做?”凌慎以的声音冷冽,不像他平日的天真,也抛却了子胥哥哥这个称呼。
易子胥看了他一眼,面前的人目光坚定,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
“不论你是什么。如果你想做丝萝,我自有遒枝给你靠;如果你想做乔木,那我们就并肩面对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慎以有团宠即视感hhh,子胥哥哥求生欲满分
第28章 新年画展
言劲松因为窝藏贩毒点的事情被调查, 许若鑫也因为医疗事故入狱。经茂钢铁的负责人换了一个董事,被言劲松吞掉的靳家财产和股份也暂由刘助理保管,等靳辞成年后就归还给他。等靳辞成年, 他就会一跃成为经茂最大的股东。
合作的人都不在了,易子笙和经茂的协议不攻自破,新的负责人承诺凌慎以和易子胥会按照合同按时供货。
易子胥给景默安排了新的住处, 配了专门照顾的人, 时不时回去看望一番。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凌慎以望着易子胥崭新的手杖发呆, 都怪易子胥平时活动的地方都一尘不染, 且他是极度爱惜物品的性格,手杖一点也没有损坏。
没有损坏,他要找什么借口去见威廉?
直觉告诉凌慎以, 威廉和白文斌之间, 肯定有什么关系。
理由没想好,对方却先发制人了,凌慎以收到了威廉的邀请:1月1日,邀请他同看新年画展。
新年画展?听起来很有意思, 看完正好找他问问白文斌的事。
……
原以为新年画展会是齐聚各国名家的画作,凌慎以到了艺术馆门前才发现, 所有的作品都出自于同一个人之手, 是他的个人展。
那人的海报被架子摆放在艺术馆门口, 亚洲人少有的高|耸眉骨, 干净瘦削的面容上一个胡茬也没有, 几乎认不出是威廉。
海报上用小字写着画家生平:1岁开始画画, 3岁举办第一次个人展览, 人生的第一桶金《伊甸园的生命之树》拍卖出28万元的价格。此后便是无数的杂志封面、电视节目和各国艺术馆的年展。
凌慎以看着海报上“最年少有为的专业艺术家——白西渐”的字眼, 感到一阵陌生。
那个长卷发不修边幅的人, 真的和他是同一个人吗?
走近艺术馆,凌慎以并没有看见白西渐在里面等他,场馆里人很多,却一点细密交谈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只有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大家都在静静地欣赏他的油画。
凌慎以也欣赏了起来,打算边看画边等他。
威廉的作品无法用逻辑去分析具体画的是什么,只需要放任感官去直接体验。油画泼洒着浓烈的色彩,足以看出作画人丰富的内心世界,充沛的感情无处宣泄,只有尽数倾倒在画纸上。颜色的模块在喧嚣,也许在世人看来,这个作画人是疯了,但也许在这个作画人看来,是这个世界疯了。
浓重的末日感,想把一切焚烧殆尽的冲动跃然纸上。
才看了一会儿,凌慎以就有种疲惫的感觉,他转过头去休息休息眼睛,却发现一个女人站在他身旁,投入地看着墙上的画。
那个女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抚摸着肚子,看起来像是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来画展做胎教?孩子看得见吗?凌慎以纳闷。
发现凌慎以在看她,女人转过头,先是淡然的目光,后来却变得探寻,思索了片刻,又露出个微笑。
为什么这么古怪的表情?像是认识他似的?
“你好,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凌慎以低声问道,也许是之前的凌慎以认识的人,可脑袋里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啊。
女人摇摇头:“没有,只不过觉得好像在报纸上见到过你。”
原来是报纸上。当时他和易子胥定婚的消息各大头条都有,买了报纸的人对他眼熟也不奇怪。
女人缓慢地走开了,凌慎以又逛了一会儿,白西渐才走到他的身旁。
他剃去了胡须,头发也变成了寸头,看起来干净干练的样子,倒和海报上的他成了一个人。
“等久了吧,外面有些专家需要接待,耽搁了一下。”
凌慎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笑着说:“我以为你比较适合散漫着生活,这样看起来居然也很好。”
白西渐绕着他们所在的小展厅走了一圈,搓搓手道:“怎么样?我的画还可以吧。”
凌慎以说:“专家说好当然就好,我可看不懂这些抽象的东西。”
白西渐故作惊讶:“那我叫你来岂不是白来了?”
