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楚有点爱上这个新工作了。


    无他,待遇是真的好。


    也许是看他刷瓶子刷得干干净净刷得战战兢兢,黄主任很满意,知道禾楚不住在西城区后,主动提出给他申请路费补贴。


    “拿去综合事务部审核就行,”黄主任脱下实验服,露出五官乱长的脸和滴溜乱转的三只眼睛。


    说实话,有点辣眼睛,禾楚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黄主任浑然不觉,“放心,赵主任不是你亲戚?没人会卡你的。”


    禾楚艰难地把视线从那三只眼睛上移开,接过申请表。


    虽然有各种神秘事件,但榕市还是维持了基本的和平与安定,至少禾楚很难看见有异端光明正大走在马路上的。


    深海生物倒好,不仅走在马路上,异端还混上主任了。


    黄主任自己就是个异端,还研究异端,这算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吗?


    禾楚脑子里划过一连串的吐槽。


    午饭时间,反应釜发出滴的一声开始运作,接下来就不用人守着了,其他研究员也纷纷摘下面罩脱下实验服,手上开花的、嘴角裂到耳朵根的、脸上长鳃的,长得五花八门,丑得千奇百怪。


    禾楚:“…………”


    你们演都不演了是吗?


    “唉?!”


    也许是他眼睛里的震撼太明显了,黄主任扭脸一看,顿时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啊,大家坦诚相见习惯了,把你给忘了!”


    他三只眼里透着小心翼翼,“嗯……我闻着味你好像不是异端吧,天赋者?能看习惯吗?”


    “别担心,咱们公司员工之间禁止相互屠杀。”


    “天赋者,能看习惯,没关系的。”禾楚咬着牙开口,紧张之下手里冒出十来根藤蔓有条不紊地把试管锥形瓶从蒸馏水里捞出架好。


    研究员们眼睛亮了。


    “好方便啊!”


    “妈妈!我也想要这个天赋!”


    “你都有八只手了还不满足!玛德真想把你爪子砍了铁板来吃!”


    “呲溜呲溜。”


    “你来啊!你来啊!”


    研究员们发出羡慕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互殴,长长的鱿鱼触手啪啪啪地抽在海星脸上。


    禾楚:“…………”


    他有点受不了这么抽象的场面了,赶忙拿着申请表往外跑。


    综合事务部在四十楼,八座电梯一直开开合合,人流如织。


    还好,这边就算是异端也基本维持了个人样,不像研究部那些神经病一样奔放。


    禾楚心底松了口气,按着标识找到赵园办公室,“赵主任,我来申请一下路费补贴。”


    “路费补贴?”赵园抬起头,上道地笑笑,“唉你小子还挺会。”


    拿两份钱啊。


    提到钱,禾楚脸皮极厚,“申请表在这,谢谢主任。”


    “来吧来吧。”赵园啪嗒一声盖上了几个红章,盖完章,他指尖在终端上一按,无形的力场就笼罩着整间办公室。


    “行了,”男人神色一凝,从职场老油条变成了严肃的公务人员,“这是最新研究的屏蔽器,五分钟内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窃听到。”


    “你在研究部怎么样?”赵园问。


    禾楚想着自己洗的那小山堆一样的瓶子,面露犹豫,“嗯……应该还行。”


    赵园:“有没有机会接触到试剂?”


    禾楚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所在的研究室研究的都是各种各样奇异的血肉,压根没见半点试剂的影子。


    “唉,我就知道,”赵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局里说让你走关系户路线进来时我就觉得不妥,关系户哪能接触到核心项目啊。”


    “特别是,”他表情奇异,欲言又止,“小禾啊,我听说你还没大学毕业是吧?”


    “是没上过大学。”禾楚纠正。


    “做过实验吗?”


    “高中实验考试前面做过一次,考试的时候做过一次。”禾楚严谨地说。


    “那完蛋了。”


    赵园一脸的生无可恋,“就这样还想进入核心组,难道靠我这么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的大腿?呵呵。”


    “黄大鱼那家伙都是主任了,我才是副主任啊。”


    “玛德,凭什么。”想到这,赵园满脸不甘。


    想他赵园当年也是榕市第一大学毕业的博士后!执行局特招进来的人才!哪里比不上一只蠢鱼!


    黄大鱼,这名字真够贴切的,禾楚心底腹谑。从黄主任那只会发光的眼睛和奇丑无比的面孔来看,他猜测这人的本体应该是海底的灯笼鱼。


    “算了算了,总归是混进来了,说实在的我都想不明白你的简历怎么会过,虽然我是捏造了个顶尖大学应届毕业的身份,但这是深海生物,研究生不如狗,博士遍地走的顶级大厂啊!”


    赵园放弃思考,挥了挥手,“好好干!努力完成任务。”


    他那张油滑的脸上满是坚毅,低声念出执行局的口号,“一切为了和平。”


    “一切为了和平。”禾楚垂下眼睛。


    屏蔽器被关闭,禾楚捏着盖好章的申请表回了研究部,几个研究人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那个新人是个天赋者啊!咱们部门多久没有天赋者来了!”


    “都是上次来那只虫子讨嫌,”一个研究员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露出嘴里尖尖的鲨鱼牙,“竟然敢偷老子的研究成果!”


    “想抢先发论文?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研究人员无情地嘲笑他两句,才一脸深思地开口,“你别说,我总觉得新人身上香香的!”


