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次夜游船事故之后,时渊序确认湛衾墨身体没什么大碍,对方身上也被他偷偷用眼神蜇摸个够,没有伤口,没有绷带,他便自欺欺人地想,大概那白鸽射出的金色子弹是什么组织自制的子弹,虽然和他们擦身而过,但是没什么大碍。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大错特错。
大男孩此时就这么僵立在原地,浑身上下就想被灌了铅,连心头都再也蹦跳不起来。
“还真是天真呢,你以为那颗子弹没有打到你就完事了么?啊,是因为那子弹打在了他身上,所以你不知道有多痛,有多烈?你知道那颗子弹径打穿人的身躯,会像是这样。”伊瑟莱恩此时白皙的手随手掐住庭院里的花蕊,随手一捏,花瓣连同里面的花蕊绽得迸溅出血红的汁水,“嗯,这个还不够形象,要么,我拿一个人来做示例?”
伊瑟莱恩突然手上拿出了一套风衣,那笔挺的风衣内衬下,是浓重的血红,有着触目惊心的划痕。
可以看得出主人被什么武器径直陷进了肉-体,被分割得血肉模糊,以至于一整片内衬甚至留下了血肉。
而那件风衣,是湛衾墨的。
时渊序下垂眼有什么光在震颤,先是一阵心悸,随即什么碾落成泥,化成齑粉。
悸动。
渴望。
以及……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勇气。
他从夜游船那场事故醒来后,湛衾墨一如既往,面色如常,就仿佛那场事故什么都没留下,他却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心思。
简直可笑……简直愚蠢……他就不该如此轻易放过自己!
他终究还是被男人骗了,被男人漠不关心的外表骗了。
对方从来没说过,每一次出生入死的劫难,自己遭遇了多大的损失。
他以为,他自以为,对方可以真的像表面的那样云淡风轻,能够安然无事。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湛先生,背地里遭受的是怎么样的杀戮,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对方身边的人都千方百计要他离开。
他,终究是欠他的。
时渊序眼眸中的光渐渐熄灭了,他忽然阖上眼,连带着呼吸也是抽痛的,缓缓地开口,“我懂了。”
他还是那个只能向对方摇尾乞怜的孩子,可他能图什么?图让对方一次次再为自己涉险么?
忽然被怀里什么扎了一下,原来是那朵被他揣外套兜里的玫瑰。
反正他已经被那男人弄得焦渴不已,甚至寝食难安。
他决定等到对方回来,将这朵玫瑰送给对方,反正他时渊序在对方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更何况,那张画像,给了他一种莫名的信心。
对方其实对他……不仅仅是对医学案例那样吧?
啊,就算只是他自欺欺人也没关系,反正他这种大男孩暗戳戳的心思,早就被这样的老男人看出个七七八八。他不介意直截了当地说,他想了那么多天,不管是只做对方的病人,还是只做对方的宠物,这样那样的关系他都觉得窒息。
所以,他不要对方只做自己的私人医生,也不要对方只做自己的主人。
他要的……比这些更多更多。
所以那朵玫瑰,是送给对方的。是以一个成年男性赠予另一个成年男性的特殊信物……他愿赌服输。
让对方做自己的男朋友也好,伴侣……算了,他虽然觉得两个男的谈恋爱确实有点丢人,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试过真的要面临“出柜”这种问题。
但他时渊序要是真鼓起勇气全天下没人能阻挠他,就算被众人耻笑又能如何?他都已经当着男人亲自践踏无数次自己的尊严。
可现在他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跟对方还有其他的可能?
向来倨傲的湛先生,再如何斤斤计较,也抵不过对方险些为了自己丢了这条命。
贪图他再多,也不可能赔上自己的一条命,男人对他的过多,他已经觉得……
就算把自己的这条命抵了,不,就算把自己的五脏肺腑掏空,把血淋淋的心挖出来,都已经不够抵了……
最可怕的事实不是他得不到。
而是他不配。
大男孩夺门而去,伊瑟莱恩站在原地,面容温和却森然地开口。
“尽管那些对一个神明来说不算什么。能杀死一个人的伤害,对于祂而言不过是一点皮外伤。”
“有多少人倾尽所有甚至都换不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眼看一眼,你以为做他的病人,做他监护的小鬼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
“其他人在他眼里,甚至不是人。”
他的面容越来越狰狞,可想到什么似的,却又透着极其舒畅的微笑。
“既然如此,慢走不送。”
“可是……这样好么?”此时伊瑟莱恩那双小鹿眼又变回了神态,这么羞惭地垂落,“我不想伤害他的。”
“呵呵,伊瑟莱恩,那些台词是你发自内心想说的,我只是帮你说出了真心话而已,你个小绿茶,你看看你这个装模作样的败落样子,让人厌弃得很。不过,你们的眼光为什么都那么差,非要舔着一个无心之人?这天下虽说不是各个人都能有那般相貌,但要论心,多少人比他好。”
“再然后,你以为你不伤害他就是在帮他?不,最在乎他的人明明只有我。”
“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伊瑟莱恩错愕地扬眉,“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我是在帮他。”
……
瞬即,伊瑟莱恩那双眸中的桀骜神色顿时万花筒般越发浓郁,裹挟着金色的光。
“我知道的,倘若你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一无所有。”
“我们天生就与孤独为伍,我们天生就注定与世界为敌,我们天生……就只能有彼此。”
“那个男人,他是无心之人,对你好都是有所图,从头到尾的只有算计,你以为他真的懂爱一个人?不,你很快就知道,他就是祂,那个贪婪可怖的混沌邪神,以人心和邪恶为食,永不止餍足的众鬼之主。”
——
此时混沌之域的血海翻涌,黑色云层闪电缭乱,一座鼓胀着人体血肉组织的可怖巨塔此时露出无数双眼睛正在诡异地乱转,一边眼眶流着血,巨塔此时劈成两半,中间一阵黑雾弥漫。
此时半空中刚好有十二个虚影,那虚影各个定睛一看那是长得各有各的怪异,长肢乱窜中间却是个人形的,一边身上流着岩浆一边冒烟的,还有浑身上下溃烂流脓的……
混沌邪神门下的十二鬼王,绝大部分都是凡界称为“san值狂掉”的旧日支配者,平日里只渴求随时给世界制造混乱,哪里稀罕伪装成人样。此时十二鬼王却被轰出伊格的场域,只能在旁边袖手旁观。
“可笑……可笑……难道主以为自己一人解决就能比我们快么……”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祂是等着回人间跟那个小东西待一块吧。”
“如此对一个人类痴迷……真的是愧为……愧为邪神……”
“嘻嘻嘻嘻伊格杀了可以吃吗?我想要油炸爆炒再加多点辣椒粉嘿嘿!”
“……”第五个鬼王看到一堆神经病选择闭了麦。
……
与此同时是血海当中一个身形可怖,有着诡谲长触手和骨翅的巨大鬼影正在撕裂和劈斩另一个浑身带刺的怪物,在嶙峋鬼影身旁,那怪物仿佛蛇似的绞动着身躯,一边凶煞地怒号,“疯子……你竟然连我都下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我这样是你害的……哈哈哈哈……你朝我下手是做什么……你才是罪魁祸首……”
鬼影只是低声笑,对对方的嚎叫置若罔闻,“我的时间本来就很宝贵,你说呢?”
随即触手就这么裹缠怪物,然后——
然后所有鬼王此时就算没长眼睛的,此时都心悸了一阵。
三大恶鬼当中最能为祸人间的伊格,就这么被主撕扯成了碎片!
此时漫天都落下血红的雨和沫。
鬼域下雨了,不过是猩红的雨。
鬼影身后触手尽头还有锋利的三叉戟倒钩,此时悠悠收拢,再下一刻,恐怖的存在已经缩小,变回人形,就这么半身赤裸地踱步在深不见底的血海当中,此时维诺萨尔邪神那妖孽的面庞上浸染着鲜血,手上的利爪此时被他一点点缠上锁链,才渐渐恢复成人的十个指头。
他伸出冷白的掌心,感受着仍然经久未散从天上下起的血雨。
“下次他再闹就直接杀了,不用等我下指令,你们动作还是太慢。”
主兴味索然,背对着后面的十二个庞大可怖,悬浮在半空中的虚影说。
“疯子……”
“啊哈哈哈哈……”
“依你依你都依你,我们真是个废物,耽误您老人家的时间……”
“但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动啊?”
……
“不能吃。”男人淡笑,“你吃了祂我就吃你。”
十二鬼王纷纷阴恻恻地笑,一边迫于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邪神禁咒又不敢胡说八道。
此时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中,倚靠着一个俊美的男人,那男人身上穿着黑色西服,头发却如银缎,衬得脸庞毫无血色。
黑色轿车是用来遮掩耳目运送主前往混沌之域的特殊载具,由于人间到处都是神庭的眼线,非自然存在行动需要依靠特殊载具来隐匿信息。
尽管屠杀完后的他眉眼浸染着凶戾气息,但是男人神态却依旧从容,依然显得他气质非凡,斯文有礼。
“如今星际元首大会尽在咫尺,敌对势力基本肃清了,您也是时候要出来与各个门徒们见一见,稳定军心。”穆西沙说道,“既然已经摆平伊格,不如和各个教主和门徒一见,他们都在等着您呢。”
湛衾墨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骨节分明的指轻叩在扶手上,脑海中隐隐出现大男孩那倔强的眼神,仿佛看见对方缚着手靠在门框边,一边不耐地问他,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他习惯了夜不归宿,如今脑海中却是对方的影子。
他还想到,他们的一番约定。
“如果你确定没有别的要求。那我今后不必再问,我们就只做病人和医生,如何?”
他不介意把选择权交给对方,就像是毫不在乎似的。
这一切正是因为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看似给猎物留有余地,实则早已将对方纳入到自己的包围圈里。
对方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的时候,他佯装无事发生,心里谙熟了几分。
食髓知味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这什么,既然如此,男孩的答案就呼之欲出。
可对方亲口回复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他要听他亲自开口,更要听对方亲口承认,尤其是对方气势汹汹却只能硬着承认的神情,一定很有趣。
那个时候的他只会淡淡地勾唇低笑。
“……那便如你所愿。”
尽管想到刚才他本差一点就能听到大男孩亲口坦诚的,那心思复而又暴戾不耐焦躁几分。
也无妨。
他可以再问一次。
自然,要再次撬开大男孩那张倔强紧闭的嘴,要下更多功夫,可谁让他是心思诡秘的邪神,无须深思熟虑便能想到最能引人上钩的饵。
这一次,他更贪婪,男孩不仅仅要老老实实回答,他还要亲自让他用行动表示。
就这么想着,他神色悠长,忽然开口:“我累了,没工夫会见门徒,你让他们提前解散。”
穆西沙诧异,主是个邪神,哪里有“累”这回事,最多是没信仰和灵魂进贡显得口干舌燥罢了,不,更多的是不想理他们。
主却径直下了车,嫌太慢,便换了一架飞艇。
才端上的灵魂晶石的下属们也凌乱了,“主,您还没进食呢,这是最好的灵魂,特意为您保存的……”
——
今晚的屠戮行动要动用很多神力,湛衾墨便没有在府邸周围附上神识,这是一种能够让他分心的能力,能留意自己不在现场的所有事情。
更何况,他在府邸中设置了一层结界,外人不能随意靠近。
速来安然若素,不过是一切尽在掌握。
只是他靠近府邸的时候,眉毛忽然蹙了蹙。
他感受到对方不在府邸里。
啊,小东西如今是个活生生的大男孩,饶是不会那么老实地待在原位。
他倒也不介意,来到了后院,随即目光一敛,手拾起了地上那跌落的玫瑰。
“……”湛衾墨眼底刹那阴鸷了几分,淡漠的神色忽而格外阴沉。
这是他送给小东西的玫瑰。
“他逃了。”廷达出现了,“主,凡人的胆子就这么点大,发现您似乎不是个正常人,他当场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咱们做属下的,拦也拦不住,估计他以后是不会回来了。”
湛衾墨神色复而冷淡了几分。
“我的结界除了鬼怪以外,没人能打破,你明明知道忤逆我的后果是什么。”
廷达被猛地扼住咽喉,它嘴里慢慢涨满了血红,而湛衾墨身下的黑影铆足了劲要把他拧成碎块。
“我说过,我的人类住所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可你做到了么,廷达?”湛衾墨缓缓道,语气仍然轻柔温和得很,“我还说过,我盯上的,便不能有人盯上,你又做到了么?”
