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叫声‘星沅’就行吗?”


    郁宁偏了偏头,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可我记得你小名好像不叫这个啊, 是不是……小星?”


    徐星沅一瞬间眼都瞪大了, 耳根泛红, 差点脱口而出“你从哪知道”, 顿了一顿, 方才从记忆深处检索出一丝碎片:“你、你怎么一直记着?!”


    “呵, 我记得的多着呢。”郁宁一脸高深莫测:他才不会告诉徐星沅,自己的小号在他粉丝团灯牌都15级了——


    这个秘密一旦掏出来,徐星沅估计要得意到下个世纪。


    “其实那也不算我小名。”徐星沅微微垂下眼睑,忽然说, “我那会是为了跟你……跟容薇薇拉近距离,随口编的。”


    “少爷警惕心这么强,连真实小名都不舍得告诉我们平民百姓?”郁宁啧了一声, 略感失望:他可是认真记了这个名字许久,就等着有一天能拿出来揶揄徐星沅。


    “……胡说什么?”徐星沅别开脸,“我就没小名, 怎么告诉你真的?”


    “你竟然没小名??”这回轮到郁宁惊诧了:即便是爹不疼娘不认如他,长期在姨妈家里生活, 为了方便称呼,还是有个小名的。姨妈、“姐姐”、发小陈晗,都叫得很习惯了, 以至于郁宁一时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是没有小名的。


    “啊,怎么了?”徐星沅只闷闷回了一句,没有多解释。


    “那你……”郁宁本想问, 那从小到大,你爸妈、长辈、小伙伴都怎么叫你,总不能一直都叫你大名吧?


    但转念一想,徐星沅是直到二十一岁才获得家里的公开承认,也确实没见他身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既然徐星沅没有主动说,那自己也没必要对这个问题追根究底。郁宁迟疑两秒,改口道,


    “那你没小名的话……我给你取一个?”


    “啊?”徐星沅愣怔一瞬,等反应过来,倒是终于被郁宁气笑了,双手并用上来掐他的脸,“你是我哪个长辈,给我取小名,是不是取完我还要给你磕一个谢恩啊??”


    “没没没,窝用啜持了而已……”郁宁被捏得口齿不清,连连摆手,“不是小名,是爱称!爱称肿可以吧?”


    “……”徐星沅动作一顿,脸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终于松了手,“……这还差不多。”


    “叫什么比较好?”郁宁揉着脸,目光停在徐星沅脸上,思忖,“星沅?星星?沅沅?小沅?小沅……”


    因为“沅”与“圆”同音,郁宁越叫越觉得萌,笑眯眯道,“小沅酱~怎么样?”


    “……你这是爱称??”徐星沅火冒三丈,作势又要捋袖子,也不捏脸了,改呵郁宁的痒,“我知道了,我让你叫得亲密点,你就故意给我搞羞耻仪式,整我是不是?!”


    “我哪敢……哈哈哈哈……戳了戳了,我戳了……”郁宁天生怕痒,徐星沅还没呵几下,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口齿不清地求饶,“对不起小沅酱,我真是觉得可爱嘛……”


    “你这哪里有认错的诚意?”徐星沅凶巴巴,“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是吧?”


    这句话出口,空气都跟着静了静。


    郁宁今日登台时只着一件无袖上衣,散场后夜雨湿冷,他便在外面松松披了件长款防晒外套。


    他长袖下的手指无端颤了颤,想开口,一个“我”字还未成形——


    “叩、叩、叩。”


    保姆车的窗玻璃忽然被敲响,声音短促而清晰。


    郁宁原以为是粉丝,但紧跟着又听车外隐约有男声呼唤,听着很像徐星沅的助理,他不及细想,转头拉开了车上窗帘。


    车窗外站着的果然是徐星沅的助理小岑,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身旁还立着一个身影,那人撑一把巨大的黑伞,伞面倾斜,遮住了大半面容,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些天朝夕相处下来,郁宁早已认熟了徐星沅团队里的每一张面孔。唯独这个撑黑伞的男人,他毫无印象。


    而且徐星沅喜欢用年轻人,窗外的男人尽管被雨幕模糊、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对方年纪不轻了,一种沉肃、冷峻的气质穿透雨帘,无声弥漫开来。


    果然,当徐星沅的目光触及那男人时,瞳孔也猝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车内那点未曾言明的暧昧氛围顷刻散去,徐星沅面色一肃,低声对郁宁道:“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


    之前几天的线下活动,徐星沅和郁宁都是由助理们车接车送。唯独今晚,徐星沅主动提出要和郁宁同坐保姆车回去。


    郁宁原以为也许是表演到太晚,又没重要的事,徐星沅便让助理们先回酒店了,好老板如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


    可此刻,郁宁透过湿漉的车窗望出去,发现徐星沅租用的那几辆车,就静静地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车旁人影绰绰,那几位助理分明仍处于待命状态。


    再加上不速之客就在保姆车外敲窗,以及徐星沅甚至等不及回到酒店、宁可冒雨也要立刻下车相谈的架势——


    冰凉雨丝持续敲击着车顶,郁宁望着雨幕中那柄黑伞,心底也如这场深秋的寒雨,泛起一丝凉意。


    *


    “我要回去了。”


    徐星沅并没有在车外停留太久,很快便去而复返——大概率他们谈的,原本就不是什么有争议的事情。


    “你回哪里?”郁宁从座位上起身。


    “A市。”徐星沅语气很静,仿佛这个决定他早有预料,“凌晨的飞机。”


    “这么赶的吗?”


    尽管线下活动宣告结束,但现在已近零点,连续奔波了数日的主播们几乎都没有急着回去的,刚才在车上,大家还说着要回房间卸妆泡澡,彻底放松一番。


    “……有个行程。”徐星沅迟疑了一瞬才回答。


    “什么行程?是商务吗?”郁宁凝视着他,“几点直播?还是不直播,出视频?”


    “是私事。”徐星沅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现在不太方便讲。”


    郁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那个黑伞男人已经收伞坐进了车里。他方才特意现身,似乎就是为了让徐星沅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走?”郁宁追问,“还上楼收拾行李吗?”


    “不了,现在就直接去机场。”徐星沅将手中仍在滴水的伞递给郁宁,“这个你拿着,就一段路也要打伞,外面雨还没停,你别感冒了。”


    他是真的行色匆匆,说罢便要转身下车。


    “……等下。”郁宁忽然伸手,牵住他的袖子,“跟你帮我的事有关系吗?严不严重?刚才外面那个打黑伞的男人是谁?”


    “你告诉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跟你回去。”


    徐星沅先是诧异抬眉,听到他最后一句,眉梢微微一松,如春雪初融:“跟你没关系。”他顺势又捏一下郁宁的脸,“真的,我保证。”


    “那个人是徐庚的秘书,跟了很多年了,算是我的……一个长辈。总之,就是家里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也能看到新闻了。真不关你的事。”


    “……嗯。”


    徐星沅要离开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郁宁措手不及、也没心理准备,一时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真得走了。等会上飞机,到了A市都会给你报备,行不行?”徐星沅道,“……只要你别嫌烦。”


    “不会的。”郁宁咬住下唇又松开,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


    眼看着时间紧迫,不容他再犹豫,郁宁忽然倾身上前,抱住一身寒凉的徐星沅,脸埋在他肩头,低不可闻地说:“你要好好的……小沅。”


    “叫这么小声,是怕我听见了揍你吗?”徐星沅声音里带着笑,“好吧……也行。”


    “至少是专属称呼,算你盖章了,那我可就认领了。”他就着后脑,揉乱了郁宁的头发,声音里好像也有一点热意,“不准反悔啊,宁宁。”


    *


    郁宁还在酒店电梯里,就没忍住摸出手机,搜索“徐家”、“徐立电器”的相关新闻。


    电梯里的网络信号很差,转了一会儿圈圈才显示出答案。


    好在这新闻足够大,热度攀升得也快,郁宁很快就找到了他需要的答案。


    头版头条:《【突发】接班人计划生变?徐立电器长子徐星瀚会议晕厥,入院两日杳无音讯,企业传承恐添变数》。


    “叮。”


    电梯抵达二十一层。


    几乎在郁宁走出电梯的同时,微信也弹出新的消息气泡。


    [。]:我快到机场了。你回房间没?


    [。]:这次飞机上也有wifi,你洗好澡了跟我说,我今晚提供哄睡服务喔~


    [。]:[小狗得意甩尾巴.gif]


    郁宁看到那表情包便忍不住一笑,心头担忧的阴霾散去些许,正要打字回复,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道嗓音:


    “攸宁老师,可以再和你聊一聊吗?”


    那声音温和得像春夜的风。


    郁宁抬起头,发现竟是卢慕荫,站在不远处、郁宁的房间门口,正静静望着他。暖色灯光自天花板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清隽而朦胧——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营养液,用力mua[垂耳兔头]


    第62章


    郁宁收起手机。


    其实再见卢慕荫, 他是有些许尴尬的。因为上次卢慕荫在直播时发消息给他,闹出一场风波,郁宁直接将他取消了关注。


    原以为会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道对方竟又找上门来, 还态度亲切、语气温和, 让人连拒绝都显得不近人情。


    “卢老师想说什么?”郁宁开口, “……不好意思, 我有点累, 能快点说完吗?”


    “好,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卢慕荫四下环视一周,这个时间主播们都累到回房间休息了,走廊上空空荡荡,


    “我看到你发的声明了,攸宁老师,你现实姓郁, 对吗?”


    郁宁一怔。


    他还记得上一次卢慕荫找他,就是为了确认他是否是那个小时候认识的“堂弟”。郁宁明确否认后,又发生了取关事件,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 卢慕荫这次来又是旧事重提。


    “你还想说‘堂弟’的事吗?我从小在S市长大,十八岁考上大学才第一次去A市,这一点, 我的很多家人朋友都能作证。”


    “很遗憾。”郁宁摊手,“你应该又一次认错人了。”


    “不不,这么说也许你会觉得很离谱……”


    卢慕荫提高了语速,想上前一步, 却在意识到郁宁的后退之后、克制地缩小了幅度,只道,


    “我小时候生活在A市,十五年前父母离婚,母亲改嫁,嫁给了我现在的父亲,我也跟着改了姓……十五年前,我也姓郁。”


    酒店长廊顶灯投下冷清的光,照得郁宁微微睁大的眼睛有一丝刺痛。


    即便本能觉得再荒谬……


    但郁,的确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人的记忆本就很不可靠。比如曼德拉效应、闪光灯效应等等,人为了自我合理化,或是逃避创伤,无意识修改、选择性遗忘记忆其实是很普遍的事——何况你那时候还那么小。”


    卢慕荫唇线抿得平直,惯常带着的那抹笑意此刻敛起,但嘴角也并非下垂,而是维持着一种严肃的柔和,


    “你可以回去,再找比你年龄大的亲人问一问。这是我的微信,你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


    郁宁洗漱完毕,躺倒在酒店床上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五星级酒店的床铺柔软舒适,郁宁现下却殊无睡意。


    他调出自己的联系人列表,对着屏幕发呆。


    十二三岁学舞开始,姨妈就会明里暗里抱怨他学舞太费钱,还占用课余时间、不能再帮她做家务之类的。


    因此郁宁打从接触到舞蹈表演兼职,就会尽量能接的都接,用赚到的钱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偶尔还会上交一些。


    加上容薇薇刚嫁给她那赌鬼老板时,还是往家里拿了不少抚养费的,算起来也抵得过郁宁这些年的花销。


    所以郁宁在成年考上大学后,就没再问姨妈要过钱,除了逢年过节客套两句,其余时候基本断了往来。


    至于容薇薇……一个月前她便带着吴俊祖返回了S市。她陆续给郁宁发了几条消息:说起吴俊祖开始上班了,客客气气道了谢,又煞有介事地关怀了郁宁几句。


    见郁宁未回,她也不纠缠,只轻巧地补上一句:“看来你很忙,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多年来辗转打拼、四处周旋,表面功夫向来做得滴水不漏。就连断联,也像是由郁宁主动选择、辜负她的热情一样。


    郁宁对着她的头像出了会神,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给陈晗发了消息。


    [N]:十五年前,就是咱们俩都六七岁的时候,你还有记忆吗?那年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有没有去外地?


    陈晗暂时没回复。


    倒是卢慕荫的申请通过之后,消息又很快发了过来。


    [Yuuuuu]:[小男孩探头.jpg]


    [Yuuuuu]:你找家里人问过了吗?


    郁宁原本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见到卢慕荫的消息,眉头不自觉轻轻一挑。


    ——不管自己是不是卢慕荫那位“堂弟”,对一个十五年没见过的儿时亲戚,有必要这么急切地想要“认亲”吗?


