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橘正应付着难缠的客人,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去掉蜂蜜的蜂蜜芥末味炸鸡,但不要芥末味炸鸡”是什么意思。
额头冒汗,心是又急又慌,可还不待他思考出一个解决方案,这位客人一个扭头,莫名眼睛一亮,扔下一句“就芥末味炸□□”,便转身往回快步去。
山橘:“?”
“客人!”山橘提高声音想叫住那位客人,可店内人多,声音嘈杂,还是没叫住,“客人您还没付钱呢……”
山橘默默补上后半句,和墨白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言难尽。
叹口气,山橘压了压帽檐,继续垂头应付下一个客人,发烧的后遗症让他鼻子堵堵的,连带着声音也闷,清了清嗓开口:“您好,请问要些什么口味?”
“……”
没有得到回应,山橘狐疑地抬起头,直直对上一张脸,瞬间呼吸一滞。
面如冠玉,眉清目朗,面上缀着双如寒潭般漆黑的双眸,眼尾斜飞,眼中是不尽的淡薄,却无端让人觉得深邃如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何况这双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山橘咽了口唾沫。
好、好漂亮的人。
但略一细看,又觉得这双眼在看什么旁的地方。
这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又高得出奇,看山橘自然是用俯视的角度。
山橘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山橘:“?”
他的牛仔裤有什么好看的。
兴许是一双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又不说话实在诡异,墨白白歪过身子问道:“哎客人,问你要什么,后边等着的人还多呢。”
两人这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男人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尴尬,而后淡声开口:“抱歉刚刚在想些事情。”
“请给我一份芥末味炸鸡,谢谢。”
轰隆——!
就在男人开口言语的刹那,山橘突觉脑中风暴过境,万钧雷霆直直落下,精准无误地砸在自己脑仁上,陷出个巨大的坑。
这——这声音!
山橘霎时低下头,夹炸鸡的手微微颤抖,垂下的眼瞳孔地震,身后的尾巴都紧紧绷着毛发炸起,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个声音——未免也太熟悉了!
山橘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喉咙艰涩,端着盘子的手一紧,慢吞吞推到了台子上。
全过程始终低垂着头,鸭舌帽的帽檐遮得严实,从陆峤的角度来看只能窥得个白白的下巴尖。
陆峤眉头微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脑袋偏了偏似乎不死心地在窥探什么,谁知头还没扭过去,刚刚那位说话的女店员又开口了,语气不善:“客人,付款之后找座位就行,后边人真挺多的,麻烦体谅下好吗?”
陆峤还想再探查一下,可那女店员的目光炯炯,眼神不善,恐怕自己再坚持站在这就得被怀疑了,只得不甘地收回目光,道了声不好意思,便回身离去。
坐在窗边的陈珂百无聊赖,指尖无意识轻敲着桌面,等待领导的归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上一秒还在门口不晓得在踌躇个什么劲儿的领导,下一秒像被迷了魂一样冲向柜台。
中间不知道推开了多少个冲来问他有没有兴趣发展一下妖人关系的妖灵。
对此陈珂冷笑一声,呵呵他家队长已名人有猫,你们是没机会的!
虽然队长主动去柜台买餐,而不是吩咐自己去这一点让陈珂诚惶诚恐,但呆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就当这是领导少给的精神损失费好了。
于是陈组长也乐得清闲,悠哉悠哉坐在窗边看人来人往打发时间。
“啪嗒。”
手边出现一盘裹着不明绿色液体的炸鸡,盘底和桌面发出清脆交响。
陈珂顿时捂面惊叹,就在陆峤以为他是不爱吃这个口味时,他却扭扭捏捏地说:“队长……您最近囊中羞涩吗。”
“怎么只买了一份啊。”
陆峤:“……”
有时候觉得陈珂被选进来,高晏台一定有从中助力。
这俩人某种意义上真的挺像的,脑回路一样千回百转,永远不知道下一句会说什么的神经病患者。
陆峤忍无可忍:“你真当我们是来吃炸鸡的,正事给忘了?”
陈珂“哦”了一声,顺着说:“所以您有什么线索了吗?”
闻言,领导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眉眼间隐约有犹豫之色,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说:“那位橘猫店员……我有点怀疑,但还不确定。”
“您没有鉴别的方法吗?
“有。”
陈珂奇怪:“那怎么是不确定,您的方法是什么啊?”
说完,便见陆峤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纠结之态像是有难言之隐,狭长的眸子偏过眼,握拳抵着唇角咳了咳。
“看腿。”
陈珂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什么???”
