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你不是做过爹么？”桑余满面奇怪问。
说的就是当年哪吒做霍去病的时候, 她“生”的那俩孩子。
“那不算。”哪吒嗤笑，没打算买她的账。那俩孩子怎么回事，他神识归位之后,立马就知道了。
桑余哎呀一声，径直到他跟前去, “计较这个做什么,来都来了。”
她说着想到什么,贱兮兮的凑到哪吒跟前, “说起孩子这个事儿，我想起莲花是结莲子的。要是真的怀孕生孩子的话,应该是你怀上吧？”
桑余霎时见到哪吒脸色变了，她乘胜追击, 没半点轻易放过他的意思，伸手就往他肚子摸过去，“这里结没结莲子？”
哪吒攥住她的手腕,笑得寒气森森，“这么想要知道我结没结莲子,待到回去好好看看也不迟。”
明明就是调情的话，桑余听得后脖子那儿凉意直冒，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你要我看？”她摸了摸后脖子, 径直看向他，眼里没半点被威胁到的坦然, “好啊，”
她压到他身边, 言语带笑，“那我回去可要好好看。”
说着她想起什么，眼里亮晶晶的, “织女那儿送来了新做的衣裳，到时候我们试试。”
哪吒望着她眼里那隐约兴奋的光，喉头一哽，竟然是无言以对。
“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哪吒说完，径直看向前方。
桑余从来就不是个什么铁骨铮铮的人物，听到哪吒这么说，顿时扶着额头满面弱不禁风，要一头倒下去的模样，靠在他手臂上，“三太子饶命啊。”
哪吒睨着她哼笑两声，也不知道愿不愿意网开一面。
桑余没有去过多关注，被哪吒庙里前前后后的香客给包围了。越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就越是希望全家老小能顺顺当当活下来。前来上香的人不少，好些还是带着孩子来的。
桑余见到好几对夫妇持着香虔诚跪在团蒲上，对着那边的哪吒金身跪拜上香。然后叫孩子进来磕头。
殿内的哪吒金身是个孩童模样，头梳着总角，身披火红的披风，手持铜圈。虽然看着年幼，却威风凛凛。
“你听得到他们在求什么吗？”桑余回身过去问。
哪吒颔首，“知道。”
他在庙里，香客们的所愿所求直达他这里。
哪吒看向殿内跪着的一个年少妇人，“她一对儿女病了，特意过来求她孩子痊愈。”
哪吒望见另外一个跪在地上的老妪，“这个老妇在恳求她上了沙场的儿子能平安回来。”
桑余听着，看向他，“那你会让她们如愿吗？”
哪吒望着殿内，“凡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就算是正神也不得轻易干涉。尤其事关生死，我就更不会插手了。”
凡人都有宿命，除非能修道跳出五行外。不然注定如何就是如何。正神也不会插手。正神不需要凡人的那点香火，即使凡人上香许愿，正神也不会插手。
桑余听后，“我倒是觉得，若是她们命中允许，倒是可以让她们如愿。毕竟她们想的也只是孩子平安而已，倒是可以让她们得偿所愿。”
“你这么想的？”哪吒看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笑，“倒也是你的作风。你这人就是脾气好心软。看不得人受苦。”
“我才没有呢。”桑余低声反驳，“我心可狠着，你难道不知道吗？”
哪吒闻言，眼眸微微眯起仔细端详她，笑了一声，“没看出来。”
“罢了，”哪吒眼眸再次转向殿内，“她们的孩子都还命不该绝。遂了她们心愿也没什么。”
只见到哪吒抬手，极其浅淡的金光从他指尖上溢出，飘向殿内，没入跪在团蒲上的男女老少身上。
“你都允了？”桑余惊奇道。
哪吒摇头，“求家人孩子平安的准了，至于其他的，不在我职责范围内。”
他望见她冲他眨眨眼，然后在外面点了香入殿，对着那边的塑像拜了拜，把香插放到香炉里头。
等到桑余出来，就见着哪吒站在那儿大为不解的望着她，“你方才拜那泥胎做什么。”
桑余笑，“当然是多谢三太子显灵啦。”
“三太子体谅信众疾苦，当然是要上香多谢过三太子。”
“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亲自谢过我，进去拜那泥胎做什么？”哪吒好气又好笑。
桑余眨眨眼，“这么多人在呢，我总不能三根香□□面前吧。那成什么了。”
她说完亲亲热热的握住哪吒的手，“到时候会被围观的。”
哪吒下意识回握住她的手指，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怯怯的一句，“义兄？”
神仙五识敏锐，桑余察觉到那一句义兄是冲着她和哪吒来的，循声望过去，只见着一个华服貌美女子，满面怯怯的往这边看。
桑余看了看左右，那女子又小心谨慎的望前走了小步，盈盈一拜，“拜见义兄。”
又看向桑余，脸上笑容谄媚讨好，“这便是嫂嫂罢？见过嫂嫂。”
说着又是一个大礼给桑余拜下来。
桑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她拉了下哪吒，下颌往那个陌生貌美女子那儿抬了抬，等着他解释。
桑余看得出来那女子是只老鼠精，突然有只妖怪跑出来，对着哪吒喊义兄，对着她喊嫂嫂。
“什么时候李天王在外面乱来了？”
哪吒愣了下，随即笑得肩头直抖，那边的女子听到桑余那话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嫂嫂误会，不是义父乱来，是——”
“之前我和李靖不是去灵山巡视，恰巧碰到一对鼠精母女偷吃佛前花烛，被我和李靖发现拿住，佛祖慈悲为怀，饶她不死，叫李靖认了她做义女。”
桑余知道哪吒有段时日和李靖一道去灵山巡防，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朝那女子看过去，那女子赶紧露出个笑来，背都佝起来，连连拜身下去，“原本应该早先拜见义兄和嫂嫂，只是一直未曾得机会，现如今好不容易碰见义兄和嫂嫂下凡，所以特意前来拜见。”
哪吒神色淡淡的，辨不出什么喜怒。听到地涌的这么一番话，只是微微嗯了声，就算是已经听到了。
“义兄和嫂嫂好不容易下界，不若让我设宴招待义兄和嫂嫂？”
桑余拿不住注意面前的老鼠精是不是和唐僧西行路上的八十一难有关系。毕竟这一路上唐僧师徒几个遇见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她都没看全。
眼前老鼠精言辞诚恳殷勤切切，哪吒却没什么太大兴致，他看向桑余，“想要去看看么？”
桑余顿时来了点兴致，“去老鼠洞？”
老鼠洞这个东西，只在她小时候去乡下玩的时候见过，地上被老鼠打得一个洞，大白天的老鼠出来窜的飞快，嗖的下就钻到洞里去了。
她挺好奇老鼠洞里都有些什么。
那边的地涌夫人赔笑，“哪里敢怠慢嫂嫂，是我另外准备了个风景绝佳的地方。还请嫂嫂和义兄赏光。”
老鼠精原本就比其他的妖精聪明，尤其还吃了佛前半截花烛，灵智已经完全开了。为人处世上比人都还要老道几分。地涌夫人从几句话里就听明白与其直接讨好那位义兄，不如问过这位嫂嫂的意思。
见到桑余点头道好，地涌夫人喜出望外，立即让开一条道路。
地涌夫人安排的地方是一处风景秀丽的高楼，位于城中河水之侧，风光独好而且还颇为热闹。
桑余被婢女一路引上来，依靠在阁楼上远眺，见到蜿蜒而下的河水啧啧称奇。邺城位于北方，绝大多数都是北方那种粗犷的景色，除却春夏两季之外，其余时候多是裸露出石头的灰扑扑的样子。这儿的风景却和以往她看到的不一样，格外的钟灵毓秀。
“寻到这么一处地方，也应该费了你不少功夫吧？”桑余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地涌夫人。
地涌夫人见到桑余喜欢，喜不自胜，连说，“只要嫂嫂喜欢，多费些功夫也不算什么。原本应该向义父尽孝的，现如今义父不在，孝敬嫂嫂也是一样。”
这话实在是殷勤讨好的有些过分了，桑余有些受不住，哪吒见到她看过来，有些好笑的握住她的手，“喜欢就好。”
说罢看向那边的地涌夫人，“你费心了。”
地涌夫人越发欢喜。
哪吒回眼过来，示意桑余去看外面的景色，“你喜欢就好，其余的没什么要紧。”
桑余不是个扫兴的人，她径直往外看去，见着河流纤细，还有船只在上头飘过。
“嫂嫂喜欢看山水？”地涌夫人在一旁察言观色，过了好会才斟酌开口，见到桑余点头，她笑道，“邺城到底还是偏北，要是论山水景色，还是姑苏一代为最。若是嫂嫂赏脸，我愿意在姑苏为嫂嫂备下酒菜，还望嫂嫂到时候赏脸。”
到这里，桑余察觉出这份殷勤下的用心了。她有些好笑的看过去，又暼了一眼哪吒，道了一声好。
地涌夫人喜不自胜，赶紧又叫下面的婢女送酒菜上来。地涌夫人张罗的酒菜比凡间那些达官贵人都还要精致的多。
老鼠最擅长分辨食物好坏，成了精怪更是享乐里的翘楚。端上来的菜肴菜香味俱全。
桑余见着婢女端了一碗莼菜上来，只见着莼菜立在碗中央，像是还种在地里一般。旁边婢女提着一壶热汤浇上去。原本的紧紧闭合的菜叶在热汤下绽放开来，菜叶在清汤里徐徐舒展开，内里黄秧白的菜心立于上头，像是盛开的莲花。
桑余惊奇的咦了声，随即夹了一箸。汤水用母鸡大骨熬了好几个时辰，汤色清澈但是入口鲜甜，莼菜沾了清汤的滋味，入口鲜嫩生甜。
地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桑余，见到桑余面露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凡间的食材再怎么做，也比不上天上的珍馐。不过桑余就是怀念那一口的味道，只是以前凡间的菜做得实在是难以恭维，所以也不怎么碰。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清汤，状若莲花的莼菜直接被她吃了个干净。
桑余兴致勃勃的看向面前的菜肴。不知道是不是地涌提前打听好了她的喜好，反正没见到她最不爱的鱼。
“你尝尝这个。”旁边伸来一双牙箸，上头夹着块烤得油光亮亮的烤肉放到她的碗里。
桑余看过去，就见到哪吒一手持箸，一手撑着下巴，那双瑞凤眼正盯着她。
“你不吃吗？”桑余把哪吒夹来的烤肉塞到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
“不和你抢。”哪吒笑，“再说了，我对这些也没多少兴趣的。”
哪吒对吃喝的确是没什么兴致，蟠桃宴分给他的蟠桃都归她了。哪吒把一盘山珍往她跟前推了推。
桑余难得的食指大动，吃了不少，等吃完放下双箸，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旁边的哪吒听见笑了声。桑余怒视过去，就见着哪吒递来一杯葡萄酿的素酒。
“喝这个，解一解油腻。”
桑余接过来一饮而尽。嘴里那点不多的腻味在葡萄酒里消散。
“多谢你了。”桑余摸了摸肚子，看向那边的地涌。
地涌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孝敬兄长和嫂嫂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高兴都来不及。”
地涌迟疑小会，“不知我家母亲在天上侍奉得可还好，没有惹义父生气吧？”
桑余有些疑惑，她没听说过云楼宫里有什么老鼠精存在。
哪吒淡淡说了声没有。
地涌闻言喜笑颜开，“那便是太好了。”
说完，又看向桑余，“嫂嫂很喜欢到凡间来，正好我就在凡间。若是嫂嫂有需要，我必会前来供嫂嫂驱使。”
第202章
桑余望着地涌愣了下,随后笑了，她也不拒绝地涌的这份殷勤，“好啊,日后我在凡间有什么事，就来找你了。”
地涌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喜出望外,听到桑余这么说,立即连连拜身下来, “只要嫂嫂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必定会竭尽全力。”
“那好,我记住了。”桑余说着又端详着面前的人，眼底里浮出点好奇。
桑余见过的妖精多是那种变化不完全的,就算化作人形，多少带点真身的样子。但是眼前的妖精，虽然知道她是老鼠精,却生的妩媚貌美，看不出半点妖精的长相。
地涌当然知道桑余的疑惑, 笑道，“当初在灵山胆大包天，吃了佛前的花烛, 沾染上佛气，有了些许本事。所以可以完全化作人形。”
地涌说着,脖颈微扭，脸颊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颗毛绒绒的老鼠头。一颗硕大的老鼠头挂在人的身体上，十分的惊悚怪异。但是胜在皮毛如雪浪般雪白，鼻尖上还有一点金粉似的绒毛,就没有那么可怖了。
桑余望着伸手摸在那颗老鼠头上，地涌抻了抻脖子，好方便桑余更好下手。手掌下皮毛柔软顺滑，桑余忍不住抓了两下。
“挺好看的。和你的人形差不多一样好看。”
地涌听到这话变回人形，脸上有些羞赧。垂首笑道，“嫂嫂谬赞了，原以为这粗鄙模样会吓到嫂嫂呢。”
还好还好，她只是讨厌灰不溜秋比猫都大的耗子。对于白里带金的老鼠精还好。
桑余说不会，“那以后，我下凡来就找你了。”
地涌欢喜道了一声是。
地涌是一只很会做人的老鼠，虽然是妖精，但是为人处世比人都还要老练。带着桑余在周旁游山玩水，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安排的十全十美。
等到桑余玩够了返回天宫，地涌恭敬相送，见到哪吒地涌奓着胆子开口，“母亲在义父座下侍奉，若是母亲有任何侍奉不当，还请义父与义兄海涵。”
哪吒暼了一眼她，“比起这个，你在凡间好生走正道修炼更重要。”
说完，也不管地涌如何反应，和桑余一块飞往天际。
“她母亲真的在云楼宫吗？”桑余在旁边问道，“我也没听说过李天王那边有老鼠精啊。”
“不知道。”哪吒对李靖的事没什么兴致，“当初处置这对母女的时候，佛祖饶了她们一命，让李靖认那只小老鼠为义女。至于那只老的，被李靖带走。至于如何处置，我也不知。”
桑余听后哦了声，她对李靖如何安顿那只老鼠精没太大的兴致。又听哪吒道，“那只金鼻白毛老鼠精，你若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叫她去办事也无妨。不过千万不要被她那副恭敬模样骗了。”
桑余疑惑侧首过去，听到哪吒嗤笑，“那些精怪，哪怕化了人形，终究还是下三道。难以忍受正道修炼的寂寞，极其容易因一念之差走上歧途。到时候占山为王，以吃人为乐。什么都做的出来。”
“说是吃了佛前香烛，沾了点佛气。可精怪的本性摆在那，不可相信。”
桑余等哪吒说完，好会开口，“那你是想我找她，还是不想我找她？”
哪吒难得一见的哽了下，“她品性算不上好，不过胜在会察言观色，你若是用得到她可以去找她，但是千万不要觉得她可怜。这种精怪最会讨好卖乖，只要察觉你对她有半点可怜，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桑余听后想了下，“所以哪吒你这是怕我同情心泛滥，被她给骗了？”