    郁宁没有急着回复卢慕荫,而是先点开了大眼。


    他隐约记得白天浏览网友反应时,评论区有个网友提了一嘴说“现在比较有名的姓郁的人家,就只有A市那一家了”,当时他马上就要登台,而且注意力不在这方面,只当个无关信息滑过去了。


    论信息收集检索能力,还得是大眼这样的文字平台靠谱些。


    只不过郁宁点开自己晚上发的那条微博,评论已经过了10w+,想再找那条评论无异于大海捞针。


    【宁宁,15个粉丝群都满了,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再开几个呀?门槛也可以提高一些,我觉得五级灯牌比较好,你觉得呢?】


    提示有一条颤音消息,郁宁点开,发现是他的管理员[奶蓝包]发来的。


    郁宁原来的粉丝群申请条件是关注主播一周以上,基本上只要喜欢他一段时间的人都能进,门槛比较低,即便如此,播了三个月也只有两个粉丝群、一个会员群。


    前段时间涨粉迅速,申请进群的人多,郁宁又很忙,索性一口气新开了十二个500人大群,想着这样总能顶一阵子了。


    郁宁出发线下前看,还有五个群是空的,没想到就活动这么不到一周,竟然全都满了??


    那可是2500人,普通主播直播时能有这个在线人数,都可以尊称一声大主播了……


    [攸宁]:我去开新群。就按你说的,灯牌五级可申请吧。


    [攸宁]: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奶蓝包]:好哒,以后还可以考虑开高灯牌群,比如10、15、16级都各开一个群,给不同程度的粉丝福利,大家也更有动力升级。


    [奶蓝包]:诶,宁宁你还不知道吗?


    [奶蓝包]:你跟徐少爷的演唱会直拍爆啦!上颤音热门之后吸了好多粉,我点进群申请都点麻了,这还不包括刚关注你的新粉。[笑哭]


    [奶蓝包]:[转发视频]


    [奶蓝包]:宁宁你是真的红了,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奶蓝包]是郁宁低谷时便一路陪伴的管理,现下调侃他火了,也是笑嘻嘻地开玩笑玩梗,没有一丝居功自傲、或讨还恩情的意思。


    郁宁创建好新群,又发了个大红包给她,道一声辛苦,顺手点开了奶蓝包转发给他的视频。


    ……是他眼花了吗?


    一百多万赞??


    郁宁还特意看一眼右上角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他和徐星沅表演完毕是晚上九点左右,这条视频是21:30发布,刚刚过去不到四个小时,就已经破了百万赞。


    之前他和徐星沅的合作视频,一条是24h后破百万,一条是经各种明星话题发酵后、点赞量跟着水涨船高,而这条直拍,甚至不是他们自己的账号发布,数据就已经堪称恐怖了。


    难怪奶蓝包要用“爆”来形容。


    看完数据,再点开视频本身,郁宁也隐约明白了它爆火的原因。


    表演时,他处在舞台侧后方,视野所及只有徐星沅被灯光勾勒的背影,以及台下如潮水般涌动的大片光点,模糊而遥远。


    而这条直拍,拍摄者显然占据了台下最黄金的机位之一。镜头清晰、稳定,毫不吝啬地将两人的动作、表情,甚至细微的互动都精准捕捉。它呈现的,是一个郁宁自己都未曾亲眼见过的舞台全景——


    “有赞美就有谩骂/不小心被蜚语中伤几下


    爱忘记愈合的疤/总会被乐此不彼地笑话……”


    郁宁立在相对暗处,当歌声响起,踏板发出暴雨般的轰鸣。他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恰巧滴在镲片上溅起星芒,那瞬间他抬眼望向镜头,瞳孔里盛着冻湖般的冷光。


    镜头偶尔会推近到他绷紧的手腕:一双黑色皮质手套握紧鼓槌,青色血管在雪白皮肤下起伏蜿蜒,一条金色手链在腕间闪烁。


    “没人看好也罢/我不会张扬其他/回过头看看根本不会怕


    做自己才最佳/笑到最后是赢家……”


    终曲时,他甩开细碎遮眼的黑发,被汗水浸透的无袖上衣贴在脊背上,肩胛骨如收拢的蝶翼。鼓棒被抛向空中,他耳际的银光、手腕的金色却在余韵里持续燃烧。


    “我做事的风格全凭直觉安排/也从来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说我任性也罢古怪又难猜/那只是你不懂我的安排……”


    徐星沅则站在灯光最璀璨处,镜头眷顾他唱歌时滚动的喉结、沿着颈部线条滑落的汗水。立麦被他拉近时,喉结与脖颈拉出流畅的曲线,炽烈的灯光将他的头发耀得透出亚麻色,发丝间隙漏出的光芒,像透过木板的阳光一般闪亮。


    “我做事的风格全凭直觉安排/也从来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说我任性也罢古怪又难猜/那也是我和他要一起来……”


    歌曲尾声他松开麦克风,手链随着抬手动作滑向小臂,如同某种拥有生命的流体金属,在腕间荡出耀眼的弧光。


    他们两人颜值本就出众,又是近期的话题人物,再配上通过舞台灯光、服装、背景营造出的氛围感,这一切对于闻讯而来吃瓜的网友都格外具有冲击力、惊喜感,爆火也水到渠成。


    因为郁宁不负责演唱部分,所以徐星沅在前面唱时,他也没有太刻意去分辨那被旋律包裹的歌词。


    但这首《无畏》,是他和徐星沅都很喜欢的歌,这会静下心来一看才发觉,徐星沅好像偷偷改了歌词……?


    郁宁点开评论区,想看有没有敏锐的粉丝发现这一点,结果热评第一条赫然就是:


    【人家明明原歌词是孤高桀骜的“那只是我一个人自己来”,少爷怎么唱的是“那也是我和他要一起来”,姐夫瘾大发是叭,根本不管原唱死活了呜呜呜!!】


    底下已有CP粉忙忙慌慌地道歉,却被好奇的路人一把抓住追问“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对?手链是麦麸还是定情信物??”


    这种大流量的公众场合,CP粉也不敢一口咬死,反而表现得相当矜持淡定:


    【嘻嘻,就是这种暧昧未明的感觉才好磕呀~想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欢迎三天后锁定两位直播间,“颤音年度嘉年华”海选赛见分晓!比赛我们会好好播的,记得来看哦~】


    ……


    看到此处,郁宁也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平台不会浪费好不容易炒起来的流量,三天后就要声势浩大地开始本年度的正式比赛。


    海选赛阶段虽然对高人气主播压力不大,但也需要主播亲自开播、打榜喊票才行。


    三天时间,足够郁宁回到C城了。


    就是不知道……徐星沅来不来得及?


    一念及此,郁宁点开与徐星沅的对话框。


    徐星沅的热情哄睡要求,郁宁洗澡前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回了句——


    [N]:请。


    故作矜持中带着三分跃跃欲试,郁宁自己发完,洗澡时都觉得脸上冒蒸汽。


    出来以后,也没好意思第一时间去看徐星沅的回复。


    ——反正想视频时,那人自会打过来。


    但此刻郁宁才意识到,近一小时前的消息……徐星沅竟至今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本章引用歌词出自黑豹乐队的《无畏》。晋江是按阶梯字数算点数,超过上个阶梯两百多字啦,所以歌词不算大家多花米的嗯……还是对引用修改致歉一切[可怜]


    感谢宝宝们支持[可怜]


    第63章


    凌晨两点, [攸宁]的颤音粉丝数突破两百万。


    同一时间,[徐星沅]的粉丝数也即将到达八百万。


    ——这是郁宁切换刷新微信、颤音两个软件时,顺便关注到的。


    在等待徐星沅回复的间隙, 郁宁再次点开新闻页面, 将那条关于“徐立电器”的报道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


    徐星沅的大哥, 徐星瀚, 今年三十四岁, 一直以来都是公众眼中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国民老公”:


    家世显赫, 海外名校毕业,相貌堂堂。几次公开亮相,他都从容自若、谈吐不俗,一派贵公子模样。


    只是, 即使是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人设,在大众眼里仍存有两处耐人寻味的瑕疵:


    其一,他至今仍未正式执掌徐立电器。尽管徐庚与益芫华夫妇持股高达41%, 他本人也持有5%的股份,却始终未能进入公司核心管理层;


    其二,便是他至今未婚, 感情生活几乎一片空白。除了早年留学时传闻中的一任女友,之后连绯闻都彻底断档, “清心寡欲”到吃瓜群众都感觉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两点,在当初徐星沅出现之后,曾迅速被拼接成同一个阴谋论:是不是因为徐星瀚没有生育能力, 徐庚才不让他接手企业,转而去外面找小三、生了新的继承人?是因为徐庚夫妇多年的恩爱人设、徐星瀚形象又太正,才一直将徐星沅藏在暗处、迟迟不公开?


    即便后来徐立电器发布声明,承认徐星沅是徐庚与益芫华的亲生子, 种种猜疑也只是表面上稍作收敛。


    郁宁甚至觉得,很多人压根没放弃那个猜测——就算不是私生子,徐星沅也多半是徐家夫妇精心重练的“小号”。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多人依旧对他关注密切、毕恭毕敬?


    新闻上说,徐星瀚是在徐立电器的一次股东大会述职时骤然晕厥,入院两天仍没有清醒好转的迹象,徐庚夫妇容色憔悴、匆匆进出医院时也拒绝采访,到记者发稿时,实质上已是第三天,徐立电器的股价都开始跟着波动了。


    ……难怪徐星沅要被临时叫回去,也算是稳定军心的一种?


    郁宁又刷了刷航空方面的新闻,确认徐星沅乘坐的那班飞机正常起飞,途中也没有什么恶劣天气,心下稍定,想着或许徐星沅太累睡着了,又或者飞机WiFi出了故障。


    只一个小时没回复,他就要急到四处探问的话,大概率会被徐星沅的身边人判定为神经质。


    郁宁这么想着,便打开了论坛,打算看网友评论消磨一下等待时间。


    互联网仿佛不分昼夜,凌晨两点,论坛上依然一片热闹。


    《颤音魔幻奇遇夜收官演唱会,各组直拍数据对比(禁搬运)》


    《攸宁一晚上涨了五十万粉,太恐怖了吧,这个趋势下去感觉他五百万粉都不是梦!!》


    《赛前开香槟的薛雨丝呢?最爱内涵拉踩的薛雨丝呢?怎么在论坛上隐身啦~》


    《薛雨糊得不亏,线下顶天也就是个清秀小男孩,跟真正的大美人x2一比就黯然失色惹》


    《理性讨论,这次游园会直拍大爆能不能把他们送上年度第一?》


    ……


    郁宁随手点开几个帖子,因为心神不宁,也都没怎么仔细看。直到最后一个帖子跃入眼帘——楼主写得格外真情实感,他才终于定下心神,多看了几眼。


    【以前打年度,主播们最大的困境就是几乎都是私域流量。来来去去都是那批核心粉丝,从开播蹲到下播,死忠是真死忠,但盘子也就这么大。


    可打年度比赛,既要烧钱,更要拼人头。平台为了拉新,新人一张人气票能抵老粉200张。


    以往头部主播之间还会互相PK、彼此喂票,但粉丝都有本命爱播,给别人抠搜得很。再加上核心粉就那几千,小金库再厚也经不住反复薅。很多主播拼死拼活打完一次年度,拿到名次反而播拉了——为什么?掏粉丝兜太狠,把家都打散了。


    但你看游园会,完全不是这个路数。


    徐星沅自带的身份话题,从一开始就有票又有流量;


    这两天攸宁上热搜更是跟坐火箭一样,话题一个接一个:直播露脸——美;公开手撕巩咏德——惨;很多人跑去《蒙面舞王》官博下面鸣不平,说补了节目,第一季冠军早该是容莳宁——强。


    美强惨三要素齐活,今晚那双人直拍更是爆得离谱。俩人戴着情侣手链眉来眼去,眼看着又吸了一大批黏度最高、付费意愿最强的腐女。光我身边,就有好几个“雨荫绕梁”的CP粉跑路去看游园会了。


    我都不敢想,等年度正式开始的时候,这俩人的粉丝得恐怖成什么样……怕不是要一路碾压??】


    楼主分析得热血沸腾,但底下的评论很快泼来一盆接一盆的冷水:


    【回答你主楼问题:碾压不了。】


    【游园会最近吸的这些粉,付费意愿真不一定高。颤音最猛的票池永远是爱情票,嗑CP是为了吃糖,现在游园会都麦成这样了,肯定得一路麦到年度结束,那粉丝还有什么动力拼命上票?


