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宿主我有个问题！”
“讲。”
系统扭扭捏捏道：“我的资料库显示，你们人类对于扮演异性，尤其是和本体年龄差距很大的异性有一种天然的抗拒。我的上一任宿主还会一边扮演一边在意识空间里抱头大喊‘变态’……但是为什么没有在宿主你身上看见这种感情呢？”
伊势谷柊将一张白纸卷成烟条的模样夹在指间做大佬状。
“我只负责输入剧本，其他的让马甲自己演不就得了。”
“可是，总会有需要宿主亲自链接意识的时候啊。”
他眯起眼睛，满脸沧桑地将纸卷递到嘴边，缓缓吸了一口空气。
“这就该给你们这些不懂感情的系统上一课了。”
伊势谷柊铿锵有力道。
“——当一个社畜沉迷工作时，他，无所不能。”-
吃饱了电的康娜好像一个小风火轮，在武装侦探社里跑来跑去。
经过江户川乱步的鉴定，被打上无害的标签之后，大家也就任由她探着小脑袋东摸摸西看看。
反正较为机密的文件都存放在社长办公室里，而外面的办公区只负责堆放一些委托人的资料。
国木田独步捏了捏眉头，准备起身将刚刚写好的报告递交给另一边的文员来整理入库，就见康娜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了过来。
“国木田，文件。”
两只小手举到他的面前。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后的神情看不真切，他半蹲下身平视着康娜。
“你要帮我送文件吗？”
康娜点点头。
“知道要交给谁吗？”
“春野小姐。”
薄薄的文件袋被放在了康娜摊开的掌心上。
国木田独步揉了揉她的头，“那就辛苦康娜了。”
被委托了‘重任’的小女孩郑重地点了点头。
国木田独步蹲在原地看着女孩跑远的身影，默默地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
与谢野晶子在出外勤回来之后，经过国木田独步一番科普后了解了康娜的来历。
面对一头真正的龙，她着实很难忍住内心的解剖之魂不熊熊燃烧，可这头龙的外形看上去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可爱小女孩。
“唉。”
与谢野晶子收起手里沾满血迹的手术刀，一边摘下同样浸湿鲜血的手套，一边走出医务室。
“晶子晶子。”
嗯？
她的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的方向低下头。
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纯白干净的毛巾，然后才是下面捧着毛巾的女孩。
与谢野晶子迟疑片刻，俯下身，“这是要给我用的意思吗？”
毛巾下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又努力踮脚，将毛巾举得高了一点。
与谢野晶子抿了抿唇，接过，擦了擦脸上迸溅的几缕血渍。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关上身后医务室的门，不想康娜看见里面惨烈的场景。
“谢谢。”
她掏了掏白大褂的衣兜，从里面摸出一个造型别致的水晶发夹，夹到了康娜漂亮的银紫色头发上。
“上次去逛街的时候买的，感觉不太适合我。”
与谢野晶子后退几步欣赏了一下。
“嗯，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错，就送给你当做回礼了。”
康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不明显的笑容-
“乱步乱步——”
江户川乱步刚准备将薯片送进嘴里的手一顿，哒哒哒的脚步声飞快接近，他低下头，正好对上康娜的眼睛。
睁得大大的，清澈得宛如湛蓝清泉的眸子里满是渴望。
“喂喂！你的胃是无底洞吗！”
他翻了个白眼，毫不动摇地将薯片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国木田不是给你买了吃的吗？”
康娜扁了扁嘴，表情委屈地揉了揉肚子。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康娜全部吃光了。”
“那是你的问题哦！乱步大人才不可能把自己的份让给你！”
康娜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林说过，抢夺别人的食物是不好的行为，康娜不会做的。”
她在衣服的兜里掏了掏，将紧攥的手举到了江户川乱步的面前。
“小林还说过，得到了帮助要感谢对方，就算对方是人类，也是很好的人类。”
小小肉肉的手张开，露出一颗被红白波点包装着的糖果。
“谢谢你，乱步。”
又是‘小林’？
江户川乱步盯着那颗糖看了半晌，转头轻哼了一声，还不忘把糖抢了过来。
“拿我们给你买的糖感谢我，才不算数！”
见康娜神色黯淡地低下了头，他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你的心意乱步大人收下了，这个——”
江户川乱步把自己手边的薯片塞到了康娜怀里。
“就当做交换了，给你。”
“这次记得一定要慢，慢地吃啊。”-
等福泽谕吉再一次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见到侦探社的三个主要成员正围坐成一个圈，康娜披着一件红色的头蓬站在中间的桌子上。
福泽谕吉：“……”
等他缓步走近，就见康娜举着一盒火柴，耳边响起女孩稚嫩的声音。
“……火柴，有人要买火柴吗？”
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火柴盒，福泽谕吉眉头微微跳动。“不用了。”
他看向自己的爱徒，“这是在做什么？”
“康娜说可以给我们表演话剧，叫做‘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进行争夺魔法杖的决斗后战胜了魔王’。”
福泽谕吉的眉毛跳动得更厉害了。
“这是和托尔大人一起演过的话剧。”康娜放下举着火柴的手，蔚蓝的眸子里含着明晃晃的期待，“当时，大家都很开心。”
——所以想让他们看了也能开心吗？
就像是被一支箭嗖地一下插进心脏，几人心中顿时漾起一种混杂着受宠若惊喜悦满足还带着点酸涩的复杂情绪。
连福泽谕吉都晃了下神，眼前的康娜仿佛变成了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崽，正对着他讨好又可怜地喵喵叫。
“……”
他揉了揉太阳穴。
福泽谕吉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原因，是国木田独步中午和康娜聊天时问出来的内容。
他走近几步，围在桌前的三人给他让开了位置。
“小林康娜。”
康娜仰起脸看向他。
“你是暂时回不去你的世界了吗？”
女孩摇晃着的尾巴垂了下来，“这里的玛那纯度太低了，康娜，暂时无法穿越世界壁离开……”
“那这段时间要不要留在侦探社？”
康娜猛地抬起头。
“可，可以吗！”
这是她头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福泽谕吉不着痕迹地和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你可以作为侦探社的临时社员，我们为给你提供食宿……”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自己的和服的下摆被一只小手攥紧，撒娇似地摇晃了两下。
“谕吉和小林一样，愿意收留康娜，谢谢。”
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提到了那个名字，而这次，侦探社的众人终于知道了‘小林’的身份。
看来康娜不是第一次流落到霓虹，或者类似霓虹的世界了，而那时给了她第一个家和姓氏的是个叫做‘小林’的女性。
这样康娜在看见江户川乱步第一眼时候的悲伤就很好解释了。
——人类的寿命，怎么可能比得过龙呢？
或许对于康娜来说，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些拥有重要回忆的伙伴就化作了一捧尘土。
而她还维持着最初的模样，不明白离别怎么来得那么快。
与谢野晶子作为唯一的女性，理了理康娜的发辫，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柔情，将女孩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康娜眨了眨眼，乖乖窝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脸搭在与谢野晶子的肩上，还顺便张开嘴接收了一颗江户川乱步投喂的巧克力-
在成为武装侦探社临时社员的第一周平淡地过去了。
经过一番测试，康娜还保留着一些人类社会的知识，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小林’曾经教给她的。但由于时间过去了太久，除了常识之外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忘光了。
于是她就和来这里的第一天一样，将异于常人的龙角和尾巴收进来，做一些在侦探社内跑腿的工作，偶尔出门去将迷路的江户川乱步接回来。
最近登门的委托人都认识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委托人还拉着康娜的手，义正言辞地对着侦探社的众人怒吼他们雇佣童工，要去警察局举报他们。
经过一番解释才终于总算说明白情况，侦探社对外宣传康娜是被遗弃的孤女，由探员们一起共同抚养。而这样的说法更是吸引来了好几个没有孩子的中年富人，甩着钞票想要认养康娜作为独女，给侦探社的众人增加了不少额外的工作量。
“对不起。”康娜抿着嘴，婴儿肥的小脸鼓起两个小丘，“我好像大家添麻烦了。”
——这哪里是她的错，谁又能拒绝这样一个超萌的萝莉呢？
国木田独步将出任务时不自觉拐去便利店买的零食递给她。
“不是康娜的问题。”他安抚道，“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大家一起去游乐园放松一下吧。”
“游乐园！”
康娜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欢呼，“康娜要和大家一起去游乐园！”
“嗨嗨，不要急，嘶——康娜不要拽我衣服——”-
虽然说是大家，但最后出来的只有国木田独步，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
没能将福泽谕吉拽出来的康娜有点沮丧，不过在她进入游乐场的大门之后就马上忘记了这一点小小的烦恼。
三人买的是vip票，康娜身高太矮，免票。
一进门康娜就兴冲冲地奔向了过山车，然后被负责的工作人员铁面无私地拦下，告知身高不足不能乘坐。
三人只能带着难过的康娜去玩旋转木马，大茶杯这一类比较温和的项目，玩了几圈，女孩也渐渐开心了起来。
“乱步乱步！”
她指着远处的鬼屋，“想去玩那个！”
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皱着眉拒绝：“不要不要，乱步大人已经很累了，你让与谢野桑陪你去吧。”
康娜于是将期盼的狗狗眼投向与谢野晶子。
早就在出门之前就商量好了今天剧本的与谢野晶子爽快地拉起康娜的手往鬼屋走去，而说着要去另一边休息区的江户川乱步，和借口怕他迷路留下来的国木田独步对视了一眼，绕路跟在了她们身后。
鬼屋很有气氛地建在了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人工森林里，而这里今天已经被包了下来，不接待游客。
偌大的森林里，只有康娜和与谢野晶子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康娜突然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
“晶子。”
“怎么了？”
她的小鼻子皱了皱，深吸了口气，“有，不好的味道。”
就在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下一刻，森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浓郁的血腥味沿着小路缓慢扩散开来。
与谢野晶子神色一凛，迅速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正好在她们行进的正前方。
她颠了颠手中的黑色旅行包，回头看了一眼和入口的距离。
“康娜，还记得来时候的路吗？”
她蹲下来严肃地直视着康娜的眼睛。
“嗯。”
“好，你现在就顺着原路返回去找国木田，之后和乱步先生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回来。”
“那，晶子呢？”
与谢野晶子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放心，这种杂碎还伤不到我。”
康娜攥紧了手里的衣角，闷闷地道：“我是龙，我可以保护晶子的。”
“等你恢复了力量之后，会有机会的，这次就不要逞强了。”与谢野晶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快走。”
被推开的康娜愣了几秒，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已经迈开大步走远的人，但只能和她扬起的衣角堪堪擦过。
女孩神情复杂地看着与谢野晶子离开的背影，然后猛地转过身朝着入口的方向跑去。
暗处围观着的国木田独步悄悄松了口气。
第42章
康娜奔跑在林间的小路上，偶尔被地上的石子绊得一个踉跄，但都将将站稳继续跑了起来。
她已经用武侦众人集资给她买的儿童手机，给联系人第一的国木田独步发了一条求救消息。
前方不远处，入口的木牌已经隐约可见。
康娜憋着一股劲，腿迈动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她大概是真的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是跑了百米多的距离，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疲惫了起来，逐渐喘起了粗气。
但她哪怕是一次都没有停下来，一直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宛如地震一般的余波将康娜震倒在地，她费力地爬起来看向爆炸发生的方向，那里已经冒起了漆黑的浓烟。
——是与谢野晶子的方向。
康娜愣愣地看了看烟尘飘起的地方，又回头看了下前方近在咫尺的入口标识。
只迟疑了一秒左右，她抿了抿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发送成功的短信，然后飞快调头朝着爆炸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次的路比通向入口的困难了许多，爆炸溅起的碎石和沙砾密集地铺在路面上。路两旁的森林里，小型的爆破声层出不穷，高大的树木被炸得齐根倒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前方的战斗声音更加清晰了。
在接近鬼屋的一块空地上，四五名状似普通游客的人被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用枪指着，有男有女，正瑟瑟发抖地围坐成一团。
与谢野晶子对上的敌人同样一身黑衣，手持双枪，身形灵活地躲过砍刀密不透风的攻击，时不时还能方一发冷枪。不一会儿，与谢野晶子的衣服就被子弹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虽然都被躲过了，但依旧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几个血口。
