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她的不乖小狗 > 17、第 17 章
    第17章


    李京朗早晨醒的很早,他本就睡眠很浅,高度敏感导致外部稍有一点点动静便会惊醒。盛时扬的声音刚刚出现在家门口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见过盛时扬,唯一一次听到盛时扬的声音是在唐柠月手機里的语音条上。


    她从不避开他,恋爱时的那股兴


    奋和愉悦都展露在脸上,甚至偶尔还会跟他分享和盛时扬的约会细节,但她不常说,因为他也不是总能见到她。


    从唐柠月不再接送他开始,李京朗就很少见到她,唐柠月说是她最近工作开始忙起来了,所以不能再接送他了,甚至还送了一架新的无人機给他当道歉礼物。


    可她说话太不真诚,或者说李京朗被骗的后怕,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那次小小争执拉黑之后的结果,尽管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现在早就想不起来这回事儿了。


    她一如既往,可李京朗的心路历程已经过了好几个巅峰。唐柠月沉溺在新的感情里没察觉出来他的变化,也永远不会記得他说过的那句——伤心。


    家里很少有这种热闹的场景,虽然盛时扬連门都没来得及进来一趟,周苏还是高高兴兴的站在门口对他好一阵的夸奖,李京朗从没听过这些话,等到客廳里彻底安静下来,他才靠着卧室门缓缓蹲坐下来,望着远處发呆。


    周苏在门外連着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开门时还伴着她的烦躁。


    “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周苏着急出门,无暇顾及他,“快出来吃饭,我没空等你了,今天有个重要的会,我现在就要出门。”


    李京朗伴着她的声音走到餐廳,勺子刚拿起来,周苏就已经换好鞋子打开了门。


    “哦对了。”她又从门后转过身来,“柠月说晚上去接你一起吃饭,你下课之后早点出来,别让他们等。”


    “他们?”李京朗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柠月和时扬呀,你见过的,去年时扬来拜过年的。”


    “哦”李京朗輕輕颤动了下睫毛,点点头,脸上依舊没什么表情变化。


    “那我走了?”


    “嗯。”他又垂下脑袋来,盯着面前那份黄灿灿的蟹黄面。


    “好好吃饭。”周苏留下一句,利落的关了门。


    门声刚落,李京朗手里的勺子也滑落下来,一路栽进面里。


    那蟹黄面的包装袋刚刚被拆开现在还在桌角放着,这家店李京朗见过,上次送唐柠月去上班的时候他就看到过,距离她的公司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李京朗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手臂也跟着用力,攥紧了勺子的柄身。


    他輕輕闭了下眼睛试图将这股感觉忍下去,却愈发觉得浑身的毛孔張开,瞬间的痛苦朝着身上其他区域蔓延开来。


    暂时的忍耐无果,直到手心冒汗,手指发颤,他才有所行动。


    他迅速站起身来,将面連帶着包装纸袋一起装进垃圾袋,动作迅速又慌張,甚至是衝出去将它丢到门外的清洁箱,仓促到連着碰倒了两个玻璃杯,随着清脆两声响里面的水顺势倾下,沾湿了大片的地板。


    回到餐廳时室内依舊充斥着那股鲜香腥味,直衝额头,李京朗觉得刚刚那股衝动又涌上来,这次变成了急促的呼吸和大颗的汗滴。


    他的手臂还撑着桌面,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半跪在地面上,膝盖上的布料被水沾湿,他轻喘着气,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直至感觉到心脏不再狂飞乱跳,才起身到卧室里去寻药片。


    海林医生给他准备的控制类药物都是有限额的,每次不会给他很多,起先他只需要偶尔吃一片药的四分之一就能稳定下来,现在不知道是产生了依赖还是如何,他必须要吞下一整片。


    甚至不知不觉中,李京朗晚上需要服用的安眠药也在增加剂量,只是这个很快就被海林医生禁止食用了,事态只会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他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手里的药片被他端详很久,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进入这个可怖的阶段,之后呢,会不会愈演愈烈,他会不会真的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疯子。


    倘若有一天他被关进精神病院,他都不知道唐柠月究竟会不会来看他。


    李京朗坐在桌边发愣,窗帘被拉开一半,那一部分的阳光洒进来,射在他沾湿了的裤脚上,可感知没有办法分散他全部的注意力,头痛欲裂,愈发难受,手指也不停使唤的在发抖。


    鬼使神差的,他紧握着手里的药片,缓缓起身往前踱步,最后推开了唐柠月的房门。


    她的房间总是很满,色调是溫暖的粉杏色,她来之前周苏专门给她买了一个展示柜,里面塞满了她收藏的各类艺术品,奇形怪状的东西来自四面八方,一眼看过去整体依旧是可爱又浪漫的,和他的房间恰成极端。