    再说,腐女里学生党居多,消费能力有限。就算你有一万新粉每人塞张人气票,总分也就200万——神豪大哥大姐一组99+嘉年华直接碾压。新粉薅过一次就变老粉,下次票力更弱,一万人加起来都抵不过大佬随手几个华子。


    还有,徐少爷走的颜值赛道历来确实纯看分数,攸宁应该是打的舞蹈赛道吧?舞蹈赛道半决赛之后可还有线上舞台表演、评委打分环节,小粉丝再多,可能评委一个低分就给拉下去了。


    最关键的,今年颤音年度声势这么大,明显在从内娱抢流量,多少新老主播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呢。劝游园批别太飘,更别学薛雨家半场开香槟,那家现在还被挂在标题里丢人呢。】


    【哇,高赞说了我不敢说的,果然好多人暗中不看好游园会。】


    【基本赞同最高赞,但有一点不同意:谁说他俩一定会麦到底?破圈引流差不多了,现在正是提纯虐粉的好时机啊!撕一波、拆个CP,虐得粉丝嗷嗷哭,反而更能刺激她们砸钱。到时候唯粉战场一开,他们俩各自的男友粉女友粉直接冲锋,没准99+爱太疯就来了呢??】


    【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图片]徐星沅他大哥都晕厥住院好几天了,徐立电器股价连续跳水。这时候不正该徐二少强势登场?涉及家产继承了,徐庚还能放任儿子跟一个网红麦麸?】


    【笑死,游园批现在越嚣张,越说明他们心里知道自己蹦跶不了几天。话术都只敢说“比赛期间会好好麦”——谁不知道他俩现实差距太大,网上玩玩就算了。徐家能容忍徐星沅在一个无权无势、还是个男人的网红身上浪费时间?再说了,当年不就是因为徐星瀚不能生,徐庚才另开“小号”的吗?小号也练废了,他会跟攸宁拼命吧?[笑哭]】


    【……祈求天地放过这一双恋人。[大哭][大哭]】


    【游园批别祈祷了,游园会现在的情况是,要是麦着玩玩还好,越真拆得越快。谁叫俩人从最开始就不般配,差距太大了。】


    【不许说了[拳头]烂手回冬啊大夫,我感觉身体差了许多[大哭]庸医啊大夫,真不知道怎么报复你![拳头]】


    ……


    郁宁将这条帖子大致浏览完,倒是不像CP粉那么心灰意冷:他跟徐星沅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对方几乎没瞒过他什么。


    徐星沅长这么大、连个小名都没有,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孤身一人跑到S市去学舞蹈,就算是年少叛逆,也实在不像蜜罐里泡大、千娇万宠的新希望“小号”该有的待遇。


    以及,他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个落地窗前相依偎而眠的夜晚,徐星沅那双灼热却沁着寒意的的眼睛:


    “——我明白,这种天生命好的人,就是他|妈的本能让人嫉妒。”


    他们都是曾在阴暗泥潭中挣扎,在嫉恨、不甘中沥出向上汁液的人。


    [。]:抱歉啊宁宁,我在飞机上有工作要处理,还有这两天应该都会很忙。哄睡先欠一次,下次你想怎么样都行。


    消息框弹出来时,郁宁的心跳仿佛也随之一颤。


    今晚以为是徐星沅、结果是别人消息的情况出现太多次,郁宁第一时间都不太敢相信这是徐星沅发来的。


    他将这段话反复读了几遍,心底的不安却愈发沉重。静了几秒,他才打字回复。


    [N]:好,那先晚安。


    又是石沉大海。


    郁宁这次心脏终于直线下坠。


    自从那一次因为卢慕荫闹别扭,郁宁说的晚安徐星沅没接到以后,他们两个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一方说了晚安,另一方再困再忙也要回复,不能把这句话撂地上。


    现在从看这条消息的语气看,它应该仍是徐星沅本人发送的,只不过徐星沅确实应该非常忙,忙到……他很难自主掌控手机的地步。


    郁宁点开一个群聊:那是徐星沅的助理工作群,之前合拍视频的时候,为了方便沟通细节,徐星沅便将郁宁也拉了进去。


    郁宁试探着发了一句:“你们到A市了吗?”


    群内静悄悄一片,无人回应。


    [陈哈哈哈]:我靠,我刚才腰酸背痛得睡了一觉,我才看见!!


    突然弹出的陈晗消息,缓解了郁宁此刻的一丝惶然,但紧跟着,他抛出了更令郁宁震动的答复:


    [陈哈哈哈]:十五年前??你要是说别的我不记得,十五年前我有印象,我妈就是从那年夏天开始住院的,我经常去医院陪她,回来自己害怕得哭……


    [陈哈哈哈]:!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太害怕,想去找你玩,但你姨说你不在家,出去走亲戚了,我哭了好多次,还发誓再也不理你了……


    [陈哈哈哈]:一直到那年冬天你好像才回去,不过我为什么不计较来着,现在真想不起来了……


    郁宁反复看着陈晗的消息。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纷乱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抽出一根清晰的线。


    他再次点开新闻网站,将“郁、继承人、接班人、股价、股权、卢……”等数个关键词来回排列组合——


    数次之后,郁宁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N]:你睡了吗?


    [Yuuuuu]:[垂死病中惊坐起.jpg]没呢!你那边问到了?


    [N]:算是吧。


    [N]:你明天有时间吗?


    [Yuuuuu]:有呀~你要找我出来聊聊吗?


    [Yuuuuu]:我知道F市有家咖啡厅很不错……


    [N]:是想找你出来,但不止是聊聊。


    [N]:我买了明早去A市的机票。你能陪我一起吗?


    第64章


    其实搜索完新闻网站之后, 郁宁又在各大平台搜了一圈,才最终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A市郁家,是老牌世家, 早在民国时期便已声名显赫。建国初期, 郁家又主动捐出大量财产古董, 可以说是树大根深。


    即便在六七十年代一度收敛锋芒、低调行事, 但凭借数代的积累, 近年郁家竟又再度复苏崛起, 焕发出生机。


    他们投资眼光颇为精准,从前些年的房地产,到如今的互联网、新能源……无不踩中了时代风口。最让郁宁吃惊的消息,就是郁家甚至是颤音平台的大股东之一。


    郁家向来低调, 公开信息寥寥。除了天眸查上可见控股数据外,最多的新闻就是继承人之争——这也是公众最热衷追逐的豪门大戏。


    这一代郁家家主膝下有三女一子。按传统观念,小儿子本该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被家中宠爱得如珠如宝,真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两年前,这位小儿子在国外遭遇枪击, 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八岁。


    从此,郁家的继承格局就开始变幻:两年前, 家主最大的长女三十五,最小的幼女二十九岁,都已经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纪,各自掌管家族的一方业务。家主态度却始终暧昧, 迟迟未定继承人。


    经过两年时间积累,三位郁家女儿之间的博弈愈发暗流汹涌,现下竞争正是最激烈的时候。


    如果十五年前,郁宁真的回到过A市的郁家——那时的家主属意继承人已经十五岁,心智初熟、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再突然冒出来他这么一个小屁孩,当时恐怕注定不会太愉快。


    可无论郁宁怎样回想,那段十五年前的记忆,依旧是一片模糊。


    [Yuuuuu]:……你接受度这么强的吗,直接十倍速开启认祖归宗模式?


    [Yuuuuu]:我还打算明天好好给你讲讲郁家现在什么情况、家里几口人、谁什么脾气、该怎么相处呢……


    卢慕荫的字里行间里透着明显的失望——


    这也好理解。郁宁在查郁家的时候,也顺手查了卢家。原来卢家公司倚靠的业务,正是郁家旗下一大产业的下游,近期因郁家二小姐下令停止采购,卢家才会陷入债务危机的。卢慕荫这么积极,无非是想借找回郁家失踪的儿子,重新搭上这条线,向郁家示好。


    帮郁宁尽快熟悉郁家、站稳脚跟,自然同样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N]:飞机上也可以聊。


    之前郁宁还对卢慕荫缘由不明的的热情心存戒备,刻意保持距离。可现在摸清了对方的意图,他反而安心了许多——能用的人,总比看不透的人可靠。


    [Yuuuuu]:OK!


    卢慕荫发现郁宁的坦荡,倒是迅速振奋起来。


    [Yuuuuu]:宁宁你买的哪班飞机,几点飞?要不我不睡了,现在就收拾行李!


    *


    “笃笃、笃笃!”


    就在薛雨几乎要失去耐心时,房门终于被拉开了。


    卢慕荫顶着一头乱发,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原本俊朗的脸此刻浪费在一个毫不掩饰的哈欠上,身体还抵着门:“你什么事儿?”


    “……你!”薛雨压着火气,“不是说好今晚去我房间的吗?我叫的私生都蹲半天了,你人呢?消息也不回?!”


    前年两人合拍剧集时,卢慕荫还是个眼高于顶的富二代花花公子,薛雨几次主动勾引,对方都不为所动,甚至嘲笑对他这款不感兴趣。


    直到今年,薛雨听说卢家陷入债务危机、卢慕荫也风光不再,才重新联系上他,提议炒CP。


    卢慕荫犹豫之后同意了,两人出柜上热搜也的确火过一阵子,可自从开始在颤音直播,情况就急转直下:


    先是首秀立威被对方打脸,时间一久,连CP粉都陆续跑论坛吐槽,说感觉卢慕荫对薛雨眼里一点爱意都没有,有些小动作里还透着嫌弃,完全没有隔壁游园会好磕巴拉巴拉……


    薛雨看得火冒三丈,却也抵不住跑粉的趋势,这次线下,他干脆就不把主精力放在CP上,对标攸宁的弱点,转而营销颜值。


    谁知道攸宁的意外露脸,竟能跟他平分秋色,把他的热度又给抢了个干净。薛雨思来想去,发现自己一没攸宁坎坷虐粉的经历,二没他他那种靠舞蹈吸粉的能力,唯一能复制的路线,还是得回到CP上:


    于是他今晚对着游园会的火爆直拍心生一计,找几个私生来,在走廊偷拍卢慕荫进自己房间一夜未出,第二天自己再满身吻痕、虚弱颤抖地出来,不正是大黄丫头们最为之疯狂的情节?


    他再直播炒一下热度,就不信爆不上热搜!


    可卢慕荫明明在上楼前答应得好好的,说卸了妆就来。结果薛雨干等了三个多小时,天都快亮了,私生都快熬不住了……


    薛雨不得不一咬牙一跺脚,孤身前来敲门,谁去过夜不是过呢,就算被骂倒贴,也总比错过这次万众瞩目的时机好——


    “啊?哦……”卢慕荫揉揉头发,一副刚想起这事的模样,“我收拾行李呢,手机没看,忘了。”


    “收拾什么行李,你不说明天才走吗?”薛雨急道,“快别收拾了,你赶紧跟我回房间……”


    “你开什么玩笑?”卢慕荫像听到什么离谱的话一样,懒洋洋笑了一声,“我六点半的飞机,五点半就得出发,现在收拾行李时间都不够,没空招呼你,啊。”


    他原本就只是为了赚点快钱,才在明面上哄着薛雨,如今真正的“活财神”在上,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你说什么??你这么着急回C城干嘛?”薛雨见卢慕荫不答,只得转换策略,退而求其次,低头打开手机,“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行了吧,你好歹敬业点,下楼时搂着点我,哪家情侣肢体反应像你这么僵的……”


    “我不回C城,我去A市。”


    “哈?!”


    “你也别买票。”卢慕荫像心情很好似的,抻了个懒腰道,“我要跟郁……哦不,攸宁老师一起回去,你可别跟上来,没你的事儿。”


    *


    虽然说是五点半出发,但郁宁五点刚过就已经收拾停当,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酒店大堂了。


    “做人别那么贪。”


    郁宁正坐在大堂沙发上给卢慕荫发消息,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嘲讽。


    他压根没觉得这话跟自己有关,头也不抬,继续按按按。


    “……”


    “你缠着一个徐星沅还不够,现在连卢慕荫都要抢?”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内容更是离谱。郁宁抬起头,看见薛雨正双臂环抱站在面前,不知道瞪了他多久,一张脸气得发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信不信我这就告诉徐星沅?让他看看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在这儿水性杨花!”


    “我家养猫。”郁宁朝他微微一笑。


    “……你胡说八道什么?”薛雨一愣,“是被我骂得说不出话,开始语无伦次了?”


    “第一,你爱发发。徐星沅要是回你了,我反倒要谢谢你。”


    “第二,这两个的任何一个,都不是我上赶着。”


    郁宁抬了抬下颌,示意薛雨的身后,“不信你问他。”


    薛雨下意识回头,只见卢慕荫已经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了,闻言还非常配合地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是朕非要跟着宁宁走!你要恨就恨朕!”


