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课,林亦和陈砚川都没怎么说过话。
    就连张洺安都看出他们之间气氛不对,悄悄问他:“你跟陈砚川吵架了?”
    “没吵。”
    “好吧。”张洺安转而问,“那你们现在有安排没?”
    林亦:“有事?”
    “我和苗颜一会儿要去玩密室逃脱,鬼校恐怖本,有单人支线,超带感,现在车队六缺二,你们玩不玩?”
    林亦还没回答,孔诗茵在旁边听到个别字眼,凑过来问:“玩什么玩什么?”
    张洺安重复了一遍。
    孔诗茵听完即被劝退:“恐怖本还有单人支线?玩不了一点,吓死人了。”
    张洺安问回林亦:“你们去吗?”
    林亦没兴致,但不好替陈砚川做决定,于是回答道:“我问问他。”
    “行。”
    陈砚川在接电话。
    林亦走过去正好听见他说:“绿植先别动,等我回去再打包。”
    林亦怔了一瞬。
    陈砚川接完电话,抬头看见林亦,问:“怎么了?”
    林亦回过神:“哦……那个,张洺安邀请我们玩密室逃脱,你去不去?”
    “你去吧,我有事。”陈砚川背上包,“搬家公司的人还在公寓。”
    “那我也不去了,你等我一下。”
    林亦没给陈砚川说话的机会,几步跑到张洺安面前把邀请推掉了,然后又跑回来。
    “走吧,我也去搭把手。”
    林亦都在心里想好了,如果陈砚川跟他客套,说什么“不用了你跟他们去玩”之类的屁话,今天不把这货骂成孙子他就不姓林。
    幸好陈砚川没说,只“嗯”了一声。
    到停车场这一路谁都没说话。
    坐上车,林亦先憋不住了,打破沉默:“之前是搬家公司的给你打电话?”
    陈砚川轻踩油门往校门口开。
    “对。”
    林亦受不了这么跟陈砚川别扭下去,主动递出台阶:“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动绿植?”
    “植物娇气,不盯着他们打包我不放心。”
    这阶陈砚川接了,而且接到了林亦的心巴上。
    如果陈砚川要跟他疏远是不会这么回答的,怎么也会掺点口是心非。
    想到这,林亦心里那股因为他跟陈砚川的关系可能面临变化的焦躁劲儿渐渐散去。
    林亦上扬的嘴角比ak还难压。
    他故意装得不在意:“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值钱。”
    陈砚川哪能听不出他的话外音。
    “大哥亲自养的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小弟难得如此上道,林亦的大哥瘾被狠狠满足。
    “为什么不能?”他明知故问的声音都是飘的。
    陈砚川笑了一声:“别问了,再问我该去修车了。”
    林亦没懂:“为什么要修车?”他到处打量,“哪坏了?”
    “现在没坏,如果某些人的尾巴继续翘下去就该坏了。”
    林亦:“……”
    “听出你在内涵我了,但你能不能内涵个明白,什么叫继续翘下去车就要该坏了?”
    “尾巴把车顶戳个洞还不叫坏?”
    “……”
    他就多余追问。
    自取其辱吗这不是。
    “那你的车顶可真是豆腐渣工程。”林亦轻哼一声,阴阳回去。
    “嗯,不及你的尾巴无坚不摧。”
    ……
    无厘头的小学生对话进行了一路。
    不过才别扭半节课,林亦竟然觉得这样跟陈砚川互损的日常真是久违了。
    等他们回到公寓,搬家公司的人已经收拾一大半了,地上堆着大小不一的打包纸箱。
    两个人放下包,挽起袖子一起干。
    傍晚,公寓清空,房东过来验房。
    像这种临时回收房子的行为算违约,陈砚川在琐事上一向懒得计较,林亦担心他吃亏,拿着租房合同把赔偿相关的细则都跟房东对了一遍,等钱到账才让陈砚川交的钥匙。
    同一个小区搬家不需要跟车,林亦好奇陈砚川新租的房子长什么样,跟着第一批搬东西的人先过去了。
    林亦一走,陈砚川就把房东刚转的钱都还给了她,此外,还多转了一笔辛苦费。
    无缘无故发了一笔横财,房东笑得合不拢嘴。
    “小陈啊,你以后再租房子也找我哈,我认识老多房东了,各种档次的房子都有。”
    陈砚川淡声道:“好,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样的爽快人上哪找哟。”
    上周日,陈砚川突然联系她说要退租,让她帮忙在同小区找新房子,要三个卧室的。
    这几天她陆陆续续带陈砚川看了好几套,直到昨天才有一套租期到了空出来的三居室入了他的眼。
    房东还在暗暗为即将到账的违约金高兴时,陈砚川又找到她,托她帮忙演一出戏——在他朋友面前咬定这套房是她提出回收的,让她做违约方。
    戏不白演,演完有一笔可观的辛苦费。
    房东不理解,但毫不耽误陈砚川在她眼中变成了散财童子。
    晚上八点左右,行李全部搬到了新家。
    林亦和陈砚川点了个外卖吃,吃完先抓紧时间收拾卧室,方便晚上睡觉。
    收拾到一半,陈砚川问起来:“对了,我舅送我的耳机你看见了吗?”