    唐柠月今早走的急,旁边的小沙发上还放着她早晨为了翻找衣服丢出来的两件衬衣,淡粉色的,布料很轻薄,似乎还沾染着她的味道。


    李京朗身上的灰色卫衣已经被他的汗浸透,额头上依舊有汗滴往下滚,他微微蹙眉,缓缓地蹲下来,直到无力泄气,膝盖撑着手臂坐倒在木地板上。


    她房间里的味道和她身上是一样的,一股幽幽的甜腻的香味,他向后倒过去,脑袋贴着地面轻轻半阖着眼睛喘气。


    唐柠月走前忘記关窗,藕粉的窗帘被窗缝里的风扬起,搅乱了房间里的味道。


    李京朗微微皱了下眉,觉得刚刚那股舒缓了的劲又涌上来,他微微侧身,余光瞥见手中那颗白色药片,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外头的风又起了,比刚刚的来势更迅猛,她桌上的书本都被掀开,在房中哗啦啦地作响。


    书本被风翻到夹着书签那页之后再也无法动弹,只有那页纸在不停的和风斗争,直到风向转头,书本平静下来,椅子上那件衬衣却又接力被掀动着。


    衬衣很薄很透,过分轻的重量经不起冬日烈风的撩拨,很快抬起了身子,离开了转椅。


    那股香味突然钻进鼻腔时李京朗才又重新睁开眼睛,他微微扭了下头,那件衬衣就盖在他脑袋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摩擦。


    衬衣柔软的像一滩水,李京朗有些上瘾,开始不受控制的嗅着上面沾染的香味。


    风静了,窗帘又重回刚才的位置,再次遮住那片微微露出的光。


    手里的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的,听见轻轻磕在地板上的声音,李京朗才回过神来,手臂却还紧紧抓着那件衣服。


    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他弹起身来,将脸上的衣服扯下来一把丢回原位,仓皇逃离她的卧室。


    门被他甩的震天响,他一路衝到客廳,慌里慌張倒了杯凉水一口气灌下肚,转身间又将脚边的花盆绊倒。


    一声脆响像巴掌扇在脸上,他整个身体都灼热起来。


    神经过度兴奋,他又灌了一杯水,平静了一些才又坐在沙发上,眼睛无神的盯着茶几上的杯子。


    连续的动作刚结束,桌上的手機又震动起来。


    余光轻轻刮过去,来電显示——陌生号码。


    “喂”他声音有点哑,并不透亮。


    “是京朗吗?我是盛时扬。”


    荒诞的故事总是突如其来,李京朗不喜歡社交,甚至连过年时也往往是一个人在角落里,看黑漆漆的夜景或者看某个物件上的说明书,总之是一个被所有人都评价为孤僻不好相處的小孩。


    和盛时扬家是有点交情,而像盛家这样的人家往往又善交际,几乎每次过年盛时扬都会送来礼物或者拜访,李京朗却一次都没见过他,倘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这时该被批评或者教训,但他是个病人,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他可以不说话,所以可以没有朋友,所以可以被所有人讨厌包括她。


    这到底是不是一件该值得被庆幸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和盛时扬的通话只是潦草两句,全程都是盛时扬在输出,電流声不停在脑中刮过,李京朗的注意力并没有


    那么集中,至于盛时扬究竟说了什么事情他也全忘了,只有在被问到愿不愿意来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话,一句明显有些跑题的话。


    “她来接我吗?”


    盛时扬起先并没有理解到李京朗说的这个她是谁,被挑明了也只是很平常很平淡的回复,像是在回應家里会哭闹的小孩,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算了。


    李京朗并不想再聊下去了,他觉得烦了,更觉得被冒犯到了。


    他是一向脾性如此,哪怕如此盛时扬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溫柔亲和的样子,李京朗愈发讨厌他,讨厌这种被人溫柔以待的感觉,并不真诚又无法反驳。


    李京朗能够答應这个饭局是盛时扬意料之外的,或许一开始也只是寒暄或者客气套话,可在他给予了李京朗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却听到一句淡淡的‘好’。


    盛时扬诧异地告诉唐柠月的这件事,她却笑笑说——京朗原本就是很亲近人的小孩呀。


    盛时扬是不会反驳唐柠月的,只会顺着她的话说:“那大概是我記错了吧。”


    他不会深究,更不会在意,只是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盛时扬的中心从始至终也只有唐柠月一个人而已。


    -


    一整个下午李京朗都心不在焉的,眼神时不时瞄向窗外,除了冬季光秃秃的树干和凋零的落叶,就连路上的行人都略显萧瑟,来去匆匆。


    “看什么呢?”