    薛雨气得几乎跳脚,郁宁却不紧不慢地竖起第三根手指,朝他晃了晃:


    “第三,我家养猫,我打过狂犬疫苗了,所以你这招对我没用。”


    “你、你你你……!”薛雨咬牙切齿指着他,眼看着就要飙脏话了,可恰在这时,酒店大堂不知从哪儿突然涌过来一群粉丝,一面嚷着“这边、果然在这边!”……一面纷纷举起手机,对着三人一阵猛拍。


    “宁宁,包给我!”卢慕荫极有眼色,一把抢过郁宁的背包挎在自己胳膊上,一边护着郁宁往外走,一边提高声音说道,“临时行程比较赶,不签名不收礼哈,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簇拥着他们往外移动,推搡间薛雨一个没站稳,“咚”地一声摔坐在地上。他骂骂不出、挤又挤不进,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气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


    郁宁通过安检,借了卢慕荫的光在贵宾室候机,等待的间隙刷了会儿手机,才终于理清今早酒店大堂那场混乱的缘由。


    原来,最近他和徐星沅人气飙升,航班信息遭泄露,不少私生粉都掌握了他们的行程。前一天徐星沅临时订票、迅速离开,让许多人扑了个空,群里一片哀嚎;


    半夜里,有人刷到郁宁新买的航班,这群私生立刻兴奋起来,互相通气、摩拳擦掌,说什么也要赶来送机。


    这次来人实在太多,论坛上瞬间冒出无数帖子。其中争议最凶、热度最高的,还是关于“一夜之间,游园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讨论——


    【徐星沅急急忙忙回A市,应该是回家看他哥了。但攸宁之前不一直在C城直播吗?怎么突然也飞A市?难道小情侣真要见家长了?!】


    【你见过见家长还带电灯泡的?我实在忽略不了攸宁旁边那个卢慕荫!护着攸宁开路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拉丝,满满都是保护欲!这眼神我可从来没在他看薛雨的时候见过!】


    【天爷,这又是什么鬼热闹?雨荫绕梁仅剩的几个大粉又脱了一个,聊天记录都流出来了……说薛雨把她们当狗遛,信誓旦旦卢慕荫晚上会去他房间过夜,结果卢慕荫跑去找攸宁聊天,俩人在门口聊了一会,聊完直接一起订票飞A市。她们感觉自己蹲了几小时完全是小丑,回去就怒而脱粉了。】


    【太惨了吧,比自家产品be更难受的,是亲眼见证出轨现场……】


    【我觉得这爆料里的薛雨更小丑怎么破?前脚不惜叫私生饭过来蹲守炒作,后脚自己老攻转身舔上了别人……】


    【刚好前一晚大家还在说游园会社会身份地位差距大,难奔现,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攸宁也觉得没戏,干脆选择性价比更高的卢慕荫?】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卢慕荫身材长相也都是明星级别,当了几年208w存款应该也没少赚钱,对攸宁更是从第一次连麦就明显有意思,还闹出过直播调情风波——好一根心机深沉绿茶吊!】


    【@徐二公子,你老婆跟别人上飞机了,危!见信速归!!!】


    ……


    “一夜没睡,喝点热的润润喉吧。”


    卢慕荫从贵宾室前台端来一杯热巧克力,用温热的杯壁轻轻碰了下郁宁的手。郁宁抬头,正对上他明亮含笑的眼睛。


    “……谢谢。”


    “还喜欢吗?我怕买的不合你意。”


    “喜欢。”郁宁主要心思不在这,答得老实,“挺巧的,我从小就喜欢喝巧克力奶。”


    “不巧。”


    卢慕荫坐到他身边,声音低了下来,“十五年前,你在A市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你喜欢了。”


    “……”


    郁宁倏然偏过脸看他,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机场贵宾室明亮的灯光落在卢慕荫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侧脸轮廓。他亦微微偏着头,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笑意,正一眨不眨地回望过来。


    “……我现在说这个,你应该不介意吧?”


    郁宁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卢慕荫的鼻梁将他推远了些。


    “什么?”卢慕荫任他推着,表情无辜。


    “我对脏男人不感兴趣。”郁宁语气平静,“接下来麻烦公事公办,谢谢。”


    卢慕荫:“…………”


    郁宁没再看他如遭雷击、又不敢发作的表情,垂眸点开手机,找到那条“危!见信速归!!!”的帖子,转发给了微信列表里……


    某个ID仅有一个句号的人——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好凉呀,是开学了吗[爆哭]谢谢宝宝萌的评论和营养液[可怜]


    第65章


    十一月初的A市, 有一种肃杀的凉意。


    郁宁坐在车内,目光漫过窗外流动的风景。A市是一座有意将传统藏于现代肌理中的城市,此时秋阳澄澈, 光线斜落, 将老建筑顶上的琉璃瓦照得一片温润, 与路边银杏的金黄、枫树的赭红交织碰撞, 宛若一幅用色庄重、笔触凛冽的画卷。


    四年前, 他只身来到A市读大学, 满心憧憬,还以为自己是生平第一次来,兴奋又小心翼翼,看到景点都不敢往里进, 生怕自己土包子冒犯破坏了什么,那点生活费赔不起。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 还能跟这座城里盘根错节的一支家族扯上关系。


    “郁采萱已经同意跟你见一面了,她说可以约在她公司楼下的餐厅或者咖啡厅,就是那个咖啡厅稍微有点偏, 叫我们自己注意地图……”卢慕荫一边低头划着手机,一边向郁宁汇报。


    “不用那么正式, 我说完就走。”郁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她公司楼下有麦当劳吗?就那儿吧。”


    “哦行,那我跟她说。”卢慕荫打字飞快, 发完消息又转过头来,一脸好奇地扬起眉毛,“不过我说宁宁,你不找郁家的现任家主, 改找郁家女儿也就算了,我猜你是想先探听情况、不贸然入局。”


    “可郁家三个女儿,老二郁佩兰常在外地是不方便,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现在势头最盛的大姐郁撷芝,反而挑最势单力薄的老三郁采萱?”


    他一口一个“宁宁”,叫得自然亲昵,仿佛完全忘了不久前才被骂过“脏男人”这回事。


    这也是郁宁愿意和他合作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卢慕荫实打实在A市生活过多年,和郁家仍有联系,能直接搭上郁采萱、郁撷芝这个级别的人物,省了郁宁自己层层周折;


    另一方面,自从第一次见面、徐星沅就没给过卢慕荫好脸色,郁宁甚至一度取关他,他却依然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主动找上门来。


    说好听点,是这小子从小自信爆棚,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说难听点,就是脸皮够厚,只要利益到位,什么前嫌都能一概不计。


    “想认识一个人,不能光看对方多牛。”郁宁笑了一声,只微微向后靠进座椅,目光掠过窗外流转的城市光影,“更得看看自己的斤两。”


    “我不是来认祖归宗当大少爷的,当然得掂量自己出得起什么价码;再看看谁,最缺我手里的这点东西。”


    “……啊?你不准备认亲??”卢慕荫惊叫起来,声音里饱含失望。


    “你猜?”郁宁不置可否,只道,“放心,该给的那份,郁采萱也不会缺你。”


    他说完,径自低下头,指尖一滑,解锁自己的手机。


    郁宁把那个帖子发给徐星沅,既是挑衅,也是试探。


    如果徐星沅还能正常用手机,就不可能看不见——更不可能忍得住不回。


    直到现在,聊天框里依旧安静得令人心沉。


    郁宁抬手捏了捏眉心。


    也好。


    至少让他对这迷局般的现状,又多了一分了解和把握。


    *


    郁采萱一身高级职业套装、挟一阵清冷的香水味,匆匆推开了麦当劳的玻璃门。她下意识蹙起眉头——这里喧闹的氛围、油炸食物的味道,都与她格格不入。


    “这边!”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呲着雪亮牙齿朝她挥手。


    郁采萱很快认出那是卢慕荫。他算是她少年时的一个远亲,曾在郁家老宅借住过几年。后来他那一支的叔叔过世、母亲改嫁,他离开A市,便渐渐少了往来。


    目光再落到静静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黑发,一副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上身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坐在麦当劳窗边,大红大黄的鲜艳风格反而衬得这个人气质愈发沉静。


    近期他手撕巩咏德的新闻实在太火,连郁采萱也刷到过相关视频,还顺手点了个赞。当时只觉得这张脸生得极为出色,又隐约有一丝说不清的熟悉……


    直到刚刚,她才惊觉,那模糊的熟悉感,竟与十五年前家中那个孩子的轮廓重叠。


    “我时间很紧,马上还有一个会要开。”郁采萱走到窗边,略显刻意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麻烦你们尽快。”


    “好,请坐。”郁宁微微颔首。


    郁采萱抱臂在他们对面坐下。


    “这是我的口腔拭子,另外准备了一份带毛囊的头发作备用。”郁宁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向郁采萱,“我听说在A市找实验室加急,24小时内可以出结果。”


    “我找我母亲核实了,这是她提供的部分资料,也已经发送到你指定的邮箱。虽然我想,十五年前你们应该已经查过一遍。”


    “你……”郁采萱指尖按在牛皮纸袋上,神色复杂,“凭什么认为,我会热心到帮你认回郁家?”


    “你当然不会。”郁宁摇摇头。


    在平凡家庭里都未曾获得过的真挚亲情,他自然不会奢望能从豪门望族中求得。


    他收敛起面前这人其实是他真正“姐姐”的念头,语气平静得像在洽谈一桩商业合作:“以郁家的老顽固作风,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怎么会任由三位女儿争夺继承权?这个时候,无论你们哪一位占上风,我的出现,都只会是对所有人继承可能性的重大打击。”


    “从这个角度看,你当然不可能欢迎我。”


    “……”郁采萱红唇微抿,郁宁竟完全道出了她心中所想。


    十五年前她十六岁,其实对那位“不速之客”仍有印象:雪白一团的小包子,漂亮却一点也不乖巧,被小弟欺负得狠了,就一个人跑到祖宅附近的山上,爬树掏鸟窝,弄得灰头土脸地回来,然后再挨一顿训斥……


    “可如果换一个角度呢?”郁宁的指节在牛皮纸袋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我的存在,我的倾向——是不是也可以被利用,成为你手里的一张牌?”


    在飞往A市的航班上,他就推演过很多遍:他手中所掌握的,对庞然大物的郁家而言几乎微不足道。唯一有价值、能被摆上台面的,唯有这份尴尬、却无法被否认的血缘。


    既然如此,那这唯一的筹码,就必须交到最需要它、也最能发挥它价值的棋手面前。


    郁采萱闻言,眼底果然掠过一丝极亮的光彩。赶来赴约的路上,这个念头不是没有在她脑中闪现过。


    可谁会甘心放弃执棋的机会,自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正因觉得不切实际,这念头才只一闪,就被她按了下去。


    “你——”郁采萱本想脱口问“你认真的?”,可对上郁宁那双眼睛,沉静得如同浸在清水中的墨玉,再回想这短短几分钟内、高效得近乎冷酷的对话风格,她立刻意识到,对面这位显然走的是超高效率、不浪费一分一秒的路数。


    于是她将那句“废话”咽了回去,转而将声音压得更低,视线也更锐利:“你想要什么?”


    一个原本绝无可能的假设,由一个看起来理性到了极致的人主动提出,就说明……有对他来说更具诱惑力的条件。


    郁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微微前倾身体,窗外的天光在他深色的毛衣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开口,语速放得和缓,每个字都清晰而稳妥,仿佛先在心上称量过后、才慎重地交付于她: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一个人。”


    *


    傍晚时分,天色骤然转沉,浓云压境,不过片刻,瓢泼大雨便哗啦啦坠下,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


    一辆喷涂着A市出租车标识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距离徐家别墅不远的路边。


    “我知道这片的户型,监控死角多,这个距离拍不清,再加上下雨,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卢慕荫眺望完车窗外的情况,回过头,见郁宁正弯腰在换一双软底的黑色运动鞋。


    “你用不用拿把伞?或者我陪你去?”卢慕荫忍不住又问。


    “不用,我这有哑光雨衣,而且只有一件。”郁宁头也不抬,车窗上蜿蜒的雨水反射着微弱的光,勾勒出他利落而优美的侧脸线条。


    “……行吧。”再次遭到干脆利落的拒绝,卢慕荫只撇了撇嘴,嘟哝道,“没想到你回A市找郁家摊牌,竟然是为了徐星沅……这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郁宁披上雨衣,拎起郁采萱为他备好的工具包,推开车门的瞬间,竟笑了下:“徐星沅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大概会挺高兴。”


    “……”见到郁宁唇边那一点笑意,卢慕荫不自觉微微倾身,“真不用我帮你?”


    “人多累赘。”郁宁拉紧雨衣帽绳,迈开长腿下车,踏入滂沱大雨中,“里面已经有人接应了。”


    郁宁这次不想贸然报警,一来情况未明,徐星沅不久前还发过消息报平安,警方很难迅速立案;


    二来,徐家是扎根A市二十多年的实业富户,尽管人丁单薄,但人脉已然盘根错节,如果走明路,对方有得是手段拿捏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但换做是树大根深、底蕴雄厚的郁家,就完全不同了。


    短短几小时内,郁采萱便已查清徐星沅自机场离开后的全部行踪:那辆载着他的车径直驶入徐家别墅,而后,再未见人出来。


    她甚至饶有兴味地问郁宁:是想走嚣张小少爷强闯要人的路线,还是由她派人低调潜入、先探明虚实。


    ——言语间透出的从容令人明白,无论他选哪一种,她都有把握替他办到。


    但郁宁两种都没选。


    他提出,他想自己进去。


    强闯固然痛快,可动静太大,难保徐家夫妇情急之下不会做出什么:暗中转移,甚至矢口否认……后续扯皮反而耗时耗力;


    而派人潜入,终究隔了一层,他无法第一时间知道徐星沅的真实状况。


    他有舞蹈底子,身形灵巧,徐星沅又毕竟还是徐家夫妇的亲儿子,徐家别墅应该也不至于成为什么龙潭虎穴。更重要的是……他想亲自、更快地,走到那个人面前。


    而郁采萱也毫不含糊,在郁宁提出潜入计划后,她不仅提供了全套专业装备,更在傍晚前传来消息:


    她找到了一个能在徐家别墅内部,为他打开一扇“门”的人。


    *


    雨声轰隆,砸在屋檐树叶上噼啪作响,天然的噪音掩盖了所有细微动静。郁宁借着雨幕掩护,自车库旁的监控盲区滑入徐家别墅。


    他依约行事,先潜入小花园,迅速脱下湿透的雨衣,将其仔细卷好,塞到一盆硕大茂盛植物的花盆后面。随即,他贴著廊下幽深的阴影前行,尽量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电子眼,直至靠近约定地点。


    他看见了那个伫立在昏黄廊灯下的“内应”。


    尽管上一次隔著雨幕和车窗,未能看清全貌,但郁宁几乎是在抬眼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正是前一晚,那把黑伞之下的中年男人,徐庚身边跟了多年的秘书,徐星沅口中那位……“长辈”——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宠我,想要评论,得到评论!幸福![撒花][撒花]


    其实就和我在评论区说的一样,这段情节是为了更丰富俩宝的身世背景、心理成因,从而逐渐扫清一切心灵、物质上的障碍,成为超级般配又心意相通、彼此理解的唯一伴侣[好的]


    也许是因为我看故事的时候,常常会思考一个问题:主角们凭什么这么相爱呢?如果换一个人,只是共用同一段经历/拥有同样的美貌,是不是也会一样爱得要死要活?因此我在设计情节时,也总有一些自己的执着……


    这在连载时断断续续看,可能确实容易有一点迷茫,不过这段情节也快差不多啦,明天就能见到小沅酱,继续甜甜蜜蜜啦[垂耳兔头]


    特别感谢现在还在陪我的宝宝们,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感恩[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66章


    暴雨如注。


    偶尔有徐家的佣人经过花园前的落地窗长廊, 都是行色匆匆,没人往郁宁的方向多看一眼。


    “……我上楼也不会被认出来吗?”