廷达痛得又尖叫又流眼泪。
“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是伊瑟莱恩非要去人间一趟,穆西沙和我身子在外面收集游魂,谁知道他竟然能找到你的住址。”
“嗯?”湛衾墨笑道,“可是我的住址就在你管辖的教会范围呢,怎么会那么巧呢?”
廷达蓦然一惊,那个徒有其表的笨蛋花瓶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智商从他教会的踪迹反推主宰人间的住址?绝对有问题!
可随即他忽然邪邪地笑道,“也好,也好——这是天意!”
“毕竟七年前那个猫儿眼的小鬼,就是召唤主的人,我们座下恶鬼已经为主算了一卦,一旦主对此人执迷过深,就是前功尽弃,您离真神至高只差一步就会全军覆灭……”
“这下再没有人能劝住您,就没有人能劝了,为了这个,属下就算永远无法前往极乐也无所谓……”
“他一个人的存在,就足够您耗尽所有的信仰!”
湛衾墨眸光划过一道血腥,唇角却是带笑的。
极其冷意的笑。
“我说过,我给出什么,都是要还的。”他轻轻地拨弄手中的红玫瑰,指尖却漫开一片血腥,“既然要还,我就不会亏。”
“他迟早知道那个主是您。”廷达此时却目光森然,“主,您还记得么,那天您将他从晚宴带回来,是您让我带他进了您的神殿,那里金碧辉煌得很,有着不少人类上贡给您的珍宝,有您成群结队的仆人和手下——他起来的时候,只把主当成和您不一样的人,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救他的人是您。”
“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那晚是您带他走的……如果他再多思考一点,便知道神殿的主人便是你,这世上能被叫‘主’的存在又有几个……他迟早也会知道混沌之域的主也是您,知道您压根就是个怪物……只有您才能如此手法娴熟地将那些恶人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又丝毫不受牵连。”
“主,其实您一早就知道,这样的关系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人类是个极其脆弱的存在,越是相差巨大的存在,越是让他们感到可怖。哪怕您对他们有多好,可一旦最重要的真相被揭穿了,什么都作废了,他们满脑子只会有一个念头,您不是人,您是鬼,您是个……疯子。”
“不然,您当初非要让穆西沙收走车后座那件蓝色的礼服呢?”
“是因为害怕小东西知道洗手间门口等待的人就是你么?不是,不是……我太理解您了……”
廷达每说一句,目光里的幽火就浓重了几分,就像是恶鬼用刀砍在人的心尖上。
“那是因为第二天他在神殿里醒来,您害怕的是,他一旦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就离开您。”
湛衾墨那双凤眼陡然变得阴鸷了几分,随即,他的唇角却凉薄地上扬。
“很可惜,我不是一个为别人感受瞻前顾后的人。”他缓缓道,“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看别人为我坐立难安的模样。”
“你错了,廷达。”
廷达心想自己猜错了没事。只要主会终于悬崖勒马惊醒一番,终于醒悟对人上心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此时,他正谄媚地想要应和他,主依旧是英明的,思考周全的,是他下属脑子一抽才会以为主会对那个男孩动了真心,是啊,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让高高在上的主倾心?可刚张开嘴——
廷达下一秒头晕眼花眼前一黑。
他被生生拧断了脖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天使们宝子们!
下一章由于比较完整所以不能在这章多加字(吊胃口的屑作者)
发现越到后面越是舒适区了,放心啃
换地图了即将要,千里眼一下:
后面全是高能,追连载太难受了(谢谢天使们捧场,很感谢很感谢)
第82章
漆黑的血溅了一地,廷达那个戴着面具的头在地上轱辘轱辘地滚着,最后缓缓停下。
“只是我说过,来日方长,他大可以慢慢猜,我不介意多暴露些。”湛衾墨缓缓地说道,“这样便能等着他拆穿我,又或者他选择了离开,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
“猜错了不要紧,我自是耐心极好。”他抬起血红的眸,“只是,这么有趣的过程,你为什么非横插一脚呢?”
廷达那聒噪的脑袋还滚落在地上,半会都没点吱声。
湛衾墨冷笑一声,背后的黑影顿时张开血盆大口将对方的残肢断头一并吞噬。
躲在角落里将近手脚冰冷的伊瑟莱恩,四肢瘫乱在了原地。
一边是高挺优雅的男人还竟然意犹未尽地在庭院里踱着步,甚至没收拢沾了血的鬼爪,活似在寻觅下一个杀戮目标。
湛衾墨忽然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带着棘刺的长触手,绕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然后就像蛇般慢慢地蜿蜒到了暗处的地方。
然后那“蛇”便盘旋在了伊瑟莱恩的身上。
“唔,我才想起我还有一个神眷。”气息森冷的男人,却依旧面容淡淡道,“我记得神眷的存在,只是一种摆设,可你做好了一个花瓶么?”
这是主第一次正眼看他,甚至用那危险的触手蜿蜒至他的身上……
伊瑟莱恩兴奋地有些颤栗,可随即又爱慕又卑微地看回对方。
“主……这一切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想让那些凡人知难而退,他们是不值得您浪费时间的……我,我喜欢您。”
湛衾墨无动于衷地打量着他,唇畔却隐隐地带有一丝冰冷的笑意,“喜欢我?神眷这个位置的人,不应该对我动情。”
“您……真是喜欢开玩笑,”伊瑟莱恩垂下了头,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羞涩道,“只要是接近您的人,就很难不对您爱慕。”
伊瑟莱恩刚才才恢复神志,回过神发现那个碍眼的大男孩已经跑了,他又惊又慌却又喜,这意味着……
意味着他能跟主独处了!
尽管主向来玩世不恭般地四两拨千斤,压根是个无心之人,从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自然是让人又爱又恨。
可所有神明,本应高高在上,无心跟任何低自己一等生灵有所交集。只有主不一样,主是唯一注视着他们这类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的神。
祂从不食言,服从于祂,便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鬼怪们渐渐生出了人心,他们不是被世间淘汰的无用存在,更不会在痛苦中惶惶终日,他们能带着四处的恶念,灵魂送上给主,作为回应的,便是他们还清了罪孽,便能换回灵魂的永世安定。
主是恶人的主,抑是恶鬼的救世主。
看着伊瑟莱恩爱慕的神情,湛衾墨扬了扬眉。
在这种容貌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前,尤其被对方带着含情脉脉的眼神深深注视,一般人多少也会放缓态度,甚至败下阵来。
然而,偏偏他是个无心之人,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唇角掀起讽刺的笑意。
恶鬼视他为救世主,不过是不懂他向来讲究有利可图,便要竭尽一切利用可利用的。
“你应该知道,我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兴趣,既然如此,不必多此一举。”
伊瑟莱恩却神色动摇,“您……确定自己对任何人都没兴趣么?”
湛衾墨一顿,尽管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再明显不过。
但——似乎也不尽然。
湛衾墨暗暗想到了曾把那个身影缚上王座的时候,那个大男孩全身绷紧的身躯,倔强偏到一边的头颅,得理不饶人的口吻。
那个时候他以众鬼之主出现,在压倒一切的身份压制之下,大男孩却宁死不屈。
“求你……门都没有。”
“我也不稀罕向你这种居高临下的家伙低头……什么神,什么主,什么鬼……不过是把我这样的人踩在脚下,然后欣赏我挣扎的样子罢了……”
……嗯,他倒是想象不了那张倔强的脸,对他如此深情的神态。
竟然让他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有的时候,他不介意那个倔强的大男孩可以像曾经哭哭啼啼的小鬼一样,掐着他的衣角撒娇。他更不会嫌弃对方是个玻璃心。
反正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轻易摆平的,区别只是能不能看到小鬼头的笑容罢了。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对方已经戴上了冰封的面具,甚至融入了自己的的血肉,义无反顾地用刺猬的外表来掩护自己。
因为对方眼里的“湛先生”,是那个没心没肺,锱铢必较的商人,早就把对方忘得一干二净。
一瞬的烦躁笼上心头,湛衾墨却很快掩过情绪,转而淡淡道。
“我忽然想到,神眷这个位置,不应该你来坐。”
伊瑟莱恩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可随即眼泪从他的那双楚楚动人的美目流了出来,“果然是他……就是那个住在您家的男孩扰乱了您的心,您一早就盯上了那个猫儿眼少年,您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您对他根本不是对普通人的感情,您整天待在人世间,就是为了跟他待一块……”
湛衾墨凤眼随即闪过一阵莫名的情绪。
对方的说辞,仿佛自己是一个脑子里再无别物的情种。
“或许吧。”他竟不想伪装,“我对他很有兴趣,也确实忘不掉他。”
“这还是我头一次对一个凡人没有厌倦过。”
“你说,这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对普通人的感情?”
那淡漠的神色当中,竟隐隐有一丝兴味,以至于毫无人情味的冷峭面庞,透着一种成年男性情动的神态来。
……
伊瑟莱恩绝望地阖上眼。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那么多前仆后继的门徒、信徒、狂热的崇拜者……各色的头衔和地位,何种美貌和能力的都有,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说话得理不饶人,压根没把主放眼里的男孩!
对方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偶尔只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绒球!
他甚至难以接受事实,却还是不甘心道。
“人鬼殊途,人神有别,他害怕您……您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他难道还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么?您明明知道,他从您身边逃跑了一次又一次。”
“灵魂、信仰、恶念……您都可以有。唯独这个,您贪图不得。”
他贪图不得。
啊,他似乎在哪听说过。
他是神,可以逾越一切法则,唯独……有什么是贪图不得的。
湛衾墨眼底一瞬阴鸷,偏过头,对身边的黑影说,“看来有人跟你的观点一致呢。”
“可我不同意。”湛衾墨随即笑着说道,“我想要贪图的,就一定能贪图——不然,我会很不高兴。”
黑影竟然狠狠一颤,瞬即蜷缩至角落里,湛衾墨的凤眼瞬即划开浓烈的血腥。
树梢上的寒鸦被惊动地振翅而飞。
别墅住宅区的夜仍然很安静,湛衾墨俯身在后院的喷泉池里将手上血污清洗干净。
湛衾墨不想让今天晚上染上太多的血腥,便换上了新的西装,头发平整如华缎,甚至胸前别着一朵暗紫色的鸢尾花。
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踏上门前的小路,远处看,就像是西装革履的贵公子准备赴一场盛大的约。
如果没有看到男人身底下崎岖可怖的鬼影,便觉得男人显得端庄优雅极了。
湛衾墨稍显可惜地想着,小东西走得太急了,不然他很想听到那个答案。听完答案后,他会请小东西吃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看着市中心塔的夜景,就像是真正的人类情侣一样。
他不是人,他没有心,可他习惯伪装成了一个融入凡俗的男人,自然而然地便懂人类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是吃完晚餐后,接下来是做什么呢?