凌慎以说:“是啊,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的画展曲高和寡没人看,你只好骗我来给你把滞销的票买掉。”
白西渐啧了一声:“呀,被发现了。”
凌慎以对白西渐说:“不开玩笑了,画我也看完了,有点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
白西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去我工作室谈吧。”
……
到了工作室,白西渐又变成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除了珍爱的画具摆放得整齐,其余的生活用品都乱七八糟。
凌慎以看不下去,说:“介意我帮你整理一下吗?”
白西渐做了个“请”的动作:“你随意。”
“你未婚夫的手杖,用着还趁手吗?”白西渐问。
凌慎以点点头:“还好,要谢谢你的手艺。”
“手杖不喜欢了可以再换一个,未婚夫也是。”白西渐调笑着说。
凌慎以面无表情:“谢谢,不过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白西渐弹弹烟灰:“你说有事情想找我谈,是什么事情?”
凌慎以停下了整理杂志的手:“我想问你,圣韵文化的白文斌先生,你认识吗?”
白西渐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指了指墙上工作室的标志:“你看呢?”
凌慎以走近,发现那个木牌的角落画着一只独翼,正是圣韵文化的标志。
“他是我老头。”白西渐扬扬眉,“我俩长得像吧。”
的确很像。至少比易子笙和白文斌像。
凌慎以问:“方便问一下令堂的情况吗?”
白西渐又点了根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母亲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怪不得,怪不得白文斌和方佳偷|情了这么多年,要是家里有人要死要活,白文斌也没这么大精力和胆子做这种事。
“为什么突然问我的父亲?”白西渐不经意地问。
凌慎以坦然:“你们家和我们家有个项目正在合作,我好奇,所以问了你一句。”
白西渐点头:“哦,这样。”
“不过,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明知故问是你的风格吗?”凌慎以走到台子前举起一个相框摇了摇。
相框里放了张照片,并肩站着三个人,中间的是白西渐,左边是易子胥,右边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好像是今天在艺术馆看见的那个人,凌慎以凭着照片上模糊的长相依稀辨认。
也许是白西渐的一个熟人。总之白西渐和易子胥认识,这才是重点。
白西渐举手发誓:“苍天可鉴,我之前可真不知道你和子胥是什么关系。”
子胥。叫这么亲昵,应该是亲近的朋友。
凌慎以问:“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白西渐露出个花花公子的笑:“怎么?吃醋了?”
凌慎以无语:“我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我只是好奇而已。”
白西渐笑:“我的凌小少爷,您好奇的事情可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我这里调查户口的。”
凌慎以转身想走:“不想说就算了。”
“哎哎哎啊,别走啊,我说就是了。”白西渐将凌慎以一拉。“我俩以前是中学的同班同学。”
这个解释很可信。富家子弟们都爱把家里的小孩送到本地最好的私立中学,白家和易家交往又密切,很有可能把儿子送到同一个学校读书。
想当年这身体的原主凌慎以和易子笙也是同一个学校,只是不同届。
“嗯,那你也认识许若鑫啰。”凌慎以推理道。
白西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自然,经常一起打球。他的事情我有所耳闻,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完全看不出来。可惜他那个聪明的脑袋瓜了。”
“可我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你。”凌慎以说。
如果真是一起玩的朋友,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易子胥和许若鑫在来往,而白西渐几乎和易子胥没了交集。
白西渐说:“易老板那么忙,我一个闲得长蘑菇的人,怎么好意思打扰他?”
凌慎以望着他:“你们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白西渐说:“怎么可能?只是子胥后来出了变故,性格阴沉了,走动就少了。”
凌慎以点点头,他也记得许若鑫说过易子胥之前是很温柔的,车祸让他变化很大。
凌慎以的心里一软:“他很喜欢你给他做的手杖,我回去告诉他你的身份。抽个时间,大家可以一起聚一聚。”
虽然凌慎以不敢打包票,但易子胥近段时间已经开朗了不少,虽然脸上依旧常年蒙着冰霜,但远不是第一次相见时那样阴鸷可怕的人了。
他希望易子胥能和他过往的朋友多走动走动,把关闭的心门彻底打开。
至于白文斌和方佳,那是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和他们的友谊是没有关系的。
白西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果他愿意,当然是可以的。我时间多的很,随身都可以约我。”
凌慎以说:“那一言为定,我和他商量好了就请你到我们家来做客。”
……
凌慎以在公司的生活早已走上正轨,这日,张秘书却将一堆材料拿了过来,告诉他凌泽山想让他升为项目经理,泽庄的事情全权由他负责。
“我资历这么浅,真的可以吗?”凌慎以不敢相信。
张秘书微笑道:“凌先生说,嘉义集团和经茂钢铁那两桩事你处理得很好,他相信你的能力。”
想起来有阵子没见到凌家父母了,凌慎以有些惭愧:“我爸爸他最近还好吗?”
