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间隙，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巫堇的反应。
但除了在刚刚听到死讯时，少年的瞳孔似乎猛地放大了一瞬间。
巫堇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神情。
萩原研二自认自己在“刑侦心理学”方面造诣不错，但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能力在巫堇身上大概是很难发挥出来。
“不过这大概率只是一些官方说辞，根据我们的调查，发布这条信息的目的是掩盖某些秘密。”
“但我们的调查也止步于此，”萩原研二靠回后座，自嘲般地笑了笑，“除此以外，就都是一些假设罢了。”
“关于雪村学长的事情，我们了解得并不多。”
——
发动机的嗡鸣声停歇，这段刻意被拉长的路途到此为止。
在陈述部分事实之后，萩原研二选择性地解释了他们做过的几个猜测，之后三人一同选择了沉默。
巫堇没有对这段事实做出什么分析，这在意料之中。
毕竟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们与雪村晴海的联系相当平淡而平常，几乎没有一个字能与后来突兀的事件沾边。
没有资料，也不能指望人家靠着“私下里的了解”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心电感应有没有科学依据，雪村学长会知道他的心上人也在找他吗？萩原研二无厘头地想。
松田阵平打开车门锁，向副驾驶上的人示意。
“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少年却在此时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
松田阵平一愣，想了想便解释道：“偶然看到过你的画像，在他的速写本上。”
“我明白了，谢谢。”少年点点头。
“更多地我目前没有头绪，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大概能帮你们排除几个错误的思路。”
“如果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雪村’，那么无论是出国执行任务，还是后来虚假的死讯，都是出于他自己的决定。”
接着，巫堇从刚刚开始就不再变化过的表情突然松动，少年露出一抹带着些许歉意的笑。
“不过这也是我没什么根据的个人猜测，就当做参考吧。”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也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再见。”
说罢，他就利落地下了车，很快便消失在了前方的黑夜中。
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着的黑发男人摘下墨镜，锐利的蓝色眼眸深处，是疑惑、恍然等交织出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转过身，伸手在主副驾驶间的中央扶手盒侧面的某个位置轻轻一蹭。
指尖鲜红。
男人蹙起眉头。
——
巫堇其实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只是根据系统的提示，在某个不易被看见的拐角处拐进了小区里的一个花坛边。
手帕从衣兜里被拽出，然后盖在了左手掌心上，掩住了斑驳刺目的红色，以及伤口。
血腥气被寒风卷着，飘进了光秃一片的花坛中央，又被刮向远处。
系统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响起。
【你还好吗？】
巫堇深吸一口气。
【其实不太好，我晕血来着。】
【那不如少做一点伤害自己的举动？】
系统试着提议。
【你误会了，我没有自/残的爱好，这只是一点个人习惯，我不太想被别人看穿情绪，这样会让我清醒一些。】
系统没有出声，但显然整个统上写着“真的吗？我不信。”
但身为一只成熟的系统，他尊重宿主的人格独立，提醒一句就罢了，并不会过多说教，只是打算之后祈祷商店里上新一些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产品。
巫堇知道自己的解释相当苍白，便也没有再多说。
【毕竟那是我的oc，即便理智上知道多半是个假消息，感情上也会有波动。】
【血没有滴下去吧？应该没有流太多血。】
【没有，难道流了你还要去擦掉？】
【我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会吓到下晚班回家，或者早早出门的人，上班本来就很辛苦了。】
【你……算了。】
——
巫堇来到柯学世界的第二天，找到了一份兼职，并收获了一只受伤的手。
即便巫堇已经利用包扎的功夫，让手上的伤显得格外轻，但转到来到店里之后，还是得到了来自热心店员姐姐的关怀。
于是今天，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接待客人。
顺便一提，今天波洛咖啡厅全员到齐，安室透也来到了工作岗位上。
白天的波洛咖啡厅比夜晚要热闹很多，顾客络绎不绝，榎本梓和安室透几乎被钉在了后厨，点单上菜的事多半就压在了巫堇身上。
幸好他昨天已经对店里的大致业务熟悉了个七七八八，记忆力也还算不错，才应付过了上午的高峰期。
下午一点，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巫堇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端着的表情。
榎本梓去了后面的仓库补充材料，店里暂时只剩下他和安室透。
“正式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这位身兼三职的男人已经习惯了在不同的场合，展现自己的三种甚至四种形象，在巫堇面前，即便在第一面之后有了额外的目的，但仍然扮演的是可靠的店员前辈，“忙坏了吧？”
不得不说，穿越到柯学世界还是有好处的。
没有了绘画中平面和静态的限制，也没有了官方间歇性抽风，无论是原作中公认的帅哥，还是巫堇自己创作的角色，在美貌程度上都提高了一个层次。
从前天到今天，原本只存在于平面与虚幻中的纸片人帅哥挨个在眼前晃悠，实在是对眼睛和心灵的净化。
甚至因为意外频发最近稀薄的创作欲望也逐渐恢复，巫堇在考虑要不要重操旧业——或许也能加快掉马进度。
巫堇一边默默欣赏帅哥，一边答话：“其实还好，毕竟我也成年了，应该早早适应这里的工作节奏。”