湛衾墨目光沉了沉。
带小东西回家,给对方做饭,接对方下班回家,这些事情他之前就做过。
可他们的关系从此不会是病人和医生,不会是主人和宠物,不会是监护人和小屁孩。
那是比这些要更多,还要更多的关系。
他不介意比以前显得慷慨一点,更隐藏一些贪婪的面目,和对方做一些情侣之间真正做的事情。
这一切是因为他意识到,对方对自己而言不仅仅是“猎物”。
他有多少次对小东西做了不计回报的事情,得罪神庭,干扰人间因果——以及,融入人间。
他也没顾得上向对方讨要代价,由着对方欠自己。
啊,真是令人……不悦呢。无心之人能做到这些似乎已经有些超出计划了。
可对方还是跑了。
玫瑰拔掉了所有的刺,也遮不住它是一朵被血染红的玫瑰。
“我自然有很多的要贪图,所以,你还是害怕么?”湛衾墨垂眸,轻嗅着那朵孤独绽放的玫瑰,“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或许你想,一辈子做人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那似乎不可能了。”
然后,玫瑰从枝头深深扼下,在鬼爪中碾成粉末。
“既然做人都让你害怕,那我便不再废这般功夫了。”他薄唇展露出凉薄却又玩味般的笑容,“从以后,你会发现我更残忍,也更贪婪……这,就是你要的么?”-
作者有话说:因为后面画风不一样只能断在这里(吊胃口的屑作者)
现在一章三千字就是太短小了[狗头]本来今天有六千字的,但是必须断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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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爱你们!(撒花)[狗头]下章开始高能[狗头][狗头][狗头]
第83章
第一圈环,神之乐园。
外头穿着纯天然桑蚕丝的贵妇们头顶着悬浮小阳伞一边娇嗔地议论着黄金价和股价,一边是好几个娇生惯养的小鬼头开着迷你小轿车在路上兜风,后面还有一众仆人和管家追着跑,“少爷小姐别开太快了……哎哎……街上还有车!”
平整光亮如新的街道边是高耸的棕榈树和热带花卉,商业街内部是联排别墅,独栋豪宅,远处有着清透幻彩立体影像的摩天大厦拔地而起,却没有任何噪音。
那些有着雪白翅膀的人此时还轻盈地飞过街道,偶尔会有居民仍然歆羡和憧憬的抬眼看去,数着他们究竟是四翼还是八翼,一边外头的悬浮大屏广播传来“第八圈环忽然爆发一场太阳黑子风暴,死伤人数过百万。”
但公子小姐们还有土豪贵妇们神色幽淡地很,此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开着敞篷车一边打电话跟投资经理寒暄,"Charles,我那些月球稀土期货该平仓了吧?听说第七圈环的叛军偷运反物质燃料……这些底层的人就是没干过好事。"
"少爷不妨试试‘苦难期权’,第八圈环每死十万人,您在第四圈环投资的圣心庇佑所就增值0.5%,大把的民众恨不得天天上贡花钱买最贵的蜡烛来祈祷自己星球别被灭亡。"
“真是地狱笑话,不过我喜欢。”男人冷笑道,“不过现在‘苦难经济’确实是最挣钱的产业了。”
一边是几个皮肤黝黑龟裂的几个农民工吃力地搬动着庞大的冰块,往居民区深处的某个宅子送,一边有人在旁边嚷嚷,“这是宇星议员长家里开派对要用的,你们的脏手别碰到冰块,这是从冰川水仓库里空运来的,要裹着布。再这么不麻利,我们直接让机器人上,别想拿到工钱!”
“可是,可是他中暑了……”
“中暑也别跌到我们冰块上……哎,一块运到这都要七千星币呢,快把人拖下去!工钱也给我扣了!”
……
众生平等这四个字从来就不会存在,更不会出现在如今神庭高高在上的世界之中。
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时渊序此时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我要走了。”
“时渊序,这次见你我是来叙旧的,你干嘛摆出那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不想和任何神庭的人打交道。”时渊序抬眼,那双下垂的眼眸就这么静水流深似的幽深几分,“话说回来,施奈特,那一次在混沌之域,你为什么安然无事地回来了?”
施奈特挑眉,“想不到多年不见,上来就问我死没死,你的嘴巴越发毒辣了,这还是当时那个哭着叫姐姐的小毛孩么?”
时渊序此时冷笑道,“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审判官。”
“不好意思,审判官是个旱涝保收的职业,现在年轻人找份像样工作不容易,我做这个起码有口饭吃。”施奈特随即说,“答案就是,我的翅膀都是假翅膀,只有杀够一千个人才能得到真正的黑翼,所以我就算被夺走翅膀也不会死,这个理由你满意么?”
“……”时渊序半晌没吭声。
离谱至极的理由,可惜他找不到别的理由不信。
……
他依稀就想到很久之前。
在军区少年营的时候,施奈特也总是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渊序,你老是哭鼻子,这个世界非常残酷,你要学会坚强。”
“我以后要飞去很高很高的地方,你也努力点,别胆子那么小,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重!”
……
可是他们后面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最后一次时渊序见施奈特的时候,是施奈特哭着说“自己没有人愿意接受,因为他们认为脸上的胎记是不详”。
哪怕她身高腿长平时还故意很剽悍,可是她此时就像是个泪人,“时渊序,我好羡慕你,你能有一个爱你的监护人……”
当时小渊序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是爱我,我们之间只是……”
“湛先生对你很好。”施奈特垂下眼睫,“帝国联盟没有监护人的人最后只能成为流民,甚至被驱逐,永远过着漂泊的生活。”
“你跟我一样是未成年,不会的,他们不会到这种程度。”小时渊序慌忙想找少年营的负责人,“我们多去让营长问问其他的候选人,实在不行还可以问问有没有其他星球的家长……”
“没用的,我甚至亲自去接待处求着大人把我带走——可是他们除了白我一眼,要么就是急急忙忙走了就没有下文……渊序,我好恨,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可我却得不到有人关心和爱护……”
当时的小渊序只能抱抱她,把自己的破烂小熊给她玩,可那个时候施奈特忽而又推开了他,“不,你跟我已经不一样了,你有人在乎,而我没有……我不能和你待在一块,我这样的人最后只会一个人被仍在角落里饿死,我跟那些贫民窟的孩子没有区别!”
然后施奈特就跑了,时渊序死命地叫住她,“别跑,一定有办法的,施奈特!”
可是影子越来越远,然后就消失了。
如今施奈特一头平整靓丽的亚麻色长发,配合她一米八三的高挑身材,还有那背后的光翼炽烈夺目得很。
她连脸上那半月形的胎记都没了,眉目明朗靓丽,丝毫看不出是当时那个不修边幅,有几分男孩子气的女孩。
时渊序继续道,“当然,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过去,你也有很多不幸,可是,我原谅不了神庭的人。”
“时渊序,我知道你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一身反骨,我只是想给你警告。”此时当初的大姐大此时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整瓶伏特加,刚想问时渊序要不要,抬眸看见时渊序面前的是一杯柠檬青柑泡打水,上面还别着个机甲战士的Q版大头贴卡片。
……
唉,这么大个人了,品味还是那么的……幼稚。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神庭能掌控人的命运么?”她顺口说了说。
时渊序忽然间想到很久之前,自己在混沌之域遇到那帮审判官,其中的天使长这么说。
“时先生,你不过是漏网之鱼,九大星系的规律向来如此,命运的丝线从来不是被普通人攥紧手里,而是由至高神决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归宿。”
“审判官的镰刀下,人们逃不过命运。我们也不允许有漏网之鱼。所以,先生你回不去了。”
……
时渊序剑眉便这么蹙紧。
“神庭有一个隐匿的神秘部门,叫做‘命门’。”施奈特此时开口说,“那个部门永远没有人能进去看看是什么,但是据说,那里写着所有人的‘原罪’。”
“‘原罪’是什么?就是人这辈子注定能得到什么,不能得到什么,每个人都有‘原罪’。之前有很多权贵之所以豪掷千金吹捧神庭的成员,甚至是神父,不外乎想看看命门里他们的命究竟是怎么写的,当然,他们甚至一次性愿意出几千万的星币,只要能看,他们就安心。”
时渊序怔愣。
他一直以来虽然有所耳闻神庭控制众生,但是从来没想到可以如此具体。
那他……也有“原罪”吗?
“话说回来,你看了最近那个流媒体的百万博主吗?就是‘八十五岁身残志坚仍然要走到世界极点的家伙’本来还说他这人还挺能干,试了一千多次都没放弃,昨天我还想看他这人在呢么样,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死了。”
“我不看短视频,军队平时不能用光脑。”
“不重要,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八十五岁相当于以前的五十五岁,星际时代的寿命可以到一百二十多岁,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做了多少努力,体检,连专家都被他打动,答应每年给他多少次体检。可他……却在要发起挑战的前一天死了。”
“然后你猜我做了什么——”斯奈特此时重重咽一口酒,明明前一秒还是故作冷酷大姐的模样,可此时面容松动,“我在‘命门’上看到他的档案,“注定不能实现此生夙愿””
时渊序此时拳头攥紧。
他随即却是冷笑,“如同儿戏,这跟游戏里的脚本有什么区别?”
随即施奈特也笑道,“是啊,就跟脚本有什么区别?我们普通人的命,难道就这么定死了。”
“可是时渊序,下一刻,我看到了自己的命。”
此时时渊序错愕地怔愣住了。
“我的原罪,是‘永远孤独一人’。”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可以交新的朋友,可以谈对象,这天下那么多人,凭什么就你一人孤独?”
虽然时渊序那张邦邦硬的嘴根本吐不出什么像样的好话,但多少努力在安慰,“这位杀人如麻的审判官,你还怕这个?”
“可是,那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等到我回顾我自己经历的种种,却发现无处不在印证着这条‘原罪’,就仿佛它已经深入骨髓。”施奈特苦涩地笑道,“小的时候,我因为脸上有道胎记,没有大人愿意收养我,后来,我决定自己好好努力获得奖学金,在异国他乡一路升学,甚至努力融入人群,也没有人做我的朋友,我永远找不到同伴,连出去吃饭,我也只能找‘一人食’的餐厅,我喜欢的男孩永远不喜欢我……时渊序,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命中注定,而是等你回过头,发现你原来……”
“原来从来没有改过自己的命。”
此时时渊序那双弯钩似的眸,那紧抿的唇就这么颤了颤。
“倘若所有人都只是按照注定的轨迹活着,那么我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他随即呢喃道,“这绝壁是在开玩笑的吧?人的命运,可是很复杂的一种存在,怎么说的好像……随意就能被人决定一样?”
