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禾楚很难描述自己听见那句话时的心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藤蔓抽翻了时宴离，逃命一样窜出总裁办公室了。
好啊，怪不得给这么多钱，原来是他的卖身钱！
卖腰子卖肺的那种卖身！
白特助本来正端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就听见里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其中还混杂着让他目瞪口呆的试管破碎声，昭示着绝望的开始。
办公室大门被人一把撞开，禾楚的表情好像见了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来，龙卷风一样刮过去，衣角带飞了他刚签好的文件。
签名最后一笔拖得奇长无比，不出意外的话，这份他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天的文件报废了。
白特助：“…………”
禾楚跑的时候竟然还向他投来一个奇妙眼神，非要说的话，像是良家大闺女看逼良为娼的老鸨妈妈，又震惊又懊悔又愤恨。
白特助：“？？？”
你没事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终决定放下手里那只镶钻纯金签字笔，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
一根细细的鞋跟踩在纸张上。
白特助：“？”
时宴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脱下实验服，露出波光粼粼的裙摆，精致得像3d建模的脸上满是茫然表情。
“他跑什么？”时宴离忍不住疑惑的问，手里握着的细长手术刀闪烁寒光。
一道灵光划过脑海，白特助眼睛蹭地一亮，顿时明白禾楚看他的眼神。
他悟了！
“嗯……”他酝酿着开口，看着不知所措的时宴离委婉表示，“您是不是对小禾说了类似‘做实验’‘研究你’之类的话题？”
时宴离点了点头。
“难怪。”白特助捂着脑袋苦笑一声，谁突然莫名其妙的升职加薪最后还得知自己是个实验品都会想到杀猪盘吧。
禾楚还知道走楼梯跑而不是翻窗户已经很理智了。
白特助也不管满地的文件了，朝着门外指了指，“算了，先把人找回来。”
“他的权限还没开通好，不能在顶层乱跑的。”
时宴离点点头，抬脚就往门外走出去，临走时白特助打了个激灵，一把抢走了手术刀。
“boss，您又忘记我和你说的了，”助理表情严肃，“手术刀不能带出实验室。”
“哦……”时宴离表情懊悔。
他出了门，看着空无一人的顶层发呆，鼻尖微微一动，朝着左边走了过去。
另一边，禾楚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他一手撑在墙上平缓着呼吸，“你说是不是我误会什么了？”
“深海生物这么大个公司，应该不缺实验品吧？”
他不确定地讲，心底有些犹豫。
没办法，时宴离给的太多了。
不说他跑不跑得掉，想着那两只手都差点数不过来的年薪，禾楚可耻的沉默了。
这么多钱……做做实验好像也没什么。
出来上班就是出来卖，怎么卖不是卖。
禾楚心底发沉，他是不是太过激了，奇怪，之前不这样的啊。
他仔细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听到那句研究之后，无论是攻击时宴离，还是急促逃跑，都不太像是他平日的习惯。
别的不说，时宴离估摸着也是个s级异端，他拿什么和人家打？
更何况眼下站着的这块地还是人家的老巢，时宴离一声令下，无数异端领命而来，禾楚就是长了翅膀，也插翅难飞。
“哥哥，你应激了。”
弟弟开口解释，声音里说不出来的冰冷，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回忆一样，禾楚第一次这么鲜明地从那机械音里听出了痛苦和崩溃的感觉。
“应激？”禾楚瞪大眼睛，“为什么？因为研究？”
他仔细回想自己的前十九年，不说参加什么能给他带来这般沉痛影响的研究，就是连和研究勉强搭边的实验都没做过几个。
为什么会出现类似ptsd的症状呢？
禾楚心生茫然，下意识想到了更多。
一般来说，第二人格主要是因为主人格长时间地受到极端痛苦或者感情受到极大的刺激才会产生。
禾楚一直以为弟弟的出现是因为外婆的死，但如果不是呢？
他的记忆是不是有问题？
智能温控系统让大厦内永远保持一个适宜的温度，禾楚站在那，却不由得一阵阵地发冷。
“哥哥……”弟弟担忧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禾楚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腕，尖锐地痛感席卷而来，他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是我反应过度了，”禾楚呢喃自语，“不管是不是我多想了，但时宴离莫名其妙地提到研究，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禾楚心底深思，慢慢地松开手，“不，就是我想走，执行局也不会让我走的。”
这么多次潜伏任务里，他是爬得最高的那个。
就是为了s071试剂，执行局也不会任着禾楚脱离深海生物。
他别无选择。
“我要回去！”想清楚这一切，禾楚当机立断地转身，心乱如麻。
希望他那一鞭子还有偿还的余地，要是时宴离计较，那可真是麻烦了。
脑袋才转到一半，禾楚雷劈一样地顿在原处。
时宴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楼梯间，活像个背后灵一样紧紧地站在他后面，禾楚转身时发丝擦过他的脸。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在过近的距离下扭曲错位，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靠！”
禾楚差点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时宴离：“？”
“你想完了？”他眨眨眼睛，碧蓝与金黄的瞳孔在昏暗的楼梯间里亮得惊人。
“那可以开始做实验了吗？”
禾楚：“…………”
他重重地深吸两口气，“可以，但是我有个问题，公司应该不缺实验品吧，你为什么非要我？”