见到血的双枪黑衣人眼神燃起了病态的渴望，动作不再像逗猫一般，攻击更加凛厉地往与谢野晶子的要害处攻击。
不远处的石制高台上，还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围观的金发青年。
也是他最先发现了康娜的到来。
青年眼神一亮，双手一撑，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哦呀，看来我们来了一位新的小客人。”
正陷入苦战的与谢野晶子动作一滞，被对手抓住机会又在肩膀上增加了一道伤痕。但她现在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在树影后显露出身形的粉色身影。
她张了张嘴，然后狠狠咬牙憋住到了嘴边的怒吼。
这时候最优的情况就是假装不认识康娜，让对方将她当成误入的游客，危险程度也会减少很多……
“晶子！”
与谢野晶子泄气地闭了闭眼。
金发青年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既然已经暴露，与谢野晶子手下挥刀的力道猛地加重，将双枪黑衣人震开几步，便猛地跨步挡在了康娜身前。
双枪黑衣人也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和金发青年汇合，不远不近地站到了武装侦探社的两人对面。
“武装侦探社的医生和——”他低头看了一眼矮矮小小的女孩，“最近那个名气很大的吉祥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真人呢。”
与谢野晶子将探头的康娜反手按了回去，冷声道：“和你没关系。”
“不不不，我只是感到荣幸而已。”金发青年虚伪地行了个礼，“没想到我们计划下一环的目标居然自动送上了门来，还真是省了很多事情啊。”
“以这个最大的游乐场为起点的横滨征服计划！”他沉醉地高举起双手，“先杀一部分没用的普通人立威，下一步就朝着本地的组织进发——”
“我们三人，必将是这座城市的下一任主宰！”
“杀人是犯法的。”稚嫩的嗓音从与谢野晶子的背后传来，“小林说，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被打断了发言的金发男人表情霎时阴沉了下来。
“这位小小姐，可能需要一点良好的教育，才能明白现在的状况啊。”
话音刚落，在他身旁一直半举着枪的黑衣人毫无预兆地扣下了扳机。
与谢野晶子瞳孔猛缩。
‘来不及躲开了！’
砰！
由异能力制作而成的子弹停在了她面前几厘米距离的半空中。
不知何时跑到她身前的康娜伸直了手臂，千钧一发之际，繁琐玄妙的防御法阵以她的掌心作为支撑点，阻挡住了来自前方的攻击。
子弹化为烟尘重新回到了手持双枪的人的手中。
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的场面，金发青年不甘心地切了一声。
与谢野晶子也有些吃惊，康娜收回手的时候小声解释了一句，“魔力，稍稍恢复了一点。”
介于对面还有敌人，她说得模模糊糊，省去了自己本体力量还未恢复，只能稍微施展一些魔法的事实。
“我已经给国木田发了消息，他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康娜沉着脸瞪视着对面的敌人，像是在跟与谢野晶子解释，又像是对青年的威胁。
“现在放了人逃跑的话，我就原谅你们。”
还未成年的龙族如此说道。
但她不知道，这样的话只会激起对方的怒火。
果然，金发青年脸色铁青，但气到了极致之后他反而低声笑了两下。
“你的能力很奇怪啊小妹妹。”他的神情带着病态的猖狂，“我承认，能挡住佐藤的子弹，你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但你能保护所有人吗？”
手持双枪的男人将其中一只调转枪口，对准了一旁手无寸铁的游客，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刹那间，康娜半蹲下身，双手按着地面就要发动攻击，准备抢在男人开枪前将对方制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噗嗤声。
然后就是骤然弥漫起来的血腥味。
康娜一个愣神，面前的男人已经开了枪。
迟来一步的电击麻痹了他的胳膊，让弹道偏移了一点，子弹划过了一个女人的肩膀。
金发男人露出了一个肆意的笑。
康娜惊慌地转过头，就看见与谢野晶子捂着腹部脱力地跪倒在地，大片的血迹在她的白衬衫上缓缓晕开。
“晶，晶子……？”
“嘶——我没事，不要分心。”与谢野晶子额头冒着冷汗，艰难地提醒道。
一直守着游客的黑衣人不知何时游走到了她们的身后，趁着康娜的注意力被同伴引开之后，给了与谢野晶子毫不留情的一击。
而十几米外的地方，受伤的女人颤颤巍巍地跌倒在地，一直被她护在怀里的女孩露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看着母亲滑落的鲜血，她抽噎了一下，扯着嗓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妈呜呜呜呜，不要死啊妈妈呜呜呜——！”
金发青年不耐烦地捂了捂耳朵，“啧，佐藤，先把她解决掉。”
而六神无主的康娜此时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哭声传来的方向。
穿着一件嫩绿色衣服的棕发小女孩被男人揪着头发拽了起来，两条短腿在空中挣扎了两下，就似乎是吓傻了一般不动弹了。
那熟悉的衣服和发色在康娜的眼中仿佛一个鲜明的标志，在她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女孩的声音和容貌模糊不清，但康娜还记得那双曾经牵住她的，温暖又带着些许汗湿的手。
与谢野晶子发现康娜神情呆滞地看着游客的方向，在暗处皱了皱眉，刚准备说话，就见女孩缓缓地握紧了拳。
“才川……”
周围的气压猛然降低，属于龙的威压从小小的身躯里迸发，离得最近的金发青年眼中还带着迷惑和讶异，就被猝不及防地压趴在地。
提着棕发女孩的男人也疑惑地转过了头。
“——把才川还给我！！”
以游乐场为圆心，大半个横滨的上空迅速凝聚起了漆黑的阴云，人们奇怪地抬起头，闪电轰鸣着在云层的内部发出尖锐的声响。
鬼屋外的空地上，与谢野晶子震惊地仰头。
空中，宛如天使般圣洁的纯白巨龙张开双翅，发出了现世的第一声吼叫。
吼——！
周围的树木宛如纸糊的一般被风浪吹飞了一片。
被龙冰冷的蓝眸锁定的男人颤抖着放下了手里的女孩，而女孩也忘记了演戏，脸上的恐怖消失殆尽，愣愣地看着眼前只存在在传说中的幻想生物。
白龙缓缓张开了嘴。
无数电光在它的口中凝聚成为一个硕大的电球，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的能量。
男人干笑两声，投降似地举起了手。
“喂喂，剧本上可没有这个情节啊……”
“龙啊什么的，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冷汗飞速流满了整个额头，眼前，巨龙冷冷地俯视着下面的人类，口中的电球带着吞噬一切的庞大力量对准了正在逃跑的黑衣男人。
眼看情况不对劲的国木田独步从躲藏处冲了出来，一直捂着腹部假作受伤的与谢野晶子也对着空中龙形的康娜大声喊话，但对方仿佛听不见一般完全没有反应。
“康娜——！那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快冷静下来！”
“康娜！”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我不干了我罢工，我只是个被雇佣来演戏的佣兵而已！！”
“……饶命啊！！”
一团混乱中，刺目的电光划过一道残影。
轰——！-
等江户川乱步到达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男人身上的黑衣被电气摩擦产生的火花烧毁了一大半，但因为躲闪及时，加上攻击的路径不知为何偏了一些，所以只受了些皮肉伤。
此时他正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瘫倒在地上。
与谢野晶子还穿着那一身被冷冻血包染红的衣服，正帮着意外受伤的演员处理伤口。
“我真是后悔答应来还你们这个人情了……”金发男人苦笑道。
他同样满身的狼狈，之前装出来的反派笑容消失之后，看起来只是一个样貌清秀的温和青年。
国木田独步愧疚道：“非常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这次就当我们武装侦探社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算了算了。”金发青年摆了摆手，一脸心有余悸，“我是怕了这个小姑娘了，暂时不想再看见她的脸。”
被畏惧着的本尊此时正躺在国木田独步用外套铺着的地上。
释放了那惊人的一击之后，康娜就似乎是耗尽了力量一般，变回了人形从空中跌落，被国木田独步飞奔过去接住。
听到了金发青年的话，武装侦探社的几人也眼神复杂地看向昏睡着的女孩。
其实今天的入社测试为了照顾康娜的心智，已经将标准降低了不少。
无论她是听从与谢野晶子的话去找人支援，还是因为担心同伴的安危而中途返回，都算作通过。
黑衣三人组和人质游客都是曾经受过武装侦探社帮助的雇佣兵，被拜托来演一场戏。
剧本的前半部分都在按照流程走，没想到后半段突然出了岔子。
“康娜变龙之前提到了‘才川’。”与谢野晶子看向佣兵团里，外表是女童的侏儒成员，“应该是将她错认成曾经重要的人了。”
江户川乱步捏了捏康娜沉睡中的脸。
“我给社长打了电话，以康娜飞起的高度，应该整个横滨都能看见她的龙形才对，可社长却只看见了突然改变的天气。”
“应该是类似掩盖踪迹的魔法吧……只能让希望看见的人看到它。”
他语气微酸，“看来那个小林把她教的很好。”无论是潜意识里给自己套上隐藏的魔法，还是在失去理智也没有忘记不能杀死人类。
经过这一场闹剧，大半个森林都被连根拔起，江户川乱步伸了个懒腰，示意国木田独步将康娜抱起来。
“总之，测试圆满结束！康娜从今天起就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正式社员了！”
“还请允许我拒绝。”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略显放松的几人顿时拉回了警戒状态。
皮鞋碾在细小的石粒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盲杖咔哒咔哒的敲击声逐渐接近。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江户川乱步抱臂不爽地啧了一声。
“樱满君，怎么，我们社内的事情你也要来掺一脚吗？”
“不。”
棕发少年的少年从森林的残骸里缓步而出，他双目无神，摊开的手掌却准确地停在了康娜的方向。
“我只是来接收多年前就写进了资料库里，已经确认即将加入联盟的预备成员而已。”
他礼貌地回答道。
第43章
“口说无凭。”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挡在康娜面前。
“康娜来到侦探社后并未提过任何有关联盟的事，而且她现在已经通过测试成为了正式社员。仅凭樱满先生的一番话，恐怕不足以让我们把她交给你。”
沐浴着众人警惕的目光，樱满集神情自若地露出一个笑。
“证据自然是有的。”
机械手臂灵活地点了下手表的屏幕，一张电子版本的申请表被放大，投放到了半空中。
右上角是康娜好奇地看向镜头的照片，樱满集随意地滑了下屏幕，条款里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看不到头。
国木田独步眯起眼睛大致扫了一遍。
这张申请表上写明了加入联盟后需要遵循的规则，但关于加入后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如何履行作为成员的义务全都只字未提。
是真的完全开放式，还是……
“还有这个申请日期……”因为他有提前写下每一天的计划的习惯，所以对日期格外敏感。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表单最下方，写在康娜龙爪印旁的时间。
“——是一周前？”
樱满集看不见。
他按下了手表旁的按钮，声音库里储存着的，属于一个年轻女孩充满活力的声音将最后一行日期读了出来。
“国木田君真是敏锐。”
他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不过这大概只是因为每个世界的时间所不同产生的巧合。”
“因为这份文件已经在联盟数据库里尘封了一百年，达到了预定加入的最后期限，才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一百年前？！”
与谢野晶子不信地皱了皱眉。
但樱满集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白纸黑字的证据就在他们的眼前。
虽然表单上一些关于联盟和康娜的信息被马赛克模糊隐去了，但一些需要手写的地方，稚嫩的字迹的确是能看出是康娜的手笔。
她看着‘家人’那一列，在空格处歪歪扭扭地写着：父亲大人、小林、托尔大人、伊露露。
康娜似乎是不懂‘配偶’的日文，在后面将上面家人的名字又写了一遍，之后又用红色的水笔划掉，认认真真地写上了‘才川莉子’。
‘原，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吗？’
是比朋友更深，比家人更烈的感情。
想到这场测试竟无意间触碰到了康娜这样的伤口，与谢野晶子心情复杂地将女孩散乱在额前的头发理了理，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另一边发现了这个配偶栏里明显属于女性的名字的国木田独步也瞳孔地震了一瞬。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这只是一张申请表，而不是和联盟签约的合同，申请人应该随时有撤销的权利。”
国木田独步沉声道。
“而且过了一百年，康娜可能早就忘了。”
樱满集笑笑，收回了投影。
“是的，所以我现在才站在这里和大家解释，而不是直接砍断国木田先生的手，将康娜带走。”
他用讲了一个冷笑话的语气如此说道。
国木田独步抱着康娜的双臂痉挛似地颤了一下，从脚底漫上一股寒意。
“康娜有权选择自己的去向。”樱满集道，“所以，可以告诉我们，你的选择是什么吗？”
国木田独步一惊。
他低头看去，康娜一直保持着面朝胸口的姿势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就下意识地以为她还在昏睡中。
听到樱满集的话，她小小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悄悄攥紧了国木田独步的衬衫。
“康娜？”
他小声地问道，“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小脑袋蹭着他的衣服摇了摇。
“你听到我和这个哥哥说的话了吗？”
点点头。
国木田独步蹲下身，狠狠心将自己的衣服从康娜的手里扯了出来，确定了康娜有力气独自站起来之后，将她放到了地上。
他平视着女孩的双眼。
“那康娜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吗？”
康娜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樱满集，“我，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樱满集了然道，“龙的寿命很长，忘记了也情有可原。”
“那康娜也忘记了，当初是才川莉子小姐和你一起递交的申请吗？”
康娜猛地转头看向他。
“才川！”她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冲过去询问的欲望，“才川，在你们那里吗？”