安室透失笑，就算成年，但刚满十八岁的巫堇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子，但他很快捕捉到了少年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他的脑子里常年盛着很多事，身为组织卧底的他不仅要谨慎执行自己的任务，在公/安本职工作上也依旧要操心，相比起这两件事，波洛咖啡厅的工作都算是休闲时光。
但这并不影响某些记忆历经多年依然鲜明而深刻，甚至因为一次次突然性的变故，蒙上了令他难以释怀的阴霾。
重新调阅过相关资料后，他便越发明白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
对于安室透来说，在闲聊中套话是相当熟练的事：“诶，小堇先生你准备留在日本工作吗？”
“我还以为只是在这里留学。”
“一直在异国他乡工作的话，家长会不放心吧？”
“哈哈，不会，”听到问题，巫堇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只是配合地回答，“我就是为了离开家庭才来到这里的。”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的母亲去世，不久后父亲就组建了新家庭，几年来虽然没有什么摩擦，但我也能感受到那里已经不再欢迎我。”
“尽早从家里独立出来，不再回去，对于我，对于我父亲和他的新家庭来说才是最好的。”
“所以我决定留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会留下了。”
系统设定好的背景故事，被巫堇稍稍加工后叙述出来，配合着这段不太愉快的经历，他微微垂下眼帘，没有掩饰那一点点从心底透露出的难过。
安室透有些怔愣，由于巫堇并不是本国人，所以即便他动用权限，能查到的信息也只是从三年前，也就是对方来到日本以后开始。
关于巫堇之前的经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不过父母组建新家庭，原本的孩子被排斥在外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很快，他就回过神。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他笑笑，“作为赔罪，要不要试试我刚研制出的新品？”
“正好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可以准备吃饭了。”
——
材料都是现成的，省去了备菜的麻烦，榎本梓和安室透两个熟练工很快就做好了三人份的意面——波洛咖啡厅的招牌菜。
两位前辈有着十足的爱护后辈的心思，除此之外还准备了甜品、小吃、饮料，给巫堇来了一次小型欢迎会。
“啊……原来是这样。”吃饭期间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巫堇之前的经历，于是榎本梓心中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可她也不忍心继续让巫堇沉浸在伤心事里，干脆就着这件事转变了话题：“不过小堇为什么会选择日本呢？……我只是好奇，毕竟适合留学的国家有很多。”
“唔……其实是因为，资金问题。”
巫堇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父亲只给了我一个关于留学的总额，里面包含了找中介、准备留学、学费、生活费等等一切费用。”
“我当时根据中介和网上的资料计算了一下，但凡消费过高的国家，我恐怕连高中都上不下来，更别提大学。”
“这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
“我在找一个人。”少年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带上了点类似于怀念的情绪。
“我最终来到这里有一半是为了他，不然其实也有更宽裕的选择。”
榎本梓兴奋地追问：“诶——小堇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心上人了吗？是日本人？”
“是的……但不是心上人。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很小，只是当时想到要自己出国，总觉得紧张，如果是有熟人的国家大概会好一点。”巫堇摇摇头。
又装作不经意地透露道：“不过当时其实我们也有大概四年没有联系了，即便来到日本，再遇见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果然，三年来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这样说下来，巫堇的留学经历，从起因开始就像是遗憾与遗憾交织成的旅途，旁人驻足观望，也只能做出“感到抱歉”之类的感叹。
然而从巫堇这个经历者本人身上，却丝毫不见颓废或者因此愤愤不平的影子，少年似乎对这一切接受良好，只是身上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淡然。
或许也只有接受，他才能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榎本梓印象值+10好感度+20】
【安室透印象值+20好感度+10】
感受到金发男人一闪而过的审视视线，巫堇便知道，他早早打好腹稿的这段话，总算是起了作用。
叮铃铃——
系统发送通知的声音还未落下，现实中，波洛咖啡厅门前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成功把巫堇拉回现实。
他刚想站起身去迎接客人，抬头见到榎本梓与安室透各自的眼神，却已经知道来的并不是什么客人。
转过身，菲尼克斯已经换了一身全新的装束。
估计是为了谈正事，他终于没有坚持自己自信而灾难的审美，选择遵循秘书的建议，穿了一整套灰色休闲西服，内搭一件米色竖条纹衬衫。
即便是不够出彩的穿搭，搭配上他那张脸以及身材，也足以让人大呼一声“哪里来的模特”。
所以人们常常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菲尼克斯养成了如此奇特的审美。
无论何种穿搭，菲尼克斯依旧是那个菲尼克斯，身为老板来到店里，他既没有一点老板视察的自觉，也确实对店里的经营状况没那么感兴趣。
男人一抬眼，视线就聚焦在了三人围坐着的桌子上，眼前一亮：“哦~你们在举办迎新派对吗？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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