    郁宁摸着身上那件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棕褐色制服,声音压得极低地问。


    “谨慎些好。”


    曾秘书——前一晚打着黑伞出现在F市的中年男人——侧身半步, 愈发将郁宁大半身形挡在阴影下, “尽量避开人走, 保持距离。这里的人虽然不相熟, 但你这张脸……”他顿了顿, 视线在郁宁眉眼间停留一瞬,


    “太惹眼了。”


    此次潜入也算恰好赶上好时机,因为原负责小花园的花匠前段时间辞工,曾秘书便推荐了他自己家的亲戚过来。


    那位亲戚比郁宁年长几岁,不过身高、身形都和他差不太多。徐家向来直接从自家公司调保洁的制服发给佣人, 款式统一、颜色沉闷,此刻穿在郁宁身上,被晦暗天光与滂沱雨势遮掩, 又有曾秘书这个“标志物”在侧,任谁匆匆一瞥,都只会当他是那个沉默的新人花匠。


    “好, 那我戴口罩会惹人注意吗?”郁宁低声问。


    “没事,修剪植物时容易有尘土、花粉, 我侄子平时也会戴。”


    见曾秘书肯定,郁宁便拉开随身工具包,从中抽出一只常见的蓝色防尘口罩, 熟练地展开挂绳戴上。再将头发揉一揉,黑发遮挡住侧脸、眉眼,这下除非是与他极熟悉的人贴面细看,都很难一眼认出来了。


    曾秘书见他准备周全, 目中闪过一丝赞赏,眼角皱纹都微微舒展:“你很细致。”


    郁宁笑了笑,无心寒暄,只问:“我现在能去找他了吗?他……具体在哪里?”


    “他在顶楼,你要上四层。”曾秘书伸手虚拦了他一下,“现在还不行,快吃晚饭了,进进出出的人太多。等一会开饭,你再提着设备——”


    他指了指小花园侧面那间不起眼的储物间,“装作要去顶层温室照料植物的样子,才不容易惹人生疑。”


    “谢谢您。”


    郁宁顿了顿。尽管理智告诉他,以郁采萱与他共同的利益纽带、以及她识人的能耐,这位曾秘书理应可信,但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滋生一丝忐忑,毕竟……


    有了对方的帮助,一切都显得太顺利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他还是开了口。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冒险,这么帮你?”曾秘书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和缓。


    “是,我……”


    “曾先生,可以吃饭了!”


    郁宁刚点头要说话,斜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如一颗石子砸入水面,顿时打破了两人之间专注的低语。


    他们身形一僵,心脏几乎同步地漏跳一拍。


    幸好那根警惕的弦始终绷着,二人只是一瞬相望、瞳孔震动,很快便镇定下来。


    曾秘书几乎是立刻恢复了常态,头也未回,扬声道:“知道了!我跟凯荣再说会儿话,等下我自己去拿我们俩的饭,你们不用特意来叫了!”


    “好的,曾先生。”


    听那佣人答应,脚步声还一时片刻未响起,曾秘书抬手拍了拍郁宁肩膀,声音不大不小:


    “……我知道你女儿要上幼儿园,那也不能什么事都指着我,我也有孩子了,压力也很大!太太那么看重家里的花,你每天勤快点,多楼上楼下跑几趟,把两个花园都照顾好了,还怕不给你加薪水吗??”


    ……原来已经有娃了啊。


    那佣人原本对这个没来几天的花匠有点好感,平时也有留意,这会见曾秘书和他谈话,莫名觉得他气质有些陌生,不禁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谁知就听到这令人心碎的消息。那佣人心情全无,也懒得再琢磨那点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撇了撇嘴,终于转身,踩着略显懊恼的步子匆匆走向饭厅。


    *


    徐家别墅上上下下四层楼,除了佣人房以外,常来徐家的人也多有自己专用的休息房间。


    曾秘书的房间在一楼,上次走时忘了关窗,秋雨噼噼啪啪打在扶疏泛黄的枝叶上,水花还溅落到窗台、地板,所幸房间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因而未造成什么损失。


    郁宁上前关窗时,目光落在别墅外被雨幕模糊的景致上,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只是快得抓不住踪迹。


    “喀嗒。”


    一声轻响拉回他的思绪。是曾秘书将放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即又细致地反锁了房门,这才朝郁宁走来:“谢谢你帮我关窗。”


    “没事,举手之劳。”郁宁没有摘他的口罩,显然并不打算吃这顿饭,“我什么时候能上去?”


    “再等十分钟吧,有些人还没吃上。”曾秘书温和道,“趁这个时间,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刚才被打断的问题,就是对方何必冒险帮他,既然多年在徐庚身边,想必是深受信任、地位稳固,曾秘书有什么必要帮他们这些外人?


    “因为我不是帮你,是帮徐星沅。”


    “什么?”郁宁略感愕然:徐星沅去拍短剧的时候,他也刷过几部,剧里少爷一失联,不是追求真爱就是偷偷被下药生孩子去了,因此,他原以为此行至多是见证一场家族闹剧,没觉得他会真有什么生命危险。


    ——不管是不是练小号,总还是亲生的吧?虎毒不食子啊。


    “徐星沅的哥哥叫做徐星瀚,比他大十二岁。而徐星沅本人,直到二十一岁才被父母正式公开身份。你想过为什么吗?”


    时间紧迫,曾秘书也没再做任何迂回,单刀直入道,


    “他是亲生的,只不过徐庚夫妇生他时,就没考虑过他要怎么活,他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类似于‘医疗包’的东西。”


    曾秘书的语速平稳,每个字却都像浸透了窗外的冷雨,


    “徐星瀚患有‘获得性骨髓造血衰竭综合征’,这种病意味着患者自身的骨髓无法生产健康的血细胞,而对他人捐献的干细胞排异率极高。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案,是使用亲兄弟姐妹的骨髓干细胞,匹配概率超过九成。”


    “国外的一个私人医院提议做‘定向设计’,也就是基因筛选后的试管婴儿,确保脐带血可用。”


    “徐星瀚十岁发病,十二岁时,徐星沅出生。徐庚拿着他的脐带血,给徐星瀚做了第一次移植手术。”


    “徐星瀚的身体多年来孱弱到极点,反复复发。”曾秘书的呼吸重了几分,


    “因此,徐星沅小时候被关在四楼那个精心布置的‘温室’里,饮□□细,照料周全,却通常不允许他踏出别墅、甚至房间半步。他不能有任何磕碰,不能有任何意外,因为他必须保持绝对‘完好’,随时准备为他的哥哥提供下一次‘补给’。”


    “他五岁时,哭着向我求助,我选择了无视;十七岁那年,他再次恳求我,我又一次匆忙离开,让他躺在国外的医院里独自熬过手术和恢复……”


    曾秘书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臂,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只能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对抗着内心汹涌的自我谴责,


    “今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抱着我儿子,我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了。”


    雨声敲打着玻璃,衬得室内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他……十七岁那年,在国外?”片刻之后,郁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间干涩得发疼。


    “是,加上休养时间,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在国外过的。”曾秘书点头,“其实他也就是两年多以前刚回国。”


    “……”


    郁宁想起他质问徐星沅为什么没有在《蒙面舞王》认出他,诘问他“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找,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那时徐星沅被问到哑口无言,迟疑半晌,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明明只要说出真相,那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在郁宁备受煎熬的岁月里,徐星沅同样深陷于人生的晦暗时刻。


    可是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想向他暴露自己的脆弱,还是在郁宁衡量他真心的关键时刻,不愿用悲惨遭遇为自己博一丝一毫的同情分?


    郁宁垂着头,脊椎几乎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偶有一颗滚烫的水珠猝不及防地砸落在裤子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而他只是闭紧双眼,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所有声音都用力咽回心底。


    “……你还好吗?”曾秘书看见郁宁这么强烈的反应,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却也是欣慰又庆幸,递来一叠纸安慰。


    “……也不用这么多。”郁宁用手背迅速抹去眼中的湿意,看见那一沓纸,倒是情不自禁微笑了下,看一眼手机说,“九分半钟了,我能走了吗?”


    曾秘书没想到如此情绪下,他竟还分神掐着时间,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往他手里塞了把钥匙道:“行,有事随时联系!”


    郁采萱也发来消息,说派了人在别墅外不远处等着,只要郁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不惜强闯徐家要人,让他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可以理解为好心,也未尝不能解读为——假若郁家这位尚未正式认祖归宗的小儿子,初次露面就捅出娄子,对几位姐姐而言,或许反而是种筹码。


    郁宁对此只是一笑,并不在意。他将手机塞回制服口袋,扛起那套园艺设备,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


    正如曾秘书所说,此刻别墅内人影稀疏。大部分佣人正聚在一楼用餐,少数留在各自房中,郁宁一路无阻,顺利抵达四楼。


    这栋别墅真正用于居住的有三层,四楼实则是加建的空中温室与附属阁楼,空间略显逼仄。除了定期前来照料的花匠,平日很少有人踏足。


    郁宁将肩上的设备卸下,故意放在温室门口的走廊中央——既方便解释逗留的缘由,必要时也能稍作阻挡。做完后,他转身面向那扇通往阁楼的陈旧木门。


    徐家这栋宅邸已有些年头了,木门上安装的还是老式朴素的铁质锁扣。郁宁将曾秘书给他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吱呀——”


    门扉应声而开,顺利得超乎想象。郁宁一时没敢轻举妄动,屏息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才敢探身往屋内望去。


    屋内一片寂然无声,灯也没开,唯有一扇天窗透进些许阴沉的天光。


    窗外暴雨未歇,那点微光也被浓厚的乌云稀释得模糊不清,难以照亮屋内的陈设。


    郁宁反手轻轻掩上门,借着微弱的光源,极其缓慢地向内挪动。不确定屋内究竟是谁,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在膝盖不慎撞上一处坚硬|物体、他猜想那是床沿的同一瞬,身体猛然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掼倒!


    后背重重砸在柔软的床铺上,震得他一阵眩晕。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扼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则将他的双腕粗暴地攥紧,高举过头顶,死死压住。


    窒息感瞬间袭来,所有的声音都被卡死在喉咙深处。


    挣扎间隙,郁宁仓皇瞥过那扇透进微光的天窗,一股熟悉感再次掠过心头……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恰在此时撕裂天际,强光瞬间灌满阁楼,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郁宁清楚看见伏在他身上的人。


    是徐星沅。


    仅隔一天未见,他却仿佛清瘦了一圈。一双眼睛依旧漂亮得勾魂夺魄,却似乎没多少神采,在惨白天光的照耀下,那对浅色瞳孔仿佛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与空茫。


    他的呼吸喷洒在郁宁颈间,滚烫,急促,带来一阵战栗的痒意……与难以言喻的侵略感。


    第67章


    “徐星沅……小沅!”


    感到颈上力道一松, 郁宁几乎立刻叫出声:既然确定对方就是徐星沅,那他也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徐星沅这回彻底松开手。


    他像脱力一般,滚到郁宁身侧躺下, 头却还偏过来、借助微弱天光看郁宁的脸, 喃喃道:“我……我在做梦吗?”


    “不是梦。”


    郁宁原地喘了两口气, 一边坐起来一边伸手捏他的脸:“是我来找你了。”


    徐星沅的掌心立刻覆上他的手背, 眷恋一般微微摩挲, 只是他好像神态还有些空茫, 在努力聚焦视线似的:“你,你怎么进来的?”


    “曾秘书帮我混进来的。”郁宁觉得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伸手又在徐星沅身上四处捏捏摸摸,“你有哪里受伤没?起得来吗?走, 我带你出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徐星沅就在这里,那就可以叫郁采萱的人闯进来了,他再趁乱带徐星沅走——也许确实会如郁采萱所愿, 落下一些话柄——但反正郁宁本来也没多在乎。


    结果也不知道郁宁摸到了徐星沅的哪儿,只听他在黑暗中重重抽气,反手用力攥住郁宁手腕:“……别动。”


    “怎么能不动, 我救你出去啊!”郁宁有点急,他还试了试徐星沅的额头, 生怕这一天一夜给他关得发烧生病了,“好像是有点烫……”


    徐星沅直接“嘶”了一声:“你这手,怎么就不老实呢?”他起来一点双手并用, 硬压着郁宁躺下,“……别急,陪我躺会儿。”


    他这一上手,郁宁反而感觉到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他放松了身体, 顺着徐星沅的力道、与他肩并肩躺下,望向头顶的天窗,雨丝正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雨势似乎小了一些。


    “……要躺到什么时候?”郁宁忍不住问。


    敢情他认认真真演了好几集豪门危情,到徐星沅这儿这么没有紧迫感,开始演雨中温馨恋爱小甜剧了呢?