张秘书说:“凌先生很好。有空的话,可以和易先生一起回家看看他们。”
凌慎以点头:“一定。”
柳亦却从旁边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往凌慎以这边看。
张秘书问:“柳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柳亦遮遮掩掩:“没什么事情,就是报纸上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凌少爷知不知情。”语气委婉,充满了替凌慎以担心的意思。
凌慎以知道他一向爱使坏心眼,冷声道:“什么报纸?”
柳亦半推半就地将报纸拿了过来,只见上面的头版写着:
“代孕还是外遇?易氏集团大公子与孕妇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凌慎以:你猜我信吗?
第29章 原来是嫉妒
凌慎以还没什么反应, 柳亦先开了口:“我本来不想让慎以少爷你知道的,但这件事毕竟是件大事,你可要好好问一下易大少爷才行。”
凌慎以面无表情地冷冷道:“说完了吗?”
柳亦故作无辜:“嗯?凌少爷我是好心……”
凌慎以道:“不好意思, 我没有时间听闲杂人等挑拨离间,我和子胥哥哥感情很好,不会相信媒体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说完将张秘书一拉:“张秘书, 过来一下。”
柳亦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然后晾在原地, 握紧双拳, 心想:凌慎以, 你也就表面淡定,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在意!
凌慎以拉着张秘书去了隔间,将报纸递给她:“麻烦你帮忙调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 联系一下报社,把发出去的报纸全部收购回来,用其他的娱乐新闻把头条顶替重新印发。”
张秘书点头答应,神色担忧:“慎以少爷, 您没事吧。”
凌慎以摇摇头:“我还不至于这么蠢,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张秘书道:“慎以少爷小心。”
张秘书的担忧不无道理, 虽说是商人之间的心机, 但经常会牵扯到一些黑恶势力, 涉及到暴力事件, 动不动就会有生命危险。
况且, 二十多年前, 关倩和凌慎以已经陷入过一次险境了。
不过, 凌慎以末世来的人, 并不会把这点危险放在眼里。成群结队的丧尸他都不怕,人难道会比丧尸难对付?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放心好了。”
此时正值上班时分,早高峰的报纸大概是销售一空,有关于易氏大公子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
通常来说,媒体最关注的是一二线的明星绯闻,除了一两个行业巨头上市的消息和一些公司的广告,报纸上几乎不会有商人的信息。
但易子胥是个例外。
从事业来讲,他是易氏集团的长子,原定的继承人,十五岁就跟在易峥身边,十六岁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十七岁易峥交给他的一个传统旧行业,用了一年时间就让濒临破产的分公司起死回生。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
从经历来讲,他七年前遭遇车祸,然后不|良于行,被剥夺了继承人的资格,却凭着自己的能力将胥华公司打理得蒸蒸日上,几个月前居然腿好了,又重新站起来了。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从婚恋关系来讲,英俊的外表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从来没有被发现有恋爱关系,十年如一日勤恳地在公司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却突然有了和凌氏独子订婚的消息,现在又爆出来这样劲爆的新闻。可以说是天然的八卦材料。
这种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传奇的人,是媒体最偏爱的焦点。
也因为此,易子胥更加小心自己的行踪和隐私,几乎没有人能成功套到他的消息。
除非是他本人故意透露,或者,熟人暗算。
外遇或是代孕,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让他名声扫地,不可能是他本人故意为之。
以凌慎以对易子胥的了解,要是他真的有外遇,绝对会滴水不漏地瞒过所有人。所以大概聪明一点的看报纸的人也不会相信他真的有外遇,哪里就这么傻,会被媒体拍到?纯八卦的人倒是会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易子胥为了凌氏的财产,骗婚还委屈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代孕的可信度更大,毕竟如果凌慎以和易子胥真的要组建家庭,财产总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
前者违背道德,后者违法,这个想要暗算易子胥的人,把他所有的活路都堵死了,就想让他的丑事板上钉钉。
凌慎以再仔细看了眼报纸上的照片:易子胥带着名表正襟危坐,对面的女人面容温婉,嘴角带笑。
那个女人,就是白西渐相框里那个女人,也是凌慎以在艺术馆碰到的那个孕妇。
易子胥为什么要去见她?