    “送直营店维修了,下周才能拿。”
    陈砚川微怔:“什么时候送的?”
    “就上周六,你不是说坏了吗,我看你没空就帮你跑了一趟。”
    停顿片刻,陈砚川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多少钱?我转你。”
    “不着急,回头再说。”
    被套林亦半天弄不进去,失去耐心,人往床上一坐,不干了。
    “谁规定被芯要套进被罩里的,被芯不一样盖吗,真是多此一举。”
    陈砚川踢踢他的脚:“我来套,你去洗澡。”
    林亦等的就是这句,嘿嘿一笑:“那辛苦你啰,能干的小陈~”
    陈砚川没搭理他的谄媚,继续干活。
    本来已经离开卧室的林亦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趴在门边,探出个脑袋望着他。
    “陈砚川。”
    陈砚川回头看过去。
    林亦正经地问:“这套房子比你上次租的大多了,租金也贵,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经常来你这里过夜才……”
    陈砚川轻笑一声:“发财了不通知我。”
    “啊?”林亦一头雾水,“什么发财?”
    “黄金花不完可以存着,不用往脸上贴。”
    “……”林亦笑骂道,“去你的,你才往脸上贴金,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之前就觉得那套公寓面积小,正好这次要换房子,那就一步到位换个大的。”
    陈砚川转过头,捏住被子的两个角抖了抖,声音混在抖被子的动静里有些模糊:“顺便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林亦亲耳听陈砚川这么说终于彻底放心。
    看来搬家只是突发状况,陈砚川没有借此跟他拉开距离的意思,之前都是他多想了。
    林亦心情大好,一边洗澡,一边在卫生间开了场即兴演唱会。
    时间转眼到三月底。
    贺兴然结束校考回老家补文化课,陈砚川的生日也到了。
    今年陈砚川生日正好在周末,他舅舅陈衡之在昌平订了一家日式私汤给他过生日。
    周六中午,他们三个人在一家宫廷菜餐厅吃了顿漂亮饭,之后开车前往昌平。
    到了私汤馆,所有工作人员只为他们三个服务,没有别的客人。
    林亦见怪不怪地感叹:“全场消费又由我衡哥买单了。”
    按常理来说,林亦应该管陈衡之叫叔,可是陈衡之挺年轻的,人又没长辈架子,他自己不乐意被叫叔,感觉被叫老了,从小就让林亦管他叫哥。
    陈衡之无奈地笑笑:“没办法,谁让我有个洁癖外甥呢。”
    提到这,陈衡之对陈砚川说:“这里的池子你放心泡,昨天我就让他们全部打扫过了。”
    “你包了两天?”陈砚川问。
    陈衡之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啊,昨天打扫今天用,正合适。”
    陈砚川:“是个好办法。”
    林亦:“?”
    哥们儿你怎么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我跟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
    整个私汤馆都被陈衡之包了场,所有房间任他们挑。
    陈衡之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挑了一个住习惯的房间。
    林亦看了一圈,感觉每个房间大同小异,配置差不多,选择困难症都给他看出来了。
    他随便拿了一张房卡,一看房号,是陈衡之隔壁的房间。
    结果卡还没揣热就被陈砚川拿走了:“换一间住。”
    林亦奇怪地问:“为什么?”
