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双修须知》
傅仪清让相星晖先行回去收拾收拾, 准备好去极北之地,单独留下了花菱在殿内。
正事说完,师徒二人开始聊花菱的私事。
傅仪清一脸八卦, 笑着问花菱:“在一起了?”
花菱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傅仪清:“师尊,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仪清却问:“又?”
“之前和孟湛然、孟师兄一起回来的, 路上他也看出来了。”花菱道。
傅仪清:“还不是因为你俩的表情,一个含羞带怯,一个神采奕奕。”
“谁!谁含羞带怯?!”花菱以为说她, 警觉道,谈个恋爱应该不至于吧。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十……”傅仪清道,然后又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结为道侣啊?”
花菱刚放下来的心又被提起,怎么突然就快进到被催婚这一步了?
花菱:“再、再处处呗……”
“啧, 懒得管你。”傅仪清朝花菱扔过一本书,然后就把她撵回了菱花阁。
花菱拿着书回去, 天气转凉,她走在路上都感受到了几丝凉意。
花菱回了菱花阁, 燃起灯,借光看清了书名:《双修须知》。
师尊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她将书往桌上随手一扔,倒在床上开始瞎扑腾, 滚来滚去压抑不住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花菱也说不清楚自己这种奇妙的心情, 轻飘飘的被一团柔软的东西托起,像她第一次学会御气飞行时的那种失重、畅快, 以及克制不住的兴奋感。
花菱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突然坐直了身体, 下床去桌上捞回了那本《双修须知》。
她发誓, 她只打算浅看一下。
花菱翻开第一页,内容竟然还挺正经, 十分详细的介绍如何结成道侣,及其准备过程。她暗暗记下,随后又往后翻了几页,书页上开始出现一些栩栩如生的图画,左侧用小字标注着一行,看着还挺文雅。图上一男一女,穿得挺严实,花菱觉得没什么问题,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她看得津津有味,越往下翻,这画上人物的服饰就越少,最后开始进行了一些双人活动。
“啪!”
花菱猛地把书合上,当即就放出红莲业火,要烧了这垃圾图书!
直到这本《双修须知》化成灰烬,她才松了口气,放心倒回床上。
花菱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没想到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竟然很容易就陷入睡梦之中,心满意足的一觉睡到大天明。
……
翌日一早。
花菱被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叫醒。她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随手给自己丢了个除尘咒,头发还略微有些缭乱,就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收拾整齐、容光焕发的相星晖。花菱瞬间清醒了,他正要开口说话,花菱“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紧急采取行动,将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后,才重新打开了门,装作无事发生,问道:“怎么了?”
相星晖说:“我要前往雪渊了,想来和师姐道个别。”
“哦!”花菱想起这茬了,“现在就要去了吗?”
“早去早回。”
花菱张开双手,打开怀抱:“来吧。”
相星晖大概看懂了花菱的意思,有些迟疑地抱了上去,不确定师姐是不是这个意思。
花菱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拍了两下相星晖的背:“早点回来,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联系师门,或者…联系我也行。”
“好。”他轻声应道,心中被从未有过的安定充斥着,人还没离开太清峰一步,相星晖已经归心似箭,开始想花菱了。
花菱放开他,摸了摸头:“去吧。”
相星晖踏上万仞,再看了花菱两眼。
花菱朝他挥挥手,目送他朝北方而去。
眼见人消失在天边,花菱才收回目光,回了屋,她现在是打坐也静不下心,看书也看不进去,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花菱索性提着千钧往宗门演武场跑,打算随便逮个人练练。
演武场好几个台子都空无一人,大都扎堆聚在一处,零星几个台子上在对练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地往那处看。
花菱往台上看去,原来是李策正在和秘境中得到的灵傀对战。
花菱和相星晖昨日没回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外宣称的,默默在一旁听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没等花菱站多久,青云峰的两个体修抱着手就开始唠嗑起来。
“李师兄运气真好。”
“难道不是王阳朔王师弟运气好?我听说是他捡到的。”
“王师弟又用不着,这不就便宜李师兄了。”
“也是。”
三言两语间,花菱明白了,锅都甩给欧皇背了,反正他名副其实。
场上的李策经过被花菱打过一顿后,下意识在减少自己剑招中那些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动作,逐渐化繁为简,招式流畅度方面虽然还有一些小问题,在相较于之前,不知在外头从哪儿学的那堆花里胡哨的剑招,已经好上许多。
花菱看不透灵傀的具体战力,灵傀好像在刻意配合李策的实力,既能发现他习惯性带着的多余动作,迅速抓住,毫不留情地攻去,又能在李策调整招式时,给他喂招。
真是个好东西。花菱心道。
黑甲灵傀手持宽剑,铁盔胄覆面,露出无机质的眼神以及木雕的鼻子和嘴,它的木头似乎和掌管明真仙君秘境的那木偶人一样,面呈象牙白,黑灰色的木纹均匀,横贯灵傀面中,有种独特的、诡异的美感。
场下的围观的众人一时间有些羡慕,摩拳擦掌,对这个灵傀都十分好奇。
花菱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一个个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对他们问道:“想上去试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纷纷喊了声“花师姐”。
青云峰那两个体修跑到花菱跟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想当然想了,只是我等实力不如李师兄,怕是还不能同那灵傀对战。”
花菱道:“无妨,想去就去。”
她扬声喊道:“李策!”
李策听到这声,接下灵傀一击后,一人一傀皆收住了手。
李策问道:“师姐,怎么了?”
花菱说:“这些师弟也想试试,你下来,让他们试试。”
然后又对灵傀问道:“可以吗?”
这灵傀有神智,缓缓朝花菱点了点头。
“哦,好。”
李策跃下台子,花菱拍了拍青云峰那弟子,说:“去吧。”
“多谢师姐!”青云峰弟子一脸高兴地上去了。
灵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判断出对方是个体修,收起剑,赤手空拳摆好了架势。
花菱一看,心中便有了数,这灵傀果然能根据作战对手的情况,调整自己的对战方式。
体修抱拳对灵傀行礼:“请赐教。”
灵傀估认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学着体修的样子,生硬的回了个礼。
场上对战开始,灵傀根据体修的修为将自己也调整到了金丹后期,以身法拳术,同体修近身肉搏。
几招之下,灵傀就已经摸清这个体修的短板,同他过招间,有意无意向对方短板攻击,迫使体修作出反应,要么及时抵挡,要么硬生生接下,还击过去。
体修虽然觉得对战起来有些吃力,但他也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毛病,在接下来的对战中,开始留意自己那些破绽之处。
花菱道:“你说,咱们要不要给它设一个武学讲师之类的头衔……就和宗门学堂里的那些讲师一样,辰时授课,申时结束,按例发放月俸,一切待遇和学堂讲师同等。”
李策每次都会被大师姐的想法惊到,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个做法不仅可以帮到他们这些所学驳杂,不知什么时候就出了岔子的人,而且可以帮到许多尚未有师承的外门弟子。
“去找宗主?”李策问道。
“叫上它一起吧。”花菱朝灵傀扬了扬下巴。
“对了,小师弟呢?”李策突然想起,随口问道。
花菱叹了口气,道:“师尊派他去雪渊了。”
“哦。”
场上切磋结束,花菱对灵傀招了招手,灵傀又模仿体修的动作,行过礼后,一跃落到花菱他们面前。
背后那群没排上队的弟子有些失望,不过毕竟是太清峰的灵傀,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两两对战去了。
李策“哥俩好”似的揽上灵傀的肩:“问你个事儿,你愿不愿意当我们无涯宗的武学讲师?”
灵傀:“何谓讲师?”
“就像今天这样,指点这些弟子对战,每月有一百上品灵石的月俸,辰时开始,申时结束,每月有十日休假,怎么样?”李策道。
灵傀那双暗蓝的眼中流转过一丝光华,道:“主人既然把我交给了你们,那就由你们做主。”
花菱道:“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灵傀:“但凭吩咐。”
“那就当你同意了。”
两人带着他一道去找了宗主季鸿羽。
季鸿羽见到花菱,意外道:“花师侄,你们怎么来了?”
花菱和李策说明来意,季鸿羽听完,当机立断就同意了,笑眯了眼,感叹道:“你们太清峰真是不藏私。”
花菱和李策想起秘境中得来的天材地宝无数,同时心虚了一瞬。
花菱正色道:“那就这么定了,它的月俸……”
季鸿羽大方道:“自然由宗门承担。”
“多谢宗主。”
花菱得到答复,准备离开。
“对了,花师侄。”季鸿羽叫住她,“这次的仙门大会,无涯宗不打算参加,花师侄不必准备了。”
“是。”
两人一傀退下了,花菱心中觉得奇怪,之前内门大比中,宗主话里话外明明是想让他们参加,怎么突然要退出了?
花菱懒得去想,回太清峰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不用参加仙门大会了,这不就意味着她可以去雪渊找相星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灵傀:有编制了。
第52章 雪渊
灵傀暂时跟着李策住在一处, 花菱随他们一道上了峰顶,迫不及待就往主殿跑。
“师尊!”
傅仪清放下书卷,抬头看她:“又怎么了?”
“宗主刚才说, 无涯宗不参与这届仙门大会,我是不是可以……”花菱笑嘻嘻地说道。
傅仪清语气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
“谢谢师尊, 我走了!”
花菱欢欢喜喜跑回菱花阁,大老远就看见菱花阁阵法外站着个守门弟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在等着她。
花菱落到守门弟子面前,守门弟子对她行过礼后,便说明来意。
“相星晖、相师兄托人给花师姐带了这些东西。”
他双手奉上一个乾坤袋,花菱取出一粒中品灵石递给守门弟子, 然后接过那个乾坤袋,道:“辛苦你了。”
“多谢师姐, 东西已送到,我就继续下去守门了。”
守门弟子下去了, 花菱拎着乾坤袋进了菱花阁,她打开乾坤袋,将里头的东西都放出来堆到桌上。
一封信从里头飘出来, 信封上写着“花菱亲启”四个字, 下笔苍劲有力,字体端正克制。
她拆开看了看, 里头寥寥几语:一路所见颇觉新奇有趣,想让师姐也看看, 回过神来已买了这些, 望师姐不弃。
花菱被他击中内心,相星晖就是那种一路见到的所有觉得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都想分享给喜欢的人看。
花菱想了半天, 觉得他好像那个什么……旅行的青蛙里的蛙儿子,走到哪儿都不忘往回寄点特产。
花菱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胭脂水粉、钿合金钗……多是一些女子用的东西,不过来自北地,无涯宗这边的确少有,那堆东西中也不乏一些奇珍异宝。
花菱挑了几样一同带去,出发前试着用传讯符联系了一下相星晖。
相星晖像是随时盯着传讯符一样,花菱这头刚注入灵力,他那头就接通了。
“师姐?东西收到了?”相星晖语调轻松,看来没遇到什么问题。
花菱回道:“嗯,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快到雪渊了。”
花菱起了点戏弄之心,暂时不告诉他自己要去雪渊的消息,到时候偷偷给他个惊喜,于是语气平静地说:“哦,那你注意着点儿,早点回来。”
相星晖:“师姐放心。”
花菱掐断传讯符,立马收拾好一堆东西出了门,踩着千钧,朝北方飞去。
一路北上,飞过太阳落下夜幕降临,直至次日破晓,她才抵达极北之地上方。
花菱感觉不到疲惫。
朔风凛冽,气温骤降,由萧瑟秋景逐渐过度到一片茫茫白雪之中。
飞雪宫设在一片雪山环绕之中,宫外林间设有迷幻阵法,误入者只能原地打转,无法往前迈出一步。曾经有误入的猎户误打误撞进了阵法,在阵中绕了一晚上还在原地打转,林中猛禽发出一声怪叫,猎户这才惊醒,慌忙逃出山中。
此后,流传出许多传言,或是说山中有精怪作祟,或是说山中住着神仙,不得打扰……
总之,传言多起来之后,很少有人再涉足飞雪宫附近。
花菱见离得也不远了,便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落了下去,踏上一片新雪,留下一串脚印,朝前走去。
极北之地虽冷,但今日天气晴朗,天地一色,辽阔又高远,日光清澈如水,映照得雪地似乎在发光。景色宜人,花菱的心情也愈发轻快起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飞雪宫范围,她穿过雪地,呼吸之间,浅浅白雾缭绕。
花菱没注意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草市,周边并无村落聚居,这片草市看着只是临时搭在此处,不知是否是因为今日天气还算不错的原因,来草市的人也不算少。
花菱刚往前走一步,就被一位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大娘拉住了。
大娘一脸关心地看着她:“姑娘,你这打哪儿来的啊?衣裳穿这么薄,不得着凉了!”