她很不满的朝她觑他，“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难道我看上去是那种随便同情别人的仙？”
哪吒毫不客气的睨过来，“难道不是？素昧平生的凡人，你都能给她们说项，好让她们能得偿所愿。好心到这份上，哪天被妖精坑了也不奇怪。”
这话说得，桑余笑得直呲牙，“你太小看我了，你当我有那么笨。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骗人的。”
哪吒哼哼笑了两声，不予置评。
桑余见着就要去掐他的脸，两人在天上就扭成一团。
“三太子，元君？”
正闹着，怯怯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恰好桑余一双手腕被哪吒擒住，整个从背后覆了过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桑余直跳，扭动着就要逃脱他的指掌。结果他从背后罩过来，叫她不好用力不说，两个人还越发的贴近了。
听到那一声，桑余和哪吒齐齐抬头。就见着个天将在不远处。
那天将应该是头回见识到这幅场景，望见三太子蹙起的眉眼，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瞧着下刻就能夺路而逃了。
桑余见着又被神仙撞了个正着，赶紧的挣扎了几下，让哪吒松手。
“出什么事了？”哪吒看向那天将。
天将见着三太子没有一火尖枪把他戳个对穿的意思，吞了口唾沫勉强站住了，“天王命末将前来寻殿下和元君回去，说是家中有事。”
这说辞可真新鲜，哪吒这一千多年里还是头回见到李靖为家事主动找他的。
哪吒拉住桑余的手腕，“我们回去看看。”
桑余已经有段日子没去李靖夫妇那边了。虽然同居住在云楼宫，但是云楼宫内泾渭分明，平日里两边除非必要不会往来。殷夫人也不怎么管哪吒这边的事，所以平日里都没碰头过。
桑余回到云楼宫，才入殿就见到四周的仙侍们喜气洋洋，她颇有些不解的去看哪吒，哪吒眉头微蹙，看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内殿见到李靖也在，李靖见到哪吒，难得的没有变脸色，甚至脸上还带点笑意。他靠在殷夫人的身后，看着像是一对眷侣。
桑余走上前两步，“夫人？”
殷夫人抬头，面上是恬淡的笑意，手掌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桑余见到，不由得惊讶的眨了眨眼，“夫人有身孕了？”
此言一处，不仅仅是她，那边的哪吒也不由得愣住。天庭里的神仙，生育都不容易。现如今听到殷夫人怀了孩子，桑余和哪吒俩个面面相觑。
殷夫人见到桑余和哪吒那满面呆滞，忍不住笑了，“原本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请来药王过来看，才知道是真又有了。”
桑余瞧见李靖面上笑得几乎能开出朵花，心里忍不住嘶了下。这老小子是不是对着除了哪吒以外的所有孩子都能做个慈父。
“母亲现在可觉得有什么不适吗？”哪吒上前半步道。
哪吒脸上无措的很，可见的还能望见尚未完全褪去的诧异。
“没事，药王过来看过了，说没什么事。”殷夫人手掌放在小腹上小心的摩挲，“也是没料到。”
哪吒低头下去看着殷夫人平坦的小腹眨了眨眼，“母亲平安就好。”
“也不知道这次给你们兄弟三个添个弟弟还是妹妹。”殷夫人笑道。
哪吒对此根本无所谓，“无论弟弟还是妹妹，都是手足。”
殷夫人听后抬头，“也不知道你和桑余两个，什么时候也有一个。照理来说，应该是你们年轻夫妻有好消息才对。”
桑余早就料到自己躲不过去，听到殷夫人这句，往哪吒那儿投去一眼。就见着哪吒脸上涨得通红，桑余看着好笑。
“夫人，现如今缘分还没到呢。”桑余笑道，解了哪吒的围。
“也是。儿女都是缘分，只要缘分到了，自然而然一切水到渠成。也强求不来。”
殷夫人感叹似的点了点头，再看向哪吒，见到他脸上的通红，和平日里的淡漠和刚毅都不一样。不由得笑容更浓。
桑余在一旁看着，心下颇有些感触。她听说当年殷夫人为哪吒建庙的事被李靖知道之后，李靖和殷夫人大吵了一场，甚至李靖还借口养病，把殷夫人软禁在院子里。
没成想现如今夫妻俩又要有个孩子了。夫妻还真是奇怪，换个人遭受这番事，早就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夫妻却偏偏能和好，还能再一块这么多年。
桑余正想着，仙侍过来禀告，说是有仙家过来道贺。李靖看了一眼哪吒，“一起过去吧。”
哪吒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当着殷夫人的面，和李靖闹翻，和他一道上前殿去了。
桑余陪着殷夫人坐了下，殷夫人就让她回去休息。过了好会，才见到哪吒回来。
桑余见到哪吒的面色古怪的很，“怎么了？你这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哪吒摇摇头坐下来，沉默不语。
桑余支着下巴睨他，哪吒抬眼起来，“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自然是你好看，赏心悦目。要不然看你做什么。”桑余说着就笑，“说起来，你结莲子了没有？”
哪吒愣住，那边桑余直接过来，捧着他的脸，“我还没见过你结莲子呢？”
桑余只见过哪吒生藕带，味道很好，口感脆嫩。但莲子一直没见到他结过。
哪吒的脸被她捧在掌心里，听到这话哂笑，“你不提我都忘记这事了。”
他眼波流转，“想知道我有没有莲子，你自己来看不就好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桑余伸手过去，上下其手，在哪吒身上好一顿摸索。她下手没轻没重不说，而且不管什么地方都敢去探一探。
哪吒吸了几口凉气，握住她手腕，咬着牙开口，“你这是又往哪里去找。”
桑余伸手在那，满脸无辜，“找莲子嘛。”
说完，手又往前推了推，谁知道手腕上的劲道比刚才更大。桑余仰首起来满是迷惑不解，突然哪吒俯首下来。
嘴唇被他堵住，不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哪吒引着她的腕子缠到自己脖颈上去。
莲香浓郁的几乎在周身化不开。桑余坐在莲花上，气都几乎喘不匀。哪吒的手掌紧紧扣在她的心口上，掌心滚烫。
“现在找到莲子了没有？”哪吒停下来，贴在她的耳边问。
桑余听出他话语的笑，挣扎着转头过去，“见、见都见不到，怎么找？”
她气息不匀，连着话都说不顺畅。哪吒干脆把她整个都拨了过来，在那上头转一圈，桑余止不住的颤。
“那现在好不好找了？”哪吒鼻尖泛着潮意蹭在她脸颊边，言语里都是笑意。
桑余睁开眼，毫不客气的坐下去。顿时哪吒气息紊乱，握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还没找到，不过你现场结个给我看看？”
桑余笑得花枝乱颤，得意的很。哪吒抬眼起来，一头拉住她，“好啊。”
结果莲子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别的。
云楼宫将要添口的消息传出去，不多时天庭许多仙家都来道喜。连着杨戬这种在灌江口不问世事的人都来了。
黄天化也跟着杨戬一道过来到云楼宫道贺。几个都是从封神里一道过来的兄弟，自然和旁人不同。哪吒已经懒得和那些仙家虚以委蛇，随意找了个借口领着杨戬几个往自己那边去。
黄天化见到那些仙家离自己远了，嬉笑着一手卡住哪吒的脖子，“我说，哪吒你和桑余没消息，结果天王那儿要给你添弟弟妹妹了。”
黄天化脸上贱贱的，嘿嘿笑着手上用力，“哪吒该不会是你不太行吧？要不要找师叔讨点丹药吃吃？”
话语刚落，耳畔只听到拳风呼啸，一记重拳径直捣在了黄天化的鼻子上。
第203章
那一拳当真是虎虎生风,桑余和龙吉公主才过来，就听到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桑余循声去看，就见到哪吒曲肘一拳毫不客气的捣在勾着他脖子的黄天化脸上。
那一拳力气不小,哪怕隔着老远，桑余都见到黄天化被一拳捣成了对眼。
“这怎么了？”龙吉公主还没见过哪吒和黄天化每天打架,见到哪吒出手就是这么狠辣,顿时慌了神。
桑余对这俩互殴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听到龙吉公主话语里的慌乱, 赶紧的安抚几句，“没事, 他们经常这样。不会打出人命来的。”
才说完，黄天化那几乎对成对鸡眼的眼眸动了下, 发出痛极了的呜咽，两手捂住鼻子蹲在地上。
趁着黄天化抬手的空隙，桑余望见黄天化那两道飞流直下的鼻血。忍不住咋舌了下,哪吒这真是下狠手了。
“哪吒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劲啊。”黄天化两手捂鼻，半是控诉半是委屈的瞪哪吒。
哪吒握了握手腕, 凉笑睨他，“谁叫你胡说八道。揍你一拳已经是看在以往情分上了。”
“我又没说错！”黄天化去看杨戬，打算拉杨戬过来加入自己阵营, “二哥你说，我那话到底有没有说错！”
杨戬懒得管这俩的鸡零狗碎,一千多年了，这俩每次都这样,打成一团没过多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方才没听清。”杨戬开口道。
“二哥！”黄天化提高了声量。
“又怎么了？”桑余拉着龙吉公主过来。
黄天化听到桑余的声音就要去告状，不过见到龙吉公主也在，顿时气势矮了半截下去。桑余和杨戬瞧见他这幅狼狈样没关系,可要是被龙吉公主望到，多少有些羞耻。
“没什么。”黄天化瓮声瓮气道。没了方才告状的气势，只是两只手还在鼻子上捂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哪吒在一旁双臂抱胸冷笑两声，“给你个教训，教你下回不敢再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
黄天化见到哪吒挑眉望过来，气势又矮了下去。哪吒见状毫不客气的哼笑，不说话了。
桑余望着这俩之间那诡谲的气氛，不由得看向杨戬，“二哥，这俩说什么了？”
杨戬摇头，“没什么，不过就是天化说了句讨打的话，也算他自找。”
“二哥！”黄天化提高了声量。
杨戬看过去，“难道我说得不对，谁叫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桑余听他们三个在这儿说话，越发的满头雾水，“说什么了呀？”
黄天化见着杨戬就要说话，也顾不上其他了跳起来，“什么都没有！”
有些话私下调侃哪吒也就算了，拿出来说那就不妙。
杨戬有些好笑望着他，到底是没把刚才说的那话告诉桑余。
桑余见着杨戬和哪吒都没有说的意思，也不追问“我刚刚正好和公主说，要给夫人准备什么东西呢。”
桑余在凡间“生”过俩孩子，不过那俩孩子前前后后有百多人照料，安排的面面俱到，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半点。这会儿殷夫人怀孩子了，她也不知道要帮忙准备些什么，幸好龙吉公主来了，桑余赶紧问问龙吉公主要怎么办。
龙吉公主掌管姻缘，这些东西问她最合适不过。
顿时哪吒也看过来了。
“孩子用的东西也不少，不过衣物被褥这些不用你们操心。毕竟没有什么料子能比得上天宫，你们可以准备一些孩子玩的小物件。”
“这些东西凡间的更多更好，你们到时候自己看着选就是了。”
桑余和哪吒面面相觑，俩人对此都是一窍不通的。在彼此的眼里都望见了茫然。
龙吉公主望见忍不住笑，“要是实在不会，到时候让会的来选不就行了？”
桑余忍不住看向杨戬，“二哥你会挑这个吗？”
她小时候的玩具不是小钢琴就是无人机，不管哪个都拿不出来。
杨戬童年在凡间长大，对这些应该了解。杨戬却摇摇头，“时日久远，我也记不得了。”
“你们看看有谁会就是了。没什么好为难的。”龙吉公主道。
这话说的在理，桑余点点头。她看向哪吒，忍不住笑，“现在云楼宫要多出一个弟弟妹妹，又期待又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哪吒也点头。突然间要多出个手足来，他也是有些手慌脚乱。虽说他兄弟三个，但是兄弟三人自小相处的时日甚少。也无甚经验。
“平常心处之就好。”杨戬道，他笑着看向哪吒，“只不过这年岁差得有些大，再加上甘露太子和惠岸行者又不在天庭。恐怕哪吒是要长兄如父了。”
哪吒点头，“那也无妨，反正自家手足，不管如何我都会照料好他。”
黄天化松开手，这会儿鼻血已经止住了，血迹也被他一把抹掉。听到哪吒那话，不由得凑到哪吒身边，“真的不用找太乙师叔讨点丹药吃？”
哪吒举起拳头揍过去，黄天化哇的大叫，连蹦带跳躲开。但是哪吒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他，穷追不舍。愣住摁住捶了黄天化好几下才愿意住手。
桑余瞧着这俩鸡飞狗跳的闹腾，望见黄天化被哪吒捶成乌眼鸡。原本俊俏的脸惨惨戚戚。
“我说你这何必。”桑余忍不住道。
“我这也是为了哪吒好啊。”见着桑余有些不明所以，黄天化顶着凄惨的脸就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然而他满面笑容正要开口，那边哪吒一眼瞪了过来。黄天化才又挨了他一通爆捶，见着哪吒那不善的眼神，只能腹诽着闭嘴。
桑余见到黄天化那满脸悻悻的模样，也不再问了。
云楼宫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天庭就是这样，平日没什么事也就算了，若是有个什么事，不管好坏，反正围观的神仙一茬接着一茬。生怕错过了半点热闹。
桑余开始还能忍受，甚至和哪吒一块招待上门道贺的仙家。可是时日一长她就受不住了，把哪吒往云楼宫里一扔，让他和李靖一块儿应付那些仙家。自己到凡间里来透透气。
她出了南天门，随意选了个方向往下界去了。
云楼宫里热闹的功夫，人间也过去好久了，在最初一统天下太平了那么小十几年之后。天底下再一次闹腾了起来。这一次比当初三足鼎立的时候都还要惨烈的多，好些迁入关内的胡人反客为主，和汉人争夺起了天下。闹得是沸反盈天。
桑余才来得及去那些城池看一眼，就遇上了战场，双方打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残缺的尸首满地都是。桑余赶紧的换了个地方跑了。
站在山头上，桑余喘了几口气，路过的战场血腥味太浓，熏得她几乎头晕眼花。气才喘匀，就听到背后有人唤嫂嫂。
桑余回头过去，就见到地涌站在那儿，恭敬的对她笑。
“见过嫂嫂，不知嫂嫂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嫂嫂恕罪。”地涌说着盈盈下拜。