    “很快了。”徐星沅握着郁宁的手收拢,声音很低。


    郁宁看到床对面有一座老式的挂钟,因为房间内光线微弱,他只能看个大概,但或许徐星沅适应久了,确实能看到具体的时间。


    “要不我去开灯?”郁宁问。


    “你真的……太煞风景了。”徐星沅说得咬牙切齿,却自己没忍住笑了,手指慢慢滑进他的指间,说,“不用开灯,我装睡觉呢,他们在外面看见我房间亮了,说不准会上来看。而且这样多好,像一个梦。”


    郁宁:?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身边能有个我喜欢的小伙伴,像这样,陪我一起躺着在阁楼看星星。”


    徐星沅喉结在昏暗中轻轻滚动,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我小时候的世界真的特别小,连做梦都想象不到更广阔的世界。只希望身边有人,愿意互相陪着、听对方说话……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郁宁忽然转身,顺着十指相扣的手去扯徐星沅的手臂。徐星沅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郁宁的力道,将手臂稍稍举起来一些,展开一个近似怀抱的弧度。


    郁宁便钻进了他两条手臂之间的空档里去,环住对方微微发抖的脊背,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也是。”


    他终于后知后觉当初容薇薇来找他,徐星沅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味了。


    他们都是不被父母亲人认可、孤独地活在这世上的人。


    但他小时候还有陈晗,应该要比徐星沅幸福一点点。


    所以这个抱抱……应该他来给。


    “宁宁……”徐星沅的声音裹着潮湿的鼻音,落在耳畔的热度烫得惊人。郁宁以为他要说“谢谢你”,却听见三个字撞碎在雨声里:


    “我爱你。”


    郁宁的眼睫倏然凝住,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暖流冻结的蝶翅。


    他唇瓣动了动:“徐星沅……”


    “轰隆隆——”


    郁宁乍一听还以为是雷鸣,不过旋即分辨出声响源自楼下。瓷器碎裂的锐响与人群的尖叫混作一团,纷乱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上楼梯,震得老旧的木结构簌簌作响。


    郁宁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他还没来得及发信号出去呢!


    “你的人?”结合徐星沅前后说的话一想,郁宁也就明白了,他往后退要坐起来,“原来你早就有安排,是我多此一举了。”


    难怪徐星沅安抚他也只轻描淡写说“要忙几天”,看来他很有信心在几天内自行解决这件事。倒是郁宁又跟着飞A市、又搞碟中谍潜入的……显得小题大做了些。


    他只是怕徐星沅万一没准备好足够的退路。


    那由他来做这个退路。


    但徐星沅还是太厉害了点儿……这才隔了一天,就处理得差不多,如果郁宁没跟着来A市,以他们刚认识那会儿还不熟的联系频率,郁宁恐怕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发生过。


    想到这儿,郁宁脸上就有点臊热。


    “别生气。”徐星沅赶紧跟着爬起来,把他往回拉,“是我狭隘了,以为不让你担心偷偷解决了最好,没想到我们宁宁这么有本事,只用一天就直捣黄龙了!我保证,”


    他作势举起两根手指,“我以后绝对不瞒你任何事……”


    “嘭!”


    新闯入的家伙们显然没有钥匙,直接简单粗暴地将那扇木门撞开,开门后顺手摸着墙边的开关把灯打开了。


    屋内瞬间大亮,郁宁靠在徐星沅怀里,和闯进门的几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


    徐星沅:“…………”


    为首的壮汉猛地刹住脚步:“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们回避?”


    *


    回避当然是不可能回避的。


    郁宁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咳嗽一声就若无其事坐起来,拉着徐星沅下楼。


    楼下已经绑了一排的人,徐庚夫妇、曾秘书、佣人,还有一位打扮精致的年轻小姐。大汉们应该是有所顾忌,将徐庚夫妇绑起来之后还放到沙发上,保留他们的一丝体面。


    “你叫郁宁,是吗?”


    郁宁经过他们时,徐星沅的母亲益芫华冷不丁开口。


    郁宁脚步微顿。


    益芫华早年跟随徐庚创业,风雨奔波中没太注意保养,等财富自由、开始保养时已经年纪不小,现下年岁接近六十,脸上老态明显,正努力挤出一副慈和表情。


    徐星沅拉了郁宁一把,意思是不用跟他们多说,郁宁回握住他,上前两步,仍保持着安全距离,才问:“您有什么事?”


    “我们知道徐星沅很喜欢你,这次答应我们回家,初衷只是为了帮你扫除障碍。”


    郁宁瞳孔微微颤动了下。


    “单纯因为我看巩咏德不爽,”徐星沅在旁边拽他的手,“别听她的!”


    郁宁慢慢吐出一口气,淡淡问:“所以呢,您想说什么?”


    “你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尽管被五花大绑,益芫华却微笑点头,一副贵妇人之态,“徐星沅把我们当洪水猛兽,我却看得出你很理智,很沉静,他这么喜欢你,你也想跟他好好地在一起,是不是?”


    郁宁笑了笑:“那请问我做什么,就会让他不能跟我‘好好地在一起’了呢?”


    “真聪明。”益芫华满眼慈爱,若不是她现在被绑着,可能都要鼓起掌来了,她笑道,“不是威胁你,只是非常公平的交换。只要你让徐星沅再给星瀚捐一次骨髓,给徐家留一条血脉——”


    她含笑朝地上那位打扮精致的女人扬了扬下巴,循循善诱般道,


    “我们做父母的,也希望孩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你让徐星沅完成这两个条件,我们就愿意成全你们,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否则……我们听说你们想打颤音的比赛?还听说,你至今住在C城的城中村,万一连这个收入来源也断了,徐星沅可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你们的生活……”


    她蹙着眉,像是十分同情一般,“恐怕不会好过吧?”


    郁宁能听到身旁徐星沅的牙根咬得轻微作响,他应该是恨极了,只是当着郁宁的面,不好破口大骂自己的父母——他还不知道曾秘书已经和盘托出,总希望能在郁宁面前留个好形象。


    “我夫人言尽于此。”益芫华身边的徐庚也沉声开口,“我知道以你的来处,能搭上徐星沅,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如坐下来商量……”


    “商量?”郁宁轻声笑了,“我没有听狗叫的爱好。”


    徐庚和益芫华大约有十几年没受过这种侮辱了,双双勃然变色,赫然透出一股狰狞:“你……!”


    “交换?我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的人。”郁宁冷冷道,“无非就是看小沅大了不好掌控,再最后榨干一次价值,换个小血包继续给你们吸!”


    “还威胁我不让我好过?第一,我跟徐星沅都靠自己本事立足,现在是法治社会,真以为你们能一手遮天了?”


    “第二,张嘴就叫我郁宁,还想告诉我你们查了我,让我害怕?可惜你们消息太落伍了!在A市,你们徐家难不成还想跟郁家比能量??”


    “胡言乱语!”徐庚猛地挣扎起来,“你怎么可能是那个郁家的人?!”


    郁宁抬手指了指周遭:“我能光明正大从楼上下来,这么多人陪我来救人,你们还不懂代表什么?还在做你土皇帝的春秋大梦呢??”


    他就这么坦然冒领了徐星沅的一大半功劳,而身边徐星沅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地愈发挺直背脊,一副“说得好再多说点”的表情。


    彪形大汉们见老板这一出,一张张黑脸也沉默着不敢说话,算是帮郁宁默认了。


    “把他们嘴都塞起来,明早再过来处理。”


    徐星沅见徐庚夫妇暂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怕他们缓过神来再说出什么难听话,一抬下颌,示意手下。


    大汉们身形魁梧,反应却极敏锐,闻言迅速上前,利索地往被绑众人嘴里一人塞一块抹布。徐庚气得直跳脚,呜呜咽咽地挣扎骂人,只不过此时徐星沅和郁宁已经走出了徐家大门,再听不见了。


    雨已经停了。


    别墅门前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夕阳如碎金般穿透云层,潮湿的风裹着落叶香气掠过人的鼻端,路灯正渐次亮起,暖黄光晕仿佛晕开柔和的毛边。


    郁宁踏下台阶时伸手试探,沾了满袖澄澈的夕照,如同接住了一捧蜂蜜。


    “雨过天晴了。”郁宁很高兴地偏过脸,对徐星沅道。


    徐星沅余光瞄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一下说:“……今天就不了,明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再牵。”


    “?”


    郁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收回手道,“我没有想牵手。”


    “……嗯。”


    片刻后,郁宁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按往常,徐星沅这时候怎么也该自恋或者调笑几句,就闷闷一个“嗯”字,也太不像他的风格了吧?


    郁宁顿住脚步,认真端详身侧的这个男人。


    他是直接被自己从阁楼房间上拖下来的,上身只一件白色薄羊毛衫,下半身一条宽松的灰色长裤。


    十一月初的A市傍晚,气温在零上五度左右,再加上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更是湿凉。


    徐星沅穿得这样少,只会感觉冷才对……


    但此刻他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原本利落的线条此刻绷成弓弦。潮红顺着颈侧肌理蜿蜒而下,没入羊毛衫领口,仿佛有看不见的星火、在皮肤之下燎原——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爱你们[狗头叼玫瑰]


    第68章


    “你……嗯……嗯?”


    郁宁看看徐星沅的脸, 又往别墅内部方向望一眼,再视线向下,往徐星沅那条灰裤子瞄……


    徐星沅:“…………”


    他几乎是立时背过身, 大步流星走向停在别墅门口的轿车, 耳根通红:“嗯什么嗯, 别瞎看啊, 该回去了!”


    眼看着一众彪形大汉也跟着出来, 郁宁不好再对某个尴尬问题寻根究底, 只得先快走几步跟上:“你去哪儿?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的,得跟他说一声。”


    “别人?”徐星沅以为是替郁宁和曾秘书搭线的人,多半已经和曾秘书同样年纪了,不太在意地随口问, “谁?”


    “卢慕荫。”


    徐星沅:?


    几乎在郁宁回答的同时,不远处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影,一边朝郁宁挥手一边哒哒哒跑近,


    “宁宁,太好了你没事!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准备再等一小时你没信儿我就报警——”


    他张开双臂, 还想给郁宁来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却不得不在徐星沅的死亡凝视下临时刹车。


    “你怎么找他一起?”徐星沅打量他的视线中充满嫌弃。


    郁宁这边回完郁采萱的消息, 抬头道:“因为他跟我……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眼下正在徐家大门口,他也不想把所谓的“豪门私生子”身份到处宣扬,把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晚点再详细解释,先带他回去吧。”


    徐星沅本就对郁宁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原因有点不爽,听到后一句更是直接炸毛:“什么,还要带他回去??”


    “嗯。”


    对郁宁来说, 卢慕荫从下飞机就为他的事跑前跑后、动用人脉、来回奔波,就算是作为朋友,他自己事情解决了,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路边,总归不太礼貌。


    “你别急,我不是说他要一直跟我们一起。”郁宁道,“那车也不是他的,我们捎他一段到酒店,我给他开个房就好。”


    “你还要给他开、开房??”徐星沅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通红,也分辨不出是气得还是其他。


    “宁宁,我真羡慕徐哥~有你这么千里迢迢、星夜兼程地赶来救他,结果他还不懂珍惜~”卢慕荫挽上郁宁手臂,拉长语调,茶里茶气,


    “简直是小气巴拉、醋意冲天的妒夫一个,我真是太为你不值啦~”


    他一边说,一边朝郁宁直眨眼睛。


    郁宁先前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卢慕荫应该不至于自讨没趣,想必他也是看见了郁宁转发帖子给徐星沅的操作,想帮着刺激一番徐星沅。


    徐星沅这下果然不止是脸,连脖颈、到锁骨的皮肤都灼灼泛红了。


    “你,我,我才……”似乎是受到药物的影响,徐星沅这会儿的脑子不大好用,气得磕磕绊绊,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瞳孔里昭然映出震惊与羞愤。


    “……别闹了。”郁宁见状心口一软,赶紧低声警告卢慕荫一句,毫不犹豫抽出手臂,转头向徐星沅道,


    “你别误会,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释……”


    徐星沅闻言,刚刚脸色稍霁,便拿到其中一名大汉递给他的手机——他的手机之前被徐庚夫妇收起来了,现下也被搜出来,重新交回徐星沅手中。


    屏幕显示,他置顶的[N]竟然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徐星沅满怀期待地点了进去。


    而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我要解释,就现在!”


    *


    “别生气了……我都让卢慕荫回去了,现在就我们两个,开心点,嗯?”