花菱没料到这里居然开起了草市,更没料到自己会被热心大娘抓住嘘寒问暖。
她直接将自己的另一只爪子搭在了大娘抓着她的手上:“我、那什么……火气旺,我一点都不冷,不用担心我!”
虽然她搭上来的爪子的确很暖和,但大娘还是皱着眉瞅了她一会儿:“你这衣服太薄了,这冰天雪地的,可不得冻出个好歹。喏,那边有处卖袄子的,你要是待会儿冻的受不了了,可以去那儿添点儿衣裳。”
大娘下巴朝一处撇了撇,花菱看过去,是一处卖风帽、复襦的地方。
“多谢,这就去了。”
花菱道过谢,朝大娘指的那处装模作样地走过去,眼睛都不眨地花了一把银子,买了一对白色毛绒绒的耳衣和一件狐裘。
她把狐裘披上,耳衣戴上,回头看了一眼大娘,大娘果然满意点头。
有一种冷,叫旁人看着冷。
“这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在这里卖东西?”花菱随口问道。
老板刚卖了狐裘,做了她的大生意,热情替她解惑:“您可是赶着了,这几日正是我们这儿的迎冬节草市,今天是最后一天,大家伙儿买完卖完都得回家藏着过冬咯。”
“以前不是说这山上有古怪,不能随意靠近吗?怎么现在都开到这儿了?”
“嗐,姑娘,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跟你说,这山上住着的可不是什么精怪,山中住着的,可都是些神仙呢。咱摆在这里,也是为了祈求神仙庇佑,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老板乐呵呵地说着,尽管他是卖这些保暖之物的,但他穿着依然不算厚实,双手被冻得通红。
“哦。”花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东游西逛,打算慢慢走出这个草市。
来草市上的人大多都是来寻点耐放的粮食,都买上一些囤在家中过冬。有些钱的人家,甚至带着家里的劳动力一起来,成担成担地往回买东西。
花菱在一处看到过眼熟的小瓷瓶,守着摊子的人见她在看自己这边,立即招呼起来:“姑娘,看看这上好的霜花沤,质地细腻,不油不糊手,绝对好用!”
花菱凑近看了两眼,确定相星晖给她带回去的那些东西中就有一罐这个,笑着说:“已经有人买给我了。”
卖霜花沤的听见她这句,莫名觉得腹中饱胀,噎得慌,悻悻然坐了回去。
花菱从手腕上的银臂钏中悄悄召出一张符,注入灵力,隐匿在人群中走出草市。
市集尽头便是通往飞雪宫的山路,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白雪无痕,连飞禽走兽的足迹都没有,只有一些枯枝败叶半掩在雪中。
据花菱目测,这雪的深度可能都要到她小腿肚子下了,一脚一个坑。她放弃了走上去的打算,御气腾空而起,上空风大了起来,差点吹掉她一只耳衣,花菱索性将耳衣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朝雪渊方向飞去。
飞雪宫紧邻雪渊,但雪渊在其之后,花菱需要绕开飞雪宫大阵范围,才能不受飞雪宫的察觉,悄无声息潜入雪渊。
花菱一路捏着隐匿符飞,借助符箓和云层,尽力掩盖自己的气息和身影,不多时便到了飞雪宫附近。
飞雪宫建在群山环绕的中心平坦地带,不过也有部分房屋宫殿建在稍高一些的位置,楼宇鳞次栉比,美轮美奂,在上空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花菱缓缓降到半空,折了支树枝,沿途戳着走,树枝触到阵法,尖端会消失在视线中。平常微风吹动,树枝摇曳,有不少会触到飞雪宫的阵法,已是寻常,这种轻微的触动,飞雪宫众人都没当回事。
花菱借着一截树枝,慢慢摸到了雪渊边上。
山崖裂开,形成天堑,两边偏生又离得不算远,给人一种奋力一跃就能跳过去的错觉,往下一看,却又被深不可测的雪渊吓得腿软。
崖边的碎雪因花菱踩上,片片飞雪落入深渊,悄无声息。
花菱凝视着雪渊,两边倒挂着冰锥,崖间白雾笼罩,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她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花菱在内心嘲笑自己,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就一条小沟,难不成她还怕了吗?
这么想着,她便朝崖底飞去。
不知是否因为雪渊狭窄的缘故,崖间格外阴寒,花菱这种火灵根修士都能感受到了几分刺骨的寒意,而愈往下,这种寒意愈发加重。
花菱拉了拉飞扬着的狐裘,把自己裹紧了一点,专注地找着相星晖的身影。
神识能探查到的范围内都没发现他的身影,花菱便往更深处去了。
“嘶——”她抽了口凉气,“小师弟不会被冻死了吧?!”
雪渊深处,花菱听到些响动,像是……像是有人在打斗的声音!
花菱当即就召出千钧,往声音方向飞去。
已经接近雪渊底部,笼罩在花菱周身的白雾逐渐变黑,崖底流着一条暗河,花菱看不太清,不确定崖底流着的是否是水,流速缓慢,液体似乎格外浓稠,也听不见寻常流水潺潺的声音。
光线幽暗,花菱盯着暗河看了一会儿,河水似乎是黑色的……
邪魔之气。
这一念头出现在花菱脑中,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
激烈的打斗声再次传来,花菱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闷哼声。
小师弟!
千钧化作长刀,花菱提着,朝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河道清洁
相星晖正和几只怪物交手。
花菱瞅着身上的狐裘有点妨碍她发挥, 暂时解下,和耳衣一起收回乾坤袋中。
那些怪物全身被黑气包裹,手脚细长, 面容模糊不清,甚至可以说长相十分潦草。之前伶人图中的舞女没有五官, 现在相星晖交手的这些怪物虽然有五官,只是它们的鼻子眼睛长得错乱又怪异,像是在刻意模仿人的长相, 却画虎不成反类犬,学了个四不像。
花菱瞬间移动到相星晖身边,长刀一挥,替他斩去一旁朝他袭来的怪手。
“师姐?!”相星晖略有些吃惊地喊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脸上有些伤口,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溅到他脸上的浓稠黑血流下, 身上也有些伤,血液浸湿衣襟。
她出门前干净整洁的小师弟, 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花菱说道:“宗门退出这届仙门大会,我想着反正也无事,打算给你个惊喜, 没告诉你, 就先过来了。”
“这是些什么东西?”
“邪气凝成的魔物。”相星晖说道,眼中杀气森森, 刀尖对准四周蠢蠢欲动的魔物。
那只被花菱一刀斩去手臂的魔物退至暗河中,一触到河水, 立即融成一滩, 混在一起,成为那浓稠似浆的河水, 而没过多久,河水中重新凝出一只魔物。
魔物带着阴寒的河水出来,比之前那只更像个人,至少鼻子眼睛长得没先前那么偏远了。
相星晖解释道:“这些魔物每从河中出来一次,修为就会更强,面容也会更接近人。而且……它们好像想去上边……”
拿不准魔物的打算,但相星晖知道一定不能让它们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原想着先将千年冰露寻到,便先下了雪渊,没想到不光没找到千年冰露,还碰到了这些魔物,身陷于此。既没来得及去调查飞雪宫的消息,也没找到空隙向太清峰传回消息。
“这么邪门?”
花菱和相星晖背靠着背,砍杀四周朝他们源源不断袭来的魔物。花菱来了后,相星晖倒是没再受什么伤,不过在这暗河附近作战始终不是个事儿,魔物缺胳膊少腿了,往河中一扑,又是一条好魔。
但此处灵气稀薄,花菱和相星晖又不像这些魔物一样能无限重来,再这么拖下去,两人迟早在这里耗死。
花菱挥过一刀后,放出红莲业火。
莲火一经放出,幽暗的崖底便有了一丝光亮,周围的魔物也不敢靠近。
花、相二人借着火光看清了魔物真实的模样。
有几只已经逐渐变得人模人样的,甚至从掌中凝出了一把长刀,模仿花、相二人的动作,像是握在手中一样。
魔物全身漆黑,周身黑气缭绕,一两滴黑色液体从它们的四肢、躯干上流下,滚落到崖底岩层上,再被暗河吸引着,缓缓汇入其中。
花菱加大灵力释放,霎时,莲火燃得更旺,火光一碰到魔物,对方那张不成形状的嘴就因为吃痛而张得巨大,发出尖利的长啸,嗓音粗粝难听。
火焰一旦触到魔物身体,愈发炽盛,火焰一下便吞噬魔物全身,黑气在明亮的火光中溢散,魔物在极痛之下本能的化解为一滴一滴黑色液体。
花菱不打算放过这些液体,继续放出灵力,莲火猛然暴涨,将几只魔物烧得一干二净。然而暗河中又逐渐凝出好几只人形魔物,细长的手臂从河中伸出,搭到花菱和相星晖站着的岩壁边,一只只渐渐从暗河里爬出,颇有几分“浴火重生”的意味。
“没完没了。”
花菱内府灵气尚且充裕,她打量着暗河,内心估量着能不能一口气将这条邪魔之气汇成的暗河给烧干了。
她心一横,控制红莲业火沿着暗河一路向上延烧,河中那些尚未凝成人形的魔物,顷刻之间,它们的面中裂开一条细长的口子,口子大大张开,嘶哑粗涩的尖啸声从中发出。
一个开了头,暗河中其他那些魔物纷纷裂开条口子,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魔音贯耳,虽然不像梵玉蟾蜍的蟾啸那样可以攻击修士神识,但也对两人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污染。
相星晖站在边上,万仞化作长弓,接连放出几箭,箭矢穿透一张张裂开的大嘴,中箭的魔物偃旗息鼓,折磨人的声音立马小了许多。他手中的万仞随即变为长鞭,截截漆黑的铁骨长鞭缠到同样黑成一团、奇形怪状的魔物的脖颈上,像是从它身体里天然长出来的一部分,极适合它。
其他几个魔物显然也觉得适合自己,模仿着开始生长。
然而,瞬息之间,相星晖手上发力,将长鞭往回一拉,魔物立马身首分离,刚凝出没多久的头又被相星晖送回了暗河中,魔物瞬间化成一滩黑水。
他如法炮制解决了几只快要成型的魔物,然后变回长刀,身法极快,刀刀将魔物们送回河中。
花菱的红莲业火从尽头燃烧到暗河源头,水位线下去一半,花菱感知内府剩余灵力,应该够把这些河水烧个一干二净。
她加大灵气输送,橙红的火焰蓦地腾空蹿起一瞬,热气如浪,熯天炽地。壁上结着的冰层、飘落崖底的薄雪,在火焰的灼烧之下渐渐融化,顺势而流,往逐渐干涸的暗河中汇去。
清冽的雪水进入暗河中,同浓稠的黑液不相融合,独成一条条透明的细线浮在黑液之上,而后又汇成一条,涓滴成河。
阴冷和黑雾都在这烈焰的灼烧下,一荡而空。
残余的阴寒黑雾依然带着刺骨的冰寒,无孔不入。尽管花菱离自己的灵火很近,甚至在发际额头间冒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但被半空中漂浮的黑雾触到后,寒意仍旧渗透皮肤,丝丝缕缕浸进骨头缝中,寒凉彻骨。
花菱头一次感觉到这么疲惫,然而她不敢中断灵力输送,由邪魔之气凝聚而成的暗河在火焰稍小之后,竟有反涨之势,下去的水位线又略微上浮,她只能持续加大灵力输送,维持烈火,看着暗河一点一点枯竭。
花菱的手因脱力而有些微微发抖,相星晖担忧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花菱察觉到他的视线,回了声:“没事,别让它们上岸。”
她的音量比平常小上许多,还微喘着气。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定要在此时就将这河水烧尽,只是看着这沉静的黑水,她心中就有极其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告诉花菱必须马上解决掉这条暗河……
看出花菱的坚持,相星晖没有多问,提着刀配合着她,防止魔物凝成人形回到岸上。
随着河中液体的减少,河中许多魔物未等相星晖送它一程,自己融回了河中,数量锐减。
然而在那些魔物自行了断后,剩余的魔物凝聚速度明显变快。它们学聪明了,将资源倾斜给那些离花菱和相星晖远的魔物,前方的任由他杀,后方的快速凝成人形。
相星晖哪能给它们这机会,身法、招式都变得极快,解决掉附近几只魔物后,长弓出现在他手中,连发三支灵箭,箭箭射中魔物头部。
刚要爬上岸的魔物中箭后立即化作一滩黑水,回炉重造了。
花菱这边一鼓作气加大火力,终于将最后一滴阴沉的河水烧干。
黑雾散尽,她收回红莲业火,险些耗尽灵力。
花菱身体晃了两下,有些站不稳。相星晖及时回到她身旁,扶了一把,花菱这才稳住身形。
“师姐,我这就带你上去。”相星晖说完便微弯下腰,打算抱起花菱,带她上去。
花菱没骨头似地倚在他身上:“不急,再等等。”
相星晖带着她,寻了处干净的位置坐下,调整好位置,方便她倚靠。
花菱坐着往后一倒,后脑勺靠在相星晖肩上,仰头从雪渊底部看着细成一条线的天空,然后回正,看着干枯的河道一点一点被融化的雪水填满。
清澈的雪水倒映着极远的蓝天白云,先前那黑色液体没有再次凝聚的迹象。
又过了一会儿后,透明的雪水竟然开始散发出莹蓝色的光晕。
“千年冰露!”