桑余略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地涌就笑，“是下面小的望见了嫂嫂，特意来告知我。要不然还不知道嫂嫂来了。”
话说完，桑余就听到那边的草丛里窜过几只老鼠。想来应该就是地涌
地涌小心打量桑余的脸色，“嫂嫂下凡，可是要游山玩水？”
桑余摇头，“夫人有孕了，我想着准备一些婴孩玩的东西。这些东西天庭里几乎没有。所以想着下凡找找看。”
地涌听后，柔声道，“这些东西的确凡间更多，不过眼下战乱频频，嫂嫂若是亲自寻找恐怕会有各种不便。不若交给我来办，必定给嫂嫂置办妥当。”
桑余刚刚才从洛阳那边回来，弄孩子玩具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去权贵之家才行。但是她去洛阳的时候，就见着国都洛阳一片惊乱。那些权贵世家和流民拥挤在一块，蜂拥着就往城门外挤。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再到这些达官贵人的府邸里，好家伙，能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留下来的也被那些留守的家仆们给搬了个干净。她一番找下来，一无所获。
听到地涌主动把事揽到她自己身上，桑余看过去，“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义母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可惜我上不了天庭。不然也是要亲自登门贺喜的。现如今正好有了个可以尽孝的机会，还要多谢嫂嫂呢。”
桑余听出她话语下的热切，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地涌见她答应下来，欢喜道，“嫂嫂太见外了，能为义母尽孝的事，怎么说是麻烦。嫂嫂尽管放心，把事交给我，我必定会置办妥当。嫂嫂就放心吧。”
话都已经到这份上，要是还客气就有些过分，她笑道，“好，那就都交给你了。”
地涌从桑余那儿揽到这活儿，兴高采烈的就回了无底洞。叫来手下人，“你们好生去找那些小孩儿玩的那些玩意儿。切记不要拿那些下等货色来敷衍我。那些都是要送到云楼宫义父义母面前的，可不要叫我丢脸。”
这话下去，下头的老鼠们磕头就拜，“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
地涌听着这才满意，坐下来又想到了什么道，“你们要是寻着好的了，先不用带来，回来告知我，我亲自取来。”
下面的老鼠再怎么会办事也是下三道，身上带着妖气浊气，天庭的神仙最爱洁净，若是沾上了妖气，恐怕东西再好也送不出去。她虽然也是妖精，可吃了佛前香烛，沾了点佛气，和手下那些老鼠不同。还是她亲自来比较妥当。
老鼠们得了令，从无底洞那儿从四面八方去找。老鼠到处都是，命令传下去，一传十十传百，没几日的功夫，就都传遍了。老鼠满地走，无孔不入。就算是钟鸣鼎食之家里也防不住老鼠入门，找个小孩子玩耍的器具也不难。
过了那么几月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华山那边预备往南迁徙的世家里有品质上佳的鸠车等物。不过要赶快，因为这家孩子在赶路途中得了重病。战事紧急，匈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停下来。若是那个孩子夭折了，可能东西也一并丢弃。
地涌知道后，赶紧的往那边赶。现如今的凡人为了逃命也是跑的飞快，生怕慢上半点就会被胡人赶上，稍稍晚上一点，就渡过江了。
才到华山地界，正要入关的时候。一股罡风迎面击来。地涌慌忙避开，落到地上。抬头就见到两个女子在半空对她怒目而视。地涌一眼看出来这俩个女子是鹦鹉和兔子所化。
“大胆妖孽，何故闯入三圣母道场！”其中一个女子怒目圆睁，出声训斥。
地涌忍了忍，赔笑道，“奉元君之命，特意过来办事，路经华山，无意打搅三圣母清净。”
“元君？哪个元君？”其中鹦鹉真身的女子喝断她的话，“三圣母出行，令我二人清平道路。不管你何种来历，速速退下。”
地涌求道，“是真的有事，还请二位通融一二。”
地涌知道，这种神仙出行，前前后后要准备上许久，清路也只是开始也不妨碍什么。
这话一出，那两仙侍面色更冷，叱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神做筏子，想要骗我们网开一面，简直做梦！”
第204章
地涌闻言大怒, 一反之前的苦苦相求，怒道，“果然是鸟嘴里吐不出象牙！给三分颜色竟然开起染坊来了！”
“方才看你家三圣母的面子上给你们俩几分薄面, 竟然还得寸进尺口无遮掩！口出不逊，说元君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神？我呸！你们俩一只鸟一只兔子, 鸟毛和兔子尾巴都没有褪干净, 竟然还摆起架子！”
地涌是老鼠成精,偷吃佛前香烛之前曾经在人间混迹好长时间。她张口就骂得面前两个仙侍面皮涨红, “什么玩意，有刁难我的空闲不如去河里洗洗你们身上的骚味！不过就是在三圣母跟前为奴为婢,还真当自己是得了道成了仙，扒了那层皮还是只畜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要是真的是正经道家弟子得道, 哪里来做清道这种活计，早就在道场开场论道，还在这儿狐假虎威？”
“你！”两个仙侍都是在三圣母座下。就没见识过地涌那张利嘴, 一时间就算想要还嘴骂过去，也是气得面皮紫涨。
“好你个泼皮, 明话说给你不听，竟然还恶言伤人！”
地涌两手叉腰柳眉倒竖，指着面前的鹦鹉破口大骂, “还贼喊捉贼来了！你们这两只畜生，好话说不听,反而还对上仙不敬，我骂你又如何,就算拔了你们的鸟毛，剥了你们的兔子皮，那也是你们活该！”
“你个妖精实在是欺人太甚！”
鹦鹉仙侍首先受不住,高声怒道。
“你不也是妖精么？”地涌毫无畏色的反呛回去，她冷笑连连，“两只身上骚味都没褪干净的妖怪，拜在三圣母座下，就以为得到成仙了。只要披着那层皮，就是下三道，摆什么架子充什么威风？要是三圣母马上出行也就罢了，可是你们出来清道，少说也要等到明后日三圣母才会成行。你们分明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两个仙侍被地涌骂得面皮发紫，鹦鹉仙侍先受不住手里化出一把剑来，“孽畜看招！”
地涌见状冷笑不止，纵身就和鹦鹉仙侍打起来。兔子化作人形的仙侍留守在后，见到地涌背后空出大片的薄弱之处，立即提剑刺去。
剑尖才要刺到地涌背上，不防地涌突然回头，那张千娇百媚的美人面变成了个老鼠头。鼠头硕大，獠牙锋利，对着她呲牙。
兔子吃草怕猛兽，就算能蹬鹰，那也是少之又少。哪怕化成了人形，本能里望见獠牙锋利的野兽，有止不住的惧怕。原本那股奋起直刺的杀气，吃了这一吓被泄了个干净。手里的剑哐当掉下去。
和地涌对招的仙侍见到同伴受惊，不由得看过去。就是这片刻的分神，地涌化成个巨大的老鼠，咬住跟前仙侍的肩膀左右甩动，霎时肩骨断裂，惨叫连连。
地涌把嘴里的仙侍一丢，仙侍掉在草地上变成一只鹦鹉，翅膀断裂鲜血直流。
老鼠本来就是瑕疵必报的性子，掉头过来对着吓傻了的另外一个一口下去，留了两血洞。
“告诉你们，我家元君是云楼宫的那位。虽然没受天庭敕封，可是谁人不敬。你们对元君不敬，方才就是给你们语出不逊的教训。看在三圣母的面上，留你们一条性命，让你们多多感悟元君的恩德。”
说罢，地涌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桑余在天上待了一段日子才下界来。现如今凡间乱得厉害，听司命殿那边的意思，说是凡间少说还要乱上个三百年。所以她也不给自己找麻烦，过了好会之后才下凡去。
地涌手下的那些老鼠们兢兢业业。她才落到上回和地涌碰面的山头没有多久。就见到地涌出现在自己身后。地涌笑容满面，对着桑余盈盈下拜，“嫂嫂安好。”
桑余也笑，“安好。许久不见，都还好吧？”
地涌点头，“一切都好。”
说完，她看向身后，身后的小老鼠们抱着箱子过来。打开了，里头都是孩子的小玩意，分门别类的整理装好。干干净净，铜鸠车上什至连阴刻的羽毛纹理都栩栩如生。桑余拿起一串挂在摇篮上的小串饰。用珊瑚珠和玉珠串制而成，是孩子最喜欢的鲜艳颜色，稍微晃一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地涌见到桑余面上露出笑容，顿时小小的松了口气。
“有劳了。”桑余看过之后，对地涌道。
地涌摇摇头，突然面上又显出几分踟蹰。桑余看见开口询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去置办这些器物的路上，路经华山，在那恰好遇见了三圣母的仙侍。那仙侍为三圣母出行清路，故意刁难，更称嫂嫂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神，所以一怒之下和她们打了起来。”
桑余听着，神色有些微妙，她看向地涌，“动手了？你没有伤到吧？”
地涌来告状，没料桑余竟然问了这么一句。地涌垂下头，略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不过那两个被我不小心打伤了。”
桑余无意去知道那两个仙侍好不好，听到地涌这么说她点了点头，“那就好，要不然麻烦你，还叫你受伤。那就真过意不去了。”
地涌赧然的对桑余笑笑，“无碍的，嫂嫂信得过我才把此事交给我，哪能叫嫂嫂失望。”
她说着，脸上又露出点犹豫，“只是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嫂嫂身上？”
桑余摇头，“没关系，她要是真找来，那就找好了。一切有我去说。”
地涌赶紧低头下来，“若是三圣母真的要找嫂嫂的麻烦，那要怎么办？”
桑余笑，“那就随便她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找上凌霄宝殿。”
说完，桑余满是感谢的看向地涌，“多谢你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桩波澜。幸好你没事。”
地涌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嫂嫂哪里的话，能为义父义母尽孝，为嫂嫂解忧，那是我修了几百年都修不来的福气，嫂嫂就不要客气了。若是嫂嫂以后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桑余也不和地涌客气，说了声好，“那以后可能就要多多麻烦你了。”
地涌欢喜道，“嫂嫂只管吩咐。”
桑余带着地涌搜罗来的那些孩子玩的小东西回到天庭，才到云楼宫大门，就见着葡萄月梨俩个蹲在那。
月梨见到她回来，赶紧拉了一把身边的葡萄，跳起来快步走到桑余跟前。
“仙上不好了，二郎神和三圣母都来了！”月梨着急道。
“还有还有，三圣母的脸有这么长！”葡萄在一旁比划了下，手指几乎拨拉到肚子上去。
“哪有这么长，不成长脸怪了？”桑余觉得好笑。
葡萄和月梨俩个不说话了，眼巴巴的只瞅着桑余。桑余挥袖把从凡间带上的那只箱子化出来。
“你们叫人把这个抬到库房里去。我去看看。”
桑余说罢，径直进了云楼宫大门。在正殿前，见着杨戬兄妹两人伫立在殿外。
“二哥怎么来了？是来寻哪吒的吗？”桑余对杨戬笑道，又回头看向杨婵，“三圣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两人自从当年桑余戳破窗户纸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哪怕在天庭宴会上遇见，也只是颔首示意。
“我们兄妹过来，不是为了哪吒。是另外一桩事。”杨戬过来，对她和气的笑笑，“不过我想应该也是误会。下界有只妖精，顶着你的名号打伤了小妹座下的两个仙侍。”
“那个不是冒用我的名号，的确是受我所托帮我办事。”桑余直接道，她对上杨婵略有些错愕的眉眼，笑了笑，“这事仔细算起来和那个妖精没有关系，应该算到我头上。”
杨戬兄妹两人齐齐愣住，杨婵那边更是错愕。桑余回头过去对她笑笑，“这事也不用去找那只妖精，她是受了我的嘱托才会去办事，路过华山和那两个仙侍起了冲突，争吵之下动了手。”
“要是仔细算起来，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我去就好了。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神，和人赔礼道歉更合适一些。”
杨戬闻言蹙眉，转头径直往杨婵看去。杨婵也是满脸懵懂，看着完全的一无所知。
“怎么说这些话？”杨戬压低声量，“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当时那两个仙侍讲的。她们几个也是在这句话之后打起来，”桑余摇摇头，叹了口气，“所以真的追究起来，的确是我的过错。所以还是我和三圣母走一趟，去赔礼道歉。”
说着，桑余看向杨婵。
杨婵此刻神色讶异，见到杨戬也看过来，她有些慌乱，“二哥，我不知道！彩衣和云雪没有和我说。”
杨戬眉头微蹙，他回身过来看向桑余，“看来是有误会。”
“没什么误会，的确是动手了，而且三圣母的两个仙侍的确是因我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道歉的。”
“此事与你无关。”杨戬道，他叹了口气，“是小妹被手下人蒙蔽了。”
“我和小妹给你道个不是。”
杨戬抬手起来就要给她行礼，桑余一把拦住摇摇头，“一开始二哥说了是误会么，现在既然眼下已经弄明白了，那就行。”
杨戬再望了一眼杨婵，“委屈你了，改日我再登门道歉。”
“二哥言重了。”桑余笑，“就个误会而已，说清楚就好，干嘛弄得这个慎重其事的。外面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说完看向那边满是无措的杨婵，“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就好。”
“你说得对。”杨戬颔首，“我们兄妹先告辞，有些事还要去处置。”
桑余有些意外，“二哥不等哪吒回来么？正好我们几个人一块饮酒聊天。”
杨戬摇头，“不了，事情有些急，等改日再一道喝酒。”
从云楼宫里出来，杨戬看向杨婵，杨婵急了，“二哥，我是真不知道……”
“那两个仙侍你赶紧的驱逐出华山，”杨戬颦眉。
“可是彩衣和云雪已经在我身边多年，我——”
杨戬截断她的话，“就是因为她们在你身边多年，所以才更要驱逐出去。多年下来竟然仗势欺人，还敢欺瞒仙长，再留在你身边恐怕会有更大的祸患。”
第205章
晚些时候, 哪吒回来，“听说二哥来了？还和三圣母一块？”