    室内热烘烘的,尤其教思政的老头一开口,鹿易的眼皮子就马上开始打架,手機都顾不得掏出来人就要倒下去了。


    外边的景着实没什么新意,一点点绿色都瞧不见,看多了反倒让人有些伤感。


    “谁在外边?”鹿易顺着李京朗的视线往外探,除了能看见几个社团活动的学生,其他少有行人经过,窗外的一切都是荒凉且苍白的,明明没有下雪。


    “睡你的。”李京朗把鹿易背后的帽子拉过来,强硬地将人重新摁回到桌面上。


    窗户最后留下的一点缝隙也被拉上,甚至最后将窗帘也扯过来,遮住所有视线。


    李京朗偏头看了鹿易一眼,轻扯嘴角,无声苦笑,鹿易该庆幸自己是个钝感力极强的人,不会像自己一样陷入情绪旋涡,永远得不到任何解释。


    三点半下课,鹿易回了寝室补觉,李京朗无處可去,手机上停留的界面还是通讯录,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五点,一个很尴尬的时间。


    倘若如平时那样,李京朗的首选應该是去图书馆,可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的,最后还是去了他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归属地,天台。


    飞行器制造的社团从上一届就开始走向了衰败,第一是由于获奖太难,大家还是会选择更方便加到学分的项目,其二就是,李京朗并不擅长维系大学里的人情关系,也不喜歡参与任何集体活动。


    从他进入社团开始,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慢慢的没剩下几个人,留下的几个除了对这个项目的真爱以外,就是对李京朗的‘真爱’罢了。


    哪怕他名声在外性格孤僻,依旧有人能够因为他的外表模样原谅一切,前赴后继。


    但,很显然,他并不买账。


    或许是因为李京朗的能力太过出众,哪怕是这样一个破庙瞎和尚组成的团体,依旧打破了社团连续五年的国际赛事奖项記录,除新生以外,那些曾经退出又试图重回社团的,李京朗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段嘉誉刚刚好是个例外中的例外,之前参与社团面试的时候就因为他在娱乐公司的秘密训练耽搁,他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现在又试图通过这个来抱大腿加课外培养的学分,实在是难以说通。


    但李京朗已经答應了,下午在天台旁边那个小型活动室门口见到段嘉誉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拿着唐柠月给他的免死金牌,段嘉誉的底气足了不少,甚至主动靠过来先跟李京朗打了招呼。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段嘉誉。”


    “嗯。”李京朗的视线从头扫到脚,最后闷声一个字,转身将钥匙插进锁孔。


    得到他的答复,段嘉誉放心的舒了口气,又重新介绍起自己来,“我还担心你把我忘了呢,柠月姐告诉过你我要来的吧”


    “”


    空气滞了一秒,钥匙被猛地抽出来,一串钥匙相互碰撞,最后被攥紧手心,段嘉誉又呆滞的把视线投向李京朗,瞧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两三阔步走进去,将双肩包往旧沙发上一甩,抱胸靠在窗台上。


    “会玩么?”


    李京朗帶着一顶墨黑色鸭舌帽,那双眸子藏在帽檐下,直直打在段嘉誉面孔上,总叫人心里一激灵。


    “啊?玩”段嘉誉抿了抿唇,“无人机吗?呃我还行,会用一点。”他又点点头。


    段嘉誉虽然是打着抱大腿躺平的心态想要这个学分的,但是一看向李京朗,他却又不敢呛他,更不敢嬉皮笑脸,只能是李京朗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试试。”李京朗丢过来一个旧的过分的遥控器。


    无人机这东西他其实没多大兴趣,之前参加旅行综艺用过几次,之后再也没碰过,但无非就是遥控罢了,只是活动室里的机子都是学生或者老师自制的模型版,没有任何電子设备的末端,只有一个旧的发黄的遥控器,明显是个有年头的老古董。


    这遥控器的按键很简单,甚至没有他之前用过的那款按键多,只有几个控制方向和配速的按钮。


    “这很简单。”段嘉誉瞧了一眼,自信满满。


    李京朗盯着地上那个破烂的机身,无言瞥了他一眼。


    活动室的空间并不大,段嘉誉站到一角,迅速推动垂直上升的按键,那机子终于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起来,由于版本过低,像个苟延残喘被吊起来的病老头,在空中发出一些年迈的动静,嗡嗡作响。


    “这是老古董了吧。”段嘉誉一边评价着一边操控着它的方向。


    这‘老家伙’也就努力了个几米的里程,接着就开始摇摆不定,无法立即执行指令,甚至还会因为动力不足撞向玻璃。


    李京朗站在段嘉誉的斜对角,那无人机划过他手边的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段嘉誉接连几声抱歉之后,那老家伙终于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


    “啊对,对不起。”段嘉誉慌慌張张扭转方向,加快速度躲避李京朗的位置。


    那机子的反应过慢,再调整方向之后半米的距离里才提升速度,直至朝着段嘉誉的方向冲过来,这一下再减速又需要一段反应时间,但活动室太窄,两个人又没有拉开距离,等到段嘉誉躲避时,它已经冲向了他,直直砸到他的下巴上,这次终于减下速来。


    同样的一道口子,比李京朗的要深一些,散出淡淡的血痕。


    “”


    周遭登时静了下来。


    “段嘉誉!”


    活动室里的人都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前,一道女声率先冲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响起,下一秒唐柠月就背对着李京朗扶住了段嘉誉的下巴。


    “没事吧?啊?”