侦探社的三人静静看着康娜和樱满集的对话，见她的这个反应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名为才川的女孩真的是联盟的成员，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樱满集同样清楚这个事实，可惜……“并没有。”
他遗憾道：“才川小姐虽然当时和你一同填写了申请表，但本身并没有达到加入联盟的资质。”
“因此才定下了一百年的期限，在她去世之后——”
“闭嘴！”
康娜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我不想听！”
樱满集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团成一团的小小身躯上，而康娜却像是陷入了什么过去的回忆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无声无息的抱紧了自己。
两个组织的人对视了一眼，国木田独步的脚步动了动，想要上前安慰一下康娜，被江户川乱步抓住手臂停下了动作。
“康娜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安慰。”
而樱满集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他怕无意间伤到女孩，便将盲杖收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
“康娜不想再次见到你的家人吗？”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诱惑道：“虽然你的家已经不在了，但通过联盟的系统，你还能在屏幕上看到她们和另一个你在某个位面幸福的生活。”
“你可以永远拥有着她们，和与她们相关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屁话！”
与谢野晶子忍不住骂道：“欺骗小孩子算什么！不过是虚假的安宁，除了会徒增思念之外毫无用处，如果这样真的好的话，你樱满集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樱满集是改革派的事情在武装侦探社的内部不是秘密。
既然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选择的路，凭什么让康娜来承受？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樱满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虽然并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但说出来也无妨。”
“上面所说的的确是我的真心话。康娜的父亲还在，她曾经去过的那个霓虹位面也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下自然改变，光是已经发现的流速不同的平行时空就已经高达一百多个。”
“虽然加入联盟之后没到年龄无法自然退出，但我们也并不会给予成员不平等的约束。”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本来就是一个互助的组织，如果她想，完全可以只通过系统去看一看故人的脸，平日待在哪里我们也不会干涉。”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很多误解，担心康娜加入之后会被我利用？”
他感受到周围暗流涌动的空气，不紧不慢道。
“用‘利用’这个词的话就太难听了，‘协助’我的大家，都是想要实现愿望，而我只是为他们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而已。”
“如果康娜也想，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与谢野晶子看着樱满集平静的脸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他是真的这么想，也是真的这么做了。
——不择手段地操纵着身边的一切，能够拉拢的就握在手里，无法说服的就像曾经的御坂美琴她们，强行排除出自己的计划。
‘究竟是多么深的执念才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另一边，已经大概听出了樱满集过去的江户川乱步，缓缓皱起了眉。
“事实上，我是羡慕康娜的。”
樱满集从兜里拿出那个从不离身的播放器，用手指摩挲了片刻。
“上百个平行世界里，其中有那么一个家人还存活着的世界存在的几率是80%。”
他的掌心缓缓用力，本就因为长期使用所以显得老旧脆弱的机器发出了咔吱咔吱的声响。
“而对于我来说，这个几率是0。”
“——和我的本源世界A-29所相关联的所有平行时空，都已经被毁灭了。”
咔嚓。
珍惜的留声机发出一声断裂的声音，樱满集摊开掌心，零件像是雨点般散落在地上。
他空茫的瞳孔凝视着地面，明明什么看不见，眼前却蒙上了一层紫色的雾。
再次抬起头时，樱满集已经恢复成了熟悉的模样。
他神情自若地拍了拍康娜的肩膀，在她抬起头之后，对着武装侦探社的三人笑道。
“而且，说起欺骗小孩子，你们才是犯下错误的人吧。”
对上康娜澄澈的蓝眸，国木田独步的身形一僵。
“抱歉康娜，刚刚森林里的一切都是我们演的一场戏。”
康娜的眼睛缓缓睁大，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是侦探社的入社测试，是每个新成员都需要面对的一关……你可以当做是狡辩，但关于那个很像才川的女孩，只是个意外。”
国木田独步蹲下身，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康娜的头。
“让你回忆起了不开心的事情，很抱歉，康娜。”
康娜躲开了他的手。
她捏紧拳头站了起来，看了看躺在石台上装作背景板的佣兵团，金发青年也面带歉意对她颔了颔首。
她又看向与谢野晶子腹间的伤口，那里只有衣服破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毫无损伤的皮肤。
每看一点，她眼中的晶莹就多了几分。
“康娜……”
“人类，都是大骗子。”
女孩用手捂住了眼睛，两行眼泪从指缝间滑落。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国木田是，晶子是，乱步也是——”
康娜抽噎着念出每个人的名字，她哭得伤心极了，像是要将这么多年待在蛋里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小林也是，才川也是……”
“托尔大人也是。”
“明明说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为什么，都要骗康娜。”
“康娜，也并不怕冥界的，可是没有人告诉我去那里的路。”
她抓住了面前国木田独步的衣袖，用力得像是抓住了那些曾经离开的人。
滴在衬衫上的眼泪微微发烫。
但他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康娜的哭声，等了良久，布料里再次传来女孩小小的声音。
“小林说，如果有一天康娜走丢了，就待在原地，她们会来找我的。”
樱满集脸上笑容不变，康娜抬起头拒绝了来自联盟的邀请。
“所以我不能跟大哥哥你走。”
另一边，侦探社的人也面色复杂，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
康娜吸了吸鼻子，有些纠结道。
“我讨厌会说谎的大人，但是康娜也并不是一个好孩子。”
“康娜偶尔也会撒谎，会恶作剧，会惹小林生气，会被托尔大人敲头……但小林说，有的时候撒谎也并不一定出自坏心思，但原不原谅要由自己决定。”
她轻轻握住了国木田独步的一根手指。
“谢谢你们收留了康娜。”
“这一次，就暂时原谅你们吧。”
“呜呜呜呜呜康娜——！！！”
国木田独步流着两条宽面条泪将康娜抱在了怀里，“抱歉康娜，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女孩埋在人类温暖的怀抱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樱满集听着他们的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江户川乱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樱满集没有回答，他摆了摆手当做道别，转身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吧。”他意味深长道。
“说不定将来，就能救你们一命。”
第44章
港口mafia大楼。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并排走着，中间隔了老大的空，偶尔拐弯的时候稍微离近了些，就必定有一人满脸嫌弃地躲远。
能够通往顶楼的只有一部电梯，容量也并不大，两人各自占据了电梯内部的斜对角，势必要距离最远。
太宰治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小矮子，夸张地痛呼了一声。
“嘶——”他扯了扯自己被打破的嘴角，讽刺道：“不知道联盟是什么好地方，去了一趟，好好的家犬变成了会咬人的疯狗。”
中原中也睁开眼，冷冷地看向他。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无论哪个都是。
联盟的太宰治刻薄但还算有点朝气，港口的太宰治连骂人时候的情绪都不一定是真的。
打了一拳解了气，中原中也懒得跟他继续掰扯。
回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太宰治切了一声，也无趣地别过了头。
电梯停在顶楼，叮地一声打开了门。
守在办公室门外的黑西装恭敬地俯身将房门打开。
漆黑的房间内，森鸥外坐在最中央的桌后，微笑着道：“欢迎回来，中也君。”
中原中也将头上的帽子抵在胸口微微躬身，“首领。”
“这一趟有什么收获吗？”
中原中也刚从通道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港口mafia，还没来得及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写成报告递交上去。
他回想了一下在联盟的基地内发生的种种，犹豫了一下，“还算，有一些收获。”
虽然除了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其他在基地见到的人大多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没什么参考价值，但这一趟至少让他了解到了联盟内部截然相反的两面。
都是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的东西。
“那我就等着中也君的详细报告了。”
“是，首领。”
太宰治歪歪扭扭地站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森先生，你知道吗，中也见到了另一个我哦！”
“哦？”森鸥外摆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姿态，“中也君？”
中原中也眼皮跳了跳，解释道：“是的，进入基地之后我和守卫产生了一点误会，受了伤，醒来之后被那位‘太宰治’带去了基地的医院检查。”
“他似乎有严重的失眠症状，和基地的其他人员关系也并不是很和睦的样子，加入联盟的原因……”
中原中也难以启齿道：“似乎是想要在宇宙里自杀。”
房间内寂静了一瞬。
“果然是太宰君呢。”森鸥外感叹道。
而太宰治身临其境地想象了一下在宇宙自杀的场景，瘪了瘪嘴：“虽然想法很新奇，但我可不喜欢窒息着变成宇宙尘埃啊。”
“决定了，我要讨厌那个家伙！”
“话说，森先生听到还有另一个我和小矮子的存在，难道不心动吗？”太宰治黑黝黝的目光转向了森鸥外，他自觉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把他们抢过来的话，就又多了两个劳动力哦。”
森鸥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他充满包容地叹了口气，“不要撒娇哦太宰君。”
“Port mafia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他看着旁边中原中也一副颇受触动的表情，在心里将劳碌命的小矮子嘲笑了个千百回。
‘明明在心里怕得要死，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可笑啊，森先生。’
“中也君受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中原中也晃了晃脑袋，之前那股让人抓心挠肺的痛痒早就彻底消失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说，“基地里有一种造价极高的修复液，似乎可以修复肉体层面上的一切伤口。”
森鸥外的动作顿了顿。
“学院联盟。”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短短几个月就在横滨各方势力里扬了名的名字，“宇宙维度的组织里果然有很多好东西呢。”
当天从别墅回来之后，太宰治递交的报告里刻意隐去了小叮当的存在，所以森鸥外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联盟拥有的无数神奇物品的其中之一而已。
拴在驴头顶的胡萝卜如果只有一根，那能催着它前进。
但如果栓了一捆，驴就会被过于沉重的负担压垮。
太宰治并不是想要Port mafia如何，他只是好奇。
好奇联盟，好奇樱满集，好奇他们为了他不懂的理想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需要森鸥外推上这么一把。
“新命令的任务书已经放到你们两个的办公桌上了。今晚请收拾好行李，明天到了东京，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接应。”
“这次的目标以观察为主，虽然整体比较自由，但还请太宰君不要过于高调。”
森鸥外正色道：“东京跟横滨不同，那里盘踞了大量的咒术师，再加上咒术高层刚愎自用，目前形势鱼龙混杂，还请以保存实力为最优先的准则。”
事实上，霓虹各地都有诅咒出现的踪迹，咒术师的足迹也遍布了全国。
除了横滨。
并不是说这里完全不诞生诅咒，只是数量颇少，大多还没来得出现在市民的眼中，就已经被各个组织里的异能者消灭殆尽。
同时这里也极度排外，咒术师如果要踏入横滨的土地，必须先行上报异能特务科，通过层层手续筛选之后，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准入资格。
久而久之，诅咒也就成为了横滨都市传说一类的东西。
“咒术师！”
太宰治眼神一亮，“那就是说，终于可以看到传闻中的诅咒了吗！超期待！”
‘想看诅咒的话自己照照镜子就好了啊。’
中原中也腹诽道，面上则恭敬地颔首应下首领的命令，办公室的房门在他身后再次关上之后，他才重新戴上了帽子。
太宰治打着哈欠念叨着要回去睡觉，肩上披着的宽大西装随着脚步微微扬起。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了‘五条悟’口中那个未说完的名字。
根据前言后语分析，那个名字大概就是那个‘太宰治’愿意加入联盟，并且留在基地的原因。
“喂，太宰。”他停下脚步，而被他叫了名字的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悠悠哉哉地向前走着。
“你认识姓织田的人吗？”
太宰治的脚步一顿。