    陈砚川挑了两个靠近露天风吕的房间,一张房卡给林亦,一张自己拿着。
    “晚上绪哥要过来。”
    绪哥名叫裴绪,是陈衡之带得最久的艺人,也是最争气的一个,三十岁出头,电影届的三金奖杯已经拿到了两个。
    裴绪拿金马奖的那部电影角色,当初是陈衡之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争取到的,后面拿了奖,两个人都因为这个奖在圈里升咖,很难说清楚谁是谁的贵人。
    工作之外,陈衡之和裴绪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林亦和陈砚川跟裴绪都挺熟的。
    陈砚川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林亦听得更纳闷:“所以呢?这么多房间,又不是我住了这间绪哥就没得住了。”
    “对啊,这么多房间,你非得住我舅隔壁?”
    “什么叫非得住,我随便挑的。”
    “不是非得住那就不住。”陈砚川看了眼林亦手里的房卡,“这个房间早上能看到日出。”
    林亦瞬间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再去看看?”
    “好啊,走走走。”
    两个人又回那个房间看了看。
    可能是日出效应,林亦这回怎么看这个房间怎么顺眼,当即敲定住这间。
    陈砚川的房间在他隔壁。
    房间选完,林亦洗了个澡,换上浴衣,去隔壁敲门叫陈砚川。
    陈砚川也刚洗完,跟他一样一身清爽,穿着私汤馆准备的浴衣。
    两个人现在都不想泡汤,林亦提议:“老板说这里可以做陶泥手工,去看看?”
    “好。”
    陈衡之在房间处理工作,没加入俩小孩的娱乐项目。
    林亦打小就对泥巴没抵抗力,玩了一下午,搞出一套奇形怪状的餐具,还有三个花瓶。
    陶瓷需要烧制,今天拿不到成品,陈砚川留了公寓的地址,方便老板后续邮寄。
    晚饭吃的是店里特色——温泉料理,食物放在防水托盘上,供客人一边泡汤一遍享用。
    裴绪在剧组没收工,没能赶过来跟他们一起吃。
    泡汤一次不宜太久,晚饭吃完,三个人在庭院里逛了逛,拍了些照片,回房间休息。
    闲着无聊,林亦提议玩扑克,输了的人往脸上贴纸条。
    陈衡之被一个工作电话叫走的时候,他和林亦已经被纸条糊了一脸。
    反观陈砚川,脸上白白净净,一张纸条也没有。
    陈衡之一走,林亦也没了玩的兴致,扑克一扔,人往后仰,躺在榻榻米上撕纸条。
    “不玩了,一把都赢不了,没意思。”
    陈砚川笑了笑:“我让你两把?”
    林亦把撕下来的纸条团成团,朝陈砚川扔过去:“士可杀,不可辱!”
    陈砚川偏头躲过,捡起纸团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看了眼时间,马上零点了。
    “不玩我就回房间了。”陈砚川站起来。
    林亦“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陈砚川停了几秒,林亦躺着没动,他没再说什么,往门口走。
    忽然。
    陈砚川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房间的灯就关了,眼前一片漆黑。
    “嚓”地一下。
    陈砚川听见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零点了,陈砚川。”
    林亦不知道在哪弄来两根数字蜡烛,一个2一个0,插在下午玩陶艺用的泥巴上。
    泥巴是没被烧制的蛋糕造型。
    “你不爱吃蛋糕,我就没买。”林亦捧着那块泥巴蛋糕走到陈砚川面前,摇曳的烛光映他脸上,忽明忽暗。
    比烛光更明亮的是林亦脸上的笑容。
    “生日快乐。”
    “蛋糕不吃,蜡烛吹一个呗,寿星。”
    林亦摇头晃脑给他唱起生日快乐歌。
    房间微弱的光线将陈砚川眼底翻涌的情绪隐匿其中。
    黑暗中,陈砚川垂在腿侧的手微微颤抖,抬起来,又悄悄放下。
    他安静看着面前这张笑容洋溢的脸。
    如果在梦里,他会吻他。
    因为不是梦,所以他只能看着他。
    生日歌唱完,林亦催促陈砚川:“快快快,许愿许愿,我还有礼物要送。”
    陈砚川笑了笑,闭上眼睛,合掌许愿。
    他每年都是一样的愿望。
    我希望,林亦的愿望都能实现。
    陈砚川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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