想到这里,凌慎以摇摇头,不,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易子胥给了他无条件的信任,难道他反而不相信易子胥了吗?
手机一阵震动,他飞快地翻出来接,在听到对面那个有磁性的嗓音的时候,自已都没意识到地开始颤抖。
“喂,慎以。”
“喂……我在。”凌慎以稳定心绪,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手。
“报纸上的事情你不要相信,我会尽快处理。”易子胥的声音沉沉的。
明知道他看不到,凌慎以还是点头:“嗯,我没有相信。”
易子胥道:“嗯,现在要开个会,待会再给你详细解释。”
凌慎以轻轻道:“没关系的,你先忙自己的事情。”
“嗯。”电话挂断。
凌慎以深吸一口气,出了公司的门。
白西渐,一定是他。
这一次,他要亲自帮易子胥铲清这个障碍。
……
到了白西渐的工作室,白西渐仍然悠哉游哉,擦拭着自己心爱的画具。脚边放了一堆快递箱子,看上去像是要放去艺术馆的东西。
看到凌慎以来了,他吹了个口哨:“凌小少爷,看到今天精彩的新闻了吗?”
凌慎以将报纸往地上一扔:“你拍的?”
白西渐摸了摸身后的相机:“怎么样,这光圈和滤镜,把你未婚夫拍得帅气吧。全城的姑娘小伙看了都恨嫁了。”
凌慎以诘问道:“为什么这么做,易子胥招你惹你了?”
白西渐的眼光变得狠辣:“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没做都这么可恨!”
凌慎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白西渐嘶吼起来:“不许你提她!”
凌慎以却很平静:“许你自己利用她,不许别人提她?”
白西渐将相框拍碎在地,洒落一地玻璃,然后疯狂得将报纸从中撕开,将易子胥和那个女人分开。
“他根本不配和夏纯在一张纸上!”
凌慎以了然,原来是嫉妒。
凌慎以道:“你喜欢夏纯,可是夏纯喜欢易子胥,对吗?”
白西渐点燃一支香烟放入嘴巴,咬牙切齿:“易子胥有什么好,狂妄自大,连她的表白听都不听。他家里有钱?我家里也有钱啊,我的钱可以通通给她。我为她画画,为她写诗。她对我笑,却不肯把心给我。”
白西渐的话语逻辑都几乎混乱了,只因为太过激动。
凌慎以无奈,易子胥冷漠了点是不假,但是对于朋友绝对是真心相待,怎么会狂妄?怪只怪易子胥喜欢男人,无论夏纯多么美丽动人,他都不会心动的。不喜欢的人,直接拒绝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夏纯表白,是近段时间的事情还是之前的事情?你们的照片都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报复他?”凌慎以问。
白西渐讽刺地笑:“七年了,她出国了七年,我想念了她七年。那晚她在我怀里,唤的依然是易子胥的名字。”
凌慎以震悚:“原来夏纯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他还以为夏纯早已另外成家,孩子是其他人的呢。
白西渐笑道:“为什么是我的?为什么不可能是易子胥的呢?你就这么相信他?他们俩可是私下见了面啊。”
凌慎以道:“他俩的见面不是你设计的吗?”
白西渐道:“夏纯可没那么听我的话,要不是当晚喝醉了,她也不会投入我的怀抱。我只是跟踪了她,然后稍微利用了一下他们的见面而已。”
“有了我的孩子还要和易子胥见面,我真感动于这样的深情。”白西渐的眼神变得阴狠,像是有一条毒蛇在瞳孔盘桓。
凌慎以预感到危机,一步步往后退:“你冷静一下,想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西渐轻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他故作惊讶地看着凌慎以:“你往后退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再退,就要踩到后面那个人了。”
凌慎以下意识回头:“我后面什么人?”