他微微偏头，露出了一点侧脸上包裹着的纱布，中原中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莫名觉得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那是谁？”
太宰治冷淡地反问道-
第二天早上，坐上开到楼下的车，相比起平时在横滨内的代步车，这一辆从外表看上去低调了许多。
走下来迎接的司机也并没有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西装，而是换上了一套普通的休闲装。
对着帮忙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的司机道了一声谢，中原中也坐上了后座。
内部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他喝了一口车上的冰水，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下一个去接的是太宰治。
结果开到一半，车就被太宰治本人拦了下来。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看着他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车，默默挪远了一些。
“你的行李呢？”他强忍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任务书上说要在东京待上至少一周，你就这么空手去？”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吃起了车上的蟹肉面包。
“这不是有中也嘛~”
“你这混蛋……”
中原中也狠狠地深吸了口气，抱臂看向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这回轮到太宰治吃惊了。
“蛞蝓的涵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还以为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中原中也打来着。
“和你生气有害健康。”
“诶诶？好失礼！这是谁告诉中也的？”太宰治勾起一个笑，手里包装袋被他玩得滋啦作响。“莫非是基地的与谢野医生？”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他不好奇太宰治怎么知道的这个情报，他诡异的消息收集能力他早就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
不过这次太宰治可猜错了。
“不是。”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终于有自己知道而太宰治不知道的事情的快意，“是另一位，家入医生。”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长长‘哦——’了一声。
横滨虽然不欢迎咒术师，但该收集的情报却一点不落。
中原中也迄今为止并没有见过诅咒，连咒术师也只是听说过，因为和他的工作内容没有接轨，所以也没有刻意抽出时间去了解过这方面的资料。
但太宰治不一样。
他对于这种从人类的情绪和恶意里诞生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连带着对咒术界的事情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所以一听到‘家入’这个姓氏，他就飞快联想到了咒术高专那个拥有罕见治疗能力的校医——家入硝子。
太宰治缓缓露出一个兴致高涨的笑。
——感觉，好像要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横滨和东京距离并不远，日头正好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座宅邸的门口。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门口写着姓氏的门派，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两人被仆人恭敬地请到了一件和室，留下了一句‘家主大人马上就到，请二人稍作等候’就轻轻关闭了房门。
太宰治立刻没有正形地躺倒在了地上。
“喂！”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脚下踢了踢他，“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你放尊重一点。”
“没事没事，那个人不在意这些啦。”
太宰治二郎腿敲得老高，摆了摆手。
听起来好像是和那位家主大人熟识的样子。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刚想仔细询问，就听到了身侧的日式拉门被拉开的声音。
他遵守礼节地从榻榻米上站起，看向来人。
穿着深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带着一个眼罩，一头白发竖在头顶。
‘好，好高。’
在他进屋之后，中原中也已经必须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他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而对方似乎是也觉得这么对话不太方便，于是两人都在坐垫上盘坐了下来。
白发男人先是跟太宰治打了个招呼。
“太宰君，好久不见啊~”
‘这个声音……？’
中原中也兀自皱了皱眉，总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松松地抬了抬手，“五条家主。”
“很好很好，比上次见的时候活泼了不少！”
太宰治声音很大地啧了一声。
男人的神情被眼罩完全遮掩，让人无法探查，他将头转向了中原中也的方向。
“新面孔啊。”
中原中也被他突然凑近的脸惊得向后躲了一下，男人盯着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森鸥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好苗子……”
一股不靠谱的感觉扑面而来。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浅浅地舒了一口气，率先出击道：“您好，我是来自Port mafia的中原中也，在东京的这几天还请您多多关照。”
白发男人被他这幅正经的模样逗得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掌。
“你好，我是五条悟。”
他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五条悟抬头一看。
对面赭发少年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是震惊到变色。
第45章
一旁早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太宰治已经成功笑趴在了地上。
“噗哈哈哈哈哈哈——中也，你那是什么表情！”
中原中也被震惊到暂时失去了情绪管理能力，他一半暴跳如雷地想要去揍太宰治，另一半则忍不住好奇面前的这个五条悟。
相比起基地里那个学生模样的‘五条悟’，面前的这个，最明显的区别就是面容成熟了许多。
虽然被眼罩遮盖住了上半张脸，但轮廓鲜明的下颌线比起年少时期更加锋利，声线也更低沉了些。
而和外表相反的，眼前的人明明看起来更为年长，可无论是动作还是气质都带着联盟里的‘五条悟’没有的‘活气’。
都是和太宰治的对话，基地的那两人言语间针锋相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出了浓浓的厌倦。
而这个五条悟更多的是把太宰治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辈，话语间，逗弄的感觉居多。
这也是让中原中也在发现了大门外写着‘五条’的门牌后，在见到五条悟的第一面依旧没有认出他的原因。
在他离开那个停放着治疗仓的房间之前，那个‘五条悟’的眼神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压抑到极致，却又无比的冷静。
像是被大火燎原后的森林，在灰烬的掩埋下，还留存着最后一丝热意。
五条悟见中原中也盯着自己半晌不说话，露出的嘴角感兴趣的勾起。
“怎么了，这位，中也君？”
中原中也猛地从那种压抑的感觉里脱离出来。
他连忙抱歉地松开了一直交握着的手，“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五条悟收回手支在脸侧，中原中也在意识到失态之后迅速调整了状态，面上的神情让他观察不出什么名堂。
“那个不重要。”他微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中也君听到我的名字之后，为什么这么惊讶？”
“大概是把五条先生错认成什么人了吧。”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用一根胳膊支撑着自己歪歪扭扭地靠在墙上。
“毕竟蛞蝓的眼神一向不好。”
中原中也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于是难得被嘲讽了之后依旧保持面色平静。
五条悟看了看两人，耸耸肩，知道自己继续追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回答，于是话锋一转。
“森先生将自己的两个得力部下通通派来东京也就算了，还特地提前通知，登门拜访。”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状似玩笑道，“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怎么会？”
太宰治惊讶地掩住了嘴，“我们明明是带着独家资料来和五条先生进行一番友好交流的。”
“顺便来东京观光游玩，看看你们这儿的特产诅咒什么的。”
“哦——”五条悟拖长了音调，“我还以为上次在你们Port Mafia的总部大楼里已经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原来还有些东西被森先生藏着没有透露啊。”
“消息总是最新的才是最有价值的。”
太宰治道，“毕竟在我们横滨有着好用的樱满君，对于新资料的接收也比东京快了那么一点。”
他托着腮帮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如果不是我们特意跑了一趟，五条先生恐怕也就不会知道，你那两个可爱的学生即将遭遇危险的事情了吧。”
五条悟脸上嬉笑的表情还挂在脸上，一股无形的气势向着房间内的二人压了过来。
“这还的确是让人精神一震的消息呢。”
他将手按在桌子上，整个人微微凑近。“我能请问一下，这个危险，具体是指什么吗？”
中原中也垂在身侧的手警惕地维持着一个能够瞬间施力的姿势。
而太宰治则完全不受影响地摊了摊手。
“我不知道。”他干脆道，“可能是联盟派来了新的抓捕人员，或者你们咒术界内部又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有什么超强的诅咒？”
“樱满君只是告诉了我们这个结论而已，具体的还需要五条先生自己去探索哟。”
太宰治有恃无恐地说着风凉话。
事实上，樱满集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所谓的危险，也和联盟完全无关。
和五条悟接触只是计划里明处的一环，而暗处的布置，Port Mafia早早地就和咒术界高层达成了统一。
他们想除去‘危险因子’，而Port Mafia想在试探的同时，减少联盟停留在此世界的改革派人数。
殊途同归，一拍即合。
他也不怕五条悟为了自己的学生会跑去横滨找樱满集本人求证，且不说因为他上次未申请就私自踏入横滨境内，被异能特务科半年内禁止入内。
对于樱满集来说，揭穿Port Mafia的谎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如说，维持多方平衡才是对他现在来说最有利的形势。而如果他因为五条悟的话选择来到东京那就更是正中下怀，能将这次实验所能获取到的消息尽到最大化。
五条悟和太宰治微笑着相互僵持了片刻。
“那我就先感谢太宰君带来的消息了。”
五条悟率先收回了气势，身子正回了原位。
中原中也眼尖地看到面前的桌子上，刚刚被他按着的地方多出了一枚深深的手印。
“既然消息带到了，我就不送了。”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二位在东京观光的时候记得小心，这里可不比横滨。”
五条悟说出了这句威胁值满点的话之后，又话锋一转。
“不过作为一名人民教师，老师对于未成年还是很关照的。”他又露出了那种不正经的笑容，“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叫救命的话，五条老师说不定就会突然出现来救你们哦。”
“诶，好厉害~”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捧场道。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中原中也道。
目前已经完成了森首领交代给他们的第一项任务，于是他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道太宰治的屁股像是黏在了地上一般，轻轻拽了两下，反而将他整个人顺着力道拖倒在了地上。
“这么快就要走了嘛——”他噘着嘴不情不愿，“我还没有休息够~”
中原中也一看就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咬着牙，手下又用力了几分，“你给我起来，在别人家里像什么样子！”
“不要不要~坐了好久的车好难受的，站不起来——”
五条悟歪着头欣赏着这出闹剧，见中原中也气到要踹人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没有关系哦，太宰君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门便被从外面拉开，刚刚那个带他们进来的仆人跪坐在走廊上，恭敬地低着头。
“给太宰君和中也君准备两件客房。”五条悟吩咐道。
“是，家主大人。”
此话一出，正在拉扯着的两人动作一顿。中原中也丢下太宰治的胳膊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声谢。
“小事情小事情~”
五条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一直窝在桌下的两条长腿终于重见天日，他双手插兜从榻榻米上占了起来，成年男人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一瞬间到达了最强。
“既然待在了五条宅，还请两位一定安分守己一点哦。”
眼罩下的视线存在感极强，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砰。
门被重新拉上了。
看着投在纸门上的影子逐渐远去，中原中也面上的怒色快速消退，他半倚在墙上看向重新坐起来的太宰治。
“为什么非要留在五条宅。”
“没想到蛞蝓还挺会看人眼色的。”太宰治罕见地称赞了一下中原中也方才的配合，他懒洋洋地掰着手指道。
“当然是因为这里包吃包住，还有身为咒术界最强的免费保镖，而且在五条悟本人的监视下，我们的嫌疑也会降到最低，难道不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吗？”