    事情到了这一步,卢慕荫也怕真惹毛了那头处在暴走边缘的霸王龙。郁宁便转而联系郁采萱,请她派人接走卢慕荫,并支付约定的报酬。


    郁采萱答应得十分爽快:这件事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却换来了巨大的先机与信息优势。更何况经过这次接触,她发现卢慕荫不仅脑筋活络、脸皮够厚,是个可造之材,更有意投入资源重新捧他上位。


    不过那就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了。


    郁宁和徐星沅上了车。


    不愧是A市,这里又是徐星沅的老地盘,所能调动的资源远非其他城市能比。比如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辆这辆定制款迈巴赤,与其说是轿车,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的行宫。


    不仅车内空间相当宽绰,真皮座椅、灯光音响系统、嵌入式小冰箱等更是一应俱全。还有堪称极致的隐私设计:


    驾驶舱与后座完全隔断,一道强化玻璃窗确保前后声音彻底隔绝,如果需要向司机传递指令,甚至要通过对讲设备才能互相听见。


    再加上车窗是单面玻璃,覆着柔滑的丝质窗帘。徐星沅随手将帘子拉合,车后舱便瞬间沉入一个静谧、安全,仿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也是因为到了这么私密的环境,郁宁才好意思摇着徐星沅的手臂撒娇。


    “别碰……唔。”徐星沅呼吸急促了一瞬,猛地将手臂抽回,却又对上郁宁的眼睛——


    杏核一样圆而秀丽的形状,瞳仁乌黑,似乎是因为长期没睡,向来澄澈的眼白此刻透着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可怜兮兮,像只小兔子。


    ……兔子被凶了会伤心吗?


    徐星沅脑子有些恍惚,竟忘了自己前一刻为什么发怒,几乎本能地放软语气,安慰对面的漂亮兔子:“……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还不说实话么?”


    又乖又可怜的兔子忽然变得凶巴巴,声音也冷下来,“你刚自己发的誓又忘了?什么‘以后绝对不瞒我任何事’,哄我玩呢么??”


    听他这么说,徐星沅不由急切起来,忙道:“怎么可能?就是……就是你不是也说了嘛,他们想让我留下个‘小血包’——”


    他思绪愈发昏沉,只得借由手势笨拙地比划,指尖都在发颤,“就在我的水里面下了那个……”


    郁宁脑中倏然一闪,想起他在楼下见过的年轻女人,霎时明白过来:“楼下那位,他们给你安排的?”


    “嗯……徐庚早年爱乱搞,精|子活性早就不行了,生出我跟徐星瀚两个都算他烧高香了。现在徐星瀚也废了,他们只能指望我。”


    郁宁唇瓣紧抿,低声说:“报应。”


    “对!他们不做人的报应!”徐星沅想捧住郁宁的手表达肯定,可灼烫指尖才触到对方的微凉的肌肤,便像被烫到一般仓促缩回,


    “但我不是存心瞒你……如果我说了,不就等于逼你帮我?他们下的药不会太重,还想着榨干剩余价值呢……我回去吃点药、冲个冷水澡,总能熬过去。”


    “而我明知道这些,如果还借机卖惨、道德绑架逼你心软……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徐星沅额间渗着细密的汗,车内的灯开得并不很亮,昏昧的光倒映在他眼中,原本清亮的瞳孔此刻漾着破碎的流光。


    “啪。”


    汗珠顺着发梢滑落,他借着手掌下边缘抹去的动作,掩饰发烫的眼角:“总之,你不用有负担,我知道你想要纯粹的那种感情,我愿意等……”


    “要是我不愿意等了呢?”


    “……什么?”


    徐星沅几乎僵住了。


    彼此的呼吸忽然变得轻缓绵长,那些细小的汗珠悬停在他脸上,倒映着郁宁眼睫投下的细碎阴影。


    郁宁确实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推断身世、谈判周旋、潜入救人……短短的二十四小时,耗费了无数脑细胞,这会儿松弛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思绪也转不大动了。


    可理智失守的片刻,就只剩下本能。


    “看不了你难受。我想帮你。”他说。


    徐星沅薄唇颤了颤,一手按住郁宁肩膀,声音急促:“你不是让我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吗?我……”


    郁宁反手攥紧他的手,十指相扣着按到两人身侧。


    他跨坐到徐星沅腿上,略微凌乱的黑发散落,脸色苍白,一双洇红的眼睛却近乎逼视地看着他:


    “所以说,你考虑清楚了没?”


    徐星沅呼吸沉重:“就算我考虑清楚了,这也不可能是我单方面的事,我都还没征求过你是不是喜欢我,现在是不是一时冲动——”


    “我喜欢你。”郁宁说。


    他们此刻靠得那样近,眼睫在几乎相触的距离里投下细碎的阴影,如同蝶翼将合未合时颤抖的刹那。


    他想起他刚满十五岁时,有个瞳孔颜色很浅、局促紧张、却又一脸郑重的少年,递给他一瓶冰水,冰得他从懵懂的世界中清醒,第一次去网络搜索“性取向”。


    他想起他十九岁时,被最崇拜的导师陷害,几乎前途尽毁、心中绝望之际,刷到刚开播的新人主播徐星沅,笑微微地读了他的ID,对他说“欢迎”。


    他想起二十一岁时,他被迫反刍一遍阴暗、孤独、充满轻视与谴责的过往,徐星沅抱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的问题”。


    ……


    他们都停顿了一秒。那一秒长得像彼此的整个少年时代,短得像一次心跳。郁宁看见徐星沅瞳孔中映出的自己,微微颤抖,却从未如此清晰。


    天地翻转。


    视野旋转之间,徐星沅反客为主,将郁宁按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阴影笼罩下来,他近乎凶狠地扣住郁宁的双肩,旋即吻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几近嘶哑,每一个字都像被砂石磨过,浸满了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郁宁顺从地仰起脸,承受了这个吻。他闭上眼,世界便暗了下来,惟有唇上的触感明晰异常。


    他的嘴唇微凉柔软,像窗外再次淅沥的雨;而徐星沅滚烫如火,像一道终于决堤的熔岩——


    作者有话说:[垂耳兔头]谢谢营养液和评论


    第69章


    “星哥, 到了。”


    车窗外传来司机谨慎的叩击声。


    郁宁匆忙将揉成一团的纸巾塞进嵌入式垃圾桶,徐星沅也正手忙脚乱地系着灰色长裤的系带。两人目光仓促间撞上,都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丝未散尽的迷乱、以及显而易见的窘迫。


    徐星沅深吸一口气, 推开车门。地下车库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 裹挟着雨水与混凝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让人精神一醒。


    郁宁跟着下车, 司机就在车门旁边, 笑道:“宁哥, 星哥那会不让我们乱回复,说还不知道到A市怎么样,说多了再让你白担心,等情况稳下来再告诉你——真没想到你效率这么高, ”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由衷道,“太牛了!”


    郁宁这才看清司机的模样, 是徐星沅的助理之一:辛磊,刚刚上车太匆忙没注意,现下那双浓眉大眼在车库灯光下, 倒是格外好认。


    “没事儿。”郁宁笑了下,说, “辛苦你们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话还没说完,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牵住了。


    “他这个月奖金又要翻倍了, 命好得很。”徐星沅哼了声,牵紧郁宁,引着他向前,“跟我走, 这边。”


    “——互相告诉一声,给你们放一天假。”他又回头瞥了眼辛磊,语气黑幽幽的,“你们今天就别上来了。”


    徐星沅对老式豪华别墅颇有阴影,经济一独立,便出来租下了市中心这套高档大平层。平时他个单身汉,和一众助理住在一起没什么负担,共同工作还方便。


    但这会儿……他拒绝围观。=_=


    “哦哦,好的。”辛磊面不改色地关上后车门,仿佛全没闻到空气中那点未散尽的、暧昧的腥膻,“一天够吗?”


    郁宁正努力眼观鼻鼻观心,闻言一个踉跄,险些被脚下不甚明显的减速带绊倒。


    “……咳。”徐星沅迅速揽住他,一本正经道,“瞎想什么?年度都要开始了,明天上午都给我麻溜的回来上班,不到的按旷工处理。”


    “好的,收到!”辛磊比了个敬礼姿势,“祝星哥宁哥有个愉快的夜晚!”


    他笑嘻嘻说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敏捷钻回驾驶座,车子尾灯在昏暗的地库划出一道流畅的红弧。


    “你小子……”徐星沅一句还没骂完,转头便看见郁宁通红的耳尖,他手指动了动,又咳一声道,“……别搭理他,这小子就是太想进步了。”


    郁宁就知道,徐星沅估计又要给辛磊加奖金了。


    ……小查首席助理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啊。


    *


    二人从车库乘电梯上楼,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电梯里有监控,又中途停靠几次,金属门开合的间隙,透进外界零碎的光影与人声。


    于是郁宁和徐星沅各据一端,低头老老实实玩手机,隔的距离堪比银河。


    昨晚因为实在没心情直播,郁宁请了假。今晚……他直接私聊了管理员[奶蓝包],再请一天。


    [奶蓝包]:宁宁你是不是很忙呀?明天赶不上也没事的,海选阶段持续七天呢。


    [攸宁]:……还好,明天应该可以赶上。


    应该吧。


    郁宁默默望向电梯顶。


    这座电梯的顶部镶嵌了一面不锈钢镜板。郁宁抬头时,便看到旁边一个略微变形、圆圆胖胖的徐星沅也正仰起头,和镜中的郁宁对上视线。


    血液骤然涌上耳尖。


    像被视线烫到了似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刻别开脸。


    电梯抵达。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轿厢,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一路沉默,走到徐星沅的家门前。徐星沅在这里租了一年多了,都是自己装的全套智能家居,门禁系统面容识别很敏锐,“嘀”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明天也给你录一个面容。”徐星沅拧门的时候说。


    郁宁含糊“嗯”了一声,嗓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干涩。


    徐星沅拉开门,侧身让出通道,示意郁宁先进。


    郁宁踏入屋内,天花板边缘的灯带自动苏醒,流淌出琥珀色的暖光,亮度恰好能让他看得见地面,又不至于让人难以适应从室外到室内的光线。


    窗帘缓缓自发合上,空调轻响一声开启,空气净化器开始低噪工作。


    ——再多的,郁宁也没闲心去关注了。


    他刚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徐星沅一拉他的手,顺势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徐星沅一条腿抵进郁宁的双腿之间,一手撑在他耳侧的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则捧住他的脸颊,低头吻了上来。


    先前在车上,即便知道有隔断在,前面理论上听不见,心理上却还总绷着一根弦,生怕弄出任何引人遐想的声响。


    再加上郁宁第一次跟人接吻,生涩得近乎笨拙,双唇刚一相贴,心脏便狂跳得快要挣脱胸腔了。等徐星沅用舌尖试探着撬开他的齿关,他更是有种无措的惶然,只能顺从地张开嘴,手指快把徐星沅的衣袖揉碎了。


    徐星沅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他的紧绷,怕吓到他,一时也没敢吻得太深入。只不过那会他药效正上头,浅尝辄止片刻便忍耐不住,贴着郁宁的身体颤栗地轻蹭。


    郁宁感觉到了那阵贴身的火烫,想着自己的初心,眼一闭心一横,手便探了下去。


    ……


    在车上确实有种难言的刺激,但也能听见外面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有种随时可能暴露、需要叫停的紧张,实在做不到尽兴。


    而此刻,他们回到徐星沅的家,将一切喧嚣彻底隔绝在身后。


    方才在车库乃至电梯里,他们都不敢对视、甚至有意无意地回避彼此的目光,就是因为他们心照不宣——


    未尽的兴味和压抑的期待弥漫在彼此之间,几乎一触即燃。


    每一次目光的偶然交错,几乎都要噼里啪啦地炸火花,所谓天雷勾地火,今日才知我是我(……


    “张嘴。”徐星沅低声诱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郁宁刚温顺地再把唇张开一点,徐星沅便立时趁机吻得更深。


    “唔……别……”


    郁宁试探着想回吻,舌尖刚探出就被含住了用力吮|吸,一阵过电般的酥麻自脊椎窜起,直冲神经末梢。郁宁大脑空白了两秒,感觉到唇边的湿濡,脸颊发烫地伸手去推,


    “你别……不这么亲了……”


    不然待会儿口水流一地,也太丢脸了吧!


    徐星沅喘了几口气,才强行压抑住自己、松开郁宁,退开一点看他。


    他逆着客厅灯光,一双淡色瞳仁像忽明忽暗的月亮,俊美得令人心悸。


    郁宁抬手遮住眼睛,却挡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垂:“要不,你去把灯关了也行……”


    “很好看。”徐星沅说。


    “嗯……?”郁宁没太懂他指什么,手指稍稍分开,从缝隙中眨眨眼看他。


    “……我说你。”徐星沅差点儿没被郁宁这个反应萌死,低头又连亲了好几口他的手指,“不止是平时一本正经的时候好看,现在动情的样子也特别好看。你眼里只有我……只有我能看见你现在的脸,光是想想就受不了,爽得要死,居然还能成真。宁宁,你对我怎么这么好?”


    “……”郁宁被他亲得指尖发麻,真是想打他都怕他爽,最后还是没忍住,象征性地给了他一巴掌,“你肉麻死了。”


    徐星沅眼都不眨地接了他这一巴掌,顺势捉住郁宁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活像一只卖力摇尾巴的大型犬:“那宁宁,可不可以不关灯?”