花菱原本闲闲懒懒地靠在相星晖身上,盯着狭窄的河道。一见到莹蓝色光晕,她蓦地从相星晖身上起来,招呼着相星晖,两人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堆小瓷瓶,收集千年冰露。
花菱指尖一碰到千年冰露,便感到一股温凉的感觉,和邪魔之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液体不同,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即使是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也不会有半分刺骨的感觉。
千年冰露温和清正的力量正在修复她身上细小的伤口,连带从前没注意过的暗伤也一并在这股力量下慢慢愈合。
两人装的差不多了,河道中的千年冰露还是源源不断地流淌着。
花菱道:“上去吧。”
她摆出姿势,示意相星晖把她抱上去。
千年冰露虽修复了身上的伤口,但花菱体内的灵气还十分匮乏,没办法支撑自己回到上头。
相星晖弯腰抱起花菱,将她带到雪渊之上。
崖上的寒霜花正在雪地中开着,清香怡人。
寒霜花常年结苞,感温而放,估摸是花菱在下边烧火烧得温度够了,崖上的寒霜花就绽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飞雪宫
相星晖一向谨慎, 将可能暴露两人的痕迹一一抹去后,才带着花菱轻飘飘的从雪渊底下上去。
回到到崖上后,相星晖眼尖瞅到花菱之前在边缘留下的足迹, 顺手移了一堆新雪,盖住了那点痕迹。
他一路抱着花菱半浮于空中, 足不沾雪,不留痕迹。
两人路过那树寒霜花时,花菱手痒, 顺手摘了一朵,然后将冰蓝色的寒霜花别到相星晖发间,清寒又甜蜜的花香瞬间向他袭来。
相星晖随她怎么弄,只是劝道:“师姐快调息吧。”
“知道了。”
花菱嘴上应着, 脑中却想起了什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双毛绒绒的白色耳衣, 又套到了相星晖耳朵上。
这保暖又可爱的小玩意儿一戴到相星晖耳朵上,他周身清冷肃杀的气质活生生被砍去一大半, 像只呆愣的白狼,耳畔还簪着朵冰蓝色的花。
寒霜花别得有些不稳,在耳衣戴上去后, 摇摇向下坠去。
相星晖瞥了一眼往下飘落的花,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抱着花菱往下捞回了那朵花。
寒霜花静静躺在相星晖手中, 花菱不安分地躺在相星晖怀中搞东搞西,又把那朵花别到他耳畔, 施了点小法术固定住。
花菱打扮完相星晖, 才老实运转灵蕴决,攒灵力。
相星晖原想着先带花菱找出安全的地方恢复灵力, 抱着人刚没飞多远,神识却探查到有一队人在赶往雪渊。
“师姐,有人来了。”
“嗯?”
花菱想了一下,四处皆是一片雪白,树木枝叶不丰,不便遮挡,于是伸手指了指上面。
一朵悠悠飘忽的白云正在二人头顶上方,形成一片阴影。
相星晖看上去,立即就带着她往高处飞去,躲到那片云层后面。
白云悠悠飘动,相星晖抱着花菱躲在后面,和白云保持同步,一起飘动。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花菱总觉得这飘动幅度,好像在坐摇篮。
她被自己的想法笑得不行,一手勾住相星晖脖子,埋在他怀里笑得浑身颤抖。
“师姐……”
相星晖小声喊道,声音颇为无奈。
花菱又不敢笑出声,强行缓了缓,重新窝在他怀里运转灵蕴决。
两人到云层后没多久,来了几个身着白衣的人,一身雪白明晃晃地站在雪地里,花、相两人都觉得白得有点晃眼睛。
衣角上绣着冰蓝的寒霜花,而领头的人赫然就是飞雪宫大弟子,云涯。
两人隔得远,看不清云涯等人的神情,只见他们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在云涯带领下,一个个往雪渊跳下。
一群人跳下去后,相星晖看向花菱。
花菱内府攒了些灵气,从他怀中下来:“先在这里等等。”
果然没过多久,云涯一行人就从底下上来了。
几人再次环顾四周,但周围一片寂静,茫茫的雪地上连飞禽走兽的足迹都罕见。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零零碎碎的响动,飞雪宫弟子“铮”地一声拔出了剑,泛着寒光的剑尖齐刷刷的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胖得滚圆的鸟雀扑棱棱从枝头飞起,树枝颤抖,碎雪簌簌抖落。
肥啾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小豆豆眼中也看到了不远处对着它的剑尖,立马扑棱着翅膀,掉头就飞走了。
这只鸟雀带来的响动平息后,飞雪宫众人并没有半分放松,凝神聚气,紧握着剑。
然而至鸟飞走后,飞雪宫众人神经紧绷,和空气斗智斗勇半天,没有再出现别的东西。
云涯收了剑,余下几人也跟着收了回去,然后围作一团,面朝云涯。
云涯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众人立即准备动身,折返回飞雪宫。
云涯回头往上方看了一眼,其余几人跟着他看过去,只有一朵悠悠的白云在上空。
“怎么了,大师兄?”
云涯收回目光:“没事,回去吧。”
花菱同相星晖在云后躲着,见云涯望过来,心提起了几分,所幸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云涯好歹也是个元婴期修士,五感敏锐,花菱不敢用神识窥探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他们的反应中推测出,飞雪宫这群人怕是对雪渊底下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上次在煌口郡同云涯见面时,他周身气息清正,不带半分邪魔之气。这次两人虽离得远,但依然没有从飞雪宫众人身上看到一丝邪魔之气。
怪了。花菱心道。
这群人既不用做修炼,也不像丰游和水曲那样,利用邪气传播疫病。
花菱苦思冥想,想不出飞雪宫守着那条河的目的。
两人等飞雪宫众人都离开后,才放心从云层后出来。
花菱缓缓落到寒霜花的树干上,估摸了一下枝干的承重能力,她一屁股坐了上去,拂去身旁的积雪,拍拍旁边,招呼相星晖道:“师弟,坐!”
相星晖闻言坐到她身边。
还好这树活得有些年岁了,枝干粗壮,两人坐在一起,枝头向下弯了弯,叶上白雪下坠。
“飞雪宫不对劲,这群人明显知晓雪渊中的那条暗河。”花菱开口道。
她甚至怀疑那条暗河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但……若那条河从前是千年冰露,飞雪宫为何要放着这疗伤圣物不用,要将其扭转为邪魔之气汇集而成的黑液呢?
“这群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花菱低声说了出来,眉头微蹙,抬眼往飞雪宫方向看了一眼。
相星晖安静听着,他心中的猜测和花菱相差无几,只等着师姐的判断。
花菱沉思片刻:“先离开这里。”
冒险进飞雪宫打探可能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兹事体大,花菱决定立即传讯给师尊,报告这件事。
花菱做出决断,两人从树上下来,准备暂且先离开雪渊。
相星晖召出万仞:“师姐刚恢复灵力,还需多休息,还是我来吧。”
“行。”
花菱便搭着相星晖的手,踏上万仞。相星晖在前,控制万仞往南飞去,花菱在后,取出一张传讯符,向傅仪清汇报在这里的发现。
相星晖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风声呼啸,将花菱的一句话撕碎成几个模糊的音节。
傅仪清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风声太大,你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花菱在剑上听得也费劲儿,她把传讯符贴到自己耳朵边才勉强听清楚傅仪清的话。
前头的相星晖意识到了什么,放慢了速度,风声骤然小了许多。
而认真汇报的花菱却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提高音量,长话短说,大声向傅仪清说了这边的情况。
花菱说完后,天地重新安静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放出神识往下看了看,他俩已经出了飞雪宫范围。
还好没在飞雪宫头顶上说。
花菱松了口气。
傅仪清道:“知道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留意一下沿途异常。”
她的语气不辨喜怒,但花菱能听出其中严肃的意味。
“是,师尊。”
相星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飞行速度再次减缓,方便花菱观察沿途情况。
虽是晴日,但日近深冬,严寒逼近,花菱那日碰到的草市早已散去,各家各户鲜少有人在外走动。
吹着的风变得和缓,这样的温度对花菱来说没什么影响,她看了一眼相星晖,往前挪了几步,一巴掌拍上相星晖肩膀。
相星晖被她这一巴掌拍得差点又是一抖,万仞轻微颠簸了一下。继而他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灵力自肩膀起,弥漫全身,他身上那点寒冷被逐一驱走。
“多谢师姐。”
“没事。”
两人乘着剑自南飞去,而飞雪宫中却不太平静。
“啪!”
一盏茶杯从上方甩到云涯面前,茶盏四裂,浅金清澈的茶汤流了一地,些许溅到衣角,而云涯和他身后那几个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气都不敢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扔茶盏的人依旧觉得不解气,从座上起身,提起衣裙拾级而下,站到云涯面前,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云涯白俊的脸上浮现红印。
女子面容姣好,娇俏动人,只是那眉宇间暗藏的暴虐之气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娇纵倨傲,破坏了她容貌中的那份明媚可爱。
“一群废物,飞雪宫要你们何用,连人潜进去了都不知道!”
云涯身后一人想开口解释:“师妹……”
听见这个称呼,女子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那人,一双猩红的眼眸十分渗人,隐隐的邪魔之气从她身上泄出。
云涯身后那人立马改口道:“少宫主,宫内外阵法并未有异常触动,留影阵法中也没发现有什么人来过……”
“蠢货!”