中原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到时候因为他们和咒术界的小动作造成了什么样的连锁反应，面对他们所不熟悉的咒术体系和能量，五条宅都能成为他们的第一道避风港。
并不是对中原中也的能力不信任，污浊的破坏力太强了，而且这里并不是属于他们的舞台。
他们只是手拿导火索的无耻教唆者而已。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森先生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出去找诅咒玩喽——”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中原中也被这一打岔，迅速忘记了自己刚刚想到了哪里，拿起外套就追着太宰治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喂太宰，你不要到处乱跑啊，死了我不会管你的！”-
虽然算不上随处可见的程度，但东京的诅咒数量的确很多。
和一个肩上停着蝇头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对方向一直盯着自己肩膀的黑发少年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中原中也黑着脸将闻着诅咒的味就要跟上去的太宰治拉了回来。
“真的是，长得很恶心的东西呢。”
太宰治心满意足道。
“看够了？”中原中也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往人行道上扯，“看够了就去找个地方吃饭。”
“螃蟹！螃蟹！螃蟹！”
两人和路边的一行三人擦肩而过。
为首的男人一头黑发被扎起半束在头上，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形容奇怪的家伙。
在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的脚步一顿，接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往前走。
和用眼罩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的五条悟不同。
这个人除了额头多了一条宛如缝合线一般的疤痕以外，面容皆是联盟基地里那个沉睡在治疗仓里的少年的翻版。
是和这里的五条悟差不多的年纪，身形高大，样貌成熟。
中原中也记得，是叫‘夏油杰’来着？
虽然他对两个‘五条悟’都不熟悉，但‘太宰治’随口讲出的那个，关于他们的故事实在是让人无法无动于衷。
而见到自己世界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都还活着，并没有经受那样的苦难，他还是莫名感到轻松了一些。
而被他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拉扯的太宰治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小矮子在看到男人时的心情变化。
他挑了挑眉，一边保持着被拽着倒退走路的姿势，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身旁袈裟的黑发男人。
不远处，‘夏油杰’也正好回过了头。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心思各异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46章
“请问，你们找谁？”
吃完饭后，一路晃到了东京‘知名’景点咒术高专的门口。
太宰治从面前黑发少女不自觉绞着的手指，一路看到她略微闪躲的神情。
对视的瞬间，女孩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笨拙，露出一个有些懊恼的神情。
胆小、自卑、不善于交际。
和资料上一模一样。
“我们是五条先生的朋友哦。”
太宰治露出了他哄骗别人时专用的无害表情。“昨天刚到东京，今天就想来参观一下他工作的地方。”
“是，是吗？”
晓美焰表情迟疑。
咒术高专不是平常人可以进去的地方，眼前两个少年模样的人说的话不知真假，她还是决定向五条悟本人求证一下。
“喂？请问是五条老师吗？”
“不不，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她看了一眼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太宰治，“有两个人自称是五条老师的朋友，想要参观校园……”
“诶，老师你要回高专吗？我记得，您不是昨天下午才刚刚去出差吗？”
“……好的，那我就先带着两位客人在校园里转转。”
听筒里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不用啦，老师已经通知惠来接待了，应该马上就到，小焰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行~”
太宰治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
——不想让他们接触他可爱的学生？
听到不用自己接待客人，晓美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之后和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就想离开。
太宰治上前几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焰总不能将我们两个客人就这么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吧。”他自来熟地用了五条悟在电话里对晓美焰的称呼。
陌生人掌心的温度让晓美焰不舒服地挣了挣。
“我叫晓美焰。”言外之意就是请称呼她的姓氏，被太宰治一说，她也觉得将他们扔在校门口不太好。
见少女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太宰治又缓缓加上了几个标签。
没什么主见，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中原中也见太宰治拽着女孩的手不放，踢了踢他的腿，示意差不多就行。
“中原中也。”他介绍了下自己的名字。
而被警告了的太宰治撇了撇嘴，放松了力道，顺势收回手时，指尖在晓美焰无名指的戒指上一擦而过。
“太宰治，小焰想怎么叫都可以哦。”
他不顾晓美焰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刻意后退了几步拉开社交距离。
“小焰是高专的学生吗？”
太宰治此时才真正像是一个来拜访的客人，虽然叫的还是名字，但用词礼貌了许多。
“感觉看起来好像比我们小诶。”
从刚刚的步步紧逼骤然缓和了下来，这样的心理落差其实更适合套话。
“是一年级的新生。”晓美焰诚实地回答，“太宰君和中也君也是在东京上学吗？”
“在横滨哦。”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没有去过横滨，听说是个很美的城市。”
“有机会的话，欢迎小焰来做客~”
眼见晓美焰的表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声音也没有最开始的那么僵硬了，聊到关于自己的事情时虽然还是有所保留，但也没有很严重的抵触。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默默当一个背景板，安静站在一旁看着太宰治表演。
“晓美。”
正在愉快交谈中的二人一顿，晓美焰朝着来人招了招手。
“伏黑同学。”她向伏黑惠介绍道，“这是来自横滨的太宰君和中原君，是五条老师的朋友。”
伏黑惠正在进行姐妹校交流会前的训练，突然被五条悟一个电话叫了出来，连运动服都没来记得换。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具体身份，五条悟只含糊不清地说让他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还有，尽量不要让他们接触晓美焰和鹿目圆，以及此时正在操场上围观的幸村精市。
‘喂喂，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这个太宰治，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不安分的太宰治笑着和伏黑惠打了个招呼，赶在晓美焰要离开之前，率先开了口，“小焰要走了吗？刚刚的话题还没说完。”
晓美焰本来是一直期待着伏黑惠来换班的，但被太宰治可怜兮兮地盯着看，她又有些犹豫了。
“晓美，鹿目正在找你。”
伏黑惠平淡道。
绝杀。
太宰治看着晓美焰飞快跑远的背影，撇了撇嘴。
“无聊。”他转头看了一眼伏黑惠，然后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
伏黑惠的太阳穴抽了抽。
“那就麻烦伏黑同学带我们参观喽。”
说是参观，但其实高专的校园内并没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地方。
目前校内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都在操场上训练，伏黑惠带着两人绕了一大圈，好歹是完成了五条悟交代的任务。
一路没有碰见一个人。
“怪不得能够对外宣称是宗教学院。”太宰治感叹道，“这校园还真是风格一致。”
这种建筑风格在横滨不太常见，中原中也也是第一次看到全部由日式传统建筑组成的地方。
伏黑惠淡淡的‘嗯’了一声，只给两人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太宰治仿佛一点也看不见对方的不欢迎，依旧边走边看边发出感叹。
中原中也抱臂走着坠在最后，忽然耳尖地听到了些许吵闹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伏黑惠的身形几不可见地一僵，然后忽然加快了脚步。
“伏黑？”
虎杖悠仁的声音。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大家叫你都没听见。”
粉发的少年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瓶冒着冷气的饮料。
看起来是训练结束了去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水解渴，结果十分不巧地撞上了拼命带着人避开的伏黑惠。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人完全不似学生的气质让他迟疑了一瞬。
“伏黑，这两位是……五条老师新找来的学生？”
“噗。”
太宰治闷笑一声，“不，我们只是单纯来参观校园的哦。”
“噢噢。”虎杖悠仁摸了摸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们就是那个京都校的？”
因为刚刚被学姐们科普了一堆关于姐妹校的知识，他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京都咒术学院派来打前锋的学生。
中原中也摇摇头。
“我们来自横滨。”
“横……”
“横滨——！”
刚刚还在五十米开外的钉崎野蔷薇瞬间冲了过来，挤开虎杖悠仁，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的确是一副大城市的穿搭，但怎么……”一身黑，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样子。
两人这时才终于注意到了伏黑惠一脸惨不忍睹的神情。
给他们使眼色使得眼睛快要抽筋了，伏黑惠放弃似地按了按眉心。
而不远处，被五条悟列到禁止接触名单上的三人的其中之二也慢慢走了过来。
“太宰君，中原君。”晓美焰小声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身边挽着的粉发女孩好奇地偏了偏头，“小焰的朋友吗？”
“不不，只是刚刚才认识的而已。”
太宰治眼睛一亮。
“高专一年级的大家，幸会~”
他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被旁边的钉崎野蔷薇嘀咕了一句‘轻浮男’。
于是参观校园的人数突然剧增。
如果五条悟在，肯定会直言让一年级的几个全都回去。
但伏黑惠不清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底细，在他们聊得正愉快地时候将鹿目圆和晓美焰支走就显得过于刻意了，一不小心还容易撕破面前和谐的假想。
他只能沉默着跟在队伍的后面，暗自祈祷五条悟赶紧回来。
“小圆和小焰的衣服蛮特别的嘛。”太宰治指了指两人在身着深色校服的同级生里十分眨眼的裙子。
因为方才在训练，于是就一直保持着魔法少女的装束没有换掉，被太宰治一说两人才发现。
撤去了魔力的下一秒，两人身上漂亮的裙装瞬间化为了崩裂的星屑，恢复成了高专校服的模样。
“哦哦哦哦哦——！”
太宰治激动地海豹鼓掌。
“这是什么？魔术吗？还是哪种奇特的咒术？”
鹿目圆想要解释的嘴刚刚张开，突然想起了五条悟提醒过的，不要让太多人知道魔法的存在，于是只模糊地说。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
骗人。
资料上写得一清二楚哦，魔法少女鹿目圆小姐。
虽然调查人员只听到了这个名字，对于两人具体的能力都没有详细的了解，但光是‘魔法少女’这个名词就暴露了许多。
太宰治看着两个女孩将仿佛宝石一样的东西放进了衣兜里，眼神闪烁了一下。
晓美焰那个戒指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既然结局不是被联盟发现带回，就是在东京彻底消失，还不如趁着人还在眼前的时候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一行七人步行在高专的石砖路上，路过一个和周围无二的建筑时，突然从台阶上传来了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熟悉的声音让中原中也转过了头，看到那张疲倦的，挂着深深黑眼圈的脸，他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露出什么明显的反应。
既然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在，那家入医生的存在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轨迹应该是，三人在高专毕业之后又回到了这里，作为老师或者校医，继续协助培养下一代？
“抱歉，吵到医生了吗？”
有长辈在，聊得正欢的几人收敛了些，伏黑惠作为一年级代表道歉道。
“没，直到刚刚才工作结束，谈不上吵不吵的。”家入硝子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半睁的眼睛突然瞥见了人群里十分乍眼的太宰治。
“你不是那个——”她努力回忆道，“悟提过，性格很独特的那个孩子？”
家入硝子适当美化了一点五条悟当时的形容。
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五条悟被咒术高层派往横滨祓除诅咒，回来之后和她疯狂吐槽了一堆横滨闭关锁国的奇怪机制，还提到了他遇见的一个性格恶劣的少年。
因为绷带和衣着，以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的特征太强，所以家入硝子一眼就认了出来。