    “……随你。”郁宁指节蜷缩,别过脸去,好半天才从鼻子里吐出微不可闻的一句。


    徐星沅如获至宝,立刻又倾身覆下,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宁宁喜欢我,我也好爱——”


    郁宁被他肉麻得受不了,转回头刚想再给他一下,还没待看清人,就被趁虚而入,重重吻了个结实。


    这一次的吻来得更深更急,滚烫的舌|尖长驱直入,近乎贪婪地攫取着他的呼吸,黏腻而软靡的水声在唇齿间蔓延。两人身体越贴越紧,几乎能共振彼此失控的心跳……


    “唔唔……等、等会儿!……呜,停,停,窝认真的……沙花底下好像有人!!”


    郁宁夸张到这个地步,徐星沅才终于肯恋恋不舍地分开坐起,转头扫视沙发下面的阴影,口中还道:“放心宁宁,这沙发是我买的,腿短,底下藏不了人……你是不是把沙发腿当人腿——”


    话音未落,一道影子倏地从郁宁脚边窜出,敏捷跳上了茶几。这里光线更亮,清晰地勾勒出它的全貌:


    一张大扁脸,右下半边黑黄交杂,左上方稀疏地缀着几撮白毛,凸出两颗小龅牙。一双湛蓝色的圆眼睛炯炯有神地瞪视着两人,活像一位饱经风霜、看不得人类小情侣腻歪的猫大叔。


    郁宁和徐星沅几乎异口同声:“……二狗?”


    郁宁是对这猫的独特长相印象深刻,徐星沅则悻悻然伸手弹了一下猫脑袋:“小二狗,爸出门也没亏待你吧,出门还找人天天给你喂饭,你就这么在关键时刻回报我??”


    猫猫听不懂,猫猫只想贴贴。


    二狗歪了歪头,瞄准徐星沅,一个直线飞扑,像颗小炮弹般精准砸进他怀里。


    “……嗷!”


    带着冲击力的猫爪无情踩过某处关键部位,徐星沅顿时痛呼出声。


    郁宁:“……”


    果然崽还是自己养的给力,对亲爸的致命打“鸡”也非同凡响。


    “……你还笑!”徐星沅缓过劲,转头看见郁宁抿唇忍笑的表情,顿时羞愤交加,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蹬蹬蹬朝卧室而去,


    “反了天了,今天就得先治你,再教训它……”


    “你真没事?不用去看看?”郁宁揽着他的脖子,不敢乱动,只低声认真问,“别硬撑啊。”


    “真没。”等顺利把郁宁抱进卧室,眼看着人温温顺顺、漂漂亮亮、还满眼关心地仰起脸,徐星沅微微一笑,“被猫踩一下能怎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不信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郁宁毛衣被掀了一半才反应过来——


    这也能套路?


    这个人心机怎么这么重啊!!——


    作者有话说:但还是要说,现在还没到真do的时候[眼镜]


    谢谢厌疚宝的雷[奶茶]谢谢投喂营养液和评论的宝子,爱你们[抱抱]


    第70章


    手酸得厉害时, 郁宁几乎有点自暴自弃:


    “……你怎么还没好?要不去医院看看?我腱鞘炎都要犯了……”


    徐星沅在他手下嗤嗤直笑,说:“其实第三次的时候我就感觉差不多了,但看你那么努力, 我不忍心打断你……”


    “你!!”郁宁是真的生气了, 他顶着滔天困意做手工活, 谁知道徐星沅这人偷偷连吃带拿, 让他付出了剩余劳动还不告诉他!


    他愤愤抽手, 从床头扯了纸巾擦干净, 而后裹紧被子翻身一倒,只留给徐星沅一条气闷的蚕蛹,


    “我不管了,你爱咋咋吧!”


    算上车上那回, 都五次啊五次了!徐星沅真的是人类吗?


    徐星沅在他身后,笑得床都跟着振,一阵窸窣, 仿佛是他不紧不慢收拾“战场”的动静。末了,他也躺下来,一条手臂自然地环过来, 连人带被搂住郁宁:“宁宁,我怎么那么爱听你说S市方言??”


    郁宁日常沉默寡言, 在A市上了四年学、又在C城定居两年,各处辗转间,已经很习惯了说标准普通话。徐星沅跟他相处这么久, 也很少见到他暴露S市口音,倒是这会儿恼羞成怒间冒出两句,让徐星沅觉得自己离郁宁又近了一点儿,连抱怨都可爱极了。


    “呵呵。”郁宁冷哼两声, 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就是千里迢迢跑到S市玩离家出走吧?说不定你其实就是对S市情有独钟,因为得不到整个城,所以只能找个城里的人当替身……”


    “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绿果短剧删了?”徐星沅捏他的脸颊肉,好笑道,“我去S市明明是因为……”他顿了顿,改口道,“算了,都那么多年了,没什么好说的。”


    郁宁一被温暖的被子裹住,困意就潮水般上涌,也没太注意徐星沅说什么——直到忽然感觉被子被挖开一角,一只温热的手猝不及防探进来,挑开他的裤带——


    郁宁猛地按住那只手,惊悚道:“你干嘛?!”


    “你都帮我这么多回了,我也得报答你一下不是?”徐星沅话音里漾着笑意,“不能让你白辛苦。”


    “……你还是让我白辛苦吧。”郁宁两手死死按住徐星沅不安分的指尖,耳根灼烫,“我现在只想睡觉,你别乱来……”


    “怎么能是乱来呢?互帮互助,人之常情。”徐星沅趁郁宁手上不得空,掀开被子利索地钻了进去。


    温热的身躯顷刻贴了上来,像一道暖墙般、将郁宁困于这方寸之间。他低头凑近郁宁通红的耳垂,嗓音脉脉有情,


    “……我用嘴也行。”


    “你你你……”郁宁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蒸熟的虾,头顶快要冒蒸汽,手足并用地将徐星沅推出被子范围、甚至差点儿把人踢下床去,“不许再说……我要睡了!”


    徐星沅掉下床了倒也没生气,反而就势趴在床边,伸出根手指轻轻挠郁宁的掌心,一脸可怜兮兮道:“宁宁,不想要我吗?”


    “不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你还害羞吗?明明在C城那会儿,我什么你都看过了……”徐星沅扁扁嘴,“好伤心哦。”


    ……好绿茶哦。


    但俊美男人伏在床边、眉眼湿漉低垂的模样太过赏心悦目,郁宁还是没忍住拽着被子拱了拱,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我那会儿肯定是硬撑的啊,笨。”


    “要是不装得镇定自若点,怎么震慑住你,我怎么趁你发呆的时候关掉水龙头?”


    “你演技还怪好的咧。”徐星沅抓住郁宁的手指,眼睛亮晶晶,“那你那次看的时候,什么感想?”


    “……咳咳!”郁宁险些呛到,“什么什么感想?”


    “当然是大不大啊看起来猛不猛啊想不想要这种的……说实话,你当时难道没想过?”徐星沅一面说,一面竟又带了点得意,“当然,你现在是知道了,要不是手艺未半而中道崩殂,你老公我一夜六七次也不是难事对吧?”


    “知道个猫球球!”郁宁抄起枕头糊在他脸上,“瞎认领什么老公?既然你问,那我也老实告诉你,我当时的感想是,你身材真的挺不错,比例也好……”


    说到一半,徐星沅就从枕头底下发出翘尾巴的“嗯哼”声。


    “——特别想看你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哈?!”徐星沅猛地掀开枕头,满眼震惊,“郁小宁,没想到你竟对我有这种非分之想!你简直……简直跟我变态到一起去了。”


    “也就一般。”郁宁淡然一笑,笑容里满是“你小子还嫩”的不置可否,不过说到“变态”,他倒是想起一个话题来,“对了,我还有件事没问过你。”


    “什么?”徐星沅歪了歪脑袋。


    “你谈过恋爱没?女朋友,男朋友都算。”徐星沅直播时虽然也会聊天,但从不拿自己的恋爱经历当谈资。而且他自从出名后,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却从没传出过什么睡粉、暧昧传闻。


    郁宁说自己不喜欢脏男人是真的,他也是凭直觉感到,徐星沅有些时候反应还挺纯情……可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是本能地对徐星沅的过去产生了更多好奇。


    “没。”徐星沅这回没怎么情绪激动,一脸“原来就问这个啊”的轻松,没有赌咒发誓,平平稳稳、老老实实地答,


    “小时候家里都不让我出门的,他们怕我要是不明不白地夭折,对外不好解释,索性就不承认我的存在。等我稍大一些,就直接被送去国外了——名义上是读书,其实不过是给徐星瀚当个移动骨髓库,在国外也方便随时做手术。”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周围大都是毛发重、体味也重的外国人,在那边的华人,好多也喜欢往刻板印象那方向打扮……根本就跟我记忆中的你比不了一点好吗?”


    说到这儿,他自己都笑了,像是意识到这话谄媚得过分,却又忍不住勾住郁宁的手指,低声说,


    “有句话叫‘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就是这个道理吧?都怪你太好看了,情窦初开的标准给我立得太高,导致我后来根本看不上别人——你说说,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想得美。”


    “怎么就想得美了,这要求很过分吗?”徐星沅不依不饶,


    “你再想想,十九岁我刚回国,在聊天软件上看见疑似你的人,就立刻跑去面基了。结果因为不熟悉国内网络环境,陈晗把我当坏人,骗我在Q市吹了一整夜冷风!我那时候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多虚啊,没准儿嘎嘣一下过去了,你现在就见不着我了……”


    “呸呸呸,不许乱说。”


    原本的“网恋假照被骗”事件,在郁宁这里还只是陈晗嘴里一段含糊的描述,他当时以为徐星沅只是看脸随便地爱一下,不想也不愿意多听。


    从没想过,当事件的碎片被弥补完整,他想象着独自跋涉过半个Q市的少年,心口竟一阵窒闷地疼痛。


    “不说就不说。你心疼我了是吗?”徐星沅下颌搭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郁宁手指,也有点出神,


    “其实也还好啦,隔了这么多年,一度距离千山万水,我居然还能碰到你,这也算上天眷顾了对不对?这么想还是很幸运的,如果没有两年前的契机,后来我也不会缠上你……咦你是不是故意说这种温馨话题,让我不好意思再瑟瑟??”


    说着说着,他才后知后觉: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徐星沅抬头,发现郁宁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暖色的床头灯勾勒出他的轮廓,长睫垂落两片叶子似的小阴影。


    “……好吧,睡。”徐星沅起身,掀开被角钻进暖洋洋的被窝,抱住郁宁、轻轻拍拍后背,“咱俩一起。”


    *


    郁宁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周遭也很安静,让他有种仍然是黑夜的恍惚感。


    只不过当意识渐渐回笼,摸到身边空空荡荡,他才摸索着去按床头灯,再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17:50。


    ——天塌了。


    郁宁跟徐星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现下当然不可能是时间倒流,只会是郁宁睡得太沉,就这么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奶蓝包]:……主包,确定今天不请假吗?


    想起昨天自己信誓旦旦的劲儿,郁宁:……


    他压下脸上热意,想出卧室看看情况,指尖不经意扫到,才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温水。


    郁宁心里一动,坐在床边喝了几口水,这才起身,推开卧室门。


    徐星沅的助理们都已上岗,调试灯光的调灯光、鼓捣设备的搞设备、搭配衣服的配衣服,在客厅间来回穿梭,只是都极力放轻了步子和声音,以至于隔上卧室一道门,郁宁几乎全没听见。


    “哎呀,宁哥醒了?”


    “真的真的,快去叫老板!”


    ……


    徐星沅从厨房探头出来,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说:“吵什么,我早料到他这会儿差不多该醒了。”


    “呃……”郁宁呆呆看他,“你在做饭?”


    “没,就是外卖要凉了,老大说他亲自热一热!”小岑抢着笑道。


    徐星沅挥了一下锅铲作势揍他:“就你话多,我会做饭,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小岑笑嘻嘻抱头躲开。


    外卖——不,应该说徐少爷亲自热的饭——很快端上桌,徐少爷还额外往郁宁手边放了杯热牛奶。


    郁宁嘴角抽了抽,捧着那杯热牛奶啜饮几口,饥饿已久的胃里的确熨帖了许多。只是他还忍不住问:“这个点,不应该喝咖啡吗?”


    “为什么?”徐星沅问,“你不喜欢喝牛奶?不应该啊,上次你还给我做来着……”


    “不是我喜不喜欢,”郁宁指指摆在客厅中的设备,“等会儿不就要直播了吗?”


    他停顿一下,又想到一个问题,“徐星沅,你能不能等下给我分一个安静的房间,我也想直播。”


    虽说海选赛会持续一周,但郁宁已经连续请假好几天了,比赛第一天再不出现,那就是态度问题,也会影响粉丝军心。


    ……话说,他们的CP粉,进度是不是还停留在徐星沅独自离开、卢慕荫护草使者的旧版本啊?


    越想越觉得今天开播很有必要。


    尽管郁宁没有电脑,也没带直播的其他设备,但态度总还是要摆出来的。


    “不用吧,”徐星沅道,“等会设备搬进主卧,你直接用我的电脑播就行了啊,其他房间都没布景的。”


    “啊?”郁宁想到他和徐星沅几乎重叠的直播时间,一时有些迷糊,“我用你电脑播,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徐星沅伸手,用指腹拭去他唇边的牛奶渍,笑起来说,“炒CP这么久,咱们是不是还没有过合体直播——搭档?”——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萌[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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