“谁知道呢,不过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命门,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原罪’,就这么傻呵呵地过一辈子。”施奈特此时放下酒瓶子,她忽然站起身,“对了,你上次反抗审判官的案子刚好卡在我这,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神庭的一切没那么简单。”
“你好自为之。”
“再然后,如果你真的要干那种事,不要留下把柄,我没办法罩着你,以上。”
时渊序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唇角忽然有几分默契的笑意。
他也那么倨傲地扬了扬眉,“好。”
施奈特走出去,下一秒,一道迅猛的雷声闪过,她就那么消失了。
“能够瞬移的钢之羽翼么……”
此时时渊序无奈地哂笑。
这位大姐大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耍帅。
——
两个月后。
“仙女座星系的处刑过程遭遇异常,审判官中途遇到袭击。”
“阿卡曼、穆立南、星河湾几大重点区域的光明神教堂承重柱被人擅自涂抹成了十三圈环的受害者名单,上面还附言‘神屠戮世界,我们则屠戮神’。”
“七十二小时内,仙女座、天狼星、帝国联盟三地共二十九名审判官意外身亡。”
……
此时,神庭,审判司里聚集着一群黑翼青年,有男有女,身着长袍,黑翼分为四翼、八翼、十六翼,办事大厅是云端半空中的一处镂空的圆形胶囊中。
被聚拢在一堆黑翼天使当中的刚好是两人。
一个是被称为神庭阎罗的黑天使长章于明。
一个是被称为钢铁左翼的审判官执行官施奈特。
“等会麻烦您俩汇报一下意外情况,上报给至高神神庭。”此时所有审判官都摘下黄金面具,露出焦灼的神态,一边手上厚厚一沓电子面板,“这是新来的六千条可疑意外事件,全都与审判官有关。”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闹事?是一个组织,还是某个特别厉害的混混?连审判官都搞不定?”施奈特揉了揉眉心,一边更加往后靠去,平滑潋滟的亚麻色长发就这么垂泻到椅背后,就像是吊死的女鬼,“放那吧。”
“施奈特,你那副神态一点都不像是为此忧心的样子——对了,今天下午四点前就要汇报,我还要过审核,你最好不要现在就睡着,毕竟你的缺勤纪律就足以判定为渎职。”旁边身姿板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也密密匝匝又硬又短的黑色碎发男章于明,仍然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保温瓶抿了口“甜蜜森林-花草茶”,喝完能让人心头一震,精神抖擞,就算工作十六个小时。
“草,你为什么敢喝这种东西!”施奈特一脸恶心的神情。
当然,如此神器想必加了狠活,这里面的最有效成分实际上是人的脑脊液提纯物。
神庭是庞大的机器,靠吸食众生的血屹立不倒,千百年如此。
——
此时地下会场鱼龙混杂,一堆凶神恶煞的人靠在长椅边,却竟然不敢声张,男青年仰头靠着粗粝的墙边,筋骨分明的食指架起一根轻烟抽着,抽烟的姿势虽不熟练,却配合那硬朗优越的下颌,更添几分朦胧的帅气感。
众人坐着他站着,好一个遗世独立的主,但偏偏没人置喙。
“萨德拉王国的分部必须要清理一拨人,不然新文明组织的一切都会完蛋。”男青年此时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不会听。”
“这位先生,既然你知道我们不会听,却还是指指点点,好大的胆识。”凶神恶煞的人当中坐着一个穿着华夏排扣正装的张叔,此时眼神凛冽地扫了一眼戴着兜帽的男青年,“如果你是因为自己家园被灭想逞一时英雄,我劝你见好就收,神庭看到我们势头正猛,只会变本加厉拿其他圈环的人开涮。”
“呵,是么?”兜帽下男青年的唇轻笑一声,“实际上,不少分部已经被神庭的眼线吞并的七七八八了,如今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你们不继续错下去罢了。”
“你!”打手们怒目而视,“你是说我们管理无能?”
“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们决定。”
“换句话来说,你们的头号目标现在还没抓到,分部也迟早会被灭,啊,据说你们已经有一部分被流放到了十二圈环?”
虽然看上去孤身一人但是男青年那股目中无人的傲气顿时戳到所有人的心眼。
“你的意思是,你能抓到头号目标?”
戴着兜帽的男青年此时索然无味似的调转身影,即便他们看不清他真容,光是看这宽肩窄腰勒出的薄肌线条就像是一条夜行的豹,此时有人不悦地怒喝,“喂,头号目标那是S级的任务,我们还不能转交给你,我们还没有决定接纳你!”
一柄飞刀就这么从他身后袭了过来,可男青年不抬眼便抬手夹住飞刀,冷笑。
“我没准备让你们接纳。”
“不过,我再说一句,头号目标,只有我能搞得定。”
“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
“……”
踏碎众人愕然的目光,肩宽腿长的神秘男青年就这么离开了地下会场。
——
某处地下室。
时渊序轮廓分明的脸从兜帽下脱出,本来米色的肌肤由于长期在地下,已经有些白皙了。
“我难道真的适合当个混混?算了,这是我自找的……”
也没人能应他,最后就他一个人自问自答。
很多人年少犯中二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做夜行侠,做反叛组织一把手,如今时渊序真的开始走到这一步,却不痛快。
因为他无路可走。
筋骨分明的指就这么拨动面前的电子悬浮面板上,上头挂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线索和笔记。
手上的伤痕密布,他顾不上包扎,吃了止痛片了事。
这两个月他用尽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资源,潜入到地下黑市、还有各种地下酒馆打探了种种关于神庭的消息。
当然,神庭的消息不可能是随便一个地下组织能打听的到的。
可他偏偏遇到了一个叫做玛格丽特的女情报贩子。
据说对方掌握着偌大的情报网,遍布九大星系,手上的情报常常有大款来竞价。玛格丽特来酒吧的时候,一堆人都双眼放光地呈上最珍贵的宝物,换取她手里的情报。
大概是看时渊序不像是地下的人,而第一次就狠心花了十万星币这样的大价钱竞价,玛格丽特饶有兴趣地将炙手可热的情报转给了他,说只要三万。
当然,时渊序不是傻子。
什么帝国上校的头衔,邹家少爷的身份,从他发誓离开湛衾墨的那一刻起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此时时渊序眼前的是审判官的部门架构图,还有负责各个辖区的主审判官。
如果他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这些眼前的人,就是能生生夺走各个星球,各个普通人性命的审判官。
他更进一步了解到,负责管理各个辖区的审判官,有权力对各个辖区的生灵进行生杀予夺,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目标。
杀戮自己家园、亲人的罪魁祸首。
甚至是——
……忽然间,脑海里冷不防地想到那个男人沾了血的大衣。
再那么一愣神,就想到对方触碰至自己额前,那冰冷的掌心。
“我说过,作为你的主人,不可能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你更不需要担心牵连到我。”
对方那淡漠且轻佻的语气,恍若一切都不是问题。
骗子。
时渊序眼眸疲惫地阖上。
明明差点为他丢了性命,却说的那么轻巧。
他究竟是多少次才能醒悟,对方如此锱铢必较也是理所当然,他本就欠他的。
曾经他是个可怜兮兮的小鬼,还可以扯着对方衣角撒娇,可如今自己是个成年男性,经过真枪实弹磨砺的战将。
却还要指望这个男人庇佑自己。
想到那颗金色子弹,曾经夺走过他族人的性命,更是险些要夺走他的……
狠狠地咽下止痛药,却仍然五脏肺腑在发痛,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想起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一切。
原来痛得不是身体,而是思念一个人过度,也会让胸腔发痛。
一人一宠相处的日常,一同上街,出席讲座,喂养,梳洗,念睡前故事……再到看病,甚至互相试探,彼此不让的一点一滴。
曾经让他羞耻到无地自容的一切,如今看来竟然是那么奢侈。
他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照料,浑然不觉对方在背后为他流了多少血。
还能一直自欺欺人,对方其实不在乎自己,其实另有所图。
那样……他便能理所当然地欠着对方了。
毛茸茸时渊序忽然窜出来。
“你简直疯了,地下组织那些人都是吃了多少枪子才来到今天的,你现在混进地下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他们好多人都是政府通缉令的头号罪犯……你玩不过他们的!”
“变身期快来了,拜托你别逞强了,快点回去找湛先生吧,说你只是不小心跑出去的……”
“他又不嫌弃照顾你,是你想太多了,你在湛先生心底远远比那个所谓的‘爱人’重要!”
小毛头果然急了。
只是奶声奶气的声调偏偏理所当然的模样,明明通篇都是胡说八道,却狠狠地踩中每一寸心事。
“闭嘴!”
“我在乎那些玩意么?”
时渊序随即抓起一把药片,咽下了喉咙,目光陡然深沉。
他绝对不能再任由着自己沉沦下去,现在,他不能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绒球,更不能再任由着自己倚靠对方。
“不,你在乎。”
“哪怕你知道那个长得漂亮的男人不会是他在意的人,但你没有勇气……没有勇气他真的只在乎你。”
“小毛球,我没心思讨论这个,如果你是个累赘,如果你一无所有,你怎么好意思再想着和对方在一起这种事情?”
“如果你让在乎的人牺牲一切流尽血冒着为你送命的风险,你怎么有种说你喜欢他?你在乎他?”
“小毛球,我是男人,我不是……”
“也不能像你一样。”
“成为那个心安理得被照顾一日三餐,被随时揽入怀里的小绒球。”
“更何况,我没有回头路。”
时渊序已经切断了和帝国联盟上一切人事物的联系,连原来绑定身份证的光脑和公民芯片也全部被他丢了。
“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我身边的人……”
“为我牺牲。”
他下垂眼盯着面前的人像,随即幽深了几分,径直从身侧抬起枪口,对准着悬浮面板上的审判官。
“砰”!
子弹穿透悬浮面板上后的钢板,震得墙头都一震。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渐渐放下枪口,企图让汹涌的怒意随着这一声枪响消散而去。
可突然身体顿时传来刺骨的疼痛,原来是变身期终于要来到。这段时期一直以来,都是那个男人陪他度过的,以至于他低估了自己一个人对变身期的耐受程度。
他忽然觉得唇焦口燥得很,随即踏入房间,墙壁的内部被打开,是一间密室。
随即,掀开墙上的暗阁,满墙的枪械军火映入眼帘。
反物质狙击枪、相位折叠炮、还有一柄他从军队时常携带的武士长刀,以及一柄蜘蛛切。
长刀上刻着所有已逝圈环的铭文,是他自己一字一画刻的。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会紧紧攥住最后一丝光,可就连这点光,你们都不给我……”他低声呢喃道,眼底幽深着燃烧的火,“既然一个守秩序的冷肃上校都毫无震撼力,那么,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如何?”-
作者有话说:好了铺垫完毕。
虽然想无脑拉扯但是这章的含金量随着后面的情节推进在持续上升,想了很多办法也只能这么样了!嘿嘿
给大家抠个糖吃:施奈特在混沌之域不被老湛杀了是因为对小渊序好。
时渊序2.0加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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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请看两位表演(play×)
第84章
四个月后。
地下拳击俱乐部人声鼎沸,有人在场外破口大骂,“他是不是吃了什么兴奋剂!”“这次又赔了”“绝对是哪里开挂了……”……
此时晦光墟娱乐报的记者此时话筒怼向此次拳击赛的获胜者。
只见昏暗的地下拳击俱乐部栏边,霓虹灯悄然攀上男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四下的视线密密匝匝地也袭向他。
“这位序以天先生,直播间的观众问起最多的第一个问题是——”
“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信神的?
他桀骜的薄唇轻轻上钩,“从祂背弃我开始。”
“为什么加入弑神组织?”
序以天此时更是慵懒地靠在“拳王”的专用宝座上,把玩着手里的枪支,随意地说,“从祂玩弄我开始。”
“您还有什么小目标要实现的吗?”
