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玛蒂开始清点自己的家产。
埃洛拉皱眉：“你在做什么？”
“我要逃命啦。”
“逃去哪里？”
“不管去哪，反正要离开风车郡，留在这里岂不是只能喂鱼？”
还能去哪？埃洛拉知道布莱莉大概全都告诉玛蒂了，那么按照玛蒂的为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她垂死挣扎：“有风车，不会让你去喂鱼的。”
玛蒂转过身来：“埃洛拉，你应该很了解我。”
埃洛拉很烦躁：“实在不行，我去捉一个枢机来，让她天天缝圣堂工作服。”
“圣、——那是什么？”
玛蒂看过很多书，尤其精通魔法理论。然而她缺乏一些现实中，尤其是外面世界的常识。短短几年的生活无法教会她太多。
埃洛拉每到这时会捡起她作为老师的职责：“有些东西始终要去陆地上采集，那些上陆的人都要穿圣堂工作服。只不过那东西很难制作，只有枢机主教才有那个能力，而且一件用不了多久。”
玛蒂撇撇嘴：“枢机主教？全世界一共才十二个枢机，你去捉一个，是生怕风车郡不够惹眼，非要神殿来把这里彻底毁掉。”
埃洛拉沉默。
玛蒂抱起胳膊：“埃洛拉，你到这个世界的角落来，到底是在躲谁？”
玛蒂已经疑心很久。
——随口就能说出绑架枢机主教这种话，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这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能做到。
玛蒂虽然知道埃洛拉很厉害，在这风车郡全无敌手，就连布莱莉在她面前都要低头。
但说实话，对于埃洛拉的绝对实力到底有多强，她并没有概念。
风车郡还是太小了。
埃洛拉没回答，她看着玛蒂。
玛蒂总是这样，虽然她喊自己老师，平时也尊重她。但在有些时候——就连玛蒂自己也不知道——她总会不自觉摆出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这不是因为玛蒂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只是一种……习惯。
埃洛拉移开视线：“我也是……被神殿通缉的。”
“那我呢？我也是吗？”玛蒂指指自己。
埃洛拉回答很快：“你没有。”
但她顿了顿，又道：“但你如果被认出来，很危险。”
“连我自己也不能知道自己是谁的那种危险吗？”
埃洛拉张了张嘴：“是的。”
玛蒂越发不能理解：“我不能知道，你却可以？”
埃洛拉捏了捏眉心：“能不能别问这个了？”
“能，除非你陪我一起去罗马海。”
玛蒂其实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来，她这些年旁敲侧击多少次，没人比她更清楚埃洛拉的嘴有多严，态度有多坚决。
她想的是最好能把埃洛拉绑走。虽然没有参照对象，但她知道，能一剑劈穿好几层地面的魔剑士也并不烂大街。
如果带上埃洛拉，她的成功率和存活率应该都会提升不少。
玛蒂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和埃洛拉是什么关系，尽管这些年她们都没分开过，可万一埃洛拉因为所谓的“被通缉”——不论真假，总之应该确实存在某个类似的原因——不跟她走也是有可能的。
没想到埃洛拉奇怪地看她一眼：“陪你？当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真的？”
埃洛拉觉得玛蒂简直是“跳”到自己跟前，抓起了她的手：“为了我，你都不怕被神殿找到了？谢谢你，埃洛拉，我好感动！”
埃洛拉低下头，反握住那只手：“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你不知道，有一种魔法叫乔装术？”
玛蒂本想抓一会儿就放开，埃洛拉这一握她倒不好放了，只好保持握着手的姿势，抬头看着埃洛拉：“你是说，出去之后，你要换一张脸？”
“不止我，你也是。我们两个一起。”
玛蒂百依百顺：“好好好，都听你的。”
埃洛拉听到这句，如梦方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玛蒂牵着鼻子走，完全答应了她去罗马海这件事，不由得一僵。
再回神时，玛蒂已经将手抽回，继续去清点她本就没多少的家当了。
埃洛拉皱着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玛蒂一边将原本胡乱摆放的书籍分了类，一边回想刚才的对话。
埃洛拉说她也需要乔装，那么看来她这张脸，与过去的那个她，应该是一样的。
这种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探求自己过去的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玛蒂苦中作乐地想着。
直到玛蒂将自己要带的东西全部“清点”出来，却发现全都要带，因为她压根没有余钱买用不上的东西。
正要往空间宝石里塞，一直翘着腿躺在沙发上的埃洛拉坐起来：“放我这儿吧。”
虽然不需要负重，但维持空间宝石需要持续消耗魔力，东西越多消耗越大，她怕玛蒂会吃不消。
玛蒂不在这种事上谦让，便退到了一边，看着埃洛拉将东西一样样收起来。