“仙门百家手段各异,层出不穷,飞雪宫的阵法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想点什么办法便能躲避过去。”
“一定有人发现了……你,带人往南追去,遇到其他门派的修士,不论生死,带回宫内。你,带人排查宫内上下,形迹可疑者,格杀勿论。”
“至于大师兄你……”
她语气一转,变得温柔婉转,手中出现一瓶盛着黑液的小琉璃瓶,扔给云涯:“这个就交给你了,师兄知道该怎么做吧?”
云涯接过,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琉璃瓶,没有说话。
“师兄不会这点忙都不帮我吧,是师兄失职没有看好雪渊地下那条河,现在一滴不剩,师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吧……”她几步走至云涯身前,笑容轻慢,盯着云涯,要他作出选择。
云涯紧握着手中的琉璃瓶,心知自己即将要做什么事,内心挣扎许久,迟迟没有回应。
其余人领了命,各自退下,殿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殿门忽然被打开,外头灿灿的阳光钻入几缕,一位看着年纪稍长的盛装女子推门而入,女子面容同云涯身前那位有几分相似,不过更为温婉,唇边带着微微笑意,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来人正是飞雪宫宫主,白若霜。云涯身前那位被称作“少宫主”的女子,就是她的亲生女儿,白萱。
白萱见到金光照入,眉头不悦地皱起,门关上后又舒展几分。
“怎么了?”白若霜开口问道。
白萱见到她来便挽上去:“娘亲,雪渊底下的东西没了。”
这话甫一出口,白若霜唇边的笑意消失,一言不发看着云涯。
云涯拱手对她行了一礼,艰难开口道:“少宫主今日忽然察觉崖底有异,便让我等前去查看,等我们到时,河中邪气已经被驱散干净,流着从前的千年冰露。”
白若霜垂眸沉思片刻,而后说道:“再去库房中找找,上次似乎余下一些材料,差的再去找吧……”
她揉了揉额角,稳住神思。
白萱却道:“不用了娘亲,何必那么麻烦,这天寒地冻的,死几个凡人也正常,不是吗?”
她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却三言两语,决定了周遭凡人的性命。
白若霜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一向是有求必应,更别说是同白萱性命攸关的事。
她没做太多思考,当即就吩咐道:“就按萱儿说的去办吧。”
“娘亲,大师兄不愿意呢。”白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白若霜恢复了那一脸温婉的笑意,对云涯说道:“我知道你是怜惜凡人性命,可萱儿不也是一条命?若不是当年你们没保护好她,萱儿也不至于需要用那些东西来维持性命。”
云涯心中一片悲凉,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瓶,拱手道:“是,师尊。”
云涯领命,出了飞雪宫,去执行任务。
……
千年冰露是毕竟圣物,本身带有一些驱邪除害的效用,若不继续往里汇集邪魔之气,迟早有一天会重新恢复。
这些年来,白若霜驱使宫内弟子,想尽千方百计寻找收集邪魔之气,以维持白萱的生命。
飞雪宫上下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白若霜听闻剑尊手中有一枚无极丹,可起死回生,她立马就前去拜访,尽她所能,开出许多丰厚的条件想要与之交换,却只得对方一句:“已经送人,约莫已服下。”
沈霜辰没必要骗她,是她晚到一步。
白若霜万念俱灰的回了飞雪宫,这时,有人给她寄了一封信件。
信封并未署名,送信弟子被人抹去记忆,探查不到信的来源,白若霜将信将疑地打开看了看,里面写着的内容令她大为震惊。
他们知道白若霜想复活自己的女儿,便信中开门见山地写道:“听闻雪渊中有一条淌着千年冰露的河,宫主应当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阴阳对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千年冰露自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物,但若辅之以邪气、魔气加以改造,阴阳融合,便有起死回生之效。”
后面附上两张纸,一张写满了如何收集世间至阴至邪之物,另一张绘着阵法,将如何改造千年冰露的方法详尽地写在上边。
修仙者追大道、求长生,奈何这生死一事,无论修为几何,飞升与否,悉听天命。
白若霜别无他法,决定冒险尝试,若信中所说是假,到时候再想办法驱散邪气便是。
飞雪宫忙碌起来,一番折腾后,原本澄碧的千年冰露在邪魔之气的浸染下,逐渐变成一滩阴沟死水。
云涯等人对这不抱什么希望,白萱经脉内府尽碎,三魂七魄早已消散,如何能够复生?他们甚至觉得白若霜因为师妹身亡,受了不小的刺激,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地步。
飞雪宫众人按照白若霜的命令,将白萱的尸身从冰棺中取出,白若霜亲手将其放入那条充满邪魔之气的暗河中。
亡者的遗体一被放入河中,原本漂浮在半空中静止不动的黑气和河水突然争先恐后地钻入白萱的身体中,像一群争夺饵料的鱼。
站在岸边的白若霜死死盯着白萱的身体,不放过一丁点细枝末节。
白萱的身体被浸泡在漆黑的液体中,安详地闭着双眼,脸呈灰白色,没有一丝血色,在黑色的河水中显得尤为渗人。
因缺失生气而僵硬的身体,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徐徐变得柔软,肤色褪去灰白,生机逐渐充盈,只是有些发青,残余的死气还笼罩在她身上。
仅仅是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白若霜心中就升起了几分希望,暗暗急切,手心不自觉攥得极紧。
“动、动了!”
一人指着河中的白萱,语气中不见有多少惊喜,反倒带着些惊恐。
白萱原本安详平和的表情变了,眉头紧拧,像是陷入噩梦之中,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
倏地,她的表情归于平静,睁开眼睛。
众人看着她那双毫无神采的黑褐色眼睛一点一点,变得猩红。
云涯站在后方,沉默地看着一切,心中的不详之感逐渐被放大,若是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知道这种邪术……
后果不堪设想。
白若霜已经急切地迎了上去,往日同白萱关系不错的几个弟子也高兴地跟在她后头,一齐等待她从河中出来。
白萱笑着不知同他们说了些什么,众人看向云涯那边。
他表情沉重,独自一人站在后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萱开口道:“师兄怎么这幅表情,萱儿回来了,师兄不为萱儿感到高兴吗?”
她嘴角噙着微笑,瞳孔还是红色,不过褪去不少死气,红得晶莹剔透,转盼流光。
云涯勉强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笑模样:“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不清楚自己脸色有多苍白,表情有多难看。
白萱回来了,但她真的是从前那个人吗?
或者说,她真的是白萱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回宗途中
白若霜对他说的那些话, 云涯听过许多遍,起初只是让他去收集一些至阴至邪之物,他就当顺便除魔卫道。宫内弟子将收集来的各种阴邪之物汇在一起, 辅之以阵法,缔造出那条暗河, 将千年冰露扭转为充满邪魔之气的黑色河水。疗伤圣物被邪魔之气污染后,竟起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那时候他想,罢了, 不曾未伤害到旁人半分,只要师妹能回来就好。
云涯脑中反反复复闪过白萱死前的画面,他们一行人日常巡逻时,白萱从未下雪渊看过, 她只知道宫中用以疗伤的千年冰露来自于此,一时好奇, 提议下去看看。
雪渊下面一直很平静,飞雪宫早已将其视作门派私有, 不时派人巡查。
云涯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以一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下边只有一条流淌着千年冰露的暗河, 师妹可别嫌没什么看头。”
白萱彼时天真烂漫, 撒着娇,嚷嚷着要去看看。
众人宠着她, 便陪她下去看看。
谁也没有料到,雪渊深处竟然悄无声息地来了一条合体期的紫蛟。
紫蛟修为高深, 头部生出了角, 不过被人斩去一半,它身上也带着很多极深的伤口, 皮开肉绽,有几道还渗着血。
它知晓雪渊中有可以治伤的千年冰露,便将自己传送到此,正准备疗伤,就看到云涯一行人从上头下来了。
白萱没意识到危险临近,不过一头受伤的妖兽,她拔剑对准紫蛟,张口便是:“哪儿的孽畜,也敢妄图染指我飞雪宫的东西!”
紫蛟本就被人重伤,打算先下手为强,头上断角汇集灵力,一团暴虐的灵气朝白萱袭去。云涯拉过白萱,避开着一击。那团灵气打到石壁上,一角山体崩裂,碎石滚落。
紫蛟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一道又一道攻击接二连三地袭来,众人纷纷抵挡躲避,云涯正欲指挥他们结阵,后方突然察觉到危险,迅速回身,白萱闪至他身后,替他挡住一击。
白萱无力向下摔去,鲜血骤然吐出,胸口起伏缓慢,手缓缓抬起,伸向云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涯抱起她,大喝一声:“撤!”
众人撤离雪渊,合体期的妖兽不容小觑,尽管受了重伤,依旧打伤飞雪宫很多人。
云涯一路输送着灵力维持白萱的生命,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回到飞雪宫就好了,师尊一定能救她……
雪渊离飞雪宫也不远,然而就是这样的距离,白萱还是没能撑住,死在云涯怀中。
这些片段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提醒云涯,白萱是因他而死。
云涯设下阵法融化冰层,走到河流上游,将琉璃瓶中的黑液倒尽,犹如墨滴入水,很快便同清澈的河水融为一体。
潺潺河水破开冰层,向下流去。
云涯看着依然清凌凌的流水,一身白裳在河边站了一会儿,衣摆上的寒霜花因风而微微飘动,如真似幻。
他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此地,回去复命。
……
花菱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路心事重重。
相星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哄她,他心中同样也有不太好的预感,只怕他们是慢人一步。
风呼呼吹着,相星晖耳朵上罩着的耳衣被吹得向后飞,欲掉不掉。
花菱看见这一幕,笑了笑,伸手给他重新戴好,然后双手捂在他耳朵上,帮他固定住耳衣。
花菱神识扫了扫下方,竟然快到无涯宗了,便说道:“找个地方下去吧,边走边看看。”
二人落地后,步行了一段距离。
从北边回来,一路气温攀升,耳衣的温度对他来说有点过了。
相星晖脸格外红,鬓发间冒出些汗珠,顺着脸侧滚落,寒霜花被牢牢固定在耳畔。
真是人比花娇。
花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摘去他戴着的耳衣和那朵寒霜花,笑着说:“热了怎么不知道摘?”
相星晖泛红的脸并没有因耳衣的取下而褪去,绯红一片,说道:“师姐好像很喜欢看我戴这些东西。”
相星晖伸出手,朝花菱讨要她刚取下的东西。
花菱挑了下眉,故意逗他,拿着东西继续向前走,没给。
相星晖几步追了上去,说:“师姐不是说送我了吗?”
花菱把耳衣扔给他,手里捏着寒霜花的叶柄,拇指和食指捻动,花在她手中悠悠转着。
相星晖收好耳衣,亦步亦趋跟在花菱身边,不时看两眼花菱手中的寒霜花。
他眼巴巴的样子实在可爱,花菱忍住想要立马给他的心,悠哉悠哉拿在手中把玩。
前方是一条修得还算规整的官道,寒风瑟瑟,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两人一踏上,足底便传来细微的响声,山间格外寂静。
这条官道自北延伸到南,直达水曲郡。他们两人顺着这条道走,也能走回无涯宗。
花菱和相星晖在道上没走多久,一阵急促的车马声在他俩身后传来,马夫挥着鞭,喊道:“前面那俩,让让!”
两人一直贴着路边走,闻言回身看了一眼,相星晖退到花菱身后。
两匹良驹拉着车,后边还接连跟着另外两架马车,马车外绘彩漆纹路装饰,称不上有多华贵奢靡,但能看出车内的人身份不比寻常。
三驾马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尘土飞扬。
花菱挥手散去扬起的灰尘和碎叶,看着还没走多远的马车,又和相星晖对视一眼:“你感觉到没有?”
相星晖点了点头。
“走,我们上去问问。”
花菱足尖一点,拉着相星晖就往前去追那三架马车,不过两息的功夫,两人就越过最后那架马车,车夫惊恐的眼神中,站到中间那架马车顶上。
车夫握着马鞭颤抖地指着他俩:“你们是什么人?!”