此时“序以天”轻轻抬眼,冷笑道,“成为所有核心分部的老大。”
新文明组织总共在全世界有一百零三个分部,每个分部都单独分布在一个星球,其中三大部为帝国联盟分部,宙星环分部,和萨德拉星球分部。
只是一夜之间忽然稳固的体系猛然间被打破似的,随着新文明组织召开的第二十六届拳王争霸赛和野蛮格斗决斗赛都爆冷地出现老人拿不到名次,却被新人屡屡夺魁的爆冷情况。
——在新文明组织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想以实力服人,就要上拳王争霸赛的宝座。
虽然头脑一样重要,但是拳王争霸赛,本来就是头脑和力量的双重较量——除了拳击本身,还有格斗术,以及全息副本通关,都是在全方面考量一个选手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耐。
各类自诩为功夫绝妙的打手,身手矫健的杀手,还有各类体育界本来就有一席之地的各类人士等,还有组织老大,此时都忍不住叫嚣“这绝壁是有人开挂”“我们新文明组织什么时候这么落后了?”“十年内竟然有人挑战了我的记录?”……
地下酒吧都议论纷纷,嘈杂无比,因为愤怒而重重将酒杯剁在桌子上的人成千上百个。
重点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被打下去了。
而是这两个比赛夺魁的都是一个新人——人称代号又为弑序者-hades,本名叫做序以天。
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新人,对方黑色碎发隐约可见蓝银相间挑染的不但不显得非主流,还有点像是赛博时代的摇滚男明星,头发甚至因为长期未打理,向下延伸成一截狼尾。
他耳朵的骷髅银耳钉摇着动人心魄的光泽,向下的眼尾缀了一道编码痕迹,整个人身材却是精心锻造的线条。
虽然是大男孩的年龄,但接受地下组织各路人士采访的时候,本人态度相当沉稳老练。
“序以天,你有完没完,你只在这里待了半年就想一口气吃个胖子,你以为你是谁?”
大男孩轻轻从宝座下走下来,随手从其他小弟小妹手里接过一罐汽水,然后单手开了罐,随即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叫序以天么?其实我叫做以天殉,顾名思义就是把天也献祭了,让老天爷也向我低头,但是人家说太拗口,我改名了。”
“但是我真正的名字叫序日天,日天日地日神仙。”此时序以天将一饮而尽的饮料罐扭曲成一团,轻巧地抛到身后的垃圾桶,“换句话来说,就是去他X的世界,命由自己定——懂?我是这里最不怕死的人,也是最不怕闹事的人。我跟审判官对打过,也被命运判了无数次死刑。如果做老大的人不是我,就没人敢做。”
“再然后。”序以天淡笑道,此时微微提起有着一个米色肌肤大男孩的全网通缉令,“我能把这家伙手到擒来,你们信么?”
拽个二五八万,实在是气到人神共愤。
“你确定?据说七年了组织都没法搞定,就算派出最精英的人也不行。”
“少大放厥词,知道你厉害,但是也没必要步子跨那么大,担心翻车。”
旁边的大哥大姐大叔此时冷眼,但是序以天这狂拽酷炫又拉风的中二病偏偏很讨更中二病的疯子们的喜欢。
里面不乏十五岁到二十岁出头的家伙们,一边迫于义务教育的无奈仍然在晦光墟中学刷题应战,要么就是经济压力只能读不入流大学,一腔热血刚好堵在半山腰,正愁没地发泄,恨不得头顶“全世界都欠我两百万”一脸飞扬跋扈地狂飙机车,昂扬阔步地让全世界的人给他们让道,恨不得石破天惊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实际上是不好惹的,不过是明珠蒙尘金蒙砂砾,实际上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绝非凡夫俗子。
“我信!序哥,我追随你!”
“哈哈啊哈序哥又放下如此豪言,我喜欢!我给序爷打下手!”
……
“我们序爷,向来说一不二。”此时一个叫做小敢,黑头发剪得短短的小小少年此时也非常笃定,眼睛亮亮地说道,“他从加入组织之后就跟我们说了,要抓住那个S级通缉令的人。”
“也就是‘上面’一直让我们抓的那个黑市拍卖品。”
众人睁大眼睛,“那可是……那可是迄今为止都没办法抓到的‘厄运之子’,谁敢盯上就半身不遂提前死亡的可怕存在!那个邪恶小绒球,那个邪恶的时渊序上校!你竟然敢?”
序以天一边欣赏着通缉令上帅气的照片,一边故作老练道,“怎么不敢?你们不是因为这个拍卖品将近要被淘汰了么?我序以天,偏偏就能拿下这个拍卖品。”
此时不屑的众人已经转为愕然,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摇滚风的飞扬跋扈男青年眼角末梢其实跟“邪恶的时渊序上校”有几分相似,他们只是这个人不要命极了,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
“不愧是hades之名的战斗帝王,既然这烫手山芋只有你能接,那老大之名也只能让给你。”
“是的是的,咱们序爷永远滴神!”此时酒吧门口还站着一个腿长脚长有着一双迷死人桃花眼的花花公子,他就这么双手插着腰,笑着看着拽拽的序小爷,“他绝对能抓到的。”
此时小弟小妹们纷纷目光直了,“这不是周老……”
远处那狼似的目光就这么悠悠地飘过来。
周容戚此时神色一紧,此时疯狂必出手势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此时序以天觑到了不对劲,挑眉道,“周老?”
“周老倒霉蛋了……”小妹见机行事赔了个笑容,“序爷你不是之前拯救我们周老倒霉蛋于水火之中,他这不是来给您打下手了。”
好,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先回到三个月前。
周容戚当时正在帝国联盟分部斥责几个下属,“我草,你们胆子真肥,区议员都被你们绑了?”
“周老大,那几个官员就是投票通过审判官法案的人,咱们也是怒从心起……那家伙刚好在郊区度假没带保镖对我们就想着顺便动手,况且他人长得就跟个球似的,这不小弟们手痒了……要不,咱们还回去?”
“还特么还回去,你以为是还充电宝?把证据收拾干净别暴露什么把那胖子扔到隔壁荒星,然后让外头巡逻队把他再捡回去。”
……
此时门被一条长腿径直踹开,一个黑发狼尾的悍利帅哥就这么拿着枪支,一脸桀骜的神态,“……你怎么被抓了?”
此时周容戚眼力一尖先是呼吸一窒,哪怕对方长得完全不一样但凭着他对时渊序的了解马上知道这绝壁是他死党!真踏马见了鬼了!
他忽然白眼一翻倒在小弟们身上,“我……我被威胁了!”
然后一边手还虚握着胸口仿佛中弹!“他们……他们要我做坏事!”
小弟们傻了,然后就被狼尾小哥一顿暴揍——
……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此时序以天站起身,就这么揽着周容戚,仍然是一副大哥大的模样,“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之前被你们活抓的那个所谓走私犯,周家的少爷,他实际上人不错,你们对他好点。”
“……”众人看着这位周老大冷笑,周容戚一边在旁边痛心疾首一边赔笑,“求各位大哥大姐们放周某一条活路,哈哈,哈哈……”
——
此时序以天,也就是时渊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栗色碎发早就被弄成了黑色,甚至因为太久没修剪已经有些长到了脖颈。
筋骨分明的手已经被各种冷兵器刀枪勒出乌青的痕,他非但嫌不够体面,还变本加厉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俊美却有几分暴戾的大男孩此时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轻轻吐了一口烟,但是又被自己呛到。
组织里一把像样的剃刀都没有,他只能拿把小刀慢悠悠地斩落耳边的碎发。
内心吐槽道,如果仨字形容自己,那就是——
非主流。
杀马特。
鬼火少年。
啊,这是四个字。
原来那个栗色碎发,穿着一丝不苟熨烫得体军装的时上校俨然成为身穿着机车马甲的暴徒老大。不过由于自身那铁骨铮铮的硬朗气质还在,眼前的他竟然多了一种叫做轻熟男人的蛊惑气质。
这条路注定不能回头。
他阖上眼,压下那不耐的神色。
长期混道上会让内心蒙尘,再也不能随便信人,一双眼更是要练出火眼金睛,一个决策一旦做错都会把他送进万丈深渊和仇家的悬赏令上。
他本人不再是那个光明凛然的时上校,而是上了九大星系通缉令名单的“序以天”,传闻中亲自带领几个叛逆组织分布,搞垮审判官行动的hades,“弑序者”。
从此全世界的人们仿佛被他牵动着——“下个星期审判官的‘屠杀预告’又来了!是第十五圈环内罗沙星、萨伦星的全体人类,看到的大家赶紧通知自己亲友们撤离!”
“上个星期的泥石流竟然出自审判官之手?原因在于该村庄对光明神不敬,从未上供给神庭一个贡品?这种杀戮理由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每次审判官的杀戮行动终于不是隐匿在黑箱之中,而是在提前暴露在九大星系乃至全世界的视野之下,活似“杀戮预告”。
无数的权贵和高层们迫于神庭威压不得不下令严查所有星系的可疑人员,当然,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这个叛逆老大。
但是他早就预料到这么搞玩完,不过曾经在军事机密处修习过一段时间的他,知道什么加密程度的讯息不会被轻易破解,自然而然,他们的行动过半仍然成功地进展。
……
时渊序哑然失笑,他从来没发觉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把全世界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本事。
随即他咳了咳,把烟头熄灭扔了——还是别装了,伤肺。
此时周容戚一把揽住他,一边也自己轻轻抽了根薄烟,“哎哟序老大你这是在梳妆打扮啊?要不要来一根‘灵泊素’,堪比活神仙!”
“在这里就别叫我老大,我尬得慌。”时渊序眯着眼,“周容戚,你明明是被绑的,怎么搞得这里就像是你自己家一样出入自由?”
周容戚此时哈哈傻笑,“你还不懂我,黑的混成白的,白的混成灰的,只要没原则性问题,我周某四海之内皆兄弟。”
此时时渊序却直接将周容戚唇边的薄烟夹起,准备扔了,可周容戚笑着阻挠他,“序老大,这不是毒药,这是一种艺术品,是能让所有失去家园,失去亲人,失去爱人得偿所愿的一种药品。人是无法在长期缺憾的情况下还可以肆无忌惮地生活与工作的,一定得犯上瘾。”
“既然总得犯瘾,你总得选一个犯吧?抽烟喝酒太伤身了……那什么又太伤肾,哎,老大您就抽一支吧,这只是一种致幻剂。”
“你能不能别叫我老大!”时渊序怒了,“致幻剂再怎么样也是致幻剂,对大脑会有影响的!这玩意跟其他毒品有什么区别!”
周容戚悠悠地说,“哎,序啊,我看着你成天装得累了才想让你轻松。实话跟你说,这玩意是与科技配合用的,对人脑无损伤,战后应激症的伤员私底下也通过‘灵泊素’进行脱敏治疗,别担心,政府和军方的人都敢用,我们屁民抽来玩玩怎么了?”
时渊序此时目光闪了闪,他忽然就这么抬起那根薄烟,然后衔住,喉结滚动,然后轻轻吐出一口烟。
周容戚此时却内心一动。
那根烟……他抽过……
那本来想从口袋里搜出的薄烟,又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他哥们那桀骜的薄唇恰到好处地衔着烟,就仿佛看到以前他的小女友挑逗他似的也跟他抽同一只烟。
只是他哥们更透着一种大男孩的炽烈纯澈气息,哪怕衔着烟,也像是鹰隼和猎狗在暗夜里盯梢着孤月。
周容戚此时慌乱了几分,“那——”
烟就被这么递回去。
“……还行。”时渊序视线清明地看回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周容戚忽然感觉脑子乱了,他胡乱拿了十根全部塞到时渊序手里,“我这还有,那你不够问我要……对了,记得配合‘超梦’的脑机接口使用,因为人的大脑只有在‘灵泊素’下才能浮现出自己最渴望的事物,光抽烟没那么好玩……我先去洗澡,不,先出去一趟!”