    “没没事。”段嘉誉还懵着,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唐柠月手指蹭到自己脸上那一条血痕时才感觉的微微的痛意,“不是很疼。”


    “你干什么呢?”唐柠月漂亮的眉头攥起来,且不说她对段嘉誉的关心,单单就是这周段嘉誉有一个知名综艺的通告就够她崩溃的,这么明显的痕迹,到时候肯定是遮不住。


    “呃面面试。”段嘉誉的视线投向慢慢走过来的李京朗。


    李京朗的脚步很轻,像个踱步的猫,瘦高的身条却挡住不少光线。


    察觉到他的靠近,唐柠月撩了一下眼皮,并不算友善的目光朝他打过去。


    “李


    京朗。”唐柠月的气有些上头,尤其这是耽误工作的事情,段嘉誉毕竟是她回国后参与的第一个项目企划。


    对上他的视线,唐柠月的火气快要从眼底冒出来,李京朗对这个眼神很熟悉,大概是小时候,他常常受到这种眼神的洗礼。


    现在的他会对她的溫柔不适应,居然却对这种眼神感到熟悉亲切。


    “没事?”


    李京朗不轻不重的一句问候,略帶着些嘲弄和讽刺,唐柠月火气直冲头顶差点绷不住,站起身后就冲动地推了他一把。


    措不及防的推搡,李京朗来不及反应后背就装向了摆满模型的展示架,那架子猛地一颤,上边的物件晃动一下,最后在他颤动的瞳孔中安静下来。


    “你诚心的吧?”


    唐柠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比以前还要愤怒的表情,因为别人。


    活动室的空气不太好,灰扑扑的光线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唐柠月的眼神早从他身上偏移,李京朗也淡淡垂下眸子,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空气一下凝结起来,唯有段嘉誉,是真心想关心李京朗的,只是他的善意在此刻显得茶味过浓,他自己非但没察觉还从唐柠月的身侧偏过身子好心的询问了一句。


    “李京朗,没事吧?”


    “”


    因为他这句,活动室里的氛围莫名掉到冰点。


    “你看看你自己吧!”唐柠月的眉头扭成一团,气的要命。


    “你跟我走。”唐柠月没再看他,拽着段嘉誉的手臂,“现在赶紧去医院还能补救一下。”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最好现在祈祷上节目前你这个伤疤能被遮住。”


    -


    段嘉誉的伤着实没什么大事,在医务室简单包扎一下也就算了,就连医务室老师都说不用再去医院看了,留不了疤。


    倒是唐柠月,急火攻心的,让段嘉誉着实感动了一番,他是真没想到唐柠月会这么关心他。


    只是这种关爱时效太短,仅仅维持到盛时扬的電话打过来。


    “一会公司来人接你。”唐柠月瞥了段嘉誉一眼,叹了口气,“安分点,不要再搞出来这种事情,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资源混脸熟,不要再把饭盆子搞翻了,懂没懂?”


    “姐,我知道李京朗不喜歡我。”段嘉誉捂着伤看向她,“也没法强求他对我态度好,是我非要加入他们混学分的,你别怪他。”


    “呵”唐柠月嗤笑一下,对于男人这种自作多情一向是鄙夷的态度,“好好养你的脸吧,关心这些事呢。”


    “我等下还有事,我得先走。”她说着,又接起盛时扬的电话。


    “京朗我接到了,我们现在在校门口,来吧。”盛时扬的声音在此刻的氛围中显得尤其温柔,让唐柠月莫名的安心。


    “知道了。”唐柠月答道,顿了一下又犹豫着问道,“他怎么样?”


    盛时扬瞥了一眼后视镜,李京朗正靠着车窗发呆,卫衣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一言不发,他笑笑,又朝唐柠月问道,“你们刚刚是吵架了?”


    车内开着暖风,因为在和唐柠月通话,车内音响被盛时扬调小了音量,但依旧能听见轻轻柔柔的声响。


    今天久违的下雪了,雪花很小,从傍晚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只累积了一点点,甚至堆积在车窗上那些,用手轻轻一扫便消失了,只留下并不算太清晰的人影。


    音响已经自动播放了下一首《someone you loved》,他们的通话还没结束。


    这次李京朗没有竖起耳朵来听,光单单从后视镜看到盛时扬的表情他的眉头就已经狠狠揪了起来,在车窗上画横线的动作也变得杂乱,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唐’字。


    李京朗是隔着那个帶着‘唐’字的车窗看到唐柠月的,驼色羊绒围巾披在肩上,这样的天气她依旧没穿羽绒服,总归是被她各种嫌弃‘丑’,‘臃肿’之类的,从小便是这样,她只喜歡漂亮的东西。


    “来啦?”


    随着盛时扬愉悦起来的声音,李京朗瞬时回过神来,迅速将车窗上的痕迹胡乱擦了一通,袖口被沾湿了一片。


    “小段没事吧?”盛时扬把手里的栗子奶茶递给唐柠月,还温热的,一直被他贴心放在保温袋中,连口子都是系好的。


    “没事。”唐柠月端起奶茶抿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拿着习惯在奶茶里搅动两下又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微微抬起脊背朝后转过头来。


    似乎是良心发现了一般。


    “京朗?”