“砰”的一声,木棒敲击后脑勺的声音响起,凌慎以还没看清后面是谁,就被打晕了过去。
白西渐打了个响指:“干得漂亮。”
后面脸上带刀疤的粗壮男人道:“二十年前绑了他|妈,二十年后又绑他。这圈子里的人就和他家这么大仇吗?”
白西渐蹲下来摸了摸凌慎以雪白的脸,笑道:“怪就怪他总爱多管闲事。”
“喂,凌小少爷。你说易子胥出了事你和他解除婚约,撇得干干净净不就完了,为什么非要管他和别人的闲事?还想让我和他继续做朋友,我该说你有英雄病呢还是圣母病,真以为你能让世界和平啊。”
“还是,易子胥真有那么大魅力,让你和她都愿意为他付出?”
……
凌慎以是被水管漏水的滴答声吵醒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只有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的通风口透露天光,显示出现在是白天。冷风从里面灌进来,冰凉坚硬的水泥地硌得凌慎以身上生疼,又是冬天,肢体越发不活泛。
水管下积了一滩水,沉积着水垢和苔藓,旁边一个躺椅,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在上面打呼噜。
“别瞧了,这回关你的地下室可比上回难找得多,没人会来救你的。”男人闭着眼,却意识到凌慎以在动,不愧是惯犯。
凌慎以问:“我睡了几个小时?”
男人道:“几个小时?这都第二天白天了。我寻思着我也没打那么重啊。”
第二天,那昨天的新闻应该已经压下去了。只要在易子胥发现自己不见之前跑出去,就没多大关系。白西渐嘛,当他脑袋抽风好了。
凌慎以尝试着套话:“你和白西渐是一伙儿的?”
男人摇头:“我不认识他,我们老板和他达成了交易,给了他二十多个人看着你。”
原来不止有他一个人,外面还有二十多个人。
“放我出去吧。我家很有钱的,我给你老板更多的钱。”凌慎以晓之以理。
男人撇撇嘴:“谁都能买通我家老板,就你凌家不行。”
“为什么?”凌慎以好奇。
“能买通二十年前就不会绑你|妈了。”男人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凌慎以:不好意思,我在末世一个打十个
作者君:这就是你在易子胥面前怂成小奶猫的理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易子胥强吻你?
感谢遇见,深鞠躬
第30章 一打二十
“你们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和我爸妈有什么恩怨?”凌慎以问。
白西渐的事情还没弄明白, 现在又牵扯出二十年前的绑架案,凌慎以一时之间也忘了重心在哪。
男人正想开口,却摆了摆手:“我不说, 才放出来没多久,我们老板叫我谨言慎行。”
他拿起脚边的报纸道:“你未婚夫在上面,你看不看?”
凌慎以被麻绳反绑着手脚, 打着难以解开的水手结, 固拥着前去看报纸。
男人看了眼凌慎以被勒红的手腕, 想起二十年前仓库里关倩羊水破了那一幕, 顿时于心不忍:“算了算了,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脚捆着就得了, 你也跑不了。”于是拿了剪刀, 把他手上的绳子剪断。
凌慎以飞快地夺过报纸,看到上面是一片火海,依稀可以看出是艺术馆的场地,旁边一张女人的黑白照, 正是夏纯。
新闻标题:《杀人灭口?易子胥为平谣言纵火行凶?》
“她死了?”凌慎以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
“可不,你说你未婚夫看着精明, 怎么就这么想不通?”男人啧啧道。
凌慎以低吼道:“闭嘴, 易子胥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摇摇头:“证据确凿, 他跑不了的。”
凌慎以翻开报纸内页, 查看相关事件的详细报道。那几页上的照片印得清晰, 都是现场拍到的痕迹:44码的脚印, 旁边手杖独一无二的痕迹, 以及……
遗落的天蝎挂坠。
凌慎以咽了下口水, 没想到易子胥一直随身带着它, 他原以为易子胥收下之后就随意丢了呢。始料未及之余,心中又升起一丝甜蜜。但,易子胥为什么会到那个地方去?难道一切真是新闻里说的那样?是自己盲目信任他,自己看错了他?