哪吒一行人和杨戬有不错的交情，与杨婵却无甚往来。一千多年下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样的交情,杨婵竟然上门,叫哪吒有些意外。
桑余颔首, “我让地涌去办事,她路过华山的时候，和三圣母手下的仙侍起了误会,动了手。”
桑余看着哪吒随意把手里的火尖枪放到一边，坐到她身边, “谁赢了？”
桑余听到哪吒这话简直想笑，“听说地涌把那两个仙侍打回原形了。所以二哥和三圣母一道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哪吒听了满是趣味的呵了一声，“真是小瞧了她,平日里听她自称半截观音，以为是这只老鼠精偷吃佛前香烛之后不知天高地厚,自抬身价。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真本事。”
“是啊，有几分本事。就是没想到起了那么大的误会，不过事情说开之后也就好了。”
说着,桑余让仙侍把地涌从凡间带回来的那只箱子拿出来，哪吒往内里一看,只见着都是小巧精致的小玩意儿。
桑余道，“天庭里没什么孩子玩的东西,所以我特意托是她去找来的。”
哪吒随手从里头拿出一只小铜人，那小铜人腆着光溜溜的肚皮，手里抱只鼙鼓,轻轻在铜人背后的梢栓上拨拉两下，铜人就挥舞手臂咚咚咚的敲鼓。
哪吒顿时睁圆了眼，桑余瞧着他在那儿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玩意似的，对着那只金黄的小铜人好一番鼓捣。
“喜欢？”桑余问。
她想起哪吒年幼的时候，在乾元山好像也没有这些玩意儿。乾元山毕竟是太乙真人修行的道场，也不好有孩子的玩具。不过当年在陈塘关总兵府，她也没见到哪吒有什么玩的东西。
哪吒见到桑余正望着他，正色咳嗽声，把手里正在摆弄的铜人推远了点，“没有，只是头回见有些稀奇。”
他说着低头下来，瞄着咚咚咚敲鼓的铜人，“凡人做的东西有点意思。”
“既然喜欢的话，留下来好了。”
“我又没说我想要。”哪吒看过去，见着桑余正盯着他，顿时他扭头过去，别别扭扭的，“我只是见着这东西有点意思，又不是想要。”
“用不着口是心非啊。”桑余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一千多年下来，你还学会了天庭神仙故作正经的那套？喜欢就喜欢呗，反正你在凡间不单是降魔天神，还是孩子神呢。喜欢这些难道不理所当然？喜欢就留下来，有什么要紧。”
哪吒似笑非笑的，一把将她拉过来，贴在她耳边笑，“我，孩子神？”
“我哪里像孩子了，你说。”
桑余没好气睨他，“刚才不就是？喜欢就喜欢呗，装什么装，又有什么好装的。我见到凡间有趣的东西也会留下来。”
哪吒眨眨眼，眼底里满是纯澈，“不是给母亲那边准备的么？”
桑余靠过去，在他耳边，“是给夫人准备的没错，可这还不是没有送过去嘛，当然是你最重要。”
哪吒眨眨眼，面上绽放出别样的光彩来，他望着她不说话。桑余也不等他扯下那层面皮了，径直把那只铜人抓过来塞到他的掌心里。
哪吒嘴角浮出孩子气的笑，俯首下来，额头在她的头脸上止不住的蹭。桑余感觉到他双髻还有发鬓都蹭在脸和脖颈上，毛绒绒的像是什么大型动物。
“那你呢，有没有见到想要的？”
桑余摇摇头，“我看了一遍，觉得做的都很精巧，不过暂时还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你要是看到有喜欢的，和我说，我给你取来。”
这话听得桑余止不住的笑，“要是有主的，你也给我拿来？”
哪吒还真正经的想了想，“也没什么难的。”
这家伙是说真的！
桑余赶紧的扶住他的脸庞，“好啦，我要是真的有看得上的，一定会和你说的。”
“你才不会呢。”哪吒嘀咕着，“你这人瞻前顾后的，有什么想要的，肯定先看其余人有没有兴趣，有没有主人，若是都没有，才会想着拿过来。”
“这有什么不对吗？”桑余不解问。
哪吒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见着她恼了赶紧撒手，“好的东西会有很多人盯着，哪里会空出来。想要就只能自己去抢。照着你那套，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告诉我，我去给你拿来。”
桑余竟然有几分无言以对，不过听到后面，赶紧捧着哪吒的脸，“你还打算去抢？”
她忍不住嘶了声，“这不对啊，怎么你这脾气和当年还是一样呢。”
当年的哪吒也就是在亲人师长面前脾性乖巧。到了外人面前，那简直活脱脱的杀胚，简直令人闻风丧胆。在天上当了这么久的中坛元帅，怎么眼瞧着，这霸道的性子还是没变。
“我这性子有什么不好。”哪吒一头躺在她的腿上，笑盈盈的望她。他容色鲜妍，笑起来格外明艳。桑余原本准备好的一堆说辞在他姣姣容色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明明早已经看习惯了的脸，偏偏每次都能看出别样的丽色来。
“没，没什么不好。”
这话出来就见到哪吒眉开眼笑。桑余两手捂脸，哀嚎一声，“你不能这样。”
哪吒好笑道，“我哪样？”
桑余自暴自弃的把手从脸上挪开，“没事就拿美色蛊惑我。明明要说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哪吒一愣，随即笑得越发花枝乱颤，“这事哪里能怪我，难道不应该是你意志不坚么？”
他眨眨眼，望着她双手抱胸捏着自己的下巴，“你这样可不行，这样容易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勾走了。”
哪吒垂眼下来，满面是笑，“我可要看紧你了。”
话语调笑，满是戏谑。
“我又不是那种见着你好看，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桑余说完顿了下，她见到哪吒笑得牙不见眼的，顿时哀嚎一声，捂住脸，“不行了，不和你说话。”
哪吒起身，手臂撑在那儿，故意凑到她跟前，“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捂在脸上的手，手指缝开了个口子露出桑余一只眼睛，故作凶狠的盯着哪吒，“还说，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啊！”
哪吒听到这话止不住笑了，笑得腰都弯下去，肩头止不住的抖。
“你笑什么——”桑余见哪吒笑个没完没了，干脆放下手去问。
手才放下来，不防哪吒突然抱了过来。
“你喜欢我样貌，是不是？”哪吒在她耳边笑。
桑余不知道他这又是搞哪一出，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哪吒头颅整个的都靠在她的肩头上，笑盈盈的望着她，“那好，你要这么一直喜欢下去。”
天庭的日子漫长又飞快，桑余也记不得过了多少时候，殷夫人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女儿。李靖取名为贞英。
李靖三子一女，除了三子哪吒和幺女之外，金吒和木吒全都入了西方教，百年都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李贞英从记事开始，见着的除却父母之外，就是桑余和哪吒。除却缠着父母之外，就跟着桑余和哪吒玩了。
“嫂嫂！”李贞英两条短腿跑得飞快，一路小跑到桑余跟前。
“嫂嫂回来啦？”
桑余低头下来，在李贞英的鼻子上捏了下，“回来啦。”
李贞英年纪小，但是看起来眉眼和哪吒有点相似，只是脸庞圆嘟嘟的。听到这话，她两眼一亮，“那，嫂嫂有没有带什么回来？”
桑余从背后拿出一只彩蝶纸鸢来。李贞英见着抱住桑余的腿，“嫂嫂是不是给我带的？我就知道嫂嫂对我最好了。”
年纪小小的孩子，毫无负担，小嘴沁甜。
桑余干净利落的把蝴蝶递给她。李贞英欢呼一声，双手接了过来，还不忘乖巧对桑余道谢，“谢谢嫂嫂。”
说着她摆弄了两下手里的纸鸢，“这个就是上回在凡间里，见到的那个被凡人放在天上的那个吗？”
李贞英年岁小，但是调皮的很，在云楼宫坐不住。也不耐烦在天庭乖乖待着，桑余就时常领着她下凡去。凡间比华美但冷冰冰的天宫好玩，去了两三次就记住了。
见着桑余点头，李贞英立即道，“嫂嫂，要不然我们也放吧？”
“在天宫里恐怕施展不开，”桑余看了一眼云楼宫那云雾缥缈的天。
李贞英抓住她的手，“那我们就下凡去！”
桑余垂头去看，李贞英笑得露出细白的牙，“就我和嫂嫂两个，其他谁也不告诉！”
桑余是知道她脾气的，别看她是小小一个人，若是想要做件事，就算只有她一个也要去做。自己要是不带她去，待会可能就是她自己跑到凡间去了。
“好，不过约法三章，去了凡间可不能乱跑。”桑余弯腰下来，伸出小指。
李贞英重重点头，喜笑颜开的勾上桑余的小指，“一定一定。”
凡间这会儿正好仲春，天气转暖，大地回春。开阔的草地上，随处可见踏青的人群。李贞英小小的一个，抓住纸鸢上的线，一股脑的往前跑。虽然年纪很小，但力气很大。桑余教了她，再加上端详周旁的人小会，很快上手。
奔跑里，纸鸢在风力下，往天上越来越高。
李贞英手里放线，仰首望着天上已经只能看见个小小的影子。
桑余站在那儿抬手遮住头顶略有些刺眼的日头，往天上看，“飞得可真高啊。”
李贞英听到这话，顿时高兴雀跃，“真的，飞得好高！”
桑余望见她期盼的眼睛，伸手就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嗯，真厉害。”
李贞英得了夸奖，格外的得意。
“你们在这。”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句，桑余和李贞英两个齐齐往后看，就见到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
哪吒着烟紫的袍服，头发依然还是天上的那个样式。一眼她们俩都认出来了。
“哪吒你怎么来了？”
哪吒听到这话挑眉，“这话我还要问你呢，怎么一下就不见人了？”
桑余指了指天，“天气这么好，不下来岂不是可惜？”
哪吒望了一眼天上，“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起云降雨了，还要在这待着？”
桑余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么快？我刚刚来的时候，也没见到有龙在附近啊。”
“我来的时候，看见了。”哪吒嘴角浮现个讥嘲的笑，“我都还没从风火轮上下来，就蹿到云里躲起来了，结果还有半截尾巴在外面，以为我没看见。”
“肯定是怕三哥剥他们的龙皮抽他们的龙筋。”李贞英大笑。
哪吒当年把东海三太子扒皮抽筋的“壮举”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这桩早年的恩怨依然在三界六道里传播。连李贞英这个只有点点年岁的孩子都知道。
哪吒低头，笑着在李贞英的头上揉揉，把她脑袋上揪揪给揉成一团糟。
桑余赶紧的把哪吒的手给挪开，把揪揪给保全下来。
“要不要一起？”桑余看向哪吒，“反正来都来了。”
哪吒看向李贞英手里的纸鸢，“还有？”
桑余点点头，顺手就掏出了另外一只燕子风筝递给哪吒，哪吒拨弄了两下线，轻易的就叫风筝飞上了天。
他徐徐的放线，渐渐地，风筝在空中迎风招摇。
“飞得不错啊。”桑余仰首望着那边天上的风筝感叹。
“你不来？”哪吒看她。
桑余点点头，接过哪吒手里的线。她慢慢的转动手里的线，看着天上的风筝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我也要飞得和嫂嫂一样高！”李贞英在一旁道。
“人长得不高，心气倒是不小。”哪吒回头来笑。
李贞英跳起来，“三哥讨厌！娘说了，我还小。我会长高的。”
哪吒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问，“能长多高？”
李贞英怒了，抱住哪吒的腿就咬，哪吒根本不把这放在眼里，“不痛。”
小姑娘气的哭鼻子，找桑余告状，“嫂嫂，三哥欺负人！”
桑余见着这俩个顿时有些头大，“哪吒就不要气她了。”
哪吒有些不服气，不过见到还没他腿高的李贞英红彤彤的眼睛，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云层密布，天暗沉了下来，急风骤起。
哪吒看了一眼天上，“要下雨了。”
说罢看向桑余，“正好，不如去游湖吧。”
人间的风物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有其独特的韵味。哪吒变出个乌篷船，船头上站个神力化出来的艄公，正摇动双桨。涟漪泛滥的水面上一路往湖心去。
桑余往船外看，春雨泛着秀美的和气，纷纷扬扬从天际落下，打在水面和船蓬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雨天里特有的水洗后的清新从湖面上源源不断的往船内涌来。桑余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哪吒贴在她身后，笑道，“喜欢？”
桑余回头笑着对他点点头，“下雨的时候，那声音听着特别高兴。可惜云楼宫里没有。”
“这又有什么难得。”哪吒笑，“你要是喜欢，回头让云楼宫下雨就是了。”
天庭没有四季，各宫之间到底是天晴还是雨雪全凭仙家自己高兴。桑余回头，“你下手没轻没重，要是下个十天半个月，把云楼宫淹了怎么办？”
哪吒嗤笑，“小看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桑余正要说话，暼见李贞英正坐在船舱里，望着他们俩，嘴微微张开瞧着很震惊的样子。
桑余这才发现哪吒就贴在她背后，亲昵的厉害。两人平日里没羞没臊习惯了，一时间没注意全叫李贞英看了去。
李靖是个老古板，绝对不会在年幼的孩子面前和妻子温存。所以这会儿李贞英瞧他们俩格外的稀奇，两眼炯炯，恨不得给他们俩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你在看什么？”哪吒顺着桑余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着那边正聚精会神望着他们的妹妹。
“看三哥和嫂嫂。”小孩子没什么心眼，问什么答什么，她说完，满脸不解，“三哥贴嫂嫂这么近做什么？”
“因为三哥喜欢嫂嫂，所以才贴这么近。”哪吒随口逗小孩。
小姑娘的眼睛瞬时亮了，“我也喜欢嫂嫂，我也要！”
说完就扑了过来。
这孩子天生仙体，力气比那些凡人壮年男子还要大，那力头瞧着就和个小牛犊子似的。
奈何对上的是哪吒，哪吒单手挡在小姑娘脑袋瓜上，“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啊，”李贞英很不服气，叉腰就问。