花菱友好地朝他笑了笑:“专心驾车。”
听到动静,一人撩起车帘,探出头来,向上看了看。
一张看起来极为年轻的脸,约莫是这家的小公子。
这人目光落到花菱脸上,眼中露出惊喜,说道:“可是无涯宗的花师姐?”
“咦,”花菱奇道,“你认识我?”
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人扭着身体,朝花菱拱了拱手:“在下开山书院弟子,冯愈,曾在往届仙门大会中得见师姐英姿。”
“原来是开山书院的师弟,你们这匆匆忙忙的,是要赶去哪里?”
难怪看着年轻。花菱心道。
冯愈一听更高兴了,边招手让他俩下来,边说:“正打算前去拜访太清峰。”
花菱跳下去后,掀起帘子进了车厢内,相星晖跟在她后头进来了。
车厢内还算宽敞,正对着门的榻上躺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马车颠簸,但老人依然睡得沉稳,呼吸有些微弱。
“这位是……”冯愈看着相星晖问道。
“我师弟,相星晖。”花菱说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未来道侣。”
冯愈被她整不会了,愣了一下,然后才道:“那就提前恭喜二位了。”
“请坐。”
两人坐在另一侧,同冯愈相对。
相星晖揣着心头那点甜坐在花菱身边,自觉脸上又开始发烫,幸好车厢内光线不明,师姐应该没注意到他。
正事来了,花菱不再逗他,把那朵寒霜花给了相星晖。
相星晖收好花,开始盘算用这花做个什么东西,以便保存。
花菱问:“说吧,什么事?”
冯愈看了眼榻上躺着的老人,道:“家兄身患疫症,听闻太清峰诸位曾替丰游郡驱除疫病,故此想带家兄前去求医。”
家兄?!
花菱转头看了看榻上白发苍颜的老人,又看了看对面冯愈那张看起来不过刚成年的脸,心中有点唏嘘。
“据我所知,开山书院也有一位医术不错的长老,为何不直接找他?而且拂柳门离你们更近,且专修医术,何必绕这么远去无涯宗呢?”花菱道。
冯愈面露难色,支吾其词。
他也没挣扎多久,微微叹了口气,对花菱和相星晖说道:“我在书院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弟子,说不上话,更别提请长老去家中医治了。祖上庇荫,兄长承了这个爵位,才有幸将我送入书院修行。”
“至于拂柳门……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们举家之力也付不起拂柳门的诊金。听说傅尊者及其门下弟子高义,治病救人分文不取,这才打算厚颜前去求医。”
冯愈眼神躲闪,不好意思看他俩。
开山书院是凡间的王公贵族设立的修仙门派,只收那些高门大族的子孙。说来和无涯宗也有些缘分,开山书院的院长关修远,是宗主季鸿羽的师弟。据说是不服气季鸿羽当宗主,喊着“宁做鸡头不当凤尾”,一气之下跑到开山书院,誓要将开山书院发展成能与无涯宗比肩的仙门大派。
现在看来嘛……
关院长任重道远。
花菱回想了下拂柳门的诊金,再看了看冯愈,筑基初期。
也是,无论家世在凡间有多显赫,没点本事都不容易弄到灵石。
“另外那两架马车乘着什么人?”花菱问。
冯愈:“是兄长的家眷。城中疫病爆发,留他们在家中也不放心,索性一起带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缘由
官道虽还算平整, 但马车依然摇摇晃晃,花菱的正襟危坐没坚持多久,就到歪歪地靠在相星晖身上了。
一听冯愈的话, 立马又坐直身体:“爆发?”
“开山书院不管管吗?”花菱问。
“凡间这些病症并不危及修士,他们……也就听之任之, 放任不管了。”
“拂柳门也是如此?”
冯愈点头。
花菱又问:“仙门大会举办得如何了?”
“照常举行,我们出来时已经快要结束了。”冯愈道。
“嗯……”
花菱想了想,取出不渡舟, 说:“这样吧,此物为飞行法器,我直接带你们回宗吧。”
虽然离得不远了,但这样速度比较快, 也免得他们再舟车劳顿下去。
冯愈大喜:“那就麻烦花师姐了。”
随后一声令下,马车速度逐渐减缓, 最后停在路边。
冯愈下去将他们一家子都叫到一处了,花菱数了数, 连带冯愈和他兄长一起,不过十人,人丁的确不太兴旺。
一个看上去和冯愈差不多大的小少年面有疑色, 冯愈轻拍了他后背一下:“放心, 这是无涯宗的花菱师姐,有她在, 我们不会出事的。”
小少年听过冯愈这句话后,面上的那点疑惑散去, 恭敬地对冯愈说道:“是, 二爷爷。”
花菱听到这个称呼,再次被冯愈的辈分震惊到, 维持住面上的波澜不惊,她将不渡舟放大,搁到他们面前,说:“上去吧。”
冯愈叫来三个马夫,交待了几句话,三人便坐回马车上,打算等他们走后驱车返回。
众人都上了不渡舟后,冯愈拱手向花菱道谢:“多谢师姐。”
“顺手而已,走吧。”
相星晖看了冯愈一眼,觉得此人有所隐瞒,想提醒花菱。
花菱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冲他笑了笑,让他放心,然后两人才上了不渡舟。
花菱见冯愈的兄长虽然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但下意识间有些瑟缩发抖,便召出一小团红莲业火给他。
飞舟升起,花菱在前控制方向,相星晖在一旁设置结界。
飞行法器的速度远非马力可比,加上本来就隔得不远,不渡舟上坐着的众人只觉瞬息之间就已经到了地方。
花菱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太清峰的医舍,医舍后院有可以留宿的厢房,他们一家人可暂住于此。
外头都一片萧瑟,唯有医舍外,常年花开不败,风吹花落,粉雨纷纷。
夏惜雪正巧在外头溜达,见花菱来了,上前说道:“大师姐,你回来了啊!”
“哎呀,小师弟也在,嘿嘿。”
花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开山书院的冯愈、冯师弟,他想带他的兄长来太清峰求医,我顺手将他们带回来了。”
夏惜雪往她身后看了看,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患病的只有那一个。
不像是来求医的,这拖家带口的架势,倒像是来逃难的。
“没问题,就放在我这儿吧。”
冯愈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师姐了,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夏惜雪摆摆手:“没事没事。”然后扬声喊道:“于容!”
“诶!”一衣着打扮十分利落的女子应声回头,很快走到夏惜雪身边:“师尊。”
然后又对花菱和相星晖喊道:“师伯、师叔。”
两人颔首,以示回应。
“你先把他都带到后面去,安排好住处,我待会儿就来。”夏惜雪吩咐道。
“是。”
花菱道:“越来越有个师尊的样子了。”
“嘿嘿。”夏惜雪憨笑两声,原形毕露。
冯愈没有跟着进去,站在花菱和夏惜雪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开口喊了一声:“花师姐。”
花菱朝他看过去,问:“怎么了?”
冯愈道:“师姐可否带我前去见一见傅尊者,蒙太清峰大恩,我想当面拜谢。”
花菱:“当然可以。”
“师妹,人就交给你了,我先带他去见一见师尊。”
夏惜雪:“去吧去吧。”
……
三人上了峰顶,花菱提前同傅仪清知会了一声,主殿殿门大敞,傅仪清正在坐在里头等着他们。
冯愈一看到了地方,快步冲进殿内,见到傅仪清,“扑通”一声跪下。
花菱和相星晖跟在他后头,一进去就看到冯愈跪得干脆利落,两人被他这一出弄傻眼了。
傅仪清从上头下走来,把他扶起来:“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冯愈顺势起来,说:“傅尊者,我有要事相告,贵宗宗主可在?”
“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我自会转告宗主。”傅仪清道。
冯愈垂下眼帘:“此事关系到整个修仙界,乃至天下所有人……我希望能尽快将我知道的事,告诉季宗主。”
见他一脸坚持,傅仪清想着季鸿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他叫过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事,也没什么。
傅仪清传讯给季鸿羽,让冯愈先坐下,等人到了再说也不迟。
来者是客,傅仪清支使花菱去给人泡杯茶,花菱给殿内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冯愈捧着杯子,坐在位置上有些焦躁不安,频频望向门外。
季鸿羽来得很快,一进门便看到一张陌生面孔,问道:“这是?”
冯愈立马起身自我介绍道:“在下开山书院弟子冯愈,有要事向季宗主禀报。”
季鸿羽坐在一边,先喝了口花菱给他泡的茶:“坐下说,坐下说。”
饮入喉间后,舌根还有些回甘。季鸿羽觉得这茶味道有点熟悉,仔细嗅了嗅,品了品。
这不就是从他那儿薅走的君山银针吗?!
冯愈见季鸿羽盯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重复一遍:“在下有要事要向季宗主相告。”
“哦哦。”季鸿羽抬头看向他,“你只管说便是,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冯愈正色道:“此前听闻傅尊者曾带弟子前往丰游郡除疫,诸位可知这病情的由来?”
傅仪清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示意冯愈继续说下去。
“这些身患疫病的人,大多四肢无力,头痛酸软,有的皮下出血,呈青紫色的瘀斑,且高热畏寒。从这些表征来看,与鼠疫的症状相差无几。”
“但……若真是鼠疫,凡间的大夫同样可以治疗,丰游郡此前不是没请过大夫去协助除疫,但病情并未得到缓解,反而在逐步扩散。若不是太清峰的张师姐碰巧路过看到了,恐怕从那时候起,人间就已经开始沦陷了。”
听着的几人心中都有了点猜测。花菱和相星晖联想到了这次在雪渊中的发现,不知飞雪宫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冯愈还在继续说着,花菱暂时按下心中想说的话,等他说完再汇报也不迟。
“此种病症,实际上是邪气入体所致。邪气、魔气一直是那些邪魔外道修炼所用之气,自三百年前仙门围剿过一次后,修习邪术的人数量锐减,大都躲躲藏藏,不敢现于人前。”
“只是诸位可知,这邪魔之气不仅可助人修炼,让那些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利用邪气,成为修士,甚至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季鸿羽放下茶盏:“还有这回事?”
冯愈转头看向花菱和相星晖:“两位刚从极北之地回来,想必应当有所发现。”
花菱看了看傅仪清,傅仪清对她微微颔首,花菱便说道:“雪渊底下有一条暗河,河水原是由邪魔之气汇成,能凝聚出没有神智的魔物,不知道是用作什么的,我一把火把它烧干净了。”
“烧干后是一条流着千年冰露的小河。”
冯愈听到花菱烧干那条河后,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继续说道:“就是这条河,据我所知,飞雪宫的少宫主白萱,便是利用那条河,起死回生了。”
花菱只是从前听说过一嘴白萱,知道有这么个人,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清楚。相星晖就更别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关心师姐和修行。
季鸿羽和傅仪清自然知道点飞雪宫的事,先前来过无涯宗,想找沈霜辰要无极丹,无果而归,只是没想到白若霜竟然真的复活了她的女儿。
“邪气、魔气并非凭空生出,人心能生怨,怨能化魔成邪,方能助人修行。而制造怨气最简单、最不值钱的办法,便是牺牲凡人的性命。”
“人间若是大乱,生灵涂炭,自然就会生出大量怨气,怨气再转化为邪魔之气,那群人的修为便可一步登天。”
季鸿羽追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那群人’又是些什么人?”