    “我弄痛你了没有?”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温柔柔的,却在略显闷燥的车内尤其刺耳,李京朗微微抬头,额前稀碎的头发遮住一点点视线,她的面容还是全部进入瞳孔。


    唐柠月偏爱日系的妆容,橘色的腮红和微卷的奶栗色头发,浑身上下都透露这一种似乎很想要别人以为她是温婉小姐的形象。


    还有她微微闪动着带着担忧的眼神。


    李京朗盯着她半晌,最后无言扭过头去,刚刚那款被他擦过的地方早已经变得浑浊,连街景都看不清楚。


    “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原谅姐姐好不好?”


    她还在劝他,倘若放在以前,哪怕假设他从不认识她,李京朗现在都会信了她的话,并且摇头说一句没关系,可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哪怕唐柠月不记得,他到老死那天依旧是忘不了。


    数不清第几次了,就像小时候那般,如果她正玩得尽兴,他去找她,便会被一把推开,跌地满身泥她都不会看一眼,终于终于等到散场了,她从人群中出来了,她又会牵起他的手,问他,“刚刚是不是被我弄痛了,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好几次,应该说是很多很多次,李京朗都会立刻原谅她,并且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直到他后来发现她并不是想要他的原谅,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原谅自己罢了。


    李京朗后来再也不上她的当,每次都跟她闹,跟她生气冷战,久而久之,在唐柠月的印象里,只留下他生气的样子,他成为了她口中那个很难相處的小孩,可偏偏,大人总是更相信她的话。


    她好像总是把他当成玩具,还是那种并不是很值钱的玩具,偶尔想起来就玩一玩,或者没有更好的玩具太无聊的时候才会拿起来捧在手心里。


    她对他特别不好,真的特别不好,可是有时候又好像还不错,李京朗没办法一件件的事情都掰开细细数,把好的放在一边差的放在另一边,然后用天平称一称,看看她对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总是想各种理由替她开脱,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车子已经启动了,窗外朦胧的街景从眼前不停的滑过,像个质量不高的光碟影片。


    “京朗怎么会怪你呢?你上午不还说他是特别好的弟弟吗?”盛时扬开着车,替唐柠月打着圆场。


    两个人一唱一和,似乎完全不需要李京朗搭茬,甚至忘记了他才是这个故事中的当事人。


    “是不是啊,京朗?”


    最后的最后,这个结果又抛到他那里,似乎必须要他来给这个意外时间打上一个完美句号才算了结。


    李京朗回过头来,和后视镜里的盛时扬对视,盛时扬是很柔和的长相,就是那种周苏嘴里说的一定是疼老婆的模样,温和又坚毅,车子驶到街口,迎面撒过来的昏黄的灯光,和暗处的李京朗完全是两种样子。


    “一会吃什么”


    答非所问,将问题就这么丢到一边。


    “点了你最喜欢的罗氏虾,你姐姐下午就预约好了的。”盛时扬说着,还扭头朝唐柠月笑笑,嫣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明明才在一起没有几天。


    不过罗氏虾的确是他喜欢的,周苏和唐柠月都不爱吃,她到现在还记得,李京朗嘴巴崩成一条线,刚刚那股气又被冲淡了,他没表现出来,这有点太没出息了,不过一点点好处而已。


    在一起当了那么多年的家人,她的什么喜好


    他都一清二楚,她记得这点东西明明是应该的。


    李京朗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唐柠月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偷偷笑了一下,带着点傲气。


    她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


    -


    晚餐定在一家私房菜,从市区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这家店的店主是唐柠月朋友的朋友,总之关系绕了好几层,但依旧算的上是个朋友,哪怕只是点头之交。


    三个人的晚餐没有再邀请其他人,似乎是专门为了请李京朗才准备的,李京朗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以什么身份被邀请的他自己清楚,不过是看向盛时扬的眼神又多了几次罢了,大概李京朗这些年加起来看向他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


    盛时扬很高兴,比以前话要多了些,好像是因为邀请到了唐柠月的家人,并且朝着唐柠月的家庭更进了一步而兴奋。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请错了人,还在沾沾自喜。


    桌上三个人,盛时扬是心情最好的,唐柠月在他身边反倒是态度平平,甚至还有时间在盛时扬说话的时候滑动她的手机,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而李京朗则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脸比平时还要臭一点。


    包厢里连位置坐不满的几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吃着深山老林里的精致私房菜,大抵每个人品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


    唐柠月晚上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偶尔应和几句,反倒是盛时扬,张开嘴就没停过,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什么,天南地北的几乎要说尽了,李京朗也只是默默听着,眼睛盯着桌上色泽鲜艳的菜,忽觉得有些反胃。


    “我去下洗手间。”


    冷不丁的,唐柠月突然起身,打断了盛时扬的话。


    “要我陪你吗?”盛时扬下意思去牵唐柠月的手,又被她不动声色的抽开。


    “不用,你们先吃。”唐柠月摇摇头,握着桌上的手机瞥了一眼旁边的李京朗,两人对视一眼她又迅速移开,背过身去推门。


    盛时扬继续高谈阔论,李京朗的心思却早已跑偏,手上端着一杯凉白开只是礼貌性地和盛时扬碰杯,失神的时间太久,连什么时候对面的人醉了都不知道。


    唐柠月更是不知道。


    从她出去到盛时扬喝醉撑着手臂皱眉休息,唐柠月一直都没回来,最后是餐厅的服务生把盛时扬带到车上的,她依旧没有回来。


    等了小一会儿,李京朗开始坐立不安,掏出手机来给她拨电话。


    “你去哪儿了?”