    “怪讨人喜欢的唉。”


    “你是人吗?”鲨鱼兄白他一眼,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确实,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像一块五彩小珊瑚!”


    “瓶子也洗得干净,咱们和黄主任说说,不撵他走了。”


    “好好好!”


    几人马不停蹄地就朝主任办公室跑去了。


    转角处,禾楚半边身体埋在阴影中,这是他最新研究出来的用法,只进去暗界一半,能很好地隐藏他的气息,降低存在感。


    没想到第一次使用是用来偷听。


    “五彩小珊瑚,”弟弟戏谑地喊他,“你什么听后感吗?”


    “没有,五彩小小珊瑚,”禾楚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从阴影里拔出来,“唔……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这里的工作环境比执行局好多了。”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存在好感度的话,在天赋的作用下,普通人对他的初始好感度是负五十,天赋者是零,那异端就是正五十。


    已经到了轻易不会被攻击的地步。


    这是禾楚在特训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不说普通人,就是天赋者和异端之间五十的波动,就已经能带来截然不同的改变。


    “说真的,”弟弟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开口,“你不然考虑考虑假死脱身,找个异端聚集地待着得了。”


    “我看这深海生物就很不说,悄悄给你透个信,深海生物的boss长得巨漂亮,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霸道总裁爱上在实验室刷瓶子的我么。”


    禾楚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在弟弟毫无形象的大笑声里推门走进研究室。


    “虽然执行局不是很好,但也勉勉强强吧,”他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好歹有闵桢在,他们就是讨厌我,也没法做得太过分。”


    禾楚没讲真正的原因,但他知道弟弟知道。


    只要有外婆在,他就不会主动脱离执行局。


    只有他们才能穿过禁区联系联邦,完成禾楚的心愿。


    “外婆死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禾楚垂下眼睛,手指有些发抖,“我不能让她死后也不安稳。”


    那是湿冷童年里,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行吧,”弟弟叹了口气,“哥哥,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形影不离。”


    ……


    入职行业top大厂的第一天结束,晚上十点,禾楚准时打卡下班。


    而他身后,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小禾,注意安全啊!”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研究员们心底不舍,急匆匆地跑上来,“对你们人类来说晚上可不太安全。”


    “这样吧,”第一个给禾楚取出五彩小珊瑚的研究员一脸大义凛然,“我把鳞片给你,你带在身上就能伪装成异端了!”


    看着那泛黄滴水,还长着青苔的鳞片,禾楚狠狠地抽了抽嘴角,洁癖大发。


    “不了不了!”他强吸两口气,笑得腼腆温良,“不麻烦前辈了,我有自保之力的。”


    只要不遇到那种爱你就要杀了你的异端,凭借天赋,禾楚觉得自己的上下班路还是挺安全的。


    “好吧,”被拒绝了之后,研究员神情失落,恋恋不舍地看着禾楚脚步飞快地走出大门。


    “遇到危险你记得说你是深海生物的啊,”它远远地喊,“能救命!”


    深海生物的名头这么有用的吗?


    禾楚有些诧异,心底的一个想法进一步得到肯定。


    深海生物的顶头boss,那个活在众人嘴里的神秘存在,应该是个强大的异端。


    强到光是名号,就足以让宵小退却。


    要完成任务,就需要在这么一个强大存在的手底下偷到s071试剂,坐在悬浮列车上,禾楚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这位大佬烦不烦小偷。


    该死的执行局,禾楚再次在心底暗骂。


    ……


    “哥哥,你身上有股鱼腥味!”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一推开门,禾楚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木榕瞪着眼睛看他,一脸的不高兴,“你没和我说你是去深海生物上班。”


    这都能闻出来?算了这不是重点。


    “已经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睡,吃饭了吗?”禾楚下意识看向客厅里挂着的钟表,满脸不赞同。


    “吃了,等你回来才去睡呢,”见禾楚一回来就关心自己,木榕才高兴地松开手,“哥哥吃了么?”


    “在公司吃过了,”禾楚抬手嗅嗅,满脸疑惑,“味道很浓吗?”


    他只闻见沐浴露的气味啊。


    想到木榕一万五的灵能值,禾楚又释然了,也许是他们s级天赋者特有的嗅觉呢。


    “不是很浓,但是很杂,我闻闻,唔,鱿鱼的、灯笼鱼的,嗯,怎么还有小龙虾?”


    木榕鼻翼微动,把脸凑到禾楚肩窝处认真嗅着。


    很好,没有他熟悉的那个气息,木榕放下心来。


    “越说越像一盘菜了,算了,我去洗个澡。”温热的鼻吸打在锁骨处,禾楚不自在地抖了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室友和他挨得越来越近了。


    禾楚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下意识地就像被人靠近的刺猬一样竖起尖刺来。


    后来他上网一搜,说自闭症患者能和人近距离接触是病情好转的表现,建议不要干涉乃至鼓励其更进一步。


    于是禾楚不再躲避,碰着碰着,也就脱敏了。


    木榕又不会像何明秀那样,抱着抱着就一巴掌扇他脸上。


    “对了,禾墨呢?”不见小孩的动静,禾楚一边拿衣服一边问。


    木榕笑得腼腆,“已经睡着了,小孩子不能晚睡。”


    “麻烦你了。”禾楚感激地朝他一笑。


    他没注意到,隔壁房间里被人一巴掌扇晕丢床上的禾墨泪流满面。


    装嫩的死东西,你就是怕我分走妈妈的注意力!


    我才是妈妈的孩子!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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