冯愈道:“开山书院从上至下所有人。”
“书院是设立给凡间权贵子弟,收徒不看资质,只看家中地位、权势,于是这其中便有不少根本毫无修行天赋的人进了书院,首当其冲的,便是几位皇子皇女。他们手下不知是谁发现了可以利用邪气修炼的办法,原本只是在暗地里偷偷修炼,但还是被书院的长老发现了。”
冯愈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大家也知道,整个书院也就院长是正经门派中出来的,其他长老教习,无非是些有点修为的人罢了。”
“啊,嗯……”季鸿羽回了两声。
“这群人没有受到半分惩罚。有人将此时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不光没管束自己的子女,反倒同他们一起利用邪气修炼。”
“邪气不够,便让人想办法制造,于是便有了丰游郡的鼠疫。书院内部也有不少长老开始修行邪术,就这样从上至下逐一渗透。这次去仙门大会的各派弟子,将会被强行灌入邪气,顺者生逆者亡。”
“我以家兄生病为由,逃出书院,想着此次并未在仙门大会上看到无涯宗,猜测贵宗一定预料到了什么,便带着家中众人一路奔逃到此。”
冯愈说完,拱手又对季鸿羽行了个礼。
季鸿羽正准备说什么,孟湛然从外头进来了。
第57章 风云渐起
明明天还不算冷, 他身上已经裹着厚厚的狐裘,面色不太好,身体看起来又虚弱了许多。
孟湛然轻声咳了一声, 朝他们笑了笑,说道:“原是准备找宗主, 听闻宗主来了太清峰,便过来了。”
孟湛然看着一脸病弱不堪,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季鸿羽问道:“何事找我?”
孟湛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冯愈, 道:“想必这位师弟已经替我说了。”
“咳、咳。”又是两声咳嗽。
花菱:“前几天看孟师兄身体恢复了不少,孟师兄不会又算卦了吧?”
孟湛然缓了缓,笑着说:“是啊。”
然后正色道:“各宗派去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都被扣在开山书院了。”
“各宗传出来的消息说,参加弟子的本命灯、本命玉牌, 熄的熄、碎的碎,半数弟子都折在里头了。”
孟湛然这番话证实了冯愈来带的消息, 季鸿羽当即就说道:“你们先退下,去把其他各峰长老都叫来, 就叫到太清峰,请他们过来一起来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
孟湛然带着花菱他们出去了。
外头比殿内冷上几分,孟湛然一出去, 使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花菱看着这弱不禁风的孟大师兄, 说道:“孟师兄要不然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师弟去请长老们就好。”
“那就交给师妹和师弟了。”
“对了, 你们定好结道侣的日子没?”孟湛然半开玩笑地问道。
花菱不怵他,笑着回道:“怎么, 师兄要给我俩算算?身体要紧, 师兄还是省省吧。”
“算个良辰吉日还是可以的。”孟湛然道。
相星晖显然无法应对孟湛然这样的调笑,站在花菱身边, 脸红得快要冒出热气了。
花菱不再和他闲扯耽搁,扔下一句:“那师兄就替我们算算吧。”
就拉着相星晖走了。
孟湛然手拢在袖子里,目送两人。
冯愈对他拱了拱手,告辞回了医舍。他只管将自己知道点所有消息带到,至于剩下的事,不是他这样修为低微的人能决定的……
花菱和相星晖分头行动,在无涯宗里蹿了个遍,连哄带骗,将宗门全部长老请到了太清峰议事。
两人在殿外站着,花菱叹了口气:“唉。”
虽然她心中早就有了些猜测,不过没料到竟是开山书院搞的事。
大道、长生,对于站在权力巅峰的人间皇室,的确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就花菱以前学过的历史来看,那些人间帝王不是在修仙,就是在求仙问道的路上。
位高者视人命若草芥,仙门更是不放在眼中。花菱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心神不宁,不知道开山书院还在哪里埋了暗棋?
而无涯宗这次能避开开山书院挖的坑,多半又是孟师兄拿命算出来的……
花菱脑中突然想起什么,拉了一下相星晖,说:“走,随我去宗门任务处看看。”
管事堂和任务处是打通的,接待弟子都是同一批人。
两人进了任务处,一男弟子迎来上来,见到相星晖,脸上莫名有些尴尬的神色,喊了声:“花师姐,相、师弟?师兄……”
他对相星晖的称呼有点混乱。
相星晖对自己的入门时间有自知之明:“叫师弟便可。”
花菱瞅着这位管事弟子有点眼熟,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兴许以前找他办过事。
花菱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问道:“最近有什么新任务没?”
“有、有,师姐请随我来。”
他引着花菱和相星晖到一旁的架子上,玉简罗列整齐,用一条红绞线束着,线尾坠着一块和玉简同一材质的小玉牌,上面刻着任务的报酬。
花菱随手捞起一块玉牌看了看价,三块中品灵石,便说道:“不是这些,我要找最便宜的。”
太清峰的人一向如此,宗门那些没什么人接的任务,基本都交由他们处理。管事弟子也没感到多奇怪,又带着花菱二人到了另一端的角落。
花菱和相星晖一一查阅任务内容,都是些收集药材、跑腿送信之类鸡零狗碎的任务,报酬不多,但任务轻松。
她蹲下身,从最下层掏出一副玉简,红绞线上挂着的玉牌上写着几个小字:一块下品灵石。
花菱觉得就是这个了,轻点两下往玉简里注入灵力,玉简徐徐展开。
上边写着:岱溪村鼠疫爆发,恳请仙长赐药。
原本请了村中大夫医治,但尝试很多种药方后均无起色,村中染病人数不断增加,四处求助无门,所以来无涯宗试试。上回他们在无涯宗挂的除邪任务,花掉了村中大部分灵石,无涯宗挂任务一块下品灵石起步,所幸村中还剩有一块,便拿过来试了试。
最后写得有些卑微,“还望众仙长莫要嫌弃”云云。
花菱握着玉简,转身准备去找相星晖,一扭头便撞到相星晖胸口。
这小子,什么靠近的?
相星晖扶稳她。
管事弟子的脸色又变得不太好了,这相师弟真是手段颇高……
花菱把玉简交给管事弟子:“这任务太清峰接了,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管事弟子自认技不如人,接过玉简便去替花菱登记了。
花菱疑惑道:“他怎么看着有点生气?”
相星晖压根没注意过那个管事弟子的表情,回道:“不知道,也许是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两人接了任务踏出门,回太清峰时正好看见众长老从主殿出来。
散会了。
花菱几步从台阶上上去,喊道:“师尊!”
“商量出结果没?”
傅仪清道:“宗门决定先试探一下其他各派的态度,同时派出部分弟子前往各地,帮助除疫。”
此次虽未损害到无涯宗的利益,但从开山书院对付参加仙门大会的那批弟子的手段来看,他们极有可能为了实现自己的图谋,而强行灌注邪气,将人拉入邪道,不可不防。
虽然某些长老是处于个人利益考虑的,不过目的达到了,傅仪清也就没多说什么。
“师尊,我正要同你说这个。”花菱将手上的玉简交给傅仪清,“我刚刚和师弟去任务处转了一圈,发现岱溪村几天前曾到宗门求助。”
傅仪清接过略看了看:“那就叫上你三师妹,你们先去岱溪村看看,人手不够随时通知宗门。”
相星晖最近和花菱绑定了,傅仪清默认他俩跟在一起。
“是,师尊。”
……
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抓瞎,弄明白了病症的原因,夏惜雪重新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主要以驱除邪气为主。造成患病的根源一除,其他都可以慢慢调理回来。
夏惜雪将医舍的事都交给于容安排,自己带了一堆药材丹药,同花菱和相星晖一起出发前往岱溪村。
夏惜雪不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狗狗祟祟蹭到花菱旁边,问道:“师姐,你和小师弟是怎么捅破的?”
她对这次的鼠疫很有信心,心态比较放松。
花菱看了看在前面站着控制万仞的相星晖,后背莫名绷直了一些。
她想了想,说:“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夏惜雪笑容扩大:“哦~”
花菱:“你少问东问西,影响师弟御剑。”
“行行行。”
三人很快来到岱溪村上方,村口就站着两人,村长和一个扶着他的中年人。
村中也没什么人走动,比起上次,冷清了不少。
村长一看来的又是花菱,心放下大半:“花仙子,又是你们,辛苦各位了。”
花菱见村长一幅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村长身体也不太好了?”
村长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全村上下都患上鼠疫了……”
他脸上、手上并没有出现淤血或者其他特征,只是出现了酸软乏力的现象,让他说话、走路都十分费劲。
“这么快?”花菱有些吃惊。
“是啊,自从王家老二从南边回来后,没过两天便患了病,找了村里的大夫过来医治……”
村长被人扶着走在前头,语速很慢,夹杂着喘气声。
“没什么成效,这病传得极快,没过几天村中大半人就染上了,我这才想着向仙门求救。”
夏惜雪让村长带他们去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掏出一个巨大的砂锅架好,按照自己之前琢磨出的方子直接开始煮药。
花菱放出红莲业火给她烧锅,然后和相星晖一起帮夏惜雪处理药材。
一边忙着,花菱一边问道:“那个王家老二是从南方哪里回来的?”
难不成南无寺那边没控制住,从水曲传到了这里?
村长实在支撑不住,找了条凳子和一直扶着他的中年男人坐下,说了个地名:“天河。”
天河?这不是就在太初门山脚下吗?
花菱闻言皱了皱眉,看来太初门也不想管这事。
他喘了两口气,又道:“王家老二是从那边逃回来的,他说那边不知道怎么的,很多人突然就染上了,死了很多人,他察觉不对,赶忙逃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把这病带回了村里……”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知道起什么标题(躺平)
第58章 化神
药很快熬好, 夏惜雪搅动锅中黑褐色的药汁,苦涩浓烈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村长叫了些还能活动的人过来帮忙送药,从村头送到村尾, 挨家挨户一个都没落下。
药汁气味冲鼻,闻着就有些令人反胃, 但拿到药的人看了几眼,还是一口气干了。
夏惜雪这次用了很多扶正荡邪的药草,用料狠、药效强, 她希望可以一碗驱除潜藏在病患体内的邪气。
众人服完药后,各自回家歇着去了,花菱和相星晖也没啥事干,就在宽敞的院中坐着。
夏惜雪进了后方屋里找了张干净桌子, 铺好纸笔,开始写调养方子。
她全部选用的那些随处都能找到的草药, 例如车前草一类的,山野、河边到处都能挖到。
夏惜雪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村长, 嘱咐他之后按这张方子去抓药,最多三天就可痊愈。
村长刚喝完药没多久,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全身寒毛竖立, 整个人打了个寒颤。而凉意散出体内后,身体逐渐回暖, 力气恢复许多。
村长早就习惯了他们修仙者的神仙手段,药虽然苦得难以下咽, 但效果出奇的好, 他觉得自己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村长接过夏惜雪给的方子:“多谢夏仙子。”
三人在村里守着。
花菱和相星晖坐在一堆,坐在对面的夏惜雪, 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花菱盯着深沉的夜空,想七想八。
太初门那边已经爆发,飞雪宫那些虽然被她烧干净了,但花菱心里总感觉不放心。她回想着冯愈的话,白若霜要是多问几句,说不定就能找到苏灵月……真是阴差阳错。
还有那个借邪魔之气复活的白萱,真的没什么问题吗?用世间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无极丹,尚有九窍草的毒性不可去除,利用那种阴邪手段复活的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吗?
花菱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突然,她心中“咯噔”一下,坐直身体,问道:“师弟,带千年冰露了吗?”
相星晖:“一直收在乾坤袋中的。”
“那就好,我境界松动,要突破了。”
相星晖和夏惜雪闻言,抬头看了看花菱头顶上方的天空。
平静的夜空被劫云搅乱,散碎星子在云层中隐去。
“三师妹,你留在这里看护好他们。师弟,跟我走!”