    “洗手间呐。”对面的女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催什么?”


    “盛时扬喝醉了,你不管他?”


    “知道了,先叫服务生把他送到车上,我马上回来。”


    电话很快被掐断,李京朗还没从她无所谓的态度中缓过神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后座上皱眉沉睡的盛时扬偏头舔了一下牙尖,晚上的风要更烈一点,刚刚屋里那点闷全被吹散了,他靠在车边上,揉着太阳穴。


    仔细想想,他居然觉得唐柠月这幅态度是正常的,倘若唐柠月真的在乎盛时扬,现在应该带他去见她的家人,再不济也得是和周苏一起吃顿饭,怎么轮也算不到他李京朗头上,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安抚一下盛时扬罢了,没想给任何承诺,她一向如此,是他想的太多。


    等了五分钟,唐柠月还没回来,李京朗有点靠不住了,回忆着刚刚从电话里听到的水流声,摸到了餐厅的花园小桥里。


    顺着那条木桥往里走,淌过一片锦鲤池子,后头是餐厅设计的人工喷泉,唐柠月就在那里和人聊天,李京朗没再走近,就停在一片芦苇荡后头。


    两人说着法语,李京朗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唐柠月那个眼神他却比任何人都懂,每次她对人展露这样的表情时,那人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送她回家的男人。


    李京朗眼神紧紧追着她对面的那个混血儿,大概就是她口中说的那个朋友的朋友,是这家店的老板。


    唐柠月坐在一个小型的秋千上,脖颈处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是盛时扬晚上才送给她的礼物。


    李京朗的眉头紧紧攥着,一直等到两个人说了再见,最后的分别拥抱是唐柠月主动的,手臂紧紧环住那人的腰,两只胳膊像长长的水蛇一般紧紧缠着混血儿的腰,还有那个在李京朗看来并不是太礼貌性的kissbye,他的眼睛被刺的生疼。


    冬季的月光不甚明亮,朦朦胧胧看见唐柠月从木桥上一摇一晃的走下来,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是直直地和李京朗对上视线的,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任何慌张,反而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总要一遍又一遍的催她。


    李京朗的拳头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一秒,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的表情。


    他和盛时扬的交情没有好到他要替他打抱不平,可那会儿他却很想要当这个好人。


    直到唐柠月走到他身边,李京朗依旧怔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怎么不走?”唐柠月停在他身边,和他的距离不到半米,被他挡住去路,她偏头又问他。


    “哪怕外国朋友的礼节,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李京朗的唇绷紧,最后还是带着颤音问出来这句,像是在质问。


    “啊”唐柠月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又满不在乎地说,“你看到了?”


    她的语气很微妙,像是在得意,又像是在试探,脸上却满是无所谓的呃态度。李京朗忽地有些接不住话。


    “盛时扬还在车里。”李京朗的呼吸变得重了一些。


    “他现在就算站在这里,也不会说什么的。”唐柠月抱着胳膊,有些挑衅的看着他,“外国朋友喜欢的我拥抱和亲吻,盛时扬更喜欢,喜欢到我跟他摊牌分手,他都不同意的。”


    她嗤笑一声,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么?我的拥抱和吻只要能分给他一点点,他就会特别高兴。是我在牺牲我自己哄他开心,你可不要站错了队。”


    李京朗当然听不进去什么所谓的开放关系,他只知道她只是不够喜欢盛时扬罢了,拿他当消遣。明明知道她这番言论极其的颠倒是非,可他还是莫名升出一丝雀跃。


    “你这么做对他不公平。”这话听着像是在为盛时扬打包不平,但很奇怪,李京朗心里却带了一点庆幸,像是对盛时扬的同情一般。


    “李京朗。”唐柠月一字一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我了?小时候这个世界上最想要被我拥抱被我亲的人,可是你呢。”


    毫无掩饰过分直白的话让李京朗的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她知道,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还是那样对他,一直到他崩溃大哭才会跑到他身边,假模假样的哄他,现在又跟旁人说他脾气古怪,想要亲他一口比登天还难。


    “”李京朗有些颤抖。


    “京朗。”


    她身上的香气随着她的声音一起袭来,下一秒唐柠月就伸手抱住他,手臂环在他的脖颈处,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这样温热的拥抱他曾半夜温习过无数遍,他没想过他是用这种方式失而复得的,荒唐又欣喜。


    “我好累啊,我们回家吧,不要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她一如既往用和周苏撒娇的方式说话,好像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孩,可明明她总是把他当成是她的某个无需多在乎的弟弟。