“五条先生居然还有提起过我吗？”
太宰治双手捂胸，满脸感动。
“原来还真是五条老师的朋友啊……”虎杖悠仁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他们年龄相仿，但总有种莫名的隔阂横在他们的中间。
就好像咒术师和普通人一样，有种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奇异感。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咒力波动。
“都聚在这里是在欢迎老师吗！”
突然出现在家入硝子旁边的五条悟扬了扬手里的特产袋子，早就熟悉他这种出场方式的家入硝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么多人，特产可不够分啊——”
“五条老师！”
第47章
“切。”太宰治小声吐槽，“回来得真快。”
“摩西摩西，太宰君？”五条悟用手拢在耳边作喇叭状，“说话要大声一点啊，不然老师是听不见的哦。”
“五条老师，你昨天不是说你要出差去了吗？”钉崎野蔷薇眼神逐渐凶狠，“果然又是翘班去买甜点了吗。”
“哇，野蔷薇的表情好可怕~”
五条悟两只手投降似地举起，“明明是老师担心大家学坏，所以一结束任务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什么学坏，当人是三岁小孩吗？”
钉崎野蔷薇踢了一脚石阶，招呼着虎杖悠仁，“走了，真希姐发消息让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交流会的作战计划。”
“噢噢。”
虎杖悠仁应了一声。
五条悟出现之后，一直紧绷着的伏黑惠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拍了拍鹿目圆的肩膀，示意她们跟上。
太宰治对着离开的一年级们微笑着摆了摆手，中原中也点了点头当做道别。
在穿着深色校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五条悟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靠在医务室的门外，好整以暇地看向Port Mafia的两人。
“两位，不是说要去参观东京的知名景点吗？”
太宰治毫不心虚道，“这里难道不是吗？”
“同时拥有咒术界第一人和会使用‘反转术式’的校医，已经完全够资格作为参观的地点了。”
“原来是来看我和硝子的吗？”五条悟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太宰君是来接近我可爱的学生们的。”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太宰治也没有否认。
“毕竟是神奇的魔法少女。”他原地转了个圈，摆出了一个做作的pose，“谁会放弃和魔法少女交朋友的机会呢。”
“如果只是交朋友，老师倒是不反对哦。”
五条悟笑着捏碎了门口石柱的一角，石子的碎屑从他的指缝间散落在地上。
中原中也作为战斗人员，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太宰治的身前。
“悟。”
家入硝子捂着额头叹息一声，“校长又要骂你破坏公物了。”
从上学时期就一直被夜蛾正道吼到现在的五条悟毫不在意地将手上还剩下一点的残渣糊在了柱子上。
“会修的会修的，如果被提前发现了，硝子记得帮我求情啊。”
就在他们状似和谐地插科打诨时，医务室紧闭着的门突然被从内部推开。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蓝发的少年。
幸村精市先是被外面的阳光闪了下眼睛，用带着护腕的手挡住光，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这才发现了门前堵着的明显气氛不太对劲的两拨人。
“嗯？”
他露出一个略带迷茫的笑容。
“五条老师，家入医生，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在场四人的表情同时一滞。
“精市！”
五条悟一把揽住了少年的肩膀，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一遍，“怎么来医务室了？”
“等到回去之后，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比赛，最近练习的时候感觉手腕有些压力，医生知道了就帮我按摩了一下。”
幸村精市活动了一下关节，对家入硝子道了声谢，而被感谢的对象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歹也是有医师资格证的，这种事情小意思。”
太宰治一直静静观察着新出现的少年。
关于这个人的资料甚少，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东京突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除了他的名字，以及对网球的热爱之外，只查出他大概率也能使用咒力。
而从樱满集透露过的只言片语则能猜出，幸村精市的等级比晓美焰和鹿目圆低很多。
幸村精市并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对方视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只能将目光转向了那个黑发的少年。
“这两位是……？”
太宰治这次却没有抢先开口，而是悄悄怼了怼中原中也的后背。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面上正色道：“我们从横滨来，和五条先生认识，就想顺便来参观一下高专校园。”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太宰治的名字。
“幸村精市。”蓝发少年对着他们微微颔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忆道，“横滨？我记得那里……”
“在横滨存在着第一个联盟设置的驻扎地。”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没猜错的话，幸村同学应该也是联盟的成员？”
幸村精市愣了一下，“是的，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拜访过一次联盟的基地总部。”
中原中也没有正面回答幸村精市的问题。
事实上，他是从Port Mafia给出的资料里得知的他的身份，但这肯定是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果然，当他提到基地时，幸村精市就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松缓了许多。
而同样竖着耳朵的五条悟，嘴角缓缓向下压了压。
“我记得想要获得基地的探访权还是比较难的。”
这也是幸村精市很快放下了警惕的原因，他信任着自己的组织以及组织内部的管理层，而被他们所许可进入基地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坏人。
可惜，中原中也的进入是多方运作的结果，完全绕过了基地的审核系统。
太宰治将中原中也推出去就是为了借用他进入过基地的经历。
——看来，这个幸村精市生活的环境应该足够和平安宁，好骗得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中原中也又提了几句在基地里的见闻加强真实性。
“嗯，还赶上了基地食堂的美食大赛。”
“我刚加入联盟不久，整个基地就去过食堂一次，那次就有幸围观了一场，没想到这个比赛居然还在继续举行吗？”幸村精市忍俊不禁道。
中原中也想起了当时混乱的场面，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两人的关系借由这一个话题寻思拉近。
“幸村同学是东京区的负责人吗？”
幸村精市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不，我只是接了一个探查任务，完成之后就会回去了。”
他没有说出具体的任务内容，但在场的四人都知道他的任务对象是谁。
“其实我接下这个任务还有一个原因。”幸村精市道。
“因为我所在的C-9也是刚刚被发现的新世界，所以在发布栏上看见了同样新发现，还是同样字母编号的C-34就不由得有些好奇，想来看一看。”
“……C-9？”
中原中也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幸村精市口中所属世界的名字。
“你来自C-9世界？？”
幸村精市微微皱了皱眉，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抱歉，我也有点混乱……”
“中也。”太宰治打断道，“既然是有关幸村同学的事情，他自然有知道的权利，不如了解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方才的反应的确很难糊弄过去。
于是他沉默半晌，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
“我在基地里遇见了两个同样来自C-9世界的人，所以C-9至少应该存在在联盟的资料库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幸村精市蹙眉，柔和的少年面孔带上了一点困惑的轻愁，“当时神奈川的负责人的确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可能是因为C-9已经不算是曾经的C-9了？”
中原中也推测道。
“什么意思？”
五条悟插嘴道，他不知何时蹲坐在了医务室前的石阶上，被他拉着的家入硝子无奈地被迫坐着一起听。
提到原因，中原中也不由得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视线的，五条悟微微挑眉。
“那个C-9原世界的人说，因为他朋友的愿望，改变了那个世界的规则，导致宇宙重组……或许对于联盟来说，这也算世界重新更新？”
“哇，好厉害！”
五条悟欣赏地鼓了鼓掌，“凭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他是救世主吗？”
“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他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既然和我们这里是有很多地方都相似的平行世界，说不定我还真的认识诶。”
中原中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一是他和五条悟其实是偏向于相互提防的关系，二是……
但其实真的论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有实际价值的消息。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个人的愿望是将C-9世界里所有的诅咒全部清除。”
五条悟脸上看热闹的笑容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缓慢地消退了。
中原中也还在继续说着。
“……因为改变世界的副作用，现在靠着联盟提供的修复液维持生命。”
“名字。”
五条悟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开始的问题。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还保持着大雨前的平静。
也听出了些许异样的家入硝子眉头紧锁。
‘这个愿望，不会是……’
中原中也肯定了她的猜想。
“夏油杰。”他说，“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空气骤然凝滞。
不受控制疯狂旋转着的咒力涡轮缓缓在咒术高专的上空浮现。
起风了。
“悟。”
家入硝子握住了五条悟的手腕。
“冷静一下。”
五条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嘴角微微下拉，从面上丝毫看不出他周围的力量波动已经不稳到了什么程度。
“等等。”幸村精市发出质疑，“可是，我在我的世界里见过夏油老师，同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着两个相同的人。”
这一次，谁也没想到，回答的竟然是五条悟。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了吗？”
他任由家入硝子抓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将目光停驻在中原中也的脸上。
五条悟将眼罩掀开一个角，冰蓝的瞳孔像是要刺进对方的大脑，将那些三言两语的记忆通通扯出来。
中原中也恍惚了一下。
这一瞬，眼前的人似乎和基地里，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个‘五条悟’的身影逐渐重合。
“重组的C-9已经被联盟列为了新世界，相当于一个重新诞生的平行世界。”
“停留在基地的原世界的人自然没有参与进这个变化的过程，于是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出现了另一个‘完美的自己’来重新完成这段人生，也并不奇怪吧。”
从五条悟的话里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当确认平行世界真的存在时，那种感觉仿佛梗在喉咙里的刺，咽不下也吐不出，稍微动一动就火辣辣得疼。
那并不是他的世界，严格来说，那也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哪怕拥有着相同的朋友，相同的经历，相同的理想……
‘放屁。’
既然构成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同的，那到底，又该怎么去区分呢？
五条悟看了看乌云骤起的天空，缓缓向后倾倒，就这么枕着双手，躺在了冰凉的石板地面上。
“真厉害啊，杰。”
他用完全不同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初对这个改变了世界的人的评价。
“……这次总算实现你的愿望了。”
第48章
天变得快，晴得也快。
家入硝子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将下巴抵在掌心看向中原中也，声音带了点好奇。
“所以，那个跟你说起这件事的知情人就是联盟里的‘悟’？”
下意识用了‘他’的中原中也反应了过来。
关于C-9世界，无论是愿望还是代价其实都是联盟‘太宰治’告诉他的，但这件事自然不能如实告诉家入硝子。
“那位五条先生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这并不是谎话。
中原中也道：“大部分都是家入医生你无意间说出口的。”
“完全不意外呢。”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用手盖住眼睛躺倒在地上的五条悟，“只要有这两个家伙在，果然哪个世界都闲不下来。”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胁迫了硝子一样。”
五条悟大声反驳道。
他仰卧起坐直起身子，眼罩后露出一瞬的眼睛又被重新掩盖了回去，从面上看好像已经整理好了思绪。
