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我们这十年 > 45、第 45 章
    赵京卉约了个拍摄,拍完,收到孟菊飞给她发的信息,说她爸回了趟崇平,带了些小土豆还有蜂蜜回来。赵京卉爱吃韭菜烩土豆,蜂蜜应该是从大伯那儿拿的,大伯自己在养蜂。这是让她回家吃饭的意思。


    赵京卉回:晚上再看。


    《从直播开始》的第一期已经在网上开播了,斯鸣羽在手机上拉进度条,看赵京卉的采访部分。为什么想参加这档节目?赵京卉说,因为想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更进一步。除了主播,还做过什么其他职业?赵京卉说,她做过网店模特,还做过服装批发市场的穿版模特。


    斯鸣羽将手机放下,靠在椅背上休息。她想起自己读研一时,是哪个假期?好像是清明,她回了趟江州。是郑云瑞约她的,因为那时郑云瑞考完研且复试结束了,很空,便邀她来玩。她们一起去逛了逛江大,后来又打车去了个景区,打车路上,她往窗外一瞥,便扫过那个批发市场一眼。


    读高中时,老周曾开过一个班会,让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目标大学。她们寝室,只有郑云瑞和应曼心如愿以偿,她和许蕙都与曾经的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斯鸣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大概是她觉得或许她去江州的那一年其实赵京卉也在。从前在林城并不觉得,因为路途遥远。但回到江州或者回到越州,她便会想,脚下的这条路或许赵京卉前几天也走过,这家店或许赵京卉也曾光顾过。如果想起这些,她心里会感到一点温暖。


    桌上还放着赵京卉工作室送的礼盒,她早打开看过,里面是一只咖啡杯、一块手工皂、一支防晒以及一个小玩偶。玩偶不是小黄人,她问同事这是什么?同事说这叫......卡皮巴拉?


    她和赵京卉还没有联系过,即便互相送了东西,也没将送东西背后的那点意义这么快挑破。


    她了解赵京卉,赵京卉心软。


    斯鸣羽解下手表,看着自己的左手,拇指抚过手腕上留下的那些伤痕。


    赵京卉看见了,所以那天才会失态。


    这是她面对赵京卉,所能走的最后一步棋。


    重新戴上表,斯鸣羽拿起手机给斯琴羽发消息,问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们有时就会一起约着吃个饭。如是她约斯琴羽,那就是她下厨。如是斯琴羽约她,那通常就是去外面饭店。


    过了会儿,斯琴羽回:好的。


    她问:想吃什么?


    斯琴羽回:炸带鱼,炒猪肝。


    以前斯琴羽说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时间一长,她也会报菜名。


    斯鸣羽回:这个点市场上买不到好带鱼了。


    回完还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外边同事敲门,问她喝不喝奶茶?斯鸣羽拿起车钥匙,说不喝了,有事先走。


    这个点赵京卉准备先回家收拾东西,她爸妈那边开饭早,通常五点出头就吃晚饭了。


    回家收拾了一袋不想穿的衣服出来,打算带给孟菊飞。孟菊飞会改衣服,她拿回家的有些衣服,被孟菊飞拼拼凑凑改成了毯子,或改成短袖短裤,或当抹布,实在不行,投衣物回收箱里。


    孟菊飞不是还盘了个小店铺吗?赵京卉忽然想起来,说是开在农贸菜场三楼,专给人修补衣服,叫布头布脑。


    孟菊飞当时给她发过店铺照片,她看了一眼,当时忙,连回都没回。


    等回到家,孟菊飞刚做完菜,从厨房出来。赵京卉拎着衣服袋子,先往餐桌上看了眼,见菜还行,又将衣服扔沙发上。


    孟菊飞过来扒袋子,将赵京卉带回的衣服一件件掏出来翻看,拎起件衬衫,说:“这衬衫怎么不要?”


    又看领口袖口等,说:“料子和做工都好,我还做不出这么好的活。”


    赵京卉闭着眼休息,说:“纽扣松了一个。再说都好几年了,现在也不怎么穿。”


    孟菊飞将衣服提进房里,赵伟平也过来了,一家人坐一起开始吃饭。


    除赵京卉,赵伟平和孟菊飞都习惯饭前喝酒,家里的酒都是赵京卉买回来的。边喝着酒,孟菊飞说起桌上那道白切肉,这肉是她起大早赶去菜场买的,晚一分一秒,都买不到这部位。


    赵京卉对厨房的事不感兴趣,点头回应她:“是挺好吃。”


    赵伟平没接话,自顾自夹着韭菜烩土豆下酒,眼见被他夹得只剩下半盘,孟菊飞拿眼睛瞪他。


    赵伟平懂她什么意思,那句瞪什么瞪咽下了没说,放下筷子,起身去茶几边寻些坚果做下酒菜。孟菊飞放零食就几个地方,冰箱、茶几抽屉、或电视柜底下的抽屉。赵伟平很快找了袋花生出来,问孟菊飞吃不吃?孟菊飞抓了把,赵伟平也抓了把,放自己碗边,一边剥花生一边喝酒。


    赵伟平说起这次回崇平,几家人聊了聊给玉泉村老房子翻新的事。说是翻新,其实是造栋新的,每年过年,都没人乐意住那儿,等新房造起来,大家过年过节一起住,也热闹。再说,奶奶一把岁数,还没享过什么福。


    赵京卉问:“把老房子推了重新造?”


    赵伟平说对。


    赵京卉问:“不是说那地方风水不好?”