    唐柠月晚上喝了不少酒,李京朗知道她酒量并不算好,微醺的醉意上头是最让人疯狂的时候,李京朗不知道她的刻意有几分。


    只是她带着柔意的声音和温热的拥抱让他瞬时昏了头,像个被绑架的傀儡,被她操控着精神,明明上一秒两个人还在对峙。


    他却只会鬼使神差的回答道:“好”


    -


    盛时扬最后被丢给了他住宅处的安保人员,唐柠月是尽到了她的义务的,坚持着从车上下来想要去扶他两下,只是手还没伸过


    去,就被身后的李京朗拦截。


    只是场面诡异在——他拦抱着的是唐柠月,而不是快要跌倒的盛时扬。


    三个人中唯一清醒的,却是这边安保不熟悉的陌生人,盛时扬是小区业主他认得,接住醉意醺醺的他并且送到家安保人员当然欣然接受。


    只是唐柠月也多次出入这里,并不算生面孔,此刻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抓住,虽然是虚抱着,但再扭头看看神志不清的盛时扬,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诡异。


    唐柠月似乎看出他们的疑虑,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保持着一定的清醒唐柠月还是张了张嘴解释。


    “这是我弟弟。”她这么介绍着李京朗。


    安保处的几个工作人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没再继续问,李京朗却看着他们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偏头看向别处。


    一副不太想搭理别人的样子,几个偷瞄他的小姑娘也收回了眼神,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走?”李京朗在其他人身上的耐心消耗的总是很快,瞥向唐柠月的时候还有些委屈。


    唐柠月:“我送他一趟,你等我一会儿。”


    “不是有人送?”李京朗眉头皱的更深,“你能扶得动他?”


    “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扔给别人吧,我好歹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李京朗靠在车门上嘲讽着喃喃一声,接着就站直身体迈向前一步抓住唐柠月的手腕,阻止了她跟上前的动作。


    “我去送他,你回车上等。”


    在唐柠月略带着些惊讶的眼神里,李京朗又紧忙说着下一句堵住她嘴角刚刚泛起的笑意:“你不留宿吧?”


    “当然不。”唐柠月笑笑,从他手里拽过车钥匙,心安理得地朝着背向走,走了一小段才回过头来冲他说,“麻烦你啦,快跟上去吧。”


    李京朗还是高估自己了,假如这件事发生在鹿易身上,他会大义凌然地劝鹿易放手,可这事如今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却做不到了,甚至退让一步都觉得难受,像是被人偷走了心肺一般痛苦。


    盛时扬的复式在顶层,从电梯一入户李京朗就瞧见了玄关处摆放着的唐柠月那张写真照,一个非常精致的定做相框,里面摆放着一张拍立得照片,和相框格格不入。


    这个照片李京朗没见过,无论是她的社交平台还是定期发给周苏的生活照里面,他都没见过,似乎是独属于盛时扬自己的。


    李京朗盯着那照片正失神,旁边的保安已经把盛时扬扶到了沙发上,“要帮忙送到房间吗?”


    “不用。”李京朗扭过头,“在这儿就可以,麻烦你们了,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寒暄几句,一行人从屋子里退出,只留下李京朗和昏睡着的盛时扬。


    卧室门半掩着,李京朗推开门随手扯了一床被子拿到客厅盖到盛时扬身上,没脱外套也没脱鞋子,但全被宽大的羽绒被遮了个完全,只为了给唐柠月发张照片报备。


    唐柠月那晚向周苏夸他格局大,是个好孩子,周苏却笑着反驳说京朗是她见过最小心眼的孩子,李京朗全程一句话没说,甚至没有反应。


    临睡前,唐柠月还特地过来安慰,说周姨只是开玩笑罢了,虽然母子之前的感情不需要她解释什么,但她还是送了杯热牛奶给他,李京朗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贿赂自己什么,是因为晚上和混血儿的事情还是因为他帮忙送盛时扬的事情。


    他盯着她的眼睛,得不到答案,只是下意识握紧了手里那张拍立得。


    他比她更心虚罢了。


    李京朗一晚上都没睡着,他的睡眠质量特别差,房间必须一丝光亮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可那天偏偏窗帘没有关紧,遥控器也没有放在床头,只有深色的床单上放着一张白底的照片,上面是少女的笑容。


    躺在床上没有数码产品握在手里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或许他平日里也是这样,但这种情况下尤为严重。


    李京朗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失神到眼睛酸涩他才微微垂了下眼睛,缓解发涨的感觉,已经到了深冬,家里的地暖今年尤其热,他便有借口收起来厚被子又从衣柜里拿出那条毯子。


    往年他总是怕冷的,可偏偏周苏那天看到他换了被子也没有提醒他,周苏总会说尊重他的选择,无论好坏,可李京朗并没有觉得这样会心安理得,反而嗅到毯子上洗衣液的味道时有些心虚。


    一些念头一旦开始生根发芽,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重,甚至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今晚周苏在家住,唐柠月没有再继续坐在客厅里,她平时喜欢在餐厅或者客厅沙发上坐着,她喜欢宽敞舒适的空间,喜欢熬夜,喜欢和别人打视频电话。