哪吒额头青筋直跳，“我和她是夫妻！成过亲，就和娘还有李靖那样。你不是！”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去和爹娘说，我也要和嫂嫂成亲！”
哪吒简直被气笑了，这时候小姑娘铆足劲就往里头钻。哪吒轻轻抬手，她顿时哎呀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船舱里头。再起来就被混天绫绑了个结实。
“嫂嫂，嫂嫂救我！”小姑娘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左右蹦跶不得，没几下的功夫就哭了。
桑余听到人在那儿哭，赶紧叫哪吒把混天绫松开，过去看看情况。
她人才过去，原本躺在地上哭的小孩子一跃而起，两手抱住桑余。对那边的哪吒得意的笑。
哪吒正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外面风浪突变。
桑余往船外看，见到李靖落在水面上。
这是发现孩子不在，下来找人了？
“贞英。”
李靖在外唤了一声，原本冲着哪吒做鬼脸的小姑娘立即往外面看去，见到是父亲。立即高兴的撒开手，径直就往外面飞去，一头扎到父亲的怀里。
李靖那种古板的脸上露出点笑容，一手把幺女托抱起来，单手拆了颗饴糖塞到孩子嘴里。
那是哪吒从没见过的温情，李靖那张脸看在眼里都多了几分滑稽，他不适的皱皱眉去看桑余，望见桑余正望着李靖那边动也不动。
第206章
余望着李靖父女那边,李靖一向绷紧的脸上露出点笑，剥了颗饴糖放到幺女的嘴里。糖是在路上买的，虽然不是什么上佳的品质,但依然吸引孩子。
李贞英满脸欢喜，脸颊鼓囊囊的,抱着李靖的脖颈叫爹爹。
“怎么好端端的下凡来了？”李靖问道。
李贞英就笑, “在天上呆着多没意思,所以我就缠着嫂嫂带我下凡放风筝。”
她展开双臂,极其夸张的画了下，“爹爹,我放的风筝能有这么高，是不是很厉害？”
孩子童言童语惹得李靖发笑,听到幺女这么问，李靖点头“厉害，不过你一声不吭的就下凡,你娘亲快急死了。”
“我和娘亲说过，想和嫂嫂下凡去。所以是不是爹爹想我了？”
李靖乐呵呵的笑,也不答这话，“好了，在凡间这么久也玩够,该回去了。”
李贞英听到这话依依不舍的看了下四周，“三哥和嫂嫂一起回去吗？”
李靖脸上的笑淡了点, “他们有自己的事去做。”
李贞英不干了，当即在李靖的怀里打滚耍赖, “不要不要，为什么三哥和嫂嫂能在凡间玩，我就要回去。我不回去。”
“下回爹爹带你去泰山洞玩,让你骑天马，好不好？”李靖耐着性子和她道。
这才勉强叫怀里的孩子满意。李靖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她腾云驾雾回天去了。
桑余望着李靖父女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厚厚的云层后，犹自有些回不过神。身边的哪吒毫不留情的嗤笑，“李靖这是怕我把他女儿给偷走还是如何，下凡来才这么些个时辰，放在天上连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就这么火烧火燎的下来找。”
桑余看过去，对他笑了笑，“心里不高兴？”
哪吒摇头，“李靖还没有那个本事叫我不高兴。只不过笑他只能拿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给人找不痛快。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我打上一场。”
桑余听了这话，好笑的厉害，“就算再多给李天王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和你打的。你忘记了，当初他掌心里的那座塔还在的时候，但凡见到你拿着火尖枪，他都会暗里抖的厉害。更别说现在塔都没得了。”
哪吒笑出了声，心头的郁气霎时消弭干净。他看过来，“那你方才看着怎么不高兴？”
他见到她望着那边李靖父女的时候，眼神怀念，“又想两位长辈了？”
哪吒对李靖直呼其名，对桑余的父母即使眼下根本见不着，也是恭敬的称作长辈。
桑余顿了下，点点头。
“我想起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她说着对哪吒笑笑，“说起来也奇怪，都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但是和父母的一些事还记得。”
她比划了下，“我记得小时候，爸妈给我穿蓬蓬裙，带着我到外面玩去。我爸就让我坐在他肩膀上。”
其实这些往事好些她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却诡异的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从记忆的最深处翻出来，不但没有被时光侵蚀变得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甚至里头的每个细节都无比的清楚，
方才看到李靖和李贞英，原本藏在心底的那些回忆一股脑的全数涌上心头。
“我们会见到两位长辈的。”哪吒拥住她道。
桑余嗯了一声，漫长的时间已经拿她没有办法。只要穿过那漫长的岁月，她总能拨开云雾见天明。
“现在回去么？”哪吒问。
桑余摇摇头，往他的怀抱里将自己埋的更深了些，闷声道，“不想回去。”
“当年刚上天的时候高兴死了，觉得终于不用对着那土城墙还有土坯房了。谁料想看了这么多年，土坯房都眉清目秀了。”
这话说得哪吒直乐，“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在凡间住上一段时日？”
桑余顿时看他，还没等她开口，哪吒径直捂在她的嘴上，“我手上的公务已经处置完了，也不耐烦去凌霄宝殿和那玉帝演戏。留在凡间好些日子也不要紧。再说了，就算留在凡间好些日子，天上也过不了多久。”
说得很对，桑余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吞下去了。不过等哪吒把她松开，她拧眉问，“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哪吒挑眉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每回你就是担心那些，你不说我都知道了。”
桑余在他怀里挣扎，哪吒哼笑着在她脸颊上掐了下才放开。桑余揉了揉脸颊，“毕竟你可是有实权的神仙，而且身处要职。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指不定就是大事。啊，你又捏我！”
哪吒手指捏在她的脸上，哼哼的嗤笑，“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耽误过事了。你从当年的伐纣一直到如今好生给我找找，我什么时候耽误过正事了。”
说着他原本捏在她脸颊上的两只手按在她脸上，直接把她的脸给挤成了个馒头。
那力道不痛，但是半点都挣脱不开。桑余想不出来哪吒什么时候有过渎职，嘴嘟在那儿也说不了话，干脆两只手就来捏他。两人在舟上闹成一团，船在春雨里摇摇晃晃，只剩下船舱外神力所化的艄公，老神在在的继续摇着双桨。在春风细雨里，晃悠悠的往湖心而去。
桑余和哪吒在人间小住下来，毕竟在天宫里待久了，难免觉得烦躁。人间虽然容易有纷争，不过人间有各种爱恨别离，反而比天宫要显得有活气的多。
哪吒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进宅邸，和桑余一起住了下来。街的尽头突然多出一对年轻漂亮的小夫妻，一时间邻里街坊都颇喜欢往这家门上去。
“桑娘子出来了？”桑余挎着竹篮往一户人家门口过，就被门内的婶子叫住。
桑余点头笑着道是。见到婶子大着肚子正在把洗涤干净的衣物挂在绳子上晾晒，过去帮了一把手。
“真是麻烦桑娘子了。”婶子不好意思的对桑余笑笑。
桑余摇摇头，手里忙活，望了一眼婶子的肚子，“这还有多久要生了？”
“还过那么十几天就足月了。”
桑余吃了一惊，“这么快，那大哥怎么还不陪着你。”
婶子就笑，“陪什么啊，他要出去做营生。养家里那么多张口呢。哪里来的空档来陪我的。”
“毕竟也不是谁都和桑娘子这般好命，有个那么年轻俊俏又贴心的阿郎。”
婶子说起来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那个小郎君不仅仅长得俊俏，还顾家。又几个街坊无意瞧见这小夫妻相处，那打情骂俏的，真真叫人看了都脸红。也叫人羡慕的很。
桑余听了就笑，“说起来，今天他出去钓鱼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钓回来。”
“钓回来多好，你拿着鱼炖汤，正好给他补补。”
桑余却摇头，“我不会，要是真拿回来他自己做去，我根本就不会做饭。”
婶子听得这话愣住，头脑都有片刻的空白，过了小会她赶紧低头把其他衣物都挂在绳子上，那点儿酸溜溜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些人真的就是天生命好，实在是叫人嫉妒不来。
才把那些衣物给挂在婶子上，就听到外面好大一阵孩子的笑闹声。
桑余出去一看，果然就见着哪吒提着木桶，肩头搭着鱼竿，在一众小孩的簇拥下，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哪吒真不愧是庇护小孩的小孩神，哪怕下了凡隐姓埋名，也是深得小孩的喜爱。
哪吒见到桑余，眼里一亮，赶紧上去，“桑余，你回来了？”
桑余点头，就往他手里提着的那只木桶看去。木桶里空空如也，啥都没剩下。桑余再看其他孩子的小桶子里，多少有点小鱼小虾，甚至还有几条泥鳅。
“没钓着？”
“好奇怪的，”不等哪吒回答，哪吒身边的孩子们抢着开口道，“李大哥的鱼饵一下水，河里的鱼不但不去吃，全都跑光了！”
桑余差点没笑出声来。哪吒这威名真的是传到老远去了，不仅仅是四海龙族，在水族里也是大名鼎鼎。只要见着哪吒来，全都逃之夭夭。
桑余憋笑憋得辛苦，她一把拉过哪吒，“好了回家吧，噗。”
哪吒听见她那忍不住的笑声，“想笑就笑，忍着做什么。”
桑余笑出声了，“我记得你去了好几次，该不会次次鱼都跑了吧？”
“下次说不定我就钓上来了呢？”
这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桑余笑得前俯后仰。她抓了一把饴糖，分给围在哪吒周围的小孩子，小孩子们得了糖欢呼着回家去了。
桑余推开院子门，瞧见杨戬还有黄天化他们都在院子里站着，“二哥你们来了？”
哪吒话语更直接，他满是嫌弃的望着那边的黄天化，“怎么都过来了？我明明也没和人说我在这。”
黄天化笑，“你们两尊大神就在这儿杵着，当地的土地哪里敢隐瞒，早就上报了。要是天庭突然有事要你处置，去哪儿找人。”
哪吒听后忍不住啧了一声，“土地老儿好生多事。”
桑余端了茶出来，“二哥你们先坐下来喝茶。”
“还是桑余好，哪像哪吒，从进门开始说这么多话，都没有想过请我们坐一坐。”
哪吒毫不在意，“不请自来，我没把你一棍子打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桑余看向杨戬两个，“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在天上没见到你们，后面凡间的土地上报。特意过来看看。”黄天化没说他纯粹就是过来看热闹。
“天上虽然只过了小半日，人间已经都快要过去大半年。”杨戬看向她，“这么些日子，你在凡间还习惯吧？”
桑余除却当年哪吒做霍去病的时候之外，几乎没有在凡间待上多久。凡间虽说有趣，但哪怕是权贵之家，在仙人看来也是一言难尽。
“还好。”桑余喝了口茶，“反正都是神仙，也不用和凡人那样有那么多麻烦。”
“你习惯就好。”杨戬笑道，“我还想着，要是你不习惯，我把你们这儿做下改动。”
桑余摇摇头，“都好，才不用劳烦二哥呢。再说了，也只是住上那么小会。到时候还要回去的。”
“没什么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杨戬笑道。
黄天化见到被哪吒随手放到一旁的鱼竿和木桶，看到桶内干干净净，一条鱼都没有。笑着去睨哪吒，“哪吒去垂钓了？不会一条鱼都没钓着吧？”
说起此事哪吒就有些心烦意躁，径直瞪过去，“你还说？”
黄天化笑嘻嘻的，没半点收敛的意思，径直凑到哪吒身边去，“要不然你去太公庙，找姜师叔请教一下。”
桑余想起姜子牙不也是个空军佬，这俩凑成一块能请教出个什么来？
哪吒跳起来就和黄天化扭打在一块，桑余默默的退开两丈开外，让他们可以尽情发挥。正瞧着这两个互相戳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好大的喧哗。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桑余开口，“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开了门往外面看，只见着一群男男女女面色焦急，在大道上左右张望，她过去随手拉住队伍里的一个人，“出什么事了吗？”
“东边街头张家的女儿丢了，”被她抓住的人见着是一条街上的街坊，“现在大家伙都帮忙找呢。桑娘子也一块吧。”
话语说完，就拉住桑余加入队伍里。
桑余前前后后都是人，满面着急的喊着那个丢失的小姑娘的名字。
一行人在大街上以及四周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在路口那儿分头去找。桑余见到拐角处有搭起来祭祀土地的矮小屋子，避开众人过去。她在矮小的土地庙前轻轻的跺脚。下刻土地从地里冒出来，对她拱手行礼。
桑余现如今没那么多的心思和土地讲究这么多的虚礼，她抬了下手掌，开门见山，“东街上张家的那个女儿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土地官职虽小，但也是管着一方，事无大小都知道。
“张家的那个孩子，是被个外来的婆子带走了。那婆子看着像是外地路过的，到张家门前说是讨水喝，那孩子心善给了她水。谁料到那婆子骗她说要给她糖吃，趁着左右无人迷晕带走了。”
桑余听后，“现在往哪里去了？”
土地答得飞快，“往西南走上十二三里，正往驿站的路上。”
桑余点头道一声好，“多谢土地。”
不等土地客套几句，桑余径直消失在原地。
那家驿站桑余是知道在哪里，她也不在路上追寻。干脆直接到了驿站守株待兔。
她在驿站旁边的茶铺里喝了一盏茶，只见着一个有点上年纪的婆子，带着一个壮年男人过来。那男人怀里抱着个双目紧闭的女孩。
这两个走了好长段路，早就渴得喉咙焦干，见到这边有个茶铺，过来就要茶吃。