在六眼的操控下，方才溢散在空气中的庞大咒力都被飞快地一扫而空。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从地上站了起来。
“嗨嗨！讲故事的时间结束！非常感谢无私贡献情报的中也君！”
他啪啪鼓了两下掌。
幸村精市张了张嘴。
这段时间下来，他和五条悟也能算得上熟悉，但涉及到别人内心深处的创口，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插话。
“精市的手已经没事了吧，硝子除了力气大了一点，按摩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嗯，麻烦医生了。”
幸村精市明白五条悟话里的意思，于是识相的和太宰治两人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会在基地里再见。”
太宰治笑着同他挥了挥手。
——可惜，完全没有他所说的这个可能呢。
目送蓝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林中，五条悟在原地坐了一下伸展动作疏松疏松筋骨。
“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二位是不是应该乖乖回去了？”
他的脖颈转动间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或者是，需要人亲自送你们回去？”
“如果有顺风车自然是更好。”
太宰治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自然地应道。
家入硝子懒得看他们争执。
事实上，在她看来，五条悟的情绪现在很平稳。
虽然的确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爽，但大概率只是在逗面前这两个少年老成的孩子。
于是她又恢复成了一开始那样昏昏欲睡的模样，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我也要回去补觉了，晚上还有工作。”
家入硝子发出了社畜需要休息的声音。
但大宇宙的规则，就是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往往无法轻易得到。
总会有莫名其妙的狗上司和奇葩的队友拖后腿，导致本来良好的形势突然猝不及防地功亏一篑。
嗡——！
咒术高专的校园内，刺耳的警报划破了晴空。
家入硝子已经迈出一步的脚悬滞在半空中，五条悟将眼罩掀起一个角，凝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太宰治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中原中也压低了帽檐，掩盖了神情。
意识空间内，伊势谷柊坐在电脑前，软软的史莱姆被他当做腕托垫在手下。
“现在能量已经吸收多少了？”
“武装侦探社马甲[康娜卡姆依]以及咒术高专马甲[晓美焰][鹿目圆]因为长期接触气运之子，所吸收的能量值达到了70%，马甲[樱满集]吸收频率不稳定，但总值也达到了15%。”
“就差15%了啊……”
伊势谷柊看着屏幕上那个马上要达到顶端的进度条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合理性’，明明直接吸收完最后的这点能量走人来得更快一些。”
他再次浏览了一遍[晓美焰]和[鹿目圆]总共六个形态，以及关于她们能力的详细介绍。清点了一些目前已经拥有实体，可以派出的所有马甲人物。
最后，伊势谷柊将鼠标停在了那个系统商城内，标价最高的几样东西上。
他心痛地看了一眼自己累死累活收集来的能量，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某项物品的兑换按钮-
夜蛾正道面色冷沉，高层下发的任务文件在警报响起后的半小时就送到了他的桌上。
五条悟从门外走了进来。
“处理好了吗？”
“嗯。”
他神情恹恹，淡淡应了一声。
“那两个Port Mafia的小孩被我暂时关在家里了。”
横滨来人不请自来地参观学院时，发生了咒物失窃事件，虽然有很多人能证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并没有接近存放咒物的地点，但也架不住高层的命令。
不过这一次，五条悟难得和那群老不死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是必然。
虽然中原中也在听到要将他们作为关联人员强制禁足时的惊讶神情不似作伪，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咒物失窃一定和他们逃不了干系。
对待战力强横的中原中也和多智近妖的太宰治，平常的方法自然无法限制住他们。
所以五条悟只是安排了几个家族里实力不强的人在房门外看守，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就好像一个松松垮垮没有系紧的绳子，只要一抬手就能解开。
但他们不仅没有逃，在他处理完回到学校的这段时间，家里传来消息，除了那个黑头发的一直吵吵嚷嚷地要吃东西之外，两个少年安分守己得让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和他们有关？”
“他们一进学校起就一直被惠死死盯着，之后不久我就赶了回来。他们的确没有机会，也没有动机。”
被偷盗的咒物是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个东西，对于来自横滨的异能力者除了会吸引麻烦之外，毫无用处。
蕴藏着庞大能量的咒物仿佛原地消失了一般，让人完全找不到它被偷盗的路线和踪迹。
就好像，是被人光明正大，毫无阻拦地从正门拿走的一样。
五条悟坐到了夜蛾正道的对面，翻开了命令书。
“这次高层的效率倒是很快。”
他意味不明地嗤笑道，夜蛾正道沉默着没有反驳。
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蹊跷。
没有诅咒或者外来人员强行突破的痕迹，看守人员提供的供词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总结起来就是什么也没法，什么也没看到。
高层就差在自己脸上挂个贼喊捉贼的牌子，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嚷嚷着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找回来。
五条悟差点气笑。
“刚刚失窃就已经查到了手指所在的地点，真是该好好表扬一下窗。”
他把薄薄几张纸甩得哗啦作响，说是表扬，但话语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地点，城郊森林。任务负责人员……”
五条悟眼神微冷。
“咒术高专一年级全体学生。”
“悟。”
夜蛾正道皱着眉叫了他一声。
手里的纸张被捏出了两枚扭曲的皱纹，五条悟表情浮夸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那群老家伙还没有放弃啊。”
“可是这未免太简单了点。”和面上仿若气定神闲的表情不一样，他的手指频率极快地敲击着桌面。
烦躁。
“没有像上次一样特意选在一个我不在东京的日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命令书送到了我面前。”
五条悟冷笑一声。
“不过是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随便派一个一级咒术师就能拿回来，还需要让这么多学生去回收？”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你在将晓美鹿目还有虎杖他们送进学校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会源源不断发生。”
“但这次，只能听从他们的命令。”
他拿出地图，放大的东京位置的附近标记出了一枚红点。
“事实上，在任务发出的第一时间，我就委托了别的咒术师去当地探查了，但是并没有发现咒物的踪迹。”
五条悟正了正身子，“确认地点没错吗？”
“不清楚。”夜蛾正道说，“但高层一口咬定就在这个位置。”
“悟，你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城郊森林，因为人烟稀少，所以很少会有诅咒诞生在这个地方，是东京咒术师们罕有踏足的地方。
五条悟只去过一次。
他拿起地图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晚上坐在大巴上的行车路线作比对。
好像是从一团乱麻中提取出了第一根脉络清晰的线头。
“原来如此。”
——那个属于魔女的最外层结界的位置，和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完美重合。
第49章
“不是说临近交流会，暂时不会给咱们派发任务了吗？”
钉崎野蔷薇靠坐在教室窗边的桌子上，用手抵着下巴，无聊地看向窗外。
“不，还是有点奇怪的。”
禅院真希皱了皱眉，“而且还同时将五个一年级一起派出，这个命令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鲑鱼。”
“啧，耽误了训练时间，如果到时候输给了京都校……”
禅院真希恶狠狠跺了下脚，地板周围的桌子被震得晃了一晃。
狗卷棘默默退远了两步。
熊猫半个屁股挤在窄小的课椅上，见状连忙起来劝道：“就是因为不寻常，校长才会把咱们叫过来集合开会吧，等一会儿应该就会宣布具体的安排了。”
“鲑鱼鲑鱼。”
“最好是这样。”
禅院真希烦躁地撩了下头发，将背着的包放到地上，里面的东西靠倒在墙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伏黑惠面色冷凝地抱臂坐在座位上。
他比他们了解得稍微多一点，同五条悟的想法一样，他也觉得这一切发生得过于巧合，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些线索的交汇点。
信息量太少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来自哪里，为什么一定要进入高专校园？
而咒物为什么偏偏在他们在校园内部时失窃？
高层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派下这样明显针对虎杖悠仁的命令？
是刻意为之里应外合，还是……他们同样是局中人，只不过比他们所处的位置稍微高了一层？
“伏黑。”
伏黑惠被从一片纷乱的思绪里叫醒。
虎杖悠仁收回了手，目露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刚才还在聊着天的鹿目圆和晓美焰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略带关切地看向伏黑惠的方向。
晓美焰掏出一瓶冰水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是太热了吗？伏黑同学的头上都是汗。”
虎杖悠仁拉开外套的拉链，展开衣服在他身后呼呼地扇起风来。
“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要不然伏黑你等会儿跟老师请个假，今天就在宿舍休息吧。”
——然后看着你们几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无知无觉地一脚踏进陷阱吗？
伏黑惠制止了虎杖悠仁无用的行为，叹了口气，拧开水喝了一口。
‘失窃物品是两面宿傩的手指，难道接下来会是和少年院类似的走向？’
‘这次一定要谨慎，绝对不能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
‘没有另一个幸村精市会来救场了。’
伏黑惠在心里暗下决心。
就在教室内的一年级和二年级闹哄哄地乱成一团时，教室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打开。
夜蛾正道板着脸走上了讲台，用力拍了两下黑板。
“安静，大家都坐回座位上。”
在零零散散地应声中，教室里的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虎杖悠仁眼尖地瞥见了门外的五条悟，比着口型对他挥了挥手。
五条悟将手指竖起‘嘘’了一声，然后低调地走进教室，半靠在了门旁边的墙上。
“这次的任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因为临近姐妹校交流会，所以我来交代一下人员安排。”
夜蛾正道清清了嗓子，开口道。
“二年级留在学校里训练，准备姐妹校事宜，顺便注意警惕学校内出现的所有未知人员，一旦发现立刻上报附近的老师。”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本来还用各种姿势放松地倚着，听到夜蛾正道的话，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最近风头这么紧吗？”
熊猫迟疑道，“难道还是因为咒物失窃这件事……？”
夜蛾正道沉默半晌，“关于这个，详细的还得等咒物被拿回来之后再做判断，现在只能时刻保持谨慎，不要让有心人趁虚而入。”
因为牵扯到咒术高层和横滨的mafia，一明一暗，好像将所图光明正大地摆在面前，但又蒙着一层迷雾，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还是暂时提高警惕为好。
“至于一年级的五人……”
教室内，身处所有人视线焦点的几人身体逐渐僵硬了起来。
夜蛾正道看着这几个孩子——年轻，充满朝气，脸上还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迷茫。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关于这次任务，窗的信息不太完善，咒物的具体位置还需要你们自行去寻找。”
伏黑惠眉毛一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夜蛾正道打开了投影。
放大的地图被投放在了临时安装的幕布上。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等视线顺着学校一路延伸到那个红点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伏黑惠瞳孔猛缩。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站起，铁质的座椅在地面上拖曳出刺耳的刺啦声。
“伏黑？”
虎杖悠仁迷茫地看向他。
伏黑惠没有心情回应，他下意识地看向靠在门边的五条悟，眼神里，询问不解惊疑不定担忧……种种情绪拧成一团。
‘——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虎杖悠仁！！’
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鹿目圆和晓美焰。
五条悟单手下压，示意他先冷静一下。
众人被伏黑惠突然惊起的动作吓了一跳，而讲台上，夜蛾正道却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继续说着。
“任务地点，见泷原市，带队人……”
他将目光锁定在神情慌乱的黑发少女身上，“晓美焰，你可以吗？”
这回露出惊讶神色的是除了伏黑惠以外的所有人。
更为惊讶的则是晓美焰。
“我……我吗？”
她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见夜蛾正道确认地点了点头，连忙摆手道：“我不行的，带队什么的，我这样的人肯定做不好的……”