原以为昨天的谣言平息下去就行,却发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易子胥更加有口莫辩了。
身边的男人用手机打开了一个视频,等了好久都缓冲不出来,男人骂骂咧咧:“草,这地下室信号都没。”
凌慎以正打算一把将手机抢过来,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突然从地下室门口传来,当当当当的,像渺远的梆子声,由远及近。
男人将手机囫囵收起:“老板,您来了。”
“嗯。”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黑色的高跟鞋,头发乌黑笔直,眼瞳漆黑没有情绪。
整个一黑寡妇。凌慎以腹诽。
不过,虽然是个中年人,却也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冰山美人。
“老武,你刚刚是想给他看什么?”女老板冷声道,语气里不怒自威。
老武咽了咽口水:“没什么,就是易子胥的监控录像。”
女老板面无表情:“不要给他看那个。”
“没看,没看呢。加载不出来,哈哈哈哈。”老武打着哈哈。
女老板蹲了下来,正视着凌慎以:“你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要想跑。”
凌慎以并不怕她,问道:“为什么?”
女老板垂眸,不愿多解释:“总之,在我手里比在白西渐手里安全。”
看来白西渐和这位女老板并没有达成一致,或者说,白西渐最开始拜托了她,她也答应了,但是后来又反悔了。更或者说,她一开始就是假装答应白西渐的。
凌慎以正欲再问,女老板的手机铃声响了,接听后传来白西渐的声音,听不真切,却显然很愤怒。
女老板回应,语气依然沉着:“威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
“嗯,我没想把他交给你。”
……
“那你可以自己试着找找看。”
没说几句,女老板就把电话挂断了,留白西渐一个人在对面暴跳如雷。
看来她并不打算放人。
凌慎以知道白西渐危险,却还是有非去找他求证不可的理由。
他昂起脸,故作天真:“阿姨。”
女老板显然没意识到他突然的亲昵称呼,一愣:“干什么?”
凌慎以挠了挠身子:“我一天没洗澡了,这里又脏又臭的,还很冷。我想洗个热水澡。”
这栋楼像是某个工厂改造的地方,二十多个人在这里生活几天,肯定有接水做饭的场地。
女老板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好,老武,带他去洗个澡,门口放两个人看着他。”
“是,老板。”老武高声应下,将凌慎以扛着就走。
凌慎以在他背上还不忘对女老板道:“谢谢阿姨了。”他眯眼一笑,让女老板恍惚。凌慎以不禁庆幸,顶着这长人畜无害的脸,撒什么谎做什么坏事都很方便。
看着凌慎以和武勇离开的背影,路银花低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机的锁屏是一对男女,大约二十来岁,穿着和服站在樱花树下,男人的面容和凌泽山一般无二。
“我记得你也是很爱干净,很讲究穿着打扮,每次出门都让我等很久。”她冰冷的面容上泛起温柔的笑,“你儿子和你真是一模一样。”
……
为了防止凌慎以记路,武勇用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抱着他一路走到了浴室。到了门口后,又把他的外套拿着,免得他在里面不方便。
武勇揭下蒙眼的布道:“进去吧,里面有热水,想洗多久洗多久。”
凌慎以点头:“谢谢。”
进去后,开了水,凌慎以一边感受久违的温暖,一边用精神力探查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栋年久废弃的工厂大楼,一共五层,女老板每一层都安排了四个人轮流巡逻。大楼构造呈对称的田字格,有经验的人都会知道,走在日字形的楼层里就已经非常容易让人晕头转向,更何况是在没有阳光、不清楚时间的田字格大楼里。
凌慎以探出自己现在是被带到了顶楼,要摸清楚方向、打赢那些拦路的人对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他时间有限。
如果说易子胥真的惹上了人命官司,那每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凌慎以闭上眼睛,感受着废弃工厂中道路的走向。
找到了!他猛地睁眼,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
正常的路走不成,检修的管道总可以吧。
凌慎以把水放着,蒙蔽门外人的视听,擦干身体,搭着凳子打开淋浴头上活动板房的塑料拼接砖。在这个工厂中,有一条用于检修的工人专用通道,里面分别埋着冷凝水和热水的管道,可供一人匍匐前进。
凌慎以换上单薄的衬衫和裤子,咬咬牙:先跑,救人要紧,外面的衣服就不要了。
还好刚刚武勇说他想洗多久就可以洗多久,可以多拖延一段时间。
凭着脑袋中探查到的地形,凌慎以顺着甬道爬了很久很久,眼前全是黑暗,还遇到好几个岔路口。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永远在这通道里面走不出去的时候,他碰到了底。
砰砰砰。他拍打了一下对面的东西,发现是个小铁门。
没有钥匙,砸开也不难,凌慎以举拳,正要砸下去,却被不知什么力量往后拽去,他被拖着在地上拉了好大一段路。
“靠,关键时刻谁拉我脚踝!”凌慎以不是性情暴躁的人,却还是急得爆了粗口。
他是学过防身术的,有人拉着脚踝的时候,绕着对方的手腕打个转,再用脚将对方的手腕一别,反关节的痛就会让对方松手。
凌慎以绕开了那人的手,却发现明明仅容一人通过的管道此刻挤了好几个壮汉,前仆后继地拉他的脚。
“让开,我有急事!我要救人的!”凌慎以大喊,他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让接连进浴室的二十几个人都听见了。
一定是他洗得太久了,外面看守的两个人起了疑心,进来查看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武勇抓住能拽住的所有衣料将凌慎以往后拖,强迫他不靠近那个铁门,也是大喊:“你别跑了,我们也很为难的!”