时渊序挑眉,没太在乎周容戚的异常,他拿着这十根“灵泊素”,就这么躺在“超梦”舱里。
超梦舱很像是“深潜”入域的水池,时渊序此时贴身的黑衣服就这么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这么在一团迷雾中陷入了悠扬的混沌状态。
视线逐渐清晰。
耳边传来轻扬的风。
然后是清脆的鸟鸣。
是思蕊花的甜香,是母亲正在烘烤的牛奶面包的奶香,是姐姐在庭院里摇晃秋千一边念叨自己新作的酸涩小诗歌的声音。
……
他就这么浸在低矮的土房子和山岗间,仿佛自己就是原来那个没半点心眼的小屁孩,抬头只会循着家人的身影。
时渊序阖着眼,叼根草,躺在草丛中。
旁边还睡着他的亲弟弟,对方也长着一双圆乎乎惹人怜爱的眼睛,一边嘴碎道,“今天上课有人说我长得像女生。”
“我替你揍他。”时渊序一边摸摸弟弟的脑袋,“咱们长得都像妈,妈又是村庄里的大美人,要是我们跟姐互换就好了,她有双凛冽的吊梢眼,随爸。等等,胡说八道的是那个绰号叫‘老鼠’的胖子,还是那个板寸头的?”
“哥,有好几个你不认识的,下次你必须接我放学,他们看到你就知道厉害了,虽然你长得也像女生。”
“都说了,那是因为我们还没发育,算了,你还没上生理课,等以后哥成年了,你就知道哥是个硬汉。”
……
小的时候,时渊序最喜欢和他亲弟呆一块,他们经常放学后躺在某个僻静的角落,可以掏心窝子说一堆话。
两人都有种奇怪的中二病,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不懂他们,只有他们能懂彼此。
不过这个灵泊素+超梦的效果,简直比现实中体验还要真实……
那些对话竟然还能如此真实地复刻起来,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忘了。
刻骨铭心的回忆,原来是真的可以被灵泊素唤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草坡和碧湖,小矮人似的土房子,远处的晾衣架和玉米谷堆忽然生出一道道褶皱,在不明所以得电流之下哔的一下开始颤动变色变形,他弟也渐渐消失了。
“草,啥情况。”
“终究只是科技罢了,大概是编不下去了吧。”时渊序悠悠道,“算了。”
可此时,他的手臂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冰冷的手攀上,
瞬间被冰冷的气息浸透,气息交叠,然后是冰冷的吻,唇舌交接。
“……!!!”
时渊序摹地震颤了,抬眼竟然碰上一双凉薄的凤眼。
他迷迷糊糊地看见是湛衾墨那张俊美的脸庞,男人似笑非笑的时候冷得可以将人冻成冰棍,但是此时那双凤眼竟然沾染欲色似的,含着他的唇。
湛衾墨还穿着垂坠感十足的紫色真丝衬衫,那水泄般的柔软质感垂在他自己被对方脱去的裸露胸膛上,竟然宛如恋人的触碰。
时渊序那腹中就一阵急颤,“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超梦里?”
湛衾墨只是吻着他,唇畔交缠之下他甚至没法开口。
……冷静,冷静,这是基于脑海里生成的意识海,换句话来说就是自己在做梦,谁会跟梦境里出现的人过不去?在梦里遇到小怪兽或者长得妖魔鬼怪的路人,最多受到一点惊吓,谁会傻的还过去问一句“hello,你为什么在我梦里?”吗?
他时渊序什么没见过。
虽然却始终放松不下来,因为超梦虽然也是虚拟,但是至少人是清醒的。触碰扯出腰腹间的酥麻,皮肤,唇畔,手指……连不可名状的部位都泛起了酥麻。
交缠,爱抚,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很漂亮,交缠着那诡异的银质项链,落入他的腰胯,腹部,最后是那隐蔽之地。
他就这么清醒地,却又不得不沉沦地任由冷清冷漠的男人亲着自己,胸口急颤,腹中燥热,男人将他抱起在怀里,两人交缠——“这样不行,太奇怪了。”
可是他竟然就没从幻境里出来过——
“老大,怎么样?当然,我知道老大享用的好东西多了,入不了老大的法眼,阿武,小刀,你们俩把仪器也抬走吧!”
此时从超梦舱走出来的时渊序忽然说,“也还行。”
“也还行?”小弟此时眉飞色舞几分,对于拽得二五八万的老大来说,这三个字的含金量非比寻常,“那您——”
“我对这个原理很感兴趣,灵泊素最好再给我十盒。”此时时渊序言简意赅,唇角抿紧,“你们不是还有一批过期的,给我拿去销毁也成。”
……
时渊序剩下的半个月,除了执行任务,大家都问“老大干完正事就没影了咋回事”“老大还真是勤奋,都没从自己地下基地里出来过”“老大心系组织一直在钻研新的战略”……
此时“心系组织”的老大时渊序就这么在幻境里靠在丝绒靠椅上,沉浸式的被“湛衾墨”亲吻着。
当然,他知道这是幻境,所以腆着脸迎合着对方也无所谓,甚至连喘息都不再克制了。他甚至玩弄着男人垂泻下来的银发,将银发缠绕自己的指尖,一边不怀好意地说,“湛教授,明明是你喜欢我,渴我渴得不得了,当然,我人好,赏你的。来吧,只要你取悦我,我可以让你——”
一边手还轻轻拍着男人那张冰冷的脸,“不过这一次还不够爽,加把劲了要。”
早就在无数暗夜里焦躁疯了的小狼此时尽显獠牙,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羞辱这个男人的机会。
但是“湛衾墨”终究只是“湛衾墨”,跟那个冷清冷漠的男人除了披着一样的皮,内核就截然不同。
那男人欺骗性的脸之下全是一肚子坏水。
AI则只有脸。
此时他忽然靠近那张极其蛊惑的脸庞,“喂,你个傻子。”
此时时渊序嘶哑地,却鼓足勇气地说,“玩了那么久了,你想进去么?”
但是他觉得又很奇怪——
他是男的。
他是比湛衾墨还要猛的猛男。
所以时渊序此时又故作居高临下,“你想被我上吗?”
终于说对了。
他是地下组织的帝王,king,一把手的人物,是比湛衾墨更有男性魅力的人,自然,体力也是对方的十倍。
此时“湛衾墨”忽然眸色一深,竟然直接将他压倒,“你上不起我。”
这是他玩了那么久,“湛衾墨”第一次说话,时渊序直呼太逼真了,连湛衾墨那轻挑又自以为是的口吻都如出一辙。就是他就这么被对方钳在床榻上。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湛衾墨”还拿着一截银光烁烁的镣铐,时渊序猛地抬眼,“等等,你在玩什么?”
“增加我们之间的情趣,不好么?”
“草,这岂不是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时渊序此时手踝一凉,脑海中警铃大作,“为什么被拷起来的是我?”
本来就少儿不宜的幻境如今是直接变成超级限制级了,难不成他小弟偷偷给超梦装了什么神奇的插件,可此时他的手已经被拷在了床边,手踝被硬生生搁着冰冷的镣铐,冰冷的钢铁质感甚至激得自己直打冷颤,“……”时渊序面红耳赤,“喂,傻子,你搞错了吧?我们是在那什么……给我放开。”
算了,就当体验了,此时时渊序紧绷的身躯骤然放松了,反正是弱智AI,就算顶着一张溺死人的绝美脸庞,那也不是那个男人,他怕什么?
可此时那双凤眼紧紧盯着他的时候,让他一阵心悸。
他呼吸有些滚烫也有些急促,“湛衾墨”已经顺势抚摸上他的胸膛,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搅动,裹缠。
“……”时渊序眉头一皱,失神地闷哼。
“湛教授……”那凛冽的下垂眼渐渐涣散几分,恍惚地看着男人的凤眼,“……你进步了?”
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在这种事上是有点笨的,开口就像个雏。
可男人此时的凤眼很清明,“时先生真的想知道?”
此时他的手忽然被对方交握缠紧,“湛衾墨”忽然在他耳边冷笑,“因为我无数次已经幻想过如何玩你才能让你更爽。”
时渊序浑身一激颤。
可男人已经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径直打开了他的双腿,抚摸着他的腰胯。
“等等,还不能……”时渊序寻思真的乱套了,这个幻境怎么把这人蔫坏的本性也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要进去……”
“哦?刚才不是你问我的么?”男人冷笑,“还是你不想要前戏直接就做?”
“你……”时渊序此时那下垂眼清明了些,男人露骨的话让他又羞又燥,“……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我是你爹,你要对你爹孝道一点,懂吗?”
之前他疯狂挑衅之下,弱智AI真的会说出,“好,爹爹好”类似这种回答。
可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面色有几分讪笑,已经不管不顾他的迟疑和犹豫,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裤腰,时渊序看那紧致冷白的腰腹渐渐裸露得更多,露出诱惑力十足的人鱼线和马甲线,此时他看着男人半褪的衣裤,内心轰然倒塌,胸口悸颤,“……不,不……”
其实就算在幻境里,他也从来没脱过男人的衣服,更不要说这么赤裸地看着对方的上半身到……。
突然间潜意识警铃大作,他忽然悚然得不得了,努力挣扎手边的镣铐,“快给我解了,我说的是你给我上,你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
却发现“湛衾墨”狠狠搂上了他,俯身靠拢他的脖颈边,那冰冷的银发径直落在他颈窝,随即磁沉靡丽的嗓音,就这么轻声在他耳畔响起。
“小东西,玩够了么?”
“玩不够,我就在这里上你。”
时渊序虎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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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时渊序怔愣了。
哪怕男人一肚子坏水,平时也是斯文有礼的,不可能说出“在这干你”这么粗暴腥臊的话,他刚想反驳,却错愕不堪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得。
“你刚才……在说什么?”
“嗯?还要我再强调一遍么?”大男孩欲盖弥彰的逃避,换来的是男人越加赤裸的接近,“我在这里上你。”
时渊序被这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叩在五脏肺腑,震颤到全身僵硬,他悚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镣铐牢牢钳住——可是“湛衾墨”此时目光阴沉地已经将他挟倒在床榻上,哪怕他自己是个悍利凶猛的狼,但是如今他们隔得那么近,竟然还有明显的体型差。
“别来……滚出去……我没说让你上……”就算此时是幻境,男人的侵略感也太强了,哪怕是穿着垂坠感十足的丝绸衬衫,紧窄的腰身上是令人血脉贲张的腹肌,他甚至怀疑如果他赤身裸体,此时甚至要雌伏在对方身下。
弓起背来,就差直接给男人来了一记飞踹。
可此时“湛衾墨”早有预料似的抓住了他的脚踝,那凤眸只是悠悠地觑着他,“真是残忍呢,明明渴求我的人不是时先生么?乖,躺好,我会让你很舒服。”
冰冷苍白的指就这么顺着他的腰腹缓缓往下。
深入骨髓的真实,其次就是毛骨悚然!
超梦是基于人脑思维生成的AI幻境,不会错,不会错……可是为什么他心脏跳得那么激烈。猎物只有在真正迫近真正的猎人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强的警觉反应。
还是说……
大男孩惊慌失措地三下五除二长腿一踢直接把脑机接口全部踢掉,可是此时他的大腿已经被男人的掌心抚住,他的腿甚至就这么被紧紧缠在“湛衾墨”光滑利落的背脊上,就像是谄媚着索求的人成了他!