桑余在一旁看着，她这会儿变了另外一张脸。见着这俩个坐下来喝茶，径直过去搭话，“二位看着脸生，可是外来的客人？”
那婆子和男人一听这话，眼露警觉，脸上倒还是客气，“我们母子俩带着孙女投靠亲戚去。路过这个地儿，走的路多了，特意来喝几口茶。”
桑余哦了一声，看向被男人随意放到一边的孩子，“这孩子怎么在这睡着了？”
婆子笑道，“孩子年纪小，吃不了这个苦。一路走过来，累的不行。”
说完，把粗瓷碗里的茶水喝完了，对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我们走了。”
桑余嗳了一声，伸手拦住，“你说这孩子是你孙女，可是看长相和你们两个都不像啊。”
那男人发作起来，一手把女孩夹在腋下，另外一手握成拳冲桑余打来。
桑余嗤笑，她微微往后仰，避开眼前男人挥开的一拳，指尖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弹，瞬时那条手臂诡异的瘫软下来，软塌塌的只剩下一层皮肉。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男人霎时间惊慌失措嚎叫，像是头挨杀的猪。
桑余捞过他丢下来的女孩，看向那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见到男人那只塌软的手臂，嘶声力竭的尖叫，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桑余抱好女孩，见到茶铺里的众人正惊恐万分的顶着她。
“盯着我做什么，这俩是拐子，报官去啊！”
桑余说完也不管那些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拂袖离开。离开驿站她变回原来的模样，径直往这孩子家里去。
街坊邻居这会儿都到外面帮忙找人去了，空荡荡的都没怎么见到什么人走动。桑余抱着孩子，推开门就见着张家妻子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整个人失神落魄，动也不动。哪怕有人推门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家娘子。”桑余抱着孩子走上前去，“孩子找回来了。”
女人死羊一样的眼睛转了下，望见她怀里的孩子，急切的捧住孩子的脸仔细端详。确认的确是自己的孩子无误后，女人抱过孩子放声痛哭。
桑余站在一旁，望着女人抱着孩子痛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207章
桑余呆呆的望着张家娘子失而复得后,抱住女儿痛哭流涕。她甚至忘记了上前去劝说安慰。
“找回来了？！”甚至于有人进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桑余回头去，见到邻家婶子几步从门外迈了进来。婶子赶紧去看张家娘子怀里的孩子, 小姑娘双目紧闭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但是探探鼻下, 还有气。
“这是桑娘子找回来的？”邻家婶子去看桑余。
桑余摇头, “我也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个人, 她二话不说把这孩子往我怀里一塞就走了。”
邻家婶子一愣, “刚才我才从这附近找了一圈，没见着其他人啊。”
这一圈早就已经被人翻来覆去的给找过好几遍了, 除了一条街上的街坊，根本就没有见到别的人。
桑余满面惊讶, “是吗？”
“不会是遇见神仙了吧？”邻家婶子惊道。她赶紧的双手合十，冲着四面都拜了拜，然后回头来推了推张家娘子, “这孩子怕不是神仙找回来的，待会等你家男人回来了,赶紧的烧香酬神去！”
张家娘子抱着孩子如梦初醒，抹了两把眼泪，“婶子说的是,我等孩子她爹回来就准备。”
“这不用了吧？”桑余瞧见张家娘子去把孩子抱到屋子里，跑出来就要去张罗。她之前因为惊惧过度,浑身上下瘫软无力。这会走出来，脚步跌跌撞撞,看着似乎下刻就要摔倒在地了。
“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婶子责怪，“神仙送孩子回来，当然要酬神, 就算是神仙不在意这些，我们哪里真能不懂事，觉得心安理得。”
桑余张了张嘴，瞧着婶子又去叫了人进来帮忙，桑余趁着忙乱，从门口一路出去了。
回到家里，桑余开门就见到哪吒三个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保持着谈话的姿态。
桑余进来，见着他们三个全都望着她，“你们继续说。怎么停了？”
黄天化哈哈一笑，“刚才哪吒问我和二哥，说要准备什么见面礼给你父母。我和二哥也发愁呢。正好你回来了。”
黄天化看向她，“两位长辈喜好是什么，我们也好帮着哪吒筹备。”
桑余听哪吒说过给她父母见面礼，不过毕竟还隔着这么多年，她也只是一听。随后也就放到一边，没料到哪吒还记着，和黄天化杨戬他们商量。
桑余往哪吒看去，哪吒也不知怎么了，她一看过去，哪吒就扭头过去。
“我父亲闲暇时候喜欢钓鱼，我母亲倒是喜欢一些金首饰。”桑余笑了，“都是常见的爱好。”
黄天化忍不住心里吸口气，越是平常的爱好，就越是难办。总不能真的送平常的金首饰过去。
“其实还有那么多年呢。”桑余笑道，“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着手准备。”
哪吒看她，“有备无患。”
桑余笑了，“既然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到时候你到金店选金首饰最新款就好，我爸那儿只要他钓鱼，你让他回回都有鱼上钩就好。”
哪吒望见那边的空桶，顿时神情都有些古怪。
黄天化拍膝大笑，“哪吒自己都钓鱼不上来！哈哈哈哈哈！”
“笑笑笑，笑什么！”哪吒恼羞成怒，对黄天化怒道。
这会儿杨戬桑余都在这，黄天化可不怕哪吒，他脸上的笑贱嗖嗖的，“笑你怎么叫鱼上钩呢。那些水族一看见你来了逃之夭夭，恐怕你岳父一条鱼都捞不着。”
哪吒怒发冲冠就要和黄天化继续把之前没打完的架打完。杨戬一手挡在中间，“好了，不是商量正事的么，怎么就又要打起来了？”
哪吒哼了一声扭头过去。
“方才桑余说的也有道理，既然长辈喜欢金饰，到时候哪吒你送金饰就是了。这种东西，你应该也有很多。”
哪吒拧眉，略有些不满，“就这？”
金饰那些，哪吒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只送这个未免显得有些庸俗。
“我觉得二哥说的也对，不必讲究有多名贵，只要我妈喜欢就好。再说了云楼宫的东西其实也算是仙器，留在我妈那儿，也能保她平安。”桑余道。
“至于我爸那儿，”桑余见着哪吒的脸色一下又坏了，“实在不行，让天化和二哥帮帮忙，你恐怕是使不上力了。”
哪吒自己都空军，水族望见他跑得飞快，就别说让她爸次次都有收获了。
黄天化笑得前俯后仰，哪吒又气又无言以对。这一气径直气到了夜里，明明就是神仙，根本就不用睡眠，但是哪吒却早早的上了床躺着。
桑余见他闹脾气，没打算立即哄他。她躺下来，闭上眼就看到了张家娘子瘫软在地那幕。
桑余突然发现，这一千多年来，她从主动谋求能回家，到现如今的一路活到现代去。却忘记了一件事，她在现代消失之后，她父母会怎么样？会不会到处找她，会不会伤心难过？
她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孩子，父母生她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等到她长大更是将近退休的年龄。这个年纪再要孩子简直痴人说梦。
她在等待的时候。爸妈是不是也在无数个日夜里辛苦寻找，痛苦难当？
心下狂躁起来，原本平静的心绪翻涌难平。
桑余翻了个身，手掌不自觉的抓紧了被褥。
“怎么了？”背后传来哪吒的询问。
桑余从枕上回头过去，就见着哪吒正盯着她看。哪吒在月色里望着她，“你很焦急，出什么事了？”
桑余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哪吒有些好笑，“我怎么知道，都在一起好多年了，哪怕你一句话不说，我也能看出你哪不对。”
桑余沉默了小会，翻身过来，埋入他的怀里。
她主动过来，哪吒不自觉的抱住她。也不记得之前的闹脾气了。
“今天帮人把孩子找回来，我见着张家娘子坐在地上哭。突然想起要是我父母见到我不见了，会不会比这更难过？”
哪吒闻言眉头微蹙，他默默抱紧了她。
“想想我还真是不孝，”桑余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下来，想着活到千年以后，可是没想过他们留在那会怎么样。”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不管是谁都不能给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我们会有和两位长辈团聚的那天的。”
桑余听着哪吒的话，嗯了一声。
“我一直都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的，她一直都坚信会有那么一天。从未改变过。
清晨外面天刚亮就听到咚咚锵的锣鼓声，这是昨日丢了孩子的人家正在酬谢神灵。桑余话说的含糊，只说把孩子交给她的那个人不是本地人，而且她接过孩子之后，那人就消失不见了。外面的人就都觉得是神仙显灵，闹腾着要酬神。
昨日里张家人都已经和街坊们打过了招呼，到了清晨就已经开始操办起来。
桑余开门去看，就见着一行人敲着锣鼓，扛着鸡鸭鱼等祭品，往河边去。
河边早已经设了香案，孩子父亲毕恭毕敬的把祭品放到案几上，孩子母亲领着孩子跪下来，持着香恭恭敬敬的往河边上磕头。
“误打误撞的，倒也谢对了人。”哪吒看着笑了一声，“其实你也可以显圣建庙受香火。”
桑余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才不想给自己找事。”
哪吒不禁好笑，“这是好事，天庭上那些神仙，哪个不想在凡间立庙受香火。”
“凡间的香火是那么好受的吗？”桑余睨他，“点一炷香，恨不得许下一座山的愿。我疯了才去接这事。”
她不是那种受了香火不干事的仙，但她也不想整日给人实现愿望到处奔波，干脆就不立庙，省了许多麻烦。
那边张家娘子拜了之后，拿了香点着放到女儿手里，让女儿跪在团蒲上，冲着香案磕头。
“亏得神仙显灵。”桑余听到那边有人嘀咕，“要是神仙不帮这忙，这家真丢了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别的不说，张家娘子恐怕就要不好过，身上掉下的肉呢，说不见就不见了。当娘的还不得疯。”
离得远，但是这些话桑余都听得清楚。
她瞧见那边的张家娘子感激涕零的又跪了下来，对着香案磕头。
桑余笑了笑，垂眸下来。
街上热闹着，桑余望见天际有一道金光往这里来，她手肘捅了下哪吒，“找你的来了。”
她是散仙，天庭不会专程来找她。果不其然，那道金光落地化作几个天兵天将，朝着他们俩抱拳作揖。
“见过元帅，元君。”
桑余似笑非笑的睨着哪吒，哪吒冷面对那几个天兵天将看过去，“何事？”
“当年被应龙镇压在龟山下的无支祁，最近从淮水破水而出。陛下想让元帅前往镇杀。”
无支祁是上古时候的水妖，常在淮水作乱。大禹治水的时候，无支祁在淮水一代频频阻挠洪水退却，被应龙镇压在龟山。到现如今，少说也有好几千年了。
“应龙的封印松动了吗？”桑余好奇问。
“前段时日，楚地有渔民入水捕鱼，从水中捞得锁链挽之不绝，报到了官府。官府派人日夜不停地去拉锁链，这才给了无支祁可趁之机。”
哪吒听后，看向那几个天兵天将，“既然如此，立即出发。”
桑余见到哪吒看过来，“你只管去，我先在凡间留一段日子，到时候回云楼宫。”
无支祁这种上古大妖杀起来有点难度，就算是哪吒出手，也要上那么两三日。而且还不仅仅是哪吒一人，其他天兵天将要镇守在周边，以免出现意外，伤及下界。
所以这一番下来，有得好忙。
哪吒听她这么讲，点了点头，走到隐蔽无人处化作流光和天兵天将一道离开了。
桑余回头来看河边。这会儿张家几口人都跪在那，欢天喜地的磕头，感谢神仙出手帮助。桑余看着张家娘子抱着孩子起来，虽然有泪但是面上带笑。
回到屋子里，已经将近晌午。哪吒不在，她把门一关，院子里安静下来，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她随意的坐在一张胡床上，抬头望天。天际被围墙切割成一方小小的天地。她就坐在那儿仰着头望着头顶那片天上云卷云舒，待到金乌西沉，天上已经泛起火烧云。桑余终于慢慢起身。
该回云楼宫了。
第208章
不过, 桑余在回云楼宫之前先去了一趟五指山。
“小仙姑你来了。”
桑余才到五指山没多久，压在山下的猴子奋力从草丛里挣出只脑袋来往外张望。
“这次又给俺老孙带来什么好东西？”
桑余点头，“这次是几个胡饼, 还有些甘浆，另外还给大圣准备了点桃子。都是凡间的吃食, 大圣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孙悟空喜道, “有吃的就行,俺老孙又没那么娇贵。有什么吃什么。”
被压在山底下无人探望的时候，孙悟空吃过雪,啃过石头。才没那么多的讲究。
桑余提着篮子过去，把带来的胡饼喂给他。胡饼一路用灵力保温,到送到孙悟空嘴边都还是滚烫的，和刚出炉一样。
孙悟空啃了两口，喝了口甘浆,满心的惬意。他想起什么，看向桑余, “怎地不见你家小太子。”
“说是无支祁逃逸，玉帝让他干活去了。”
“那玉帝老儿真是好生懒惰，每日里就坐在凌霄宝殿上发号施令, 也不亲自带人去做事。一味的使唤下面的仙家。哪吒太子也是好脾性，竟然由得玉帝老儿呼呼喝喝。”
“倒也不仅仅是玉帝之命。能转到哪吒这里的妖魔鬼怪一般都极其不好对付,而且危害极大。要是那些五营神将能解决，也不会让他出马。例如这无支祁,格外喜欢兴风作浪，当初大禹治水的时候，三番五次阻拦,险些酿成大祸。”
“所以这次无支祁逃遁，必须要尽快镇杀。要不然到时候天下又要有水灾了。”
孙悟空听了点了点头，“倒也有道理。”
说着又狼吞虎咽的把带来的那几张胡饼，还有桃子吃了个干净。
“痛快！”孙悟空心满意足。
见着桑余在那儿收拾篮子，孙悟空望了好会，“怎么小仙姑愁眉不展，看着有心事的样子。”
猴子自言自语道，“能给哪吒太子说好话，那就不是小夫妻拌嘴。小仙姑不和太子说说？”
桑余愣了愣，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看起来很明显吗？”
“别人不知道，俺老孙见着小仙姑愁眉不展的，心事重重的。”
桑余望向孙悟空，“我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但是这事一是难，必须要等到适当的时机。二是会损坏到我和二郎神的交情。”