晓美焰是个存在感不强的孩子。
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够操控时间的能力，但这似乎也并不能够为她的自信心添砖加瓦。
她的自卑和胆怯似乎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不是不聪明，但偏偏做什么都不出挑，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从不发表意见，询问她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总是‘好呀、可以、没问题。’
唯一不同寻常的，就是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鹿目圆。
也只有关于鹿目圆的事情，才会让她变得稍微坚强一些。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这几天接触下来，禅院真希对于晓美焰这个人的观感还是很复杂的。
在她心里，对于选择晓美焰当带队人也并不是很赞同。
并不是讨厌，而是觉得她暂时还没有能肩负起这个责任的能力。
“是考虑过很多方面的因素才选择了你，晓美焰。”
夜蛾正道紧盯着晓美焰的眼睛，不放过她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你可以将你的同学们安全地从见泷原市带回来吗？”
五条悟将曾经那次见泷原之行的大致细节都告诉了他。
——类似于生得领域的超大型结界，还有其内部能够无限重生的小型结界。
——坐上由魔力构成的大巴车才能进入的，不存在的城市。
只有五条悟和夜蛾正道自己知道，或许伏黑惠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的这个问题不是在问咒术高专的学生晓美焰，而是在询问这个魔女结界的主人。
“我……”
晓美焰不安地舔了舔唇瓣，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鹿目圆。
接触到了粉发女孩充满鼓励和信任的视线，她的身体痉挛似地一抖，脱口而出：“我会努力的！”
夜蛾正道缓缓舒了一口气。
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但好歹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承诺。
而且在鹿目圆一同进入的情况下，晓美焰应该不会让魔女结界内的生物伤害到他们的……吧。
只要鹿目圆还在-
“见泷原？没听说过的名字。”
钉崎野蔷薇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往路的尽头探头望去。
“这里真的会有巴士经过吗？不会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吧。”
她有些怀疑道。
虎杖悠仁大大咧咧道：“那是晓美和鹿目曾经待过的地方，她们肯定最熟了，咱们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
“说起来我也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鹿目圆看起来有些兴奋，虽然还有任务在身，但能借此回到故乡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明明高专的课并不算多，如果她想要回见泷原看看是完全能做到的。
这个城市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只有提起时才会让她回忆起相关的情感。
“因为是只有特定时间才有的线路，所以可能大家平时等车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晓美焰小声解释道，“应该马上就会来了。”
伏黑惠想起了上一次深夜，坐上大巴后的晓美焰仿若游魂般的模样，不禁抿了抿唇。
‘她要怎么欺骗过这么多人？’
‘还有那个明显到无法令人忽视的结界入口，只要坐上了大巴，不是瞎子就肯定能看见，这她又要怎么解释？’
晓美焰突然指着马路的尽头，黄色的双层巴士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车来了。”
仿佛一道冰冷的宣判。
第50章
“看起来好高级啊……”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身下的真皮座椅，又在车里来回走动，眼睛亮亮地前后打量着。
钉崎野蔷薇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双层观光巴士！”她趴在超大号的玻璃前看着窗外，夕阳将车的内部染上一层薄红色。
“没想到我们这个荒山野岭也会经过这种车，难道见泷原不是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吗？！”
因为对这个名字着实陌生，所以钉崎野蔷薇还以为那是个连地名都罕有人知的乡下。
伏黑惠嘴角抽了抽。
和上次直接坐上了巴士二层的露天座位不同，这次晓美焰和鹿目圆并肩坐在了一层。
听到钉崎野蔷薇的话，鹿目圆忍不住笑了一声，“的确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地方，不过见泷原的基础生活设施还是蛮齐全的，算是一个普通的小城市。”
“那就奇怪了……”虎杖悠仁嘟哝道，“既然这样，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在众人都找好位置坐下了之后，伴随着喷气声，车门缓缓关闭。
微乎其微的启动震感后，巴士沿着公路向前方驶去。
车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跟上次和五条悟一起深夜上车的经历比起来，这次的气氛好到不像是去往位置地点执行任务的途中。
四人面对面的沙发座椅上，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各自霸占了靠窗户的位置，晓美焰和鹿目圆则坐在另一边的二人座。
伏黑惠坐在中间的位置，感觉耳边像是有一百只鸭子在吵闹。
“喂。”
他黑着脸，“你们以为是去郊游吗？”
“车还没开出东京呢，反正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要这么严肃嘛伏黑！”
虎杖悠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音刚落，他的脸侧突然张开了一张嘴。
“小子，我劝你最好快点下车。”
钉崎野蔷薇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虎杖悠仁‘哈？’了一声，然后用力地拍了下脸，将那张嘴按了回去。
“说了很多遍不要突然讲话啊，很吓人的。”
两面宿傩的嘴又从他的手臂上冒了出来，“不过是看在你的身体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既然不信就算喽。”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露出满口尖牙。
在两面宿傩的视野里，这辆车就是唯一的光源体，而随着巴士的逐渐行进，周围弥漫的紫黑色雾气从一缕一缕的轻烟变得越发浓厚。
庞大又污浊的能量因为无人操控，暂时停留在一个无害的状态，让两面宿傩愉悦地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全貌，但如果这股力量被全部调用，现在仅仅十分之一的他估计会和这个身体一起灰飞烟灭吧。
‘不过……’
因为过于兴奋而导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表情扭曲的状态。
‘多么绝望！多么痛苦！多么挣扎！才能形成如此强大的诅咒——真是让人好奇的不得了啊！’
因为一点恶趣味，两面宿傩没让虎杖悠仁听见他的自言自语，而一无所知的少年少女们还在期待着接下来的目的地。
伏黑惠看了眼时间，攥紧的掌心缓缓渗出了汗。
——就快到了。
从窗户已经可以看到一点城郊森林的边缘，高耸的树木将这一片区域层层包围，丝毫看不见城市的影子。
钉崎野蔷薇将脸贴在玻璃上，努力伸长脖子往外看。
“这车确定没开错地方吗？见泷原在哪儿啊……”
车内的灯毫无预兆地闪了一下。
于是钉崎野蔷薇话还没说完，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车内的其他人也一起看向了头顶的车灯。
“是没电了吗？”
虎杖悠仁站起身，疑惑地凑近了想要检查一下。
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伏黑惠突然从车前的玻璃上，看见了前方骤然翻涌起的浓雾。
他瞳孔一缩，怒喝道。
“虎杖，快坐下！”
“什么……？”
滋滋——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车灯上突然暴起一丛电火花，忽闪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了。
眼前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按理来说，如果车内的空间变为黑暗，在还没有完全黑透的夜晚，应该也能从外面透进一点光亮。
可现在就像是整个巴士都被黑洞吞噬一般，所有的亮色都被吸收殆尽，但车却仿佛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平稳地行驶着。
“小焰，小圆？”
钉崎野蔷薇的声音，“伏黑？你们都还在吗？”
“钉崎你不要乱挥啊，嘶——痛痛痛！”是虎杖悠仁。
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了晓美焰带着些许紧张的声音，“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电路故障……大家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到了！”
和她说得一样，黑暗只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前方就缓缓亮起了两排微弱的光。
借着路灯，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巴士似乎不知不觉开到了森林的深处，黑暗之前看到的树影模糊地林立在城市的边缘，一条宽广的马路直直地通往城市内部。
见泷原市的夜晚在月光的映照下，终于出现在了高专众人的面前。
“居然真的有啊……”
虎杖悠仁惊叹道。
眼前完全是一座无比繁荣的大都市。
目光所及，最为高耸的建筑直冲元霄，万家灯火连成一条银河。
不远处的商业街上，穿着浅色校服的学生和身着西服的上班族从斑马线上快步穿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装点街道。
完全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是因为离得太远了吗，不然这么高的楼在森林外面的时候应该不会看不见才对……”
钉崎野蔷薇迟疑道，“而且，城郊森林——有这么大吗？”
伏黑惠豁然起身向车尾的方向跑去。
他伏在玻璃上，眯起眼睛努力向外看。
“伏黑同学？”
鹿目圆疑惑地回头。
伏黑惠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跟着几人的身后一起下了车。
心脏剧烈跳动得像是快要从胸口弹出来，他必须攥紧拳头才能稍稍平复一点指尖的颤抖。
‘这个城市毫无破绽。’
和上一次看见的毫无人烟的死城相比，眼前的见泷原真正活了过来，仿佛就像一座真实存在着的城市，身旁经过的人的神情也十分自然。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的力量又增强了？！’
‘结界入口的法阵也不见了。’
‘小巷里的那个魔女现在还存在着吗？’
伏黑惠心事重重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明明脑袋里盘旋着一堆问题，但在见泷原的街道上越走越远，他的思考速度也变得原来越慢，看着周围繁华的景象，竟有一瞬觉得稀松平常了起来。
伏黑惠猛地惊醒，狠狠地晃了晃脑袋。
他看向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
虽然这两人经常神经大条，但观察力丝毫不弱，甚至钉崎野蔷薇刚刚才提出过关于见泷原占地面积的质疑。
但等他这次再度看去，他们就好像变成了两个普通的游客，将所有的不合理都抛到了脑后，开始尽情欣赏起四周的街景。
“怎么样！”
鹿目圆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和路过的人擦肩而过时都会回以一个微笑。
“好久没回来了，感觉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她有些怀念道。
“不过这里也太大了，只有大致位置的话，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根手指啊？”
钉崎野蔷薇抱怨道。
“莫非是让我们把整座城市都翻个遍吗？”
晓美焰弱弱地举起了手，“这个其实我稍微有点头绪。”
“因为和小圆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因为经常狩猎魔女的缘故，对所有的能量波动都很熟悉。”
“所有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在市中心附近。”
虎杖悠仁双手合十击了个掌，“真厉害啊晓美！怪不得夜蛾校长要选你当负责人！”
“哪里……并没有……”
晓美焰对这种称赞一向不知所措，身旁一辆车开过，她连忙转移了话题。
“去市中心的公交刚刚开走，应该还得有一段时间才会来下一辆，大家要不要先去哪里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钉崎野蔷薇掏了掏兜，“没带钱啊，去咖啡厅蹭座位不会被赶出来吧。”
鹿目圆想了想，眼睛一亮。
“我有一个好主意！”-
“大家快请进！”
鹿目圆熟练地换上小兔拖鞋，将还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几人迎进了屋内。
“打扰了。”
一路从天花板上的吊灯看到了旋转的楼梯，等到盘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时，钉崎野蔷薇才会回过神。
“我的天。”她大张着嘴感叹道，“小圆，你家居然这么豪华的吗？”
面前的茶几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一枚绘着金色花纹的瓷杯倒扣在托盘上，几颗苹果七扭八歪地摆放在桌子中间的果篮里，不远处书柜上的音响正放着一首舒缓的小提琴曲。
正端来茶水的鹿目圆闻言忍俊不禁。
“这里不是我家啦，是我和小焰一个认识的学姐曾经住过的的房子。”她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一边解释道。
“因为学姐去了别的地方，这栋房子就留给了我们，见泷原的魔法少女们偶尔还会聚在这里一起吃点心聊天。”
她说完，看了看虽然干净但是空荡荡的公寓，怀念道。
“感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那样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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