花菱御气飞身,踏上一出屋檐,相星晖紧随其后,跟着她出了岱溪村。
一同离去的还有花菱的劫云,岱溪村上方的夜空恢复了平静。
夏惜雪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自己坐回了凳子上。
“唉……”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花菱打算跑到更开阔的地方渡劫,奈何劫云形成速度很快,花菱半道儿上还在跑着,猝不及防就挨了一劈。
久违的酥麻酸爽。
被殃及的树倏地冒出了火,相星晖顺手一团灵气打过去,那撮火苗瞬间熄灭,树干结上一层冰霜。
花菱一边跑一边不忘运转灵蕴决,以防雷劫再冷不丁给她来一下。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坦开阔,周围又无人居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打坐调息,第二道雷劫立马落了下来。
电流窜遍全身,花菱抖了两下,问题不大,盘腿坐下,抱元守一,凝神聚气。
她渡劫就是一个宗旨:硬抗。
相星晖在一旁半空中静静地看着,左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里头装着千年冰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菱上回渡元婴劫没搞小动作,这次的雷劫正常很多。
上次果然是在打击报复她吧……花菱闭着眼睛想,第三道雷劫当即就落在她头上了。
她这边动静不小,虽离岱溪村尚有些距离,村内原本沉睡的村民被这动静惊醒了。
夏惜雪的那碗药下去,他们都恢复得不错,有些人从自家窗户中探出个头,看向那片闪着雷电的劫云。有些能动弹的,索性披上件衣裳,出门看看热闹。
“夏仙子,那边是在干什么呢?好大的雷声啊。”有人问道。
夏惜雪道:“没什么事,是我师姐在渡劫,大家都回去睡吧。”
“是花仙子啊,雷这么劈她,真的不会出事吗?”
村民闻言没有回去,反倒露出一脸担忧。
他们岱溪村承受太清峰仙长诸多照顾,恩情数不尽,也还不清。眼下听闻花菱要被雷劈,一个个虽还在病中,但都替她担心起来了。
“不是说坏人才会天打雷劈吗?花仙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被劈?”
“我们修道之人每提升一个境界,便会渡一次雷劫,大家不必担心。”夏惜雪解释道。
许是修仙都是凡人逆天而为,天道才设下雷劫,以示警戒和惩罚。夏惜雪望向那边,心中想道。
等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发现周遭村民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多。他们双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念着些虔诚又质朴的话,替花菱祈福。
夏惜雪浅浅笑了笑,没出声打扰他们。
……
花菱感觉化神期的雷劫莫名温柔了许多,都已经挨过八道了,她居然还能神智清醒地坐在这里想东想西,搞七搞八。
花菱嗅着自己身上的焦香味,寻思这机会千载难逢,偷摸从银臂钏中召出一摞符箓,就等着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来。
第九道雷劫如她所期,很快落下。
花菱简直翘首以盼,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在雷打到她头上的瞬间,双手一挥,袖中符箓飞散出来。
“哈哈!”她人都精神了,朝一张张符箓中注入灵力,符箓泛起浅光,将一丝雷劫之力封印其中。
“噗。”
花菱渡完雷劫,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撑着,跪在地上。封着雷劫的符箓散落在她四周,有些没挨住,化作了灰烬。
顶上劫云迟迟未散去,半晌,打了一个惊天闷雷,天地一震。
相星晖赶到花菱身边扶住她。
花菱不服输地回了一句:“吓唬谁呢?!”
“呸。”情绪一激动,喉咙又涌上一股温热的血,花菱偏头吐掉了。
“师姐。”相星晖拿着小瓷瓶,都举到花菱眼前了,语气中带着催促之意。
“喝吗?你上次好像不是喝的。”
她纠结了一下,往嘴里倒了一滴。
千年冰露进入喉咙间,清清凉凉,花菱体内暴虐的雷电之力瞬间被抚平,身上的伤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结痂愈合。
她觉得浑身有点痒,像细小的绒毛在轻轻扫她伤口。
花菱忍不住在半靠在相星晖怀里,笑了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笑得浑身颤抖。
相星晖知道这种感觉,他上次也觉得身上奇痒无比,不过没过一会儿就痒意就消失了,他忍住了。
天边出现一片如火般燃起的红霞。
赤橙的红霞在静谧的夜空烧出一片瑰丽,红莲在其间灼灼燃烧。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天光从里头泄露,给人一种破晓的错觉。
夏惜雪看到这个,说道:“大师姐已经成功渡劫了,大家放心回去睡吧。”
得了夏惜雪这句话,又见那恐怖的雷云隐去,便各自回家了。
这头人还没走完,花菱和相星晖带着背后的满身霞光回来了。
“花仙子,恭喜恭喜。”
花菱:“谢谢谢谢。”
然后问道:“大家怎么都在这里?是被我渡劫的动静吵醒了吗?”
夏惜雪笑着说:“他们担心师姐,出来替师姐祈福呢。”
花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这次的雷劫格外温和,原来是这样,谢谢各位!”
她抱拳向众人道谢。
“哪里的话,真能帮上花仙子就好了。”
还没回家的几个人当花菱在开玩笑,乐呵呵地走了。
花菱突破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周遭鸟飞虫动,星月移转,因神识范围扩大,她看得一清二楚。
夏惜雪在一旁整理明早要用的药材,相星晖找了个地方打坐,争分夺秒修炼。
天边发出微微曦光,几缕金光刺破黑夜,红日东升。
夏惜雪照着自己昨天拟的药方熬了一锅药,众人大清早起来就喝了一肚子药,好在今日的药比昨天好喝不少,没有像昨天那样浓烈到恶心反胃。
夏惜雪再次叮嘱了村长几句,让他务必按照昨天自己给的方子继续给村里人熬药,症状消退就可停止服用。
她交待完,走到花菱和相星晖旁边:“走吧,回宗。”
花菱想了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下品灵石,找了个小布袋装上,拿着递给村长:“往后若再遇到什么事,可以拿着这些来无涯宗挂个任务,我们看到自然就会来。”
村长拿着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这怎么能行……”
他们来一趟不光没挣到几颗灵石,反而又给了村里一大把,更别说不眠不休地替他们解决问题了。
花菱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必客气,扶危济困于修道之人而言,亦是一种修炼。”
“诸位请回吧。”
花菱踏上万仞,朝前来相送的村民挥了挥手,而后便飞上高空,消失在众人眼中。
第59章 行尸
三人回了太清峰, 花菱把任务玉简交给了夏惜雪,这次主要是她出的力,就让她去兑换奖励去了。
花菱这边拉着相星晖回菱花阁准备研究研究结道侣的事, 刚进屋,身上的传讯符就开始发亮。
相星晖身上的传讯符也是如此。
花菱抽出来一看, 是师尊的。
两人同时打开传讯符,傅仪清道:“你俩又在一起是吧。手里的事都先放放,马上来主殿一趟。”
傅仪清掐断和这俩的传讯符, 立马通知其他人。
花菱遗憾地将《双修须知》递给相星晖,道:“你先自己看看,下次再说吧,先去主殿看看出了什么事。”
相星晖接过书, 看清了书名。
师姐什么意思?!
他晕晕乎乎地拿着书,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花菱出去了。
出了门风冷一吹, 相星晖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这样大剌剌地拿着这种书不太好, 不动声色地将书收到了乾坤袋中。
两人上了主殿,进入旁边的房间,这是他们太清峰专门用来议事的。
李策、张盈等人已经在里头坐着等他们了, 夏惜雪跑了一趟宗门任务处, 最后一个赶到。
傅仪清坐在主位,其余十人加上一只境灵, 沿着桌子围坐一圈。
月灵最近尽职尽责地在维护月虹圣境的秩序,也就是, 把在里头闹事的人偷偷记住, 然后告诉张盈或者李策,让他们去处理。
她觉得自己挺对得起五块上品灵石的月俸, 甚至企图趁花菱不在,偷偷找张盈涨月俸,但是被她无情驳回了。
月灵坐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去——花菱的肩膀上,抱着脖子蹭了蹭:“花花,我都想你了……”
花菱伸出食指揉了揉她的脑袋。
“都到齐了。”傅仪清开口道。
“宗门派了青云峰的庄玉成前去开山书院。”
点星峰的孟湛然身体不好,问剑峰的人压根不会说话,羲和峰的性子又太软,花菱昨天又去做任务去了。季鸿羽思来想去,派了个庄玉成去开山书院谈判,皮糙肉厚,抗造。
花菱问:“谈得如何?”
傅仪清道:“开山书院彻底撕破脸皮,还打算将庄玉成扣留在书院,幸好宗门早有准备,庄玉成顺利脱身,正在回来的路上。”
“据庄玉成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在书院内看到了拂柳门的人,来去自如,想必拂柳门站在了开山书院那边。”
花菱想起岱溪村村长说的事,说道:“师尊,岱溪村的病症是从天河那边传过来的,据回来的人说,天河那边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傅仪清想了一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从他们无涯宗以北,拂柳门、开山书院、飞雪宫多半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无涯宗以南的太初门态度不明,以西的极乐教向来神秘,态度更是琢磨不透。
目前只有南边的南无寺传来消息,明确表示反对开山书院的阴邪手段。
“总之,宗门随时有可能和开山书院一战,你们要做好迎战的准备。”傅仪清说道。
月灵都意识到了其中的严肃,不再坐在花菱肩膀上乱动,眼珠滴溜溜地扫过一张张表情严肃的脸。
夏惜雪脸上带着忿忿之色:“就是这群王八羔子搞出来的‘鼠疫’,自己不勤加修炼,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靠牺牲旁人性命来制造邪气,提升修为……王八羔子!”
夏惜雪搜肠刮肚,只想出这一个可以骂人的词。
张盈随时关注着西州一带的动向,说:“西州那边倒是没有传来什么异常的消息。”
傅仪清颔首:“好,天河那边的事宗门有收到消息,鉴于之前太清峰有治疗的经验,宗主将此事交托给了我。”
“老三。”
夏惜雪应道:“在。”
“辛苦你再带队去一趟天河,能救多少是多少。”
“花菱、李策、舒瑶、相星晖,你们几个比较能打,暂时留在宗内,其余人都随夏惜雪前往天河除疫。”傅仪清吩咐道。
“是,师尊!”
众人齐声道。
“好,各自回去做准备吧。”
傅仪清坐在房中,目送他们一个个退出主殿。
殿外温度骤寒,花菱他们没走几步,空中竟飘起了细雪,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入了冬。
一女子步履匆匆,朝夏惜雪走来。
来的人是于容,一向沉稳的她脸上竟带了些慌乱,顾不得行礼,她开口就道:“师尊,冯愈冯公子死了!”