这话她对哪吒也没有说过，或许孙悟空是她童年象征之一，说了也就说了。
孙悟空顿时两眼发亮，对着桑余瞅过去，“小仙姑要找小外甥打架？”
桑余有些无语的垂头望着孙悟空，“大圣真瞧得起我，我和二哥过几招可以。真打起来，大圣觉得我能杠多久？”
“是三圣母。”她道，“我欲借三圣母的宝莲灯一用。不过我借宝莲灯的用处实在是不能说。”
“连哪吒太子都不能说？”孙悟空好奇问。
桑余迟疑了下，点头，“对。”
对着孙悟空半是不解半是八卦的注视，桑余笑了，“我也不是用来伤天害理，我要用这个回我家乡去，见我父母。”
孙悟空一愣。
桑余把当年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孙悟空听得惊叹连连，“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妙之事。老孙当年在斜月三星洞也未曾听过！”
“既然如此，你想要回去也是理所应当。”孙悟空下一句听得桑余一愣。
“毕竟尽孝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你父母对你也百般疼爱，好不容易将你养大成人，你突然失踪不见。你父母肯定是心急如焚。接下来这半辈子只怕是难以安睡了。”
“是我不好，原本一路想着，没有两全的办法，那么干脆一路活到那个时候也算是不错。但是后面我才发觉，我从未想过父母会如何焦急。”
桑余苦笑，“其实也是我自私，要不然早早的就想到这个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小仙姑不必自责，再说就算你想到了，也无地施展。三圣母的名号，俺老孙听过一些，虽然三圣母的实力远远不及其兄二郎神。但手中有宝莲灯，小仙姑又能如何？”
“时机未到贸然动手，恐怕家还没回，又节外生枝。”
桑余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圣竟然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了？”
孙悟空嘿了下，“俺老孙被压在这山下无事可做，不就想当年的事么。自然有所感悟。”
“那现在小仙姑是寻到时机了？”
桑余点点头，“想好了。”
她当年老早就想好了时机，只是一直都没下定决心。
“那好。小仙姑做就是了。”孙悟空笑道。
桑余忍不住问，“大圣不觉得我这样对不起哪吒么？”
孙悟空笑，“有什么对不起的。小太子这么多年也足够开心逍遥了。总不能为着男人抛下父母不管吧？也难为小仙姑了，这么多年，你也一定很想家吧？”
桑余愣立在那，嘴张了张，好会都没说出话来。她垂头下来，胡乱的抹了两把泪。
“小仙姑应该也没和哪吒太子说过那些话，”孙悟空嘿嘿笑道，“要是说了，哪吒太子可不见得会放人走。”
“不过小仙姑，俺老孙给你提个醒。”孙悟空示意桑余附耳上来，“俺老孙听说三圣母早年曾经侍奉于女娲娘娘左右。虽然时日不长，但也有份香火情。若是小仙姑要从三圣母下手，照着老孙看，那小外甥不是关键，问问那位娘娘的意思才是根本。”
桑余脸上霎时一言难尽。谁做坏事还要请示一下受害人师长的。
“我不会一开口就被娘娘打飞出去吧？”桑余犹豫道。
“小仙姑又不是大闹娲皇宫，有什么好怕的。”孙悟空笑道，“那宝莲灯毕竟是娘娘的法宝。你要用它，当然也要问过娘娘。到时候事了，不管是三圣母还是小外甥就算要兴师问罪。说一句已经向娘娘禀告过，这俩也无话可说。”
桑余半信半疑，“真的？”
孙悟空笑，“真的，就俺老孙和小仙姑的交情，俺老孙难道还诓你不成？”
“可是娘娘要打我怎么办？”
“小仙姑都打算下手了，还怕这个？”
桑余竟然无言以对。
“再说了，那些大神和常人不同。俺老孙听说，当年哪吒太子命中有死劫，他师父太乙真人推着徒弟去应劫，死一回再说。要是那三圣母命里真的有一遭，娘娘也不一定真的对小仙姑如何。”
“主要是小仙姑要是真的回了家，可是父母还是凡人，受那些神仙的制约。拿出他们上头的名号，也少去好些麻烦。”
桑余看向孙悟空，“不愧是大圣，这个也想到了！”
她说着有些懊恼，“我都还没想到这个。”
桑余急匆匆起身，和孙悟空告辞，“我现在就去娲皇宫，对了，那些话大圣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小仙姑也忒信不过俺老孙，老孙虽然爱呲打人，但知道什么能说什么。小仙姑就放心好了。”
桑余对孙悟空笑笑，赶紧的一路往娲皇宫去。她上回来娲皇宫还是一千多年前，和哪吒一块。这次她头回过来，难免有些紧张。
一面汉白玉的天门屹立在万千云霞之中，桑余落到门前，拜身下来，“小仙求见娘娘。”
下刻汉白玉门内出现一个仙子，仙子笑道，“娘娘今日说，会有人前来求见。果然来了。进来吧，娘娘已经在大殿里了。”
桑余抬头，见到眼前仙子的笑脸，垂首下来，“多谢。”
娲皇宫没有天庭那么多繁缛的规矩，仙娥们言行自在，领她到大殿门口，“娘娘，桑余仙子已经来了。”
“进来吧。”庄重的女声从深广的殿宇内传来。
桑余定了定心神，垂首进去。
她走到女娲座下几丈处正要跪拜，就听到上头传来了女娲的声音，“你是为了宝莲灯一事来的吧？”
桑余早就知道这些上古大神的神通，现如今听到女娲这么问，心头大震。她咬了下舌尖，借着疼痛镇定下来，“回娘娘的话，是。”
“既然如此，你去便是了。”
桑余愣在那，心里全是错愕，“娘娘难道不拦么？”
“我曾说过，不管你如何选，你都会如愿。何况杨婵命中原本就有此劫。非吾力所能干涉。你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桑余张了张嘴，她来的这一路上，几乎把所有的能想到的坏的结果全都想到了。
谁知道女娲就这么答应了。
“娘娘知道三圣母她……”
“她当年来到这里我就已经知晓了。这原本就是她的劫数，不管是我，还是杨戬，都奈何不得。”
桑余不说话了，对上首的女娲拜身下来。
地涌收到底下人的禀报，说是原先在江陵的那位元君往无底洞这边来了。地涌慌慌张张出来赶紧去迎接。
才出无底洞，就见到桑余站在那儿。
“嫂嫂大驾光临，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地涌笑道。
桑余点点头，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要你替我去安排。”
地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嫂嫂有何事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嫂嫂办到。”
桑余摇摇头，有些好笑，“也不是多难的事，更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要你让你手下的那些老鼠帮我盯一个人。”
地涌看过去，见着那张美人面笑着，“华山三圣母。”
“我知道三圣母手里有宝莲灯，而且她还有二郎神这个哥哥。所以我也不用你们做什么，给我盯着她就行。不必做其他的。这个应该能办到吧？”
“能。”地涌点头，只是盯梢的话，这个没有半点问题。只要让那些稍稍聪明点的老鼠去盯着就可以了，这些老鼠因为身上没妖气，只是平常的畜生而已。不会引起这些上仙的注意。
“等到三圣母遇见一个叫做刘彦昌的男人。一定要来告诉我。”
地涌有些不明就里，听到桑余这么吩咐，乖顺道是。
应下之后，地涌抬头，小心试探道，“是不是三圣母和嫂嫂起了什么争端？上回那两个小仙侍敢如此口出狂言，恐怕也和三圣母脱不了干系。”
桑余摇头，“不管她事。你只要帮我把事做好就行。”
地涌闻言应是。
第209章
桑余回到天庭,天庭里是万年不变的云雾缭绕。各类宫殿悬浮在天上，远远眺望着就是满片的仙气缭绕。
才入云楼宫，李贞英蹦蹦跳跳过来, “阿嫂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李靖把李贞英接回天庭之后，桑余和哪吒在凡间住了小半年。放到天上都还没过一天。不过她去了一趟娲皇宫,费了些时间。
不等桑余说话,李贞英抱住桑余的腿,抬头满是期盼的望着她, “嫂嫂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又不是没吃过好吃的，怎么就喜欢凡间的那一口？”桑余早有所准备,拿出糖画给她。
糖画画的是一只兔子，画得活灵活现,琥珀色的糖浆凝固后也是半透明的，散发着一股糖的甜香。对孩子来说最是诱惑。
“我就知道嫂嫂对我最好了！”李贞英欢呼起来，举着兔子糖画放在光下左右看。
“天王不是把你带回云楼宫,怎么眼下到处乱逛？”
李靖对这个幺女喜欢的很，真正的掌上明珠,怎么才带回云楼宫，不放在身边，仍由李贞英到处乱跑。
“回来没多久, 凌霄宝殿就来人，说是陛下有事要找爹爹商议。”
说完,李贞英好奇的往桑余身后瞅瞅，满面奇怪, “三哥怎么不见？”
“哪吒也被玉帝叫去镇杀无支祁了。少说也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我听说无支祁当年是应龙镇压的，三哥比那些龙族要厉害的多，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李贞英仰着脸和桑余道。
桑余点点头, 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见她脑袋上原先被哪吒揉的一团糟的揪揪已经整理好了，“夫人给你重新梳头了？”
李贞英点点头，“我回来，娘见着我头上乱糟糟的，知道是三哥弄乱的。说三哥明明都那么大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胸脯挺得老高，故作老成的样子逗得人发笑。
“你三哥就是这个脾气，不过没坏心。所以贞英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三哥这么一回？”桑余蹲下来和面前小小人儿笑道。
李贞英捏着糖画，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了一声好。
“不过嫂嫂能再带我下去玩吗？和三哥一块也行。”
桑余有些好笑，“你不怕半路被天王给带走，天王不太喜欢你到凡间去。”
“可是我想去嘛。”李贞英讨好的靠在她身边，“反正我们偷偷的下去就好了呀，反正爹爹也忙。只要爹爹没那么早回来就没事了。”
“反正有嫂嫂还有三哥在，也不会出事。”李贞英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讨好的笑。
这兄妹几个，都是继承了殷夫人那妍丽的眉眼。桑余看着小姑娘和哪吒几分神似的脸，心软下来，“好。”
见着桑余答应，李贞英顿时高兴起来，抱住桑余的脖子，就在她脸上啪叽亲了下。
桑余一手抱起她，“天庭里就这么不好玩啊。”
“没意思。”小姑娘咬了口糖兔子耳朵，咬得咯吱咯吱响，“天庭里都一样，看多了就没意思了。上回我去广寒宫，也就玉兔有点意思。我想要，但是嫦娥不给。”
这个桑余知道，小姑娘跑去广寒宫玩，见到捣药的玉兔。孩子就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何况还是只会捣药的兔子，当即上手就抓住玉兔耳朵。那劲头没轻没重的，吓得玉兔丢下捣药的物什就跑，被追着满广寒宫跑。
小姑娘满身使不完的牛劲，追上了提着玉兔耳朵到处乱晃，还问嫦娥讨玉兔回家。结果嫦娥自然是没给。等到李贞英再去广寒宫，玉兔就提前逃走，不让她近身。
没了玉兔这么个玩具，这天庭在小姑娘眼里看起来，还不如凡间好玩。
“玉兔是个男孩子，嫦娥怎么把玉兔给你啊。就算嫦娥愿意，李天王也绝对不会让个少年在你身边侍奉的。”
“嫦娥也这么说，可是把玉兔骟了不就好了。”李贞英抱着桑余的脖子气闷的厉害，“我以前跟着娘亲去看二哥，就见着那些菩萨的坐骑也是骟了的。”
桑余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难怪玉兔见着这小丫头去广寒宫，就要拼命逃呢。要是被真骟了，那简直欲哭无泪。
不愧是哪吒的亲生妹妹，兄妹俩的这个脾气真的是如出一辙。
“好了，嫦娥不给玉兔就算了。下回说不定就看到个更好的。”
李贞英听了这话，喜笑颜开，“真的呀。”
桑余点点头，“真的。”
小姑娘和只鹌鹑一样靠在她脖颈那儿，“还是嫂嫂好。爹爹说我乱来，娘亲也说我不对。可是菩萨也是那么做的啊。怎地菩萨做得，我做不得。”
“你和你三哥是真像。”桑余忍不住开口。
李贞英不乐意的嘟囔，“才不要像三哥，三哥坏，老是捉弄我。”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靠着桑余，“嫂嫂怎么和三哥在凡间玩了那么久，我也要去。”
“我也想带你，可是天王不见得喜欢我们待一块。”
李靖不喜欢宝贝女儿和她还有哪吒呆在一起，觉得她和哪吒两个，会把女儿带坏。
“那就不管爹爹，我们偷偷玩。”李贞英说着又抬头起来，“三哥不在，晚上我睡嫂嫂这里吧？”
不等桑余说话，小丫头满脸可怜，“夜里可黑，娘亲和爹爹都不陪我，我害怕。”
“不是天王在你寝殿里放了夜明珠么？”
桑余才说出来，小丫头就泫然欲泣的望着她。都到这份上了，桑余也只好随她去。
夜里这小丫头自己抱着枕头跑过来，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桑余把她抱回去。如此两日倒也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到了第三日夜里，桑余半睡半醒，听到屏风外有极其细小的声响。
那声响极其小心，被控制到了极致。若不是她半睡半醒，说不定也察觉不到。一股糜烂的莲花混在夜风里绕过屏风传来。
桑余才来得及坐起来，就和哪吒撞了个正着。
哪吒手里提着火尖枪，身上已经用洁尘咒清理过来。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当望见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李贞英，哪吒眉头直接皱成个疙瘩。
“那个贞英一个人睡着害怕，所以到这里来。”桑余压着嗓音解释。
哪吒听后毫不留情的嗤笑，显然是根本不会因为这个，对妹妹有什么手软的。他把火尖枪放到一边，把被褥里的贞英抱起来，就往她自己的寝殿去了。
过了小会，哪吒回来径直坐到卧榻上，两眼紧紧盯着她。
“贞英说害怕，夫人夜里又陪不了她。正好你不在，所以她才过来的。”见到哪吒依然拉长个脸，桑余好笑的很，一手搭上哪吒的肩，“连亲妹妹都要挤兑啊。”
掌心下感受到一阵浅浅的湿润，桑余面上的笑意霎时消弭，“你受伤了？”
她就解开他外袍，只见着内里中单上破开一条口子，破口边缘洇染上莲花汁液，一股莲花瓣被捣碎了的糜烂香气从里头飘散出来。