她看到埃洛拉的戒指不断闪着光。
那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上面嵌着一块小小的拉长石。这块宝石大多数时候看过去平平无奇，但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会显出极其炫目的深绿色，就像埃洛拉本人一样。
玛蒂对宝石鉴赏有些天赋的心得，这块拉长石无论本身的品质还是切工都是极佳，里面刻写的法阵一定效率极高。
也就是说，这枚戒指一定非常昂贵，把十个她卖了也凑不齐一半。
埃洛拉也十分珍重这枚戒指。不过她之前提出想看看，埃洛拉倒也很干脆地取下来给她了。这家伙还是有几分仗义轻财的。
但是谁来告诉她，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把储物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东西收完了，埃洛拉才想起来问：“怎么这么急，现在就要走吗？”
玛蒂就喜欢埃洛拉这一点，什么都慢一拍，每次等她反应过来，玛蒂想要的都要到了。
她扯了扯颈上崭新的围巾，道：“反正你今天也睡够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埃洛拉又皱眉：“隔水阵距离上次维护没多久，而且德拉杰玛家起事前又送了一批宝石过来，其实风车郡还能撑挺久，你没必要这么急。”
“你明明跟我一样整天在家睡大觉，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谁整天睡大觉？那个希尔达每次来风车郡，我都要去跟她喝酒的。”
希尔达是德拉杰玛家的雇员，专门负责与风车郡的交易往来。
玛蒂：“你哪来的钱喝酒？！”
埃洛拉挠挠头：“当然是希尔达的钱。”
这还差不多。
玛蒂点点头：“风车郡能等，我等不了了。你知道我是喜新厌旧的，终于有机会去别的地方，怎么能等？”
埃洛拉不知道听到哪个词，眼神暗了几分：“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不好么？”
“不好。”玛蒂回答得很干脆，“我要新鲜，要刺激——咳、不一定要刺激，但我一定要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看一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她抬头看向埃洛拉的眼睛：“我不想浑浑噩噩地困在一个地方，做一只井底之蛙。”
埃洛拉回视玛蒂，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原本有些晦暗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最后她低声道：“你知道吗？你想要的这个东西，叫作‘旅行’。”
……
教会处罚室。
杰斯琳被关在这里饿了好几天，期间没有一个人来过。她靠水魔法从空气中汲取水分，才勉强保住性命。
没想到布莱莉平时温温柔柔的，狠起心来比她也不差。
伊丽莎白倒是精力充沛，她吃一顿能管好几个月。
杰斯琳百无聊赖，拿脚去踹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就抱住她的脚，软软的肚子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正打算睡一觉熬过这阵饥饿，处罚室的门被打开了。
杰斯琳抬头望去，先是被光线刺了眼睛，然后才看清门口的人。
她眯了眯眼：“你是谁？”
那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个子不高，衣着朴素，看起来平平无奇。
然而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流露出一种从容优雅的气息，简直像做了几辈子的贵族。
贵族？
杰斯琳想起一个讨厌的人来。
女人靠近几步，向杰斯琳伸出手：“我是你的救主。不要惧怕，不要四处张望。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
杰斯琳被这串圣书里的话唬住，到了最后一句，她听到“啪”的一声，低头一看再一摸。
——那只“公义的右手”给她戴了个项圈。
握着项圈的手还没用力，女人又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一旦你想反抗，这个项圈就会‘砰’——！那场面想必不会好看。”
杰斯琳瞪眼：“你到底是什么人？布莱莉就这样放人在教会里撒野？！”
女人泰然自若：“你可以叫我‘玛蒂’。”
“……？”
杰斯琳怒发冲冠：“玛蒂尔德！！！”
玛蒂竖起一根手指：“嘘——都说了我叫玛蒂，之后‘玛蒂尔德’这个名字不能再用，‘玛蒂’就是我的全名。”
“你在搞什么鬼？不对，你对我做了什么？！”
玛蒂上下扫她两眼：“你害了那么多人，对你做什么都不为过——布莱莉是这么说的，哦，埃洛拉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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