    那天半夜李京朗又起床到厨房喝水,经过唐柠月的房间门口还能看到门缝中透出来的光亮,她还没睡。


    李京朗握着玻璃杯在门口驻足了小一会儿,纤薄的脊背立挺着靠在墙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声音,他还能听见脑子里滑过好几个想法,下意识的去猜测她到底在和谁聊天。


    他想贴到门边上去听,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这种做派他从前是最瞧不上的,甚至鄙夷,可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过去的冲动没能压住。


    李京朗最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玻璃杯里的水撒了一地,就在走廊,他没敢再回去清理,总归是会被地暖烤干的,或许会留下水渍,但阿姨一定会在大家起床之前就把家里收拾过的,一遍一遍的安慰从脑子流转,最后想起来唐柠月那句‘小题大做’。


    “李京朗”


    窗边上的反光镜露出自己的脸,李京朗瞧着自己有些苍白的嘴唇喃喃出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变成清冷的淡蓝色,映在他空荡荡的黑色T恤上。


    ‘你变成什么样了?’


    他蹙眉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那句话也却也没能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叫嚣着,几周之前他还提醒过自己一次,甚至加上了些血肉的教训,可他还是没能阻止事情变得更糟,甚至越轨。


    只是他内耗崩溃的心理活动唐柠月全然不知,依旧平和的坐在房间里和唐昭鸣聊着天。


    唐昭鸣是今天才收到很久之前过的生日的礼物的,他总要埋怨唐柠月对他太抠,甚至不舍得空运寄东西给他,偏偏选择海运这种费时费力的邮寄方式。


    “姐,你怎么还送我一个飞机模型啊,你知道我对这种东西完全没兴趣的。”


    “买了个大的给京朗,送了小的,本来寻思让你也陶冶一下情操。”唐柠月无语的撇了撇嘴,“谁知道你这小子这么付扶不上强。”


    “李京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还真想见见他,总听外公说他成绩特别好,说周阿姨小时候成绩也特别好,是遗传了。”


    “你可不要当着妈妈的面提他们。”唐柠月皱了下眉,提醒道。


    “我当然不会,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的,这都是前段时间放假回去陪外公钓鱼的时候聊起来的。”唐昭鸣一边掰着斑斓蛋挞另一只手还在摸着流浪猫的脑袋。


    他几乎天天喂楼下那只流浪猫,平时从学校回来不管带点什么都要掰一点给它尝尝。


    “外公挺想念周阿姨的,虽然没见过,但是我光听外公说,感觉周阿姨和李京朗都是很好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们。”


    唐昭鸣摇摇头,“算了,被妈妈讨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连我都讨厌。”


    “”


    唐柠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他这句话,从许琳离婚之后,唐昭鸣就跟着爸爸去了新加坡,从唐柠月去了加拿大,唐昭鸣也被许琳接了过去,太久没见这个儿子许琳也没有多么欣喜疼爱,反而总是从他身上看见他们爸爸的影子,一点点小事便非打即骂。


    好在


    唐昭鸣没心没肺,从不在乎,对于许琳的偏心也视而不见,甚至还会说他至少出生后跟着妈妈生活过,后来也跟着爸爸生活过,唯独姐姐既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陪,一直生活在别人家里。


    唐柠月说他傻,他摇头顶嘴,每年生日愿望都是希望所有人都爱姐姐,所有人里面还要包括素未谋面的李京朗。


    “他会不会跟你吵架?”唐昭鸣说出他的担忧时,手里最后一小块斑斓蛋挞也被小猫抢走了。


    “不会。”


    “姐”唐昭鸣突然抬头盯向屏幕。


    “嗯?”


    “你喜欢他是不是比我多一些?”——


    作者有话说:专栏新文戳戳~《牵引绳》


    老来得子,邱鸣夏被宠过了头。


    乃至她在家如何欺负饶木,长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而已,夏夏是喜欢他才这样的。”


    这样的话听多了,邱鸣夏愈发变本加厉。


    起先是让他给自己背书包带早餐。


    后来变成了她在小树林约会让他放哨,她闯祸让他背锅,她对他实在恶劣。


    直到邱鸣夏家里给她安排了结婚对象,她终于放过他,说:“你现在自由了。”-


    饶木是邱鸣夏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父母双亡,被邱鸣夏的爷爷接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了。


    饶木没觉得邱鸣夏对他不好,比起以前在小镇上的生活,他现在已经身处天堂了。


    照顾她,对她好,被她骂都是应该的,他说她很可爱。


    邱鸣夏结婚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试婚纱,她说这可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外头那人伺候的好你吗?”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生气,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坐在外边彬彬有礼的未婚夫撕烂。


    “他对我很好。”


    “好个屁,这么多年我没让别人伺候过你,他知道你晚上必须我哄才能睡着吗?他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内衣都是谁洗的吗?”


    “饶木!”她气急败坏。


    他不怒反笑:“今天晚上还要我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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