原本准备四散离开的众人,闻言止住了脚步,走回夏惜雪旁边。
“怎么回事?”夏惜雪问道。
于容定了定神,说道:“我们按师尊您走前给的那套方子,给他兄长治病,他兄长恢复得很快,师妹便想着去通知他过来看看,哪知师妹敲了很久房门,无人开门。便推门进去看了看……”
“冯公子躺在床上,没了气息。事出有异,我便立刻前来寻师尊。”
傅仪清听到声音,出来看了看。
“师祖。”于容喊道。
“带我去看看。”傅仪清道。
众人一起去了医舍,于容带着他们径直来到后院厢房。
走进来时,花菱还看到了那个之前叫冯愈“二爷爷”的小少年,腼腆地朝她笑了笑,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于容解释道:“我怕引起混乱,还未告知冯家人。”
“就是这里,此处便是安排给冯公子的住处。”于容推开门站在一旁,说道。
冯家那小少年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进了他二爷爷的屋子,好奇地跟在他们后边。
于容想要拦住他,傅仪清踏入门中,说道:“让他进来吧,迟早得知道。”
花菱看了冯家小孩一眼,跟在傅仪清后头先进了房间。
“是,师祖。”于容叹了口气,放他进去了。
冯愈的尸体还在床上放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灰白之色,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血色。
“这、这是我二爷爷?”小少年看到床上冯愈的尸体,不可置信地说道。
他想扑到床前,被于容拦下了:“节哀,刚发现不久,不要打扰师祖。”
冯家这个小少年对冯愈十分崇敬,他是冯家第一个踏入修道一途的人,是冯家的榜样和骄傲,没想到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清晨。
傅仪清手放在上方,朝冯愈的尸体内打入一道灵力。灵力在他的奇经八脉中游走,寻找异常之处。
傅仪清控制灵力在冯愈的经脉中走了个遍,没有找到半分异常。最后控制着那撮灵力,进入冯愈的内府。
灵力一进入他的内府中,冯愈的尸体便抽搐了几下。
“嗷!”徐旬突然叫了一嗓子。
夏惜雪为了不在徒弟面前露怯,掐了徐旬一把。
众人纷纷朝徐旬看了一眼。
徐旬:“被吓到了、被吓到了……”
傅仪清查明他的死因,收回了那道灵力:“他内府中不知何时被人打入了一缕邪气,这缕邪气突然发作,搅碎了冯愈的内府。”
傅仪清话音刚落,床上传来布料摩擦的响动,一只苍白的手朝她后背袭去。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周身灵气一震,便将身后那个袭击她的人震回了床上。
花菱等人召出了自己的武器,床上的‘冯愈’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又爬起来袭向傅仪清。
‘冯愈’双眼无神,瞳孔呈扩散状态,比寻常活人的大上一些,眼底还隐隐发着红光。
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冯家那小少年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也察觉到‘冯愈’的状态不对劲,不敢贸然上前。
傅仪清掐了个决,将‘冯愈’束缚住。
“人已经死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成了一具行尸。”
被束缚住的‘冯愈’仍在不停挣扎,说不了话,口中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傅仪清回头看了一眼冯家的小少年:“去通知你们家的人吧,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小少年脑中发懵,依照傅仪清的话,慌乱地跑出了门。
冯家人没过一会儿便到齐了,见床上的‘冯愈’一幅怪异的样子,心中都有些害怕不敢靠近他。
“人你们也见到了,他被人操控成了一具行尸,再无恢复的可能,之后我将带走他。”傅仪清对冯家的人说道。
冯愈的兄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麻烦仙尊了……”
傅仪清点点头,对夏惜雪等人说道:“去做该做的事。”
于容等人带着还在震惊和伤心中的冯家人下去了,花菱他们也各自回去了。
傅仪清提着变成行尸的‘冯愈’去见了季鸿羽。
“开山书院制造鼠疫在前,控制行尸在后,若不及时制止,天下必将大乱。”傅仪清说道。
季鸿羽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神智的‘冯愈’,在殿内来回踱步,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是时候一战了。”
季鸿羽指尖冒出一团火苗,将其扔到了‘冯愈’身上。
火苗触及‘冯愈’的身体便倏地剧烈燃烧起来,‘冯愈’在火中怪叫不止,不断挣扎,然而没过多久便化作了一捧灰烬。
傅仪清眼神复杂地盯着地上的那捧灰,一挥手,便将其收拢在一盒玉匣中,带着玉匣走了出去。
第60章 战起
谁也没有想到天下乱得如此之快。
从飞雪宫开始, 到太初门一线,大大小小的郡县均爆发了‘鼠疫’,患‘鼠疫’而死的人, 有的心中生怨,再加上造成‘鼠疫’的那股邪魔之气, 不久之后便化作一具行尸,追逐着活人的生气,以活人血肉为食。
短短三日, 天下已经许多无辜生命在这场混乱中死去。
夏惜雪那边人手严重不足,他们企图向太初门求助,对方一听来意,连山门都不让他们进, 甚至还自以为好心的劝道:“死的不过是一些凡人罢了,天下再乱, 干我们修道之人何事?再说了,那开山书院乐意用那种歪门邪道去修炼, 就让他们用去呗,反正也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废物,你们也甭管了, 他们这种方式修炼不到哪去的。”
太初门的守门弟子语气轻松地说道。
“行。”
听他们这么说, 夏惜雪揣着一肚子气回去了,把自己留在太清峰内的几个徒弟都叫了过来, 咬着牙继续回去抓药熬药,救治病人。其他跟着夏惜雪一同前去的张盈、季听枫等人, 一边帮她打着下手, 一边处理着变成行尸的‘人’。
然而就在如此混乱之际,开山书院联合飞雪宫, 向无涯宗发起了攻击,宗门全员应战,花菱等人无瑕支援夏惜雪那边。
开山书院院长关修远带着一众弟子站在无涯宗上空,俯视着底下无涯宗众人。
此等大事,无涯宗宗内各峰峰主、各处长老、宗门弟子,全数到齐,就连一直躲在月虹圣境修炼的苏灵月也来了,她处境有点尴尬,和花菱他们站在一处。
沈霜辰往那边看了一眼,他这个小徒弟不知从何得到了机缘,重塑好了灵根,周身灵气没有再溃散的现象,甚至一举踏入了筑基后期。
苏灵月当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刻意忽略掉,假装不在意,直直地看着上空中开山书院的众人。
开山书院一众弟子齐刷刷穿着一身黑色的儒生装束,高冠博带,腰间佩剑。黑压压一片站在上空,压迫感极强。
花菱左右看了看,也就问剑峰的人齐刷刷穿着一身内门弟子服,他们在这方面有点奇怪的仪式感,其他人都各穿各的。
关修远在上头语重心长地劝降:“师兄,我还拿你当师兄,你为何非要多管闲事,阻挠我和我弟子们的修行?”
季鸿羽不知道这些年他为何变成了这种模样,同样语重心长地劝道:“师弟啊,你天赋也不差,只要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得道飞升,为何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要修炼多少年?!一百年?一千年?”
季鸿羽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完,关修远像是被刺激到一样,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修仙者的命那么长……”季鸿羽小声回了一句。
“又如何?这百年千年来有几人能成功飞升?求道不成,先命丧途中?!”关修远在上头说得脸红脖子粗的,状若癫狂,花菱很难不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他急了他急了。”花菱对旁边的相星晖说道。
相星晖点了点头。他这几天粘花菱粘得很紧,淡淡地皱着眉,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花菱伸手抚平了皱着的眉头,以为他在担心和开山书院这场战斗,说:“年纪轻轻的,别老皱着个眉头。没事,他们利用邪气又如何,这些只想着走捷径的人,大多没什么实力,不必太过担心。”
“嗯。”相星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
关修远这种境界的修士,自然听到了花菱的话,心里莫名觉得憋闷,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向下看了花菱一眼,不过一个化神期的小丫头片子,他不欲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压住心中的火气,继续对季鸿羽喊话。
“师兄,加入我们吧,飞升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有陨落的时候。而我们不一样,只要这凡间充斥着邪气,我们便享有无边的寿命和无尽的修为!”
“求仙问道不就是为了求个长生吗?”
季鸿羽心中叹了口气:“可你们的道,是建在旁人性命之上的。”
关修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凡人不过一群蝼蚁罢了,反正他们的性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提前几年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我们也能帮那些没用灵根的人踏上修行一途,帮那些没有天赋的人提升修为。师兄,我是在帮他们啊。”
他这个师兄,家世好、天赋高,为人处事、待人接物也极有一套,师尊格外偏心于他,小到修行上的指点,大到宗门门主之位,无一不关照他!
季鸿羽一生顺风顺水,是理解不了他对权利的渴望!对力量的追逐!
关修远注视着下方的季鸿羽,心道,罢了,往事如烟,季鸿羽若是识相点主动认输,他大可以留他一命。
花菱看着关修远,觉得他像极了前世那些什么“成功学”讲师,歪理一套一套的给人灌毒鸡汤。
而他们宗主季鸿羽,显然一口毒鸡汤都不想喝。
季鸿羽冷冷凝视着上方的关修远:“凡人死光了,世间不再生出邪气后又如何?把屠刀对准我们这些人吗?亦或是你身后那群弟子?”
季鸿羽说这话带着些离间的意味,然而关修远早有准备,以一副十分白莲花的口吻说道:“师兄怎会如此想我?自然是将一些凡人圈养起来,让他们世代繁衍下去。凡人可以圈养猪狗,以饱其腹,那我们当然也可以圈养他们。”
花菱听到这话时,心中极其不适,这是哪里来的高贵修仙者。若说修无情道的是冷漠,关修远可以算得上是丧心病狂了。
季鸿羽失去了和他交流的耐心,关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歪路,变成了如今这个冷血自私的样子,季鸿羽知道说再多话也劝不回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师弟,动手吧。”
季鸿羽话音一落,无涯宗众人纷纷召出武器,严阵以待。
关修远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师兄,我给过你机会了。”
随后神情一变,对身后的弟子说道:“杀。”
花菱和相星晖同时将手中的武器变为长弓,双双拉开弓,数道灵力化作箭,带着破空之声,极速朝那群开山书院的弟子射去。
两人箭无虚发,但中箭那群人速度丝毫不减,伸手碎去插在身上的灵箭,再变幻几个掐决手势,缕缕黑气进入他们伤口处,还流着血的箭伤瞬间愈合。
有人一见此状况,便道:“这、这怎么打?”
这群人随手一招,便恢复了伤势。
花菱扭头看他一眼:“那就比他恢复的速度更快!”
“大家做好配合,两到三人一组,不要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花菱高声说道,谁愿意听她安排就听,她长鞭甩出去,打算单独对战。
她鞭子袭向那人勾唇冷笑,徒手挥开千钧,以手化掌,直逼花菱面门。
千钧立刻变回长刀,花菱往后跃了一步,同时长刀砍向朝她袭来的那只手。
刀刃看到那人手臂上时,只听“铮”的一声脆响,花菱握刀的手被震得发麻。
“听闻无涯宗的花师姐肉身强悍,正巧我也不错,前来领教。”黑色儒生装的男子摸了摸刚被花菱砍过的手,微微笑着说道。
“是吗?”
花菱握紧长刀,火焰从她手中冒出,覆盖整柄长刀:“那就试试这个。”
那男子不将花菱的把戏放在眼中,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打算再次徒手接下她的攻击。
刀身上的火焰靠近他手的那一刻,男子心中就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收回手往一旁躲去。
花菱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一刀斩断他往后缩的手。
男子吃痛发出惨叫。
花菱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横刀一划,叫声戛然而止。
她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咽气的男子,脖子和手上的伤口中流出的是浓稠发黑的血液。
一道极为强烈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花菱抬头望过去,是在上空观战的关修远,他不悦地看着花菱。
花菱没理会关修远的视线,召出一簇火苗扔到男子尸体上。
红莲业火一触即燃,很快被烧得一点不剩。
果然沦为邪魔了。花菱心道。
“师姐!”
相星晖那边喊了她一声。
他也解决掉一个。
花菱意会,朝那边丢去一团莲火。
她身后一堆弟子有些招架不住,也纷纷喊道:“花师姐!”
花菱回身看过去,大致看了看周围开山书院弟子的数量,四个。随即瞬身闪至人群中央,刀身火焰重燃,大喝一声:“让开!”
四周无涯宗弟子闻言纷纷收手,退至一旁。一个开山书院弟子也想趁机出去,被众人合力一脚踹回花菱周围。
花菱长刀一一划过四人脖颈,刀上火焰猛涨,四人瞬间被火焰吞噬。
花菱摸出一把符箓,给周围无涯宗弟子一人发了一张,说道:“只管往他们身上拍就行。”
拿到符箓的弟子虽然不清楚花菱给的是个什么符,但都依言照做,寻找到机会就往开山书院弟子身上拍符。
符箓一拍到他们身上,电光闪烁,一股熟悉的雷电之力从符中被释放出来。
开山书院弟子被符电得浑身抽搐,一阵阵惨叫之后,齐齐化作灰烬。
“好家伙。”刚拍完符箓的弟子一脸震惊地感叹道。
有人蹭到花菱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师姐,这里头是什么雷啊?”
“前几天渡劫时想着可能有用,顺手又封了点雷劫。”花菱说道。
“又……?”
【你现在阅读的是 向往小说网 www.xw0.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