凌慎以自认本来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只是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对新世界的一切都多了份包容和忍让。此刻却是想速战速决,他用力地将脚向那些人的脸和手踹去,后面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往后倒去。
“哎呀”……“哎哟”的惨叫声接连不断。
“得罪了!”凌慎以在黑暗中都能闻到那股血腥气。
有了空档,凌慎以继续往前爬,却被一个钩子钩住了脖子上的项链,他瞬间感受到一阵窒息。
他下意识地想扯掉那个项链,如果两只手一起向两边扯,他完全有力量将它扯断丢弃,可最后一秒的清醒让他停住了动作:
那是易子胥送他的项链。
“我易子胥,从今往后无条件信凌慎以。项链为誓。”
脑海里那深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凌慎以双手一松,被拖了出去。
钩子松开,凌慎以恢复了深思,大喘几口气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挥拳向身边的人打去。
“不是说他是富家公子吗?怎么力气这么大?”汉子们围了上来,还不忘纳闷地问。
“就是啊,看他给我踹的。”
他们原本以为,拉凌慎以回来就算结束,可他们打错了算盘,没料到一个开阔的空间更加方便凌慎以施展拳脚。
二十多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凌慎以就处在圆心的位置,不需要异能,直接的格斗就可以撂倒那一群人。
凌慎以躲避着那些人挥过来的拳,瘦削的身体比前世的身体速度更快,身形如鬼魅般闪避有效,一个扫堂腿,就倒了一片人。
人多其实难打,要分清敌友,凌慎以却简单,全都是敌人,直接打就好。
绝对的蛮力谁都吃不消,凌慎以又是不要命的打法,像是不知道痛,拳拳到肉,四处都是骨骼断裂和哀叫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堆人就全部倒地,凌慎以打开淋浴喷头向他们撒去,血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汗水更刺激了他们的伤口。
这栋大楼全封闭式不透光,必须依靠电灯照明才行。凌慎以关闭电闸,翻身上了管道,看了眼地上的人,道了声抱歉,然后扣上天花板砖。
没有他人的阻碍,又有了之前爬行的经验,凌慎以轻车熟路,很快又爬到了铁门面前。
凌慎以没有钥匙,但臂力惊人,伸手一拧就把锁拧断了。一线天光乍现,凌慎以激动地抬手挡住眼睛。
下一瞬,一个蛮横的胳膊,就将他拽了出去,然后头就被蒙进了一个黑麻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为什么你看到易子胥的挂坠的第一反应是甜蜜,难道不觉得他的证据在行凶现场找到很棘手吗?
凌慎以:就……很开心啊(低头微笑)
作者君:(好我为什么要自己喂自己狗粮)下一个问题,你一打二十是想证明什么吗?证明你有反攻的能力?
凌慎以:只是想证明我不虚而已。(低头脸红)反攻是不可能的,我其实很软萌的(星星眼)
作者君:听到了没,主角亲自澄清,不存在肾虚CP,逆是不可能逆的,冲着这难听的CP名也不可能逆的。(被评论区笑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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