陆峤自知这件事有多荒唐,于是避开了下属瞠目结舌的脸,有些尴尬,但还是为自己解释道:“他……给我发过他腿的照片,挺好看的,我应该能认出来。”
陈珂顾不上靠腿认猫这件事有多离谱,立即追问道:“好看的腿多着呢,何况是能自主化形的妖灵,您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峤冷声打断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独一无二的腿,不要质疑我的判断力好吗,组长。”
领导的神情无比坚定自信,陈珂只好把要说的话给吞进了肚子里,默默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原来领导是这样的色痞。
看着陈珂诺诺的表情,陆峤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顿时不太愉快,臭着张脸坐到了离陈珂一个位置的座位上。
并且在陈珂伸手拿炸鸡时,把盘子拖过去,在对上他震惊的表情时,冷冷一笑,悠悠然说:“这是我买的,陈组长要是想吃就自己去买吧。”
陈珂哑口无言,又刷新了对自家领导的认知,悻悻往柜台去,誓不受委屈。
“您好,给我来一份香辣味炸鸡。”
陈珂温声开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好,您稍等,香辣味炸鸡还在炸,很快就好。”店员仰起脸回了个笑给他,表情有些抱歉。
然而这一看,可把陈珂给呆住了。
帽檐遮掩下的小脸虽有病色,一笑却如冬日夏云,让人倍感亲切,不似烈阳灼人,更似余晖温柔。
“啊,没事没事,”陈珂见自己愣得有些久,店员的表情浮现一抹疑惑,赶紧出声,“我等着就行。”
闻言山橘又笑了笑,转头去接新炸好的炸鸡时,嘴里小声嘀咕。
“怎么今天老有人盯着我发呆……”
陈组长身经百战耳力惊人,一不小心就把这话给收进了耳中,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接过山橘递来的炸鸡,又小声道了声谢,赶紧灰溜溜逃回了领导身边,屁股沾凳时还颇为夸张地舒了口气。
陆峤眼皮子都不抬,问道:“怎么了,有人在背后追杀你,陈组长兜里空空付不了钱了?”
陈珂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找着法奚落自己呢,窝窝囊囊又不敢反驳,只好小声辩解:“我不小心盯着人看太久了……怪尴尬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愣住除了是因为觉着那店员长得太漂亮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陈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而且应该就在不久前。
但挖空了脑袋也没挖出这个人来,陈珂想着应该是擦肩而过什么的,所以没什么印象。
于是干脆按下不表,以免混淆领导的伟大判断力,班门弄斧把自己弄得下不来台。
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两位都守在店里,借机询问了不少人,但都面露疑惑一无所知的样子,累死累活却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腿很漂亮的橘猫?不知道啊。”
“这边橘猫可多啦,每天来我们店里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这真记不住。”
“这什么问题,你不会是变态吧?”
因着问题属实诡异且听着很不正常,陆峤陈珂二人受了不少白眼和怀疑的眼光,险些被赶出去,还是陆峤用自己那张正直的脸说服了他们。
对此陈珂大为震惊。
原来领导也是个会用美人计的人!
眼见没有消息,待着也是浪费时间,陆峤只好作罢,和陈珂在门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去。
走着走着,陆峤无端回头瞧了一眼。
“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在回头的一瞬间,门口缩了个脑袋进去,在夕阳下明亮得出奇,像一闪而过的白日流星。
陆峤若有所思,神色沉沉回身继续走。
心里还念着今天在店里见到的那个店员。
要是能看到他的腿就好了……
虽然陆峤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熟悉的气息,几乎要确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终究没有实质性确认,若是贸然开口,说不定真会被人逐出门去,而且……
陆峤本质上是个很传统的人,不知是受谁影响,总觉得如果自己认错了人,把别人认成自己要找的橘子,对橘子来说是种背叛。
“!”
男人猛地停下脚步,被自己刚刚内心一划而过的想法震住。
——背叛?
怎么就到背叛这份上来了,明明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事都没说清呢。
陆峤觉得自己大抵是魔怔了,拧着眉摇摇头,加快了步伐,背影在落日下渐行渐远。
悄悄目送这道高大的背影离开,倚在玻璃窗旁的猫叹了口气,握着扫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心中怅然若失。
“今天那俩人好奇怪,特别是早上那个长得很帅的,”墨白白边扫着地边吐槽,“怎么还老往你腿上看呢,死流氓,白瞎了那么一张帅气的脸蛋!”
闻言,山橘哽了哽,想反驳却觉得墨白白说得不无道理,自己也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他老往自己腿上看。
可嘴上还是小声说着:“没到那份上啦白白……我穿着长裤呢,什么也看不着。”
墨白白立即回头,瞪他一眼:“这是你穿什么的问题吗,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眼睛的问题,要是你今儿穿的是短裤怎么办,那不给他看光啦!”
山橘噎住,白白也许把自己想得太惨了,自从他病一场后,她对自己的护犊子行为是愈加过分了。
他经常觉得,她像只护在鸡崽子前边雄赳赳气昂昂的强壮母鸡。
这么想着,不小心真“噗嗤”笑了出来,引得墨白白侧目疑惑:“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没有,”山橘抿抿唇,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谢谢你,不过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墨白白简直无法置信:“你还帮他说话,你真是脑子烧糊涂了!”
对此山橘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墨白白是为了自己好,但也没办法应和她的话,于是选择了微笑不语,默默扫起地,任她在背后边忙边哼哼。
比起生不生气的,山橘心里更多的其实是怅然和遗憾,还有一丝失落。
那是桥桥没错的,山橘盯着漫起的灰尘发呆,眼睛眨了眨。
他的声音,他的口味,山橘都再清楚不过,更何况猫的直觉是很灵的。
即使没见过样貌,山橘也还是认出来了。今天那个盯着自己发愣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桥桥,是自己恨不得马上跳到他脸上抓挠几道爪痕、留下标记的——
桥桥。
可是为什么。
扫地的动作渐慢,眼睫低垂,在玻璃的折射下隐隐有光闪烁。
桥桥,却认不出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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