桑余不顾哪吒的阻拦，径直把中单剥了下来，果然见着后背处一道伤口，花瓣正从内里掉落下来。
“我去拿药，你等会。”
桑余才要起身，哪吒攥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他面上有故作的不在意，眼睛却盯着她，一眼上去说不尽的别扭。
“没什么要紧，”哪吒道，“就算不管它，过上一会就自己好了。”
桑余不信，“你都受伤了，可见这无支祁不是一般的厉害，真的不用上药么？”
“再厉害也被我杀了。”哪吒说着一头躺在她腿上，“没事的。要有事，我早被师父带回乾元山了。”
这话说得也对，桑余还是往那伤口上看了眼，见到那破开的伤口正以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吓死我了。”
哪吒嬉笑，“怎么都这么多年了，胆量还是这么大。”
“还不是因为受伤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这么担心。”桑余说着，抬手把他头上的金箍取下来，墨发瞬时铺了他满肩头。
哪吒随意的枕在她腿上，看上去很高兴，脸上都是笑。抓过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
“你怎么就回来了，我原本以为你还会在凡间待一会。”
桑余顿了顿笑了，“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她想起之前自己在娲皇宫下定的决心，“哪吒，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已经找到办法能立刻回去，你愿意和我走吗？”
说这话的时候，桑余感觉到掌心濡湿，汗水不停地沁出来。连着胸膛里的心也开始砰砰乱跳。
哪吒咦了一下，满面稀奇，“你找到了？”
他上下打量她一回，坐起来，“说给我听听。”
桑余强压下狂跳的心，“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找到办法了呢？你愿意和我走吗？”
见着哪吒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她，桑余忍不住催促，“说呀，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哪吒两只手撑在下巴上，“好呀。”
他答得太快，以至于叫桑余还有些回不过神。
桑余嗫嚅两下，连着话语都有些结巴，“你，你当真愿意？”
“我不说你着急，我说了你又觉得我在骗你。”哪吒一手把她拉到怀里来，半真半假的抱怨，“那你要我怎样啊？”
桑余嘴唇动了动，“你，你难道舍不得夫人吗？还有真人，以及二哥和天化他们。你真的能舍下他们和我走？”
哪吒听了更是觉得有些好笑，“你到底是想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没想这么多。”
桑余把头往他的怀里一塞，还没在他怀里多呆上小会，就被哪吒挖了出来。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哪吒低头下来，抵着她的额头，“总觉得你说这话不对劲。”
哪吒望见她眼底里的异样，眯了眯眼，玩笑也似的问“果然我是说对了吧。老实交待，又什么事瞒着我呢？”
第210章
桑余下意识就往后退,哪吒压上前来，半真半假的逼问，“你绝对有事瞒着我,说，你有什么事不和我说。”
他嘴上说了还不够,两手过来就在她腰上捏了两下。哪里都是痒痒肉,自己碰没事,别人碰简直要了老命。桑余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半途里她不服气的去捏哪吒，捏在哪吒身上,见着他笑得得意的很，根本没有半点被扰动的样子。
桑余突然想起哪吒是莲花身,一朵莲花他怕什么挠痒痒。
“说不说？”哪吒甜腻的气息贴了过来，笑盈盈的问她。
“我说我说，我听说三圣母的宝莲灯是当初女娲娘娘用天地混沌青莲所化,我想试试看。”桑余知道哪吒是不问出个什么，坚决不会罢手的。说假话又瞒不过他,所以干脆直说了。
“三圣母的宝莲灯。”哪吒愣了下，又仰首笑道，“你想要那个？”
桑余见他脸上没有半点为难又或者愠色,点点头。哪吒捏捏她的脸，“你怎么想着要那个东西。听说那是女娲娘娘赐给三圣母的,算是给她的法宝，想要动的话,等于是一口气得罪二哥和娲皇宫。再说了，逆转时空之力恐怕就凭借宝莲灯也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下来，哪吒也没见到阐教里的师长们对这个有什么办法,都已经默认了桑余这种情况已经毫无办法。除非元始天尊出马，可是谁又有这么大颜面，能请的动天尊。
只剩下了随着时光一路默默到她的那个时间的这个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桑余听后一头径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会都没有说话。
哪吒看过去，见着她靠在那儿，满面烦躁。
“好了，你若是想要，我去三圣母那里借来怎么样？”
桑余眼眸一转，径直看向他，噗嗤笑出声，“算了吧。我就是一说，你也就一听。可别真的跑到华山去借宝莲灯。我们俩和三圣母都没什么交情，要是你真去了必定吃闭门羹。要是闹大了，二哥知道。一头是兄弟，一头是亲妹妹，叫人家二哥为难。”
她不给哪吒接话的机会，手指抚上他背上的伤口，“还疼不疼？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你受伤了，那个无支祁还是有些难对付的吧。”
“有几分本事。”哪吒道，“不过仅此而已了。”
“无支祁喜欢掀起洪水，现在无支祁伏诛，倒也不用担心他逃出来凡间又起水灾了。”桑余说完打了个哈欠。
哪吒望见低头下来，“困了？”
桑余点点头，哪吒抱紧她，“那就睡吧。”
说罢，两人一头躺下来，桑余还记得他背后的伤口，“就这么躺下来，不会压着伤么？”
哪吒说不打紧，“明日起来，就已经完全愈合了，信不信。”
桑余听着他这话语，笑了一声，“信信信，中坛元帅三界六道第一厉害。”
哪吒含混笑了一声，“你这是说反话是不是？”
桑余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没那么厉害？”
哪吒哼笑，他把被衿拉过来，“睡吧。”
这一觉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两人一道去殷夫人那边探望。就见着李贞英在殷夫人身边，万般不解的望着桑余。
哪吒自然是明白这小妮子在疑惑什么，他毫不客气的看过去。兄妹俩目光一对，霎时间豁然开朗。
李贞英一时间眼泪汪汪，碍着母亲在跟前，不好说自己夜里睡在嫂嫂那儿，结果半夜被三哥给丢回去了。只能控诉的望着哪吒。
哪吒半点愧疚都没有，迎着妹妹的目光回望过去，小姑娘险些眼泪掉下来。
“上回哪吒降妖除魔都还顺利吧？”殷夫人问。
哪吒回眼过来，点头道，“一切都顺利，母亲放心。”
殷夫人点点头，“那就好，”，说着又有些感叹，“你们父子俩降妖除魔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是大道。不过好歹也要顾及下自己。毕竟家里还有人等你回来了。公务之外，尽量在家多陪陪桑余。”
“母亲说的对。”
桑余才要开口，哪吒就飞快把她的话给截下来。她看过去，只见着他笑容满面，“所以我打算和桑余一块下界玩去。”
“天上事多，到下界勉强算是时日宽裕些。”
“我也要去！”李贞英着急了。
殷夫人奇怪看着幺女，“你三哥和三嫂去下界，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和嫂嫂一起去下界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李贞英知道这样的说辞，在母亲那儿只能得到胡闹这样的话语。但是就这么放弃，实在是不甘心，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
在场的人哪里看不出小孩子的那点心思，也就小孩子自己觉得藏得挺好。殿内的人他忍不住笑了。
李贞英望着四周人善意的笑，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殷夫人摸摸女儿的头，“你三哥和嫂嫂下界去，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哪吒得意的冲妹妹挑眉。李贞英掉了金豆子，“为什么呀……就只准三哥跟着嫂嫂去玩，不准我去。”
这下殿内仙侍们的笑声比刚才还要更大了。哪吒低头笑，“你个黄毛丫头不懂的，好好留在云楼宫，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听说有糖葫芦，李贞英勉强止了泪，不过还在嘴硬，“谁要了！”
哪吒不怀好意一笑，桑余见着哪吒又要逗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摇摇头。哪吒见着作罢，“那再给你带大内里的樱桃毕罗回来，如何？”
凡间的吃食比起天宫，别有一番风味。
这下李贞英终于是高兴起来，不像是刚刚的哭丧着脸了。还能一路挥手欢送桑余和哪吒出云楼宫大门。
“不休息两日么？”桑余有些担忧往他背上望了眼。
清晨起来的时候哪吒后背那道伤势已经痊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休息一下更好。
哪吒摇头，高高兴兴的握住她的手就往南天门那里走。
他这趟回来，玉帝也就让他休整三四日，三四日一过又不知道有什么事来找他。
“还回去么？”从南天门里出来，哪吒看向桑余。
桑余点点头，“好啊。”
一路落到他们在江都的那个宅院。才落下来，一条街上都冷冷清清的，没见到几个人影。空空荡荡。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但也才过了那么两三天，不至于说就突然沧海桑田了。
桑余敲了几下旁边邻居的门，内里没有回应，再一推门内里冷冷清清，半点活气也没有。
“土地！”哪吒唤了一声。
“元君，三太子大驾光临，小老儿未曾远——”
“土地这怎么回事？”哪吒不等土地把话说完，径直指着冷冷清清的石板路问道。
“这些人是被征发走了、”
桑余闻言皱眉，“天下一统才二十来年，这是又要打仗了？”
“隋天子下令东征高句丽，另外修挖运河链通南北。所以征发天下适龄男子，现如今战事吃紧，运河那边伤亡逃走之人不计其数。官府们为了完成上峰命令，除了男子之外，就连妇人也一道征发。所以各州县内，民人或是被征发走，或是携妻带子奔逃。”
“所以这里的人也是逃走了？”哪吒问道。
桑余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只怕全家逃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些人家被陆陆续续被官府强行带走，也有好些见势不妙逃走了。”土地答道。
桑余望了一圈四周，这么些年来她见过的人世间变故太多了，几乎是瞬间她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多谢土地解惑。”桑余对那边的土地道谢。
她回头看哪吒，哪吒眉头微蹙，不过很快松开，“没事，既然江都乱了，那咱们去长安的大兴宫看看，正好答应了小妮子要给她带大内的樱桃毕罗。”
桑余点点头，哪吒召出风火轮，桑余就见着他半蹲身下来，“你上来。”
桑余保持着腾云驾雾的姿势望着哪吒。她眨了眨眼，答了一声好，很干脆的上了他的背。哪吒稳稳当当的背她起来，脚下风火爆涨，一路径直往关中那边去。
“方才下来的时候，我忘记了。”哪吒开口道。
桑余看过去，听到他说，“算算时间，那猴子也快从五行山下出来了吧？”
桑余当初和他说过，孙悟空是唐皇在位期间从五指山下出来，护送唐僧西行取经。哪吒知道隋室二世而亡，接下来的天子是李氏，正好就是桑余提过的。
桑余点点头，“对。”
“那猴子也算是终于等到这日了。”
桑余见到哪吒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头微蹙，看着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
“就是感叹，这么当年闹得满天庭都鸡飞狗跳的一个人物，也要被降服，老老实实照着天庭和西方教给的戏本子唱大戏。”
西行取经不过就是天庭和西方教唱的一场大戏，不管是金蝉子转世，还是孙悟空，都曾经是桀骜不驯的存在，现如今全都被驯服，照着既定的路往下走。
“我听说，那些人都已经给他们准备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了。”
“还真是神仙安排的啊？”桑余抱住他的脖子问。
她当初看到孙悟空抓到的好些妖怪都是神仙菩萨侍从坐骑，还愤慨过怎么神仙菩萨手下能养出妖怪。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些妖怪就是神仙菩萨安排的。
“他们这一路上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要不是提前安排上的，哪里有这么确切。”
哪吒背着她，口吻冰凉，“那猴子还不如在他的水果山逍遥自在好些，哪怕后面封了个佛位，脑袋上也多个紧箍咒。”
桑余摸摸他的脸，也不说话。
哪吒感觉到她的安抚，微微回头过来，“我无事。”
要是真的无事就不会有那么多感叹。桑余也不戳破他，什么都没说。
“华山到了。”哪吒突然来了一句。
桑余哦了一声，关中就在华山的西边，去关中华山是必经之路。但是下刻哪吒就踩着风火轮冲着华山去了！
察觉到有上仙降临，两个小仙侍赶紧的去请自家仙长出来。
杨婵一出来，恰好就见到哪吒背着桑余下来。桑余望见地上的杨婵，脸上是和杨婵如出一辙的懵逼。
杨婵和哪吒还有桑余几乎没有任何交情，这么些年来除却那一次，也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哪吒突然过来究竟是为何。
哪吒放下桑余，对杨婵抱拳一礼，直抒胸臆，“这次前来，乃是为了向三圣母借宝莲灯一观。”
桑余听到哪吒这话，一道天雷直接轰到头上，脑袋瓜子里嗡嗡的。她僵硬的扭过脑袋来，见到那边的杨婵也是满脸的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哪吒得意：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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