“……别进来……放开我……滚开!”
“老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此时小弟小妹们慌忙赶来,此时看见一向镇定有序的序爷竟然在超梦舱的沉浸液里扑腾,马上三步做两步上来直接切断了所有仪器的电缆!
“……”
此时时渊序胸口剧烈地起伏,浑浑噩噩地重新看向眼前,眼前已经是小弟小妹和地下室布满涂鸦的墙面。
可他心有余悸似的,不断地喘息,就仿佛刚才男人的吐息和一字一句都烙在身体,心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余震未消,眉目都是破碎动摇,他呢喃道,“这玩意这不是只是个科技产品吗!”
“是是是,您别担心,就只是个科技产品,不是真实的,老大您要不去歇会,哎,小妹们懂的,您心里可能是有个放不下的人,所以超梦有的时候就会捕获到您那点念头,拼命放大再放大……您那副要杀人的神情是怎么回事?放心啦,小妹不会告诉别人的。”此时一个金发朋克小妹非常意味深长地说,“序爷,是欠了情债?”
时渊序此时已经心情平静了下来,他陡然将那张惊骇的脸转为淡漠和冷峭,“我这人向来讲究有来有往,情债?那种东西都是别人欠我。”
只是他忽然猛然间才回想起男人曾经提出的。
“半个月后,我可以等你的答复,如果你确定没有别的要求。那我今后不必再问,我们就只做病人和医生,如何?”
不用说半个月,甚至四五六个月都过去了。
他竟然……
他竟然忘得干干净净,又或者,他甚至连回答这个问题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他故意忘的。
时间过去太久了。
本以为他终究有机会靠近男人的真实面目一点点,可到关键关头他竟然又退缩了——他有的时候也很想痛骂自己,时渊序,你在想什么?
欠“情债”的人,不是你么?
你怎么好意思……
啊,是因为你终于发现男人对你不仅仅是医学案例的那样是么?那你为什么要逃?是因为你发现,错全在你自己!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男人不在乎。
还是他压根配不上……
此时夜深人静,时渊序阖着眼,头抵在自己房间的墙边,“湛衾墨。”
“我……”
腹腔里都是苦涩的咸腥气息。
“我不能见你。”
“如果你凡事都计较,我自然能接受,可是能让你耗费性命代价的,究竟要我用什么来偿还?我的一条命不够……我全身心来守护你,喜欢你,够吗?”
可他随即又黯然地垂下头。
“我也只能远远看着你……我们,注定没有可能。”
“哪怕你真的图什么……但是我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老老实实做人,做上校,做少爷不是我该走的路……”
“我被审判官夺走了家园和亲人,如今……是你了。”
“我哪来的脸接受就这么顺理成章的……”
他最后都说不下去了。
随即他垂落眼睫,又自言自语道。
“也是,错的又不仅仅是我,你不也在钓着我,不也在试探我么……呵呵,湛衾墨,你让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做决定,因为你知道我不得不承认喜欢你,你才会那么问吧?”
“但我比你更加有种……”
“哪怕我可以承认我确实在乎你,但我也可以选择我们俩之间从未开始过,如此就相当于我们两不相欠。”
“这样就够还你了么……够还你那些不值当的血债了么……”
然后大男孩就这么混着酒精直接躺倒在了床榻上,脸上,身上还沾染着超梦舱里的沉浸液。
——
此时序以天就这么和十五个分部老大,在通体黑金的基地“锈骨熔炉”碰面。
这所基地是曾经人类旧时代的一个军工厂改造所建,如今成为了新文明组织的重要据点,只见穹顶上甚至映照着曾经消逝圈环的人员名单,还有步入大堂的人。
但哪怕是黑金奢靡的内部装潢——也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因为此时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道道挽联,一朵朵白花,一面面花圈。
然后就是每个挽联底下的一面面黑白肖像。
此时周容戚神色骇然,“组织……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周老……”旁边那个大伯就差说出周老大,随即定了定心神,“这也就今年死的人,组织这才抽空给他们举办追悼仪式。”
此时旁边还有十排穿着黑色衣装的各色大姐头大哥大叔小弟小妹,定睛一看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黑色衣装,要么就是拼凑的T恤加裤衩,夜行衣,要么就是全黑的工装,再不济就是全黑洛丽塔——这里的人不是对追悼仪式不认真,而是太麻木。
“弑神”组织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流血和牺牲必不可少。一开始大家还正襟危坐,后来就把这当成再正常不过的仪式了。
“代号‘蝉’,叶知秋,曾经服务于伊甸医药集团的一个生物技术员,为组织做过卓越贡献。她说她曾经在老家决定当一名小学教师,可以教一辈子书,亲眼看到自己的小妹妹一路读到大学……”
“代号‘破冰船’,伊万·诺维奇,萨德拉星走私线主要负责人,曾经为萨德拉分部重要的商业助理。人很活络,会砍价,偶尔会把上好的雪茄分给兄弟们……”
“代号‘红皇后’,卡洛琳·李,帝国联盟义体改造师,我这条机械手臂就是她弄的,要是能拿到公民身份,她估计早就是整个星球最有钱的人了……”
……
三炷香拜祭,洒酒,啼哭——不少人生前只是一个代号,死后才延伸成人的一辈子,可人的一辈子却又被短短的压缩成三言两语。生死之间原来不过须臾,更似儿戏。
序以天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此时内心却微微一颤。
曾经他在军队也是这么参加烈士们的追悼仪式,他们在庄严的大堂中,裹上国旗,旁边的人念上追悼词,功勋,战绩,生前品德……却从未真正提及人本身。
眼前的一切就算潦草,可鲜活得太扎人心头,一时陷入恍惚。
“他们之所以死去,是因为参加了伊甸医药集团的那个计划,也就是‘圣选计划’。”
末了,追悼词的主持人忽然这么一说。
此时众人也纷纷怔愣,“不可能,他们竟然不是被审判官杀死的?”
此时穿着并排扣华夏衣装的一个有头有脸的元老,也就是张叔冷笑,“凡是留意过组织动向的人,就知道,这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人所杀!”
“就是那个‘背后的人’么?”其他人怔愣,“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找出那个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背后的人随时有可能夺走组织的人的性命!再不抓出来,我们消失的人迟早会越来越多……”
序以天此时回过神,“什么意思?组织后面还有人盯着?”
周容戚揽着他的肩膀,“怎么,混了半年你竟然还不知道,组织隔三差五就有人‘消失’,据说,跟圣选计划有关的人都会被盯上。”
“为什么一个弑神组织,却会跟圣选计划牵扯上?”
周容戚耸了耸肩,“因为圣选计划需要很多人作为实验体,要么就是帮手,毕竟组织大部分人都没有正当职业,只能做这种行当,短期来钱很多。再直接一点——”
“这就是组织‘上级’要很多成员做的。”
“……”序以天垂眸。
圣选计划,不是为了产出通过圣选的试验品的一个计划么?
逼着弑神组织成员做试验品的“上级”,又是何方神圣?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推翻神庭——却同时在为制造通过圣选的试验品做贡献?
时渊序感觉自己脑子真不够用了——算了,先不想。
只是他想到曾几何时,他甚至还被组织里的人说道。
他是圣选计划唯一的成功试验品DS-01。
虽然他知道自己土生土长是地道的普斯特星人,可此时的心竟然就这么悬起,再也松不下。
背后的人既然把跟圣选计划的人都剔除掉,该不会……最后冲着他来吧?
——
这是一处在宙星环的地下基地,电子摇滚乐的声音激荡着人的耳膜,有人抽烟喝酒打牌打桌球,有人你侬我侬,有人在电子老虎机上赌钱,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暗地里打量着那个倚靠在沙发上的大男孩。
序以天这么靠在沙发上,穿着一身漆黑的风衣,鸭舌帽有意压得极低,隐藏着那双暗沉的下垂眼,为了融入这种不三不四的环境,他的耳朵上还别了个铆钉耳饰,嘴里还装模作样地叼了根烟。
有人给这位叛逆打扮的青年专门端上了鸡尾酒。
“请坐,序爷专门在基地出现,想必是有什么特意的请求。”组织的接待人倒是一个斯文的人,耐心地问道,“对了,之前您提供的情报,我还没来得及结算酬金——大概总计是五万星币,您觉得如何?”
序以天没有喝桌子上的酒,下巴微微抬起,鸭舌帽下的目光瞬间锐利了几分
“酬金免了。”
负责人怔愣了一阵,“您的意思是……”
“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交代我的真实目的。”
“这是我来新文明组织的最后一站——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你们组织的老大。”俊美凶悍的男青年翘着二郎腿,后仰至沙发,接着说,兀自还打量着基地的上上下下,“你们的组织缺乏长远规划,定位也不清晰,整体纪律也很松散,很难成大器。”
“这是最王牌的组织,里头的人从各个星球抽调出来的精英,序以天,你已经负责了萨德拉分部,来这做老大,你是把我们老人不放在眼里?”
序以天目光一暗,随即唇角有几分哂笑。
“我是不自量力,但是组织也快走到了尽头,你们为什么认为可以逃脱出神庭的制裁,让一堆有勇无谋的人有和神庭对抗的资格?”
刹那所有人的眼光都透着杀意,有家伙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枪支。
“这位序以天,你从半年前就说咱们干不成大事,好,我陈沉也不是个睁眼瞎,但是你说我们是炮灰是几个意思?”为首的一个烫着蓝毛的女人,一手拿着棒球棍,不耐地挑眉,“这个分部收揽了最多的外星流民,也让最多的外星族群有了希望,如果没有分部,没有公民身份的他们又该如何维持生计?”
“如何维持生计?恕我直言,组织大部分人仍然靠给上面的人做‘实验体’来维持生计,至于其他投机倒把盗卖军火之类的事,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陈沉缚起手,“上面拿我们做实验体,间接也方便增强我们的攻击力,让我们突破基因上限,为后续反抗做准备,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如果不是上面,我们这些异乡人压根没办法在残酷的星系里生存,退一步,咱们这帮人有的选吗?”
其他人也跟着陈沉起哄道,“序以天,我们知道你厉害,但你最多也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毛孩一看就是没吃过社会的苦头,跑这里来教训老油条们呢?”
“穷人靠变异不是开玩笑的,没钱你还想体面做人?没身份没地位,就注定走歪门邪道,可是这又如何?”陈沉此时斜靠在酒吧凳旁边,一边单手点了根烟,露出粗壮的,纹了身的手臂。
“组织分部也有十五年了,你以为组织里的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地痞流氓?错,不少人在原来的星球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学教授,证券经理,科技新秀,甚至还有当地的政府官员,一水的人中豪杰,甚至还包括贵族子弟,可是只要审判官对某个星球判了‘死刑’,所有一切都没了——连你处心积虑在外星系存储的钱都封冻了,连你……身为人所需要的一切权利都没有了,因为你注定不该存在,不该存在的人就不是‘人’,苟活之后只能做底层人,下等人。”
“事实就是,要生存下去,就已经拼劲所有力气了,你说的投机倒把,上不了台面——恕我直言,不过是一个小屁孩涉世未深的豪言罢了。”
“序小弟,还没有体验到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残酷……有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可以践踏自己的尊严,”她随即将手中的烟头碾在了吧台上,“你知道九大星系的称呼的由来么?”