“你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时宴离出乎意料的坦诚，“除了一股莫名的香气，还有mto试剂的味道。”
他鼻尖微动，“很淡……应该注射了很多年了，可据我所知这种试剂应该被全部销毁了才对。”
“我很好奇mto试剂，”时宴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是唯一还活着的注射者了。”
“mto试剂？”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称，禾楚茫然地睁大眼睛，“我不记得我有被注射过什么东西。”
禾楚的记忆里，他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不错，没有生过病，自然也没有去外面输过液。
连打架留下的伤口都是自己摸索着处理的，谁能这么悄悄地往他身体里注射这种试剂。
还是说，他的记忆真的有问题。
禾楚心底发紧，想想也是，他生而知之，还不会说话的年纪就在记事了，可正常人真的能有这样的能力吗？
“你今年几岁？”时宴离突然问。
“十九，差两个月满二十。”
“那不对呀，”时宴离深深地皱紧了眉，“按照代谢时间来换算……这只试剂至少在你身体里待了几百年了。”
“几百年？！”
禾楚脱口而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是，可是我出生证明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不可能活那么久啊——”
没由来的荒诞和恐慌淹没了他。
“…………”
时宴离凝思片刻，抬脚楼梯间外走，鞋跟踩出哒哒哒的声音。
“没有样品，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他回过头，“你愿意接受研究吗？别怕，没有危险的”
在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团明亮的银色光团，禾楚凝视着那个光团，仿佛看到了无数物质在其中解构、重组。
“这是我掌管的天赋，重塑，”时宴离合上手，“除了研发者，这个世界应该只有我能够解析出mto的成分和作用了。”
天赋序列表第三位，重塑，死物世界的创世神，生物法则的亵渎者。
“可以……”离开楼梯间，禾楚心神依旧恍惚，他们踏过长长的走廊回到董事长办公室。
躺上手术台之前，禾楚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我做你的实验品，但是我要知道mto试剂究竟是什么？”
写满问号的天赋、不太正常的弟弟……禾楚心底发沉。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如果记忆是假的，那外婆呢，何明花，何明秀，这些人真的存在吗？
他会替黄家宝贝蛋进入禁区，也真的是个巧合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充斥着禾楚的脑海，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力冷静下来。
“当然，”时宴离应下他的要求，“嗯……如果你需要mto试剂的解剂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出来。”
“只是需要时间。”他拿起一旁寒光凛凛的手术刀，“第一次实验需要你的血肉组织，怕疼吗？”
“虽然不能打麻醉，但是我可以给你敲晕过去。”时宴离贴心地讲。
禾楚莫名地想笑，没想到这么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名誉禁区的商人，竟然是这么一个傻白甜的性子。
“不用了，我可以忍，”他扯开身上的实验服，抬起白皙的手臂，“来吧。”
无影灯亮起，从头顶的金属墙壁中的倒影里，禾楚亲眼看见一把尖锐的手术刀逼近，抵上他的皮肤，轻轻切开。
明黄的脂肪层、鲜红的血液与跳动的肌肉露了出来。
疼痛火辣辣地袭来，为了按耐住自己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禾楚不得不死死地盯着时宴离。
从这么一个死亡视角来看，这人依旧精致得无懈可击，皮肤细腻没有毛孔的痕迹，冰蓝长发柔顺地被夹子夹起，恍若丝绸。
从他的眼睛里，禾楚看见了一片碧蓝的海，而金色的余晖就是晨曦的倒影。
“我是你的麻醉剂吗？”
发现禾楚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时宴离小心翼翼地取了血液，抬起眼睛看他。
“还是说你喜欢我的脸？”
禾楚：“…………”
角落的时钟指向数字十二，他这才顿时惊醒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第一次实验结束了。
所以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看了两个小时？！
禾楚的脸刷地变红，活像是只被绑上了电极片的青蛙一样抽动两下，“不，不好意思。”
“没关系，”时宴离大方地摆摆手，“如果这样可以让你不疼的话就看吧。”
“我也挺喜欢这张脸的，”他笑了起来，精致到不似碳基生物的脸上满是雀跃，“很像你们人类说的美人鱼公主，唔……似乎是叫爱丽儿？”
在他还在海底睡觉的时候，沉船带来了一本精装的童话故事。
时宴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本书重塑成防水的材质，照着上面的描写给自己捏了脸。
“她的长发冰蓝如冻结的海水，瞳孔清蓝如矢车菊的花瓣，透亮的玻璃，或耀眼似天边的太阳。”
“小美人鱼？”禾楚呢喃两声，看了看时宴离，这人说完话以后便端着试剂盒扎根到仪器堆里了。
确实很像。
“对了，”那人又探出个脑袋，“你的伤口我上了药，很快就能好。嗯……如果你想搞明白mto的话，也许需要学一点东西。”
他从角落里取了七八本厚厚的书籍，每一本都比砖头还厚，“这是书，你先看看吧，让白特助给你安排个位置。”
“到了下班时间就可以离开了。”
时宴离交代完，又不见了身影。
禾楚翻开那些书——《基础无机化学》《高阶无机化学》《材料与合成学》《基础医学》《实验仪器操作指南（新历301年版）》
“…………”
他顿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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