    “那都说说的。”赵伟平剥着花生,砸吧嘴。


    “不造这儿造哪儿?现在宅基地管得严,谁给你批下来造房子。”


    “要多少钱?”赵京卉又问。


    “也不用造多好,干净就行,说弄个三层。”赵伟平迂回。


    赵京卉拿着筷子,等他往下说。


    “我们几家人摊一摊,大概十来万吧。”


    又说:“高升也回来出钱。”


    孟菊飞板着张脸,道:“房子造起来你妈还能住几年?”


    赵京卉看了孟菊飞一眼。


    “我妈不住我不能住?以后我老了不回崇平养老?”赵伟平也瞪着眼睛道。


    “行了。”赵京卉皱眉,“这钱我来出。”


    “也不用都你出。”赵伟平声音小了些,“我手里也有点。”


    “算了吧。”


    十万和十几万,对赵京卉来说没任何区别。


    孟菊飞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赵京卉准备回去。孟菊飞将两罐土蜂蜜拿出来,让赵京卉带走。赵京卉拿了一罐,说太多了,另一罐放家里吧。孟菊飞坚持让她全拿。孟菊飞有子宫肌瘤,说不能吃蜂蜜,但吃这个对身体总是好的,又能护嗓子。


    赵京卉带着东西下楼,出家门时,天色刚暗下来。前面河边的路灯也刚刚亮起,不少人正在步道上散步。


    来往有些街坊邻居,见了她,跟她打招呼,说北北回家吃饭了?


    她点头。


    这些邻居从前见了她是不打招呼的,但现在见她,会同她打招呼、攀谈、夸她。


    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在外不爱说话。


    她没着急开车走,而是靠在车边,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整个文会新村这十来年都没什么变化,以前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


    九月了,晚上不像七八月时候那样闷热。


    不远处,传来阵阵吆喝声。小喇叭里,不停地喊着鸭毛鹅毛鳖壳、长头发——


    饭桌上,斯琴羽跟斯鸣羽提了嘴,说妈想把四季城那套房子过给你。


    她俩在一起时几乎对那个家避而不谈,斯鸣羽有十年没回过家了,这些她不爱听。


    斯鸣羽的回答也如斯琴羽所料,她早跟钱旭萍说了,鸣羽不会要的。但这毕竟涉及到家产,不管斯鸣羽要不要,总归会有她的那一份。


    “那再说吧。”斯琴羽道。


    吃着饭,斯琴羽倒想起钱旭萍那时还问她,鸣羽和赵京卉现在是什么关系?想来也是因为近期综艺的事,令龙润、佳源与赵京卉之间有了交集,钱旭萍本身敏感,不会不往深处去想。但她当时故作讶异,说怎么了?她不知道。钱旭萍也就没再多问。


    这话她原本想知会斯鸣羽一声,但最终没有。斯鸣羽和赵京卉之间起码目前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也就没必要徒增不快。


    赵京卉开车去了裘莱那儿。这些天她没怎么找裘莱聊天,怕聊到痛处,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但毕竟是朋友,不关心她又说不过去。


    刚在家门口,靠在车边发呆时,听到吆喝声勾起了童年记忆,赵京卉觉得格外亲切。往常她听过也就算了,但想到裘莱,她给裘莱发信息:那些收鸭毛鹅毛鳖壳的真能拉到生意吗?


    裘莱秒回:笑死我了。


    又回:过年前后大概会有吧,我奶奶以前杀鸭杀鹅,会把毛都存起来。


    又回:一只鹅的鹅毛大概能卖25。


    赵京卉惊讶,随即笑了,回:这么多?


    接着她给裘莱回:来你家一趟,给你带点东西。


    她给裘莱带的就是那瓶蜂蜜。把东西递给裘莱,顺便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裘莱接过,也知道她在问什么,说,地球离了谁不转呀?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接着打开袋子看里面东西。一开始没看明白,等多看几眼,问:“蜂蜜啊?”


    赵京卉说:“对,我大伯自己养的蜂,不是市场买的。”


    裘莱不收,要还给赵京卉。她想起小时候,还在读初中那会儿,每周末返校,奶奶就给她提上些吃食,多是些红枣、核桃这类,或蜂蜜、牛奶。有时也弄些土货,如自家产的蜂蜜,或煮几个土鸡蛋。奶奶要她带去学校,还不停地叮嘱她,这些东西你要自己吃的噢,市场上买不到的。


    她说:“这太珍贵了,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


    赵京卉准备走了,站门口连鞋都没换,说:“你拿着吧,我还有。”


    又问:“榨面要不要?我车里有一袋。”


    裘莱说不用了。


    赵京卉开车回家。


    行车路上,她没开音乐,忽然就觉得这夜晚格外静谧,静谧到她的脑海里浮起了许多小泡泡,每一个泡泡里装的都是这些天无法按捺的遐思。


    前些天录节目,忙工作,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杂事。但这时思绪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想起斯鸣羽手腕上的疤。


    说来也奇怪,她也怀疑过斯鸣羽和陶静雯之间的关系,但只要和斯鸣羽相处,看到她的眼睛,她就能相信,斯鸣羽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因为看到斯鸣羽曾经受过的伤,她愿意去相信斯鸣羽也曾为她们的分开而痛苦过、绝望过,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她心里原本还有个坎,但因为斯鸣羽的伤痕,这个坎开始被一点一点夷平。


    她恨她这么多年,恨她的绝情,恨她的不信任,也恨她的自食其言。但在这一刻,因为相信曾经的爱是真的,她又像从前一样,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那么值得。


    她真傻。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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