九大星系的意思,就是无数个星系中,只有九大星系的人才会被神庭当成‘人’来看。所以每次说整个世界,大家都会说九大星系。
而不是全世界。
“嗯,但这只是表象,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审判官手上有类似‘生死簿’一样的存在,每个人后面都跟着出生星球,就像是与生俱来的ID,永远抹杀不掉,只有这个ID出现在‘淘汰名单’里,这个人跑遍所有星系,都会发现自己无法注册公民身份。九大星系的子民就从来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一旦你的母星被灭了,你到哪都不能成为公民,享有正常人的权力。”
此时喝酒打牌打游戏打架刷短视频的众人顿时都静默了。
这是新文明组织所有人的隐疾。
——仿佛生而有罪。
——仿佛注定无法享有普通人应有的权利。
“我一直觉得很可笑,明明被夺走家园和亲人的是我们,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抗争,为什么我们要一辈子在黑暗中惶惶不可终日,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有个羸弱的小伙忍不住开口,他的下身已经换成了粗制滥造的机械腿。
“难道人一出生下来就是错的吗?可是大家都活得那么辛苦,为什么就有人注定要一辈子做底层?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不幸被选中的人吗?”
此时,序以天缓缓放下了唇边的汽水。
或者说——时渊序。
尽管他仍然是放肆又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还翘起个二郎腿,显得又痞又玩世不恭,浑身上下就是一副混混样,不过是仗着自己过分帅气的姿色倒显得气势逼人。
只是他的下垂眼却幽深了几分。
“所以,组织不能按照现在这样运转下去。”
“你们的目的是‘弑神’——可你们组织疲于奔命的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可疑的‘上级’。”
“组织最大的问题,就是仍然靠那个可疑的‘上级’来运转。”
“是,咱们没有公民身份,不能做体面的工作挣钱,不能像发达星球的人一样同呼吸一片空气,上学医疗上班养老……但是,这不是你们任人宰割的理由。”
“这么久了你们做试验品,做帮手,才换的一点收益,你们还要不惜一切生命代价替他们抓人,抓的人甚至还有跟你们一样的可怜虫,你们怎么会觉得,‘上级’会站在你们这?”
他忽然打开光脑,光脑投影出视频。内容是在帝国医学院闹事的那个混混,对方声嘶力竭地要求来一个医生给他治病,情绪处于癫狂之中。
所有人都狠狠一顿。
这个男人正是在帝国附属医院闹事的那个平头男人。
平时在组织里也算矜矜业业,还有一个小女儿,虽然人看上去不太灵光——他们当时真的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老实寡言的人竟然疯了。
无法注册公民身份的人,大部分像样的工作单位都不可能入职。
既然找不到像样的工作,那便只能做边缘地带的活。
要么就是走私、要么就是替“上面”做试验品来补贴家用,平日里节衣缩食尚且还能勉强苟活,一到大病小病基本人就垮了。
更不要说做试验品本来就对身体有损伤。
“扎心啊,序爷,这点小弟们都懂,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们黑进神庭的数据库把咱们ID都改了?”
“我只是让你们悬崖勒马,”时渊序继续说道,“你们所谓效忠的上面,或许压根就不允许组织壮大发展起来。”
“你们知道圣选计划是什么来的吗?是为了产出通过圣选的实验体,换而言之就是产出更多能进入神庭的骨干成员……你们应该清楚,‘上面’的初衷,本就是在吸你们的血,扒你们的皮,踩在你们的尸体上支持神庭。”
所有人一震颤,他们甚至没有人接触过真正的“上面”,不过是受到冰冷的密令便开始行动罢了。
“只是上面的人曾经跟我们说,只要我们抓到那个试验品,就会给我们派一笔很大的军用经费,和武器,我们也能理所当然推翻神庭。”有人低声道,“我们当然不是傻子,也怀疑过,但是上面的人既然想搞垮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他们只需要一开始把我们的成员名单扔给神庭,让审判官灭了我们不就行了?”
那个试验品……时渊序目光一滞。
“只是那个目标跑了!这么久以来,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们从来都抓不到。”
“上次在帝国长河边,组织险些是要得逞的,据说那人已经到了组织老大跟前了,只是突然来了一些意外。”
时渊序眸光微垂。
呵。
他明白了,那个试验品……
那场夜游船事故果然是新文明组织制造的,当时他和湛衾墨在船上,险些被那汹涌驶来的游艇乱枪打死。
抛离掉最后那颗金色的子弹,那场刺杀行动的目标是他。
一直以来,新文明组织屡次三番派人来追杀他,就是为了将他带给“上面”。
他更是知道暗网上多少人在悬赏他的下落,无论是小绒球,还是他自己的。
“唔,那个小绒球?这么说,你们很想抓住那个目标啊。”时渊序嗤笑般地说,“我可以答应你们,如果按照我说的做,我一个星期之内将那人抓到,如何?”
此时,所有人呼吸震颤,瞳孔骤然缩小。
“你能抓到那个小绒球?”
时渊序开口,“前提是,组织要为我所用。”
他人就在这,四舍五入货就相当于在他手里。
时渊序不介意作死一点,提前暴露的自己可以是自投罗网的猎物,也可以是灯下黑。
此时组织的众人面面相觑,对方只是孤身一人来到他们的巢穴,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一样肆意自信。
这个年轻大男孩不像是混黑市的人,但手上的情报都无可挑剔,甚至不乏军队内部的重要机密。
以至于组织的重要代理人,都不得不对这个男孩刮目相看,甚至还揣测他是不是某个其他党-派的一把手。
此时时渊序依旧倚靠在沙发上,一边喝着杯金汤力,眼角末梢浸着地下俱乐部的荧光灯色泽,活似起了范。
虽然装过头了,但一个突击队队长就算混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像个叛军组织的老大,他只能假装自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混混,才能震慑住所有人。
此时他目光向前,直直地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组织现在的规模大概一千多人,按照你们做试验品的频次,迟早老人和小孩也会被送上试验台,到那个时候反抗就来不及了。”
“我自然会抓到小绒球,在此之后,其他人也能维持性命。”
“然而,你们必须得按照我说的的来做。我说不能碰的人,你们就不能碰。”
“如果你们说到做到——”
时渊序忽然随便从兜里揣出了个电子平板,“你们要的禁药的供货渠道我都有,最低价能出给你们,这样你们也能维持生活。”
“不过,另一句话来说,如果你们对我有异议,便只能以倾家荡产的价格买到这些药,懂?”
“……”
众人的表情还僵硬在刚才惊喜的那一刻,他们随即面面相觑。
他们就知道这中二病的哥,最后一定能拿捏着把柄恐吓他们。
但各个人竟然都不敢说出什么反话,有些人看着自己用的药品,赫然出现在显示屏上,却是低原来好几倍的价格。
是他们这些工资低微的人,都能买到足够数量的价格!
换句话来说,他们一旦能治愈好自己的伤病,便夺回了命的掌控权。
“……啊,这个基因修复剂,之前光是一支就要五万星币,现在却只要三百星币。”有些人喜极而泣,“我不是看错了吧?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一家子都有救了。”
“宇宙防辐射病用的皮肤药……我可以治疗正好一个疗程。”
……
为首的陈沉大姐,神色忽然动摇了。
“这个密匙给你,是我们底下广播电网的一个总控制台,是最早的首领通过黑客技能窃取的……”她犹豫再三,还是直接将某个钥匙递给了他,“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根本没有权限打开,听说,那玩意以前是用来播放征兵广告的,是组织唯一的资产了。”
“但是,这玩意对于现在有全息网络的星际来说,就是个史前文物,帝国联盟的政府都懒得回收。”
“大姐你……就这么放心他了吗?”那些小弟们不可思议,“这广播电网可是我们的杀手锏啊!”
“嗯,假如这位序以天打算背叛组织,那我不介意以我的方式动手。”陈沉一边熟络着筋骨,一边挑起半边眉,“话说回来,序以天,你还没跟我对打过,要不改天试试?”
“抱歉,我不打女人。”
“嗤——”陈沉笑了,“还挺绅士?万一你唯一打不过的人就是我了。”
随即陈沉递给时渊序了一根烟,“小混世魔王,这个分部我让你做三个月,要是运营不好,那就滚蛋,要是运营的好,我滚蛋。”
“陈姐不必。”时渊序仍然是那副桀骜有点耍帅的神态,“你可以留下来,因为我初来乍到,不一定能马上上手。”
装X装过分了迟早会翻车,时渊序这点还是懂的,做人狂傲之余留三分余地是混道上的不二法则。
“只是做我们的老大,没有那么简单。你要知道,陈沉大姐因为照顾女儿,实际上已经半退位了,真正顶在前头的老大已经多次换人了。”一个小弟挠着头说道。
时渊序震颤,看见成员们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我女儿啊,总是扯着我衣角说妈妈不能抛下她一人,毕竟她就我一个人了。”陈沉继续道,“今年开始,我会逐步淡出组织一部分业务。”
“是啊,陈沉大姐不是没资格做,是她不想牵连自己的女儿,对了,序老大,你知道分部从帝国医学院事故那天就没展开过行动,之前一直有一个传言,只要盯上了那个小绒球的,后果都会很惨。”
“上次派出的都是我们的精锐成员,他们都……”
时渊序狠狠一顿,随即抬起眼。
他记得自己没对组织的人做什么,在网红餐厅卫生间如果不是突发意外那些天花板上的钢管砸下,又或者是夜游船事故的时候,不是那歹徒的鱼雷艇发生爆炸,没准他就真的被这个组织的人带走。
可成员们却很后怕似的,继续喋喋不休道。
“不要说新文明组织,上面曾经七年前就开始追缴这个目标,结果那些人都……”
“他们说,我们以前的老大都死了,是因为都被诅咒了,因为小绒球背后,有更恐怖的存在。”
“你想抓小绒球,想做我们老大,我们也不敢拦着你。可这事情实在是太邪门了,小年轻啊,你很有可能被那个人盯上,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还有大好的岁月……”
“对方是个疯子,变态……组织至今都得不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嗯。
时渊序剑眉一挑。
以前他一路被追缴,只知道暗网、组织盯上他的人个个都心狠手辣,但他每次都“恰好”脱险,也没真的遭遇性命之忧。
他忽然想到很早之前,封宇说道,他背后有人。
他当时很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可能,自己从一而终都只有自己一人。
可此时心里一瞬之间格外微妙,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回荡在心间。
“更何况,就在昨天,十个分部的人又出事了,我们找不到罪魁祸首,估计……又是同一人所为。”
“现在好几个分部连夜都在搬迁呢,据说锡那罗亚集团、光荣会、卡莫拉黑手党据点都……”此时小弟们讳莫如深,甚至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都全军覆没了。”
“现在人人自危,甚至有分部已经人去楼空了……连和当地政府军勾结的伊洛瓦集团,都要求切断和我们组织的联系。”
此时时渊序手指轻叩扶手,那双弯钩似的眼眸,就像狼一样,曾经青涩地渴求血与肉,光与热。
如今却透着一种老辣和沉稳,因为他足以自己觅食,自己狩猎。
当然,他还是装的,只是比以前装得更炉火纯青。
群龙无首,带领他们的只能是狼王。
时渊序随即悠悠地说道。
“没关系,我就在这,等着那人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记者采访:“序以天先生对自己的新身份感觉如何?”
时渊序:“好得不得了,终于不是小绒球,终于不是小奶狗,可以装X了”(拿起初中生日记,并在第一个心愿“希望做上独当一面的老大”打勾)
旁人:“强受还自带成长线i like,感觉开头海棠文,后面起点文,最后希望是嗷嗷嗷。”
时渊序:“什么意思?”
旁人:“不管如何都要接受爆炒,包括在幻境里。”
时渊序【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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