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室在三楼,是单独隔出的小空间,外面摆着一排凳子,禾楚到的时候,余平安几个已经在那坐着了。
身为治愈系天赋者,余平安的待遇显然要好上一倍,昨晚他便是在执行局单独划给他的宿舍里睡的。
休息了一夜,大学生又恢复了神采奕奕,远远跳起来朝他招手,“哥,我在这呢!”
禾楚脚步一顿,走到他旁边坐下,“你们已经检测了?”
话音落下,那个在孵化所抢劫别人金条的刀疤脸就捂着胳膊从屋里出来,他看见禾楚两个,面色一变,一句话也不说就从楼梯下去了。
“哼!”
余平安也意识到自己的珍贵之处了,颇有些得意地瞪了眼那男人消失的背影,“让他当初在孵化所还想抢我的金子!”
“现在知道怕了吧!”
他确实是个单纯的学生,一看就被家里教养得很好,只是嘴上过过瘾,甚至没有什么报复的想法。
若是被抢劫的是自己……禾楚默默想了想,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个好人。
阿门。
“下一个,余平安。”
检测室的门被推开,引导员看着手上的名单往外喊,余平安也不得瑟了,站起身往里走,“哥,我先进去了啊。”
“嗯。”禾楚看着他进去,他不知道刀疤脸检测用了多久,但余平安的确实很慢,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这人才从里面出来,一脸苦相的甩着胳膊。
“好痛啊!”
余平安忍不住抱怨,“哥,我和你说,那个检测竟然是要削掉手臂上的一层肉!还不给打麻药,说是会影响细胞活性什么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种伤!
禾楚瞥了一眼他的胳膊,光洁如初,显然这人已经给自己治疗过了。
动作真快。
“下一个,禾楚。”
“唉!”余平安瞪大眼睛,急匆匆地喊,“哥我在外面等你!”
“你别怕呀!”
真把他当小孩哄了,禾楚忍不住想笑,起身走进了检测室,绕过蓝色的屏风后,一台熟悉的仪器面前坐着两个人。
“嗨!”
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抬起脸,露出一双狐狸一样眯笑着的眼睛,举着手里的手术刀朝他笑,“叫你不帮我搬东西,后悔了吧!”
禾楚:“…………”
他毫不心虚地坐下,看见那人白大褂上挂着的铭牌。
[第一研究所]
[主任研究员:谢镜白]
禾楚:“怎么测。”
“还敢坐下,勇气可嘉,”谢镜白轻笑两声,磨刀霍霍,“把胳膊伸出来,看我不给你切一大块肉下来。”
禾楚还没开口,他旁边那位穿着执行官服饰的男人眉心微皱,有些警告的意思,“谢镜白。”
“切。”谢镜白瘪了瘪嘴,没说什么,手起刀落。
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大夫,禾楚都没感到有多疼,一块连皮的肉就被放在特制的试剂盒里,流下来的鲜血也被谢镜白用试管收集好,一滴都没浪费。
“好了,”谢镜白递给他一卷绷带,低头翻看记录,“我看看,你的天赋是d级,藤蔓操控。”
他把试剂盒推到仪器里,蓝光亮起,整个仪器都开始低声运转起来,“d级的话,大概五到十分钟就能检测出来了。”
“这个检测有什么用,不是登记了吗?”禾楚问。
谢镜白颇为耐心,“这机器是研究所最新的科研进展,不仅能测出天赋种类这些,还能够给出一定的发展建议,哪怕是a级天赋者也有用。”
“搁中心市那边,想要检测没有几万贡献点可下不来。”
谢镜白一脸你们赚了的表情,“若不是为了研究,哪里舍得让你们免费试用啊。”
他说是为了研究,但大家都明白,奔的是余平安这个治愈系天赋者。
“天赋可以成长吗?”禾楚定定地看了看那仪器,开口问。
“你还没通过转正任务吧,”谢镜白把下巴杵在手上,颇感兴趣,“等你们通过了,更深一层的商城就会开放。”
“花一百贡献点就能买到天赋序列表,那是研究所百年来的研究成果,记录了绝大多数的天赋。”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当然,这些天赋不仅天赋者有,异端也有。甚至异端对天赋的理解和使用可比天赋者好多了。”
“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谢镜白想了想,在桌上画了两个圈,“唉?”
他刚想回答,仪器就滴滴滴地叫了起来,谢镜白一愣,起身绕到后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错失了免费的情报,禾楚有点遗憾。
可旁边那个一直气势凌厉,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却突然出声。
“执行局内一直有两种声音,一派认为没有废物的天赋,只有废物的天赋者。”
“而另一派认为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天赋就决定了人的上限,纵然通过后天手段使天赋升级,也于事无补。”
禾楚看见他冷淡的银白发梢,和铭牌上的名字,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的前缀。
[伯岁寒]
就好像设计这铭牌的人知道,只要看见这个名字,无需过多赘述,就已经能体会到面前之人的尊贵与强悍。
弟弟善解人意地开始讲解,“伯岁寒,执行局十大执行官之一,灵能天赋双s级。对了,他的天赋就是名字,或者是这个天赋就是以他来命名的,天赋序列表第十一,岁寒。”
“哥哥,虽然我觉得你没有,但是身为贴心小棉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不要觉得执行局内所有的天赋者都像那个刘三武一样的废物,当然,我指的不只是天赋。”
弟弟意味深长地笑笑,“作为禁区里最强硬的官方机构,禁管委里满是咬人的豺狼与鬣狗,而执行局从诞生开始,便以血腥和暴力闻名于世。”
“无论是邪教徒、异端还是各种各样的反抗组织,都是他们打击报复的对象。在涤荡黑暗的同时,执行局也无可避免地成了黑暗本身。”
弟弟笑得温柔,“不过好在他们还算护短,恭喜你,哥哥,你目前还是他们圈内的人,可要小心了,别被他们发现了异常。”
禾楚:“…………”
许是朝夕相处久了,他总觉得弟弟的情绪不太对,话里有话。
不过要说他身上哪里最异常,除了那满是问号的天赋,便是弟弟本身。
禾楚四岁的那年,一直照顾他的外婆何明花暴毙而亡。
天气炎热,等禾楚从山上砍了一天一夜的柴回来,看见的就是老人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还有尸体旁扎着两个麻花辫,哼着小曲往头上戴绢花的妈妈。
那一幕给小禾楚带来的打击太大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发疯一般冲上去撞翻何明秀,和那个女人撕打在一起,动静大到整个村子都跑出来看热闹的。
等禾楚回过神,外婆的葬礼已经草草地办完了,他在空荡荡的破屋里睁开眼,多出来的不仅有外婆的遗书,还有脑海里的弟弟。
再后来,何明秀攀上来来村里考察的富商,拍拍屁股和人离开了村子。
总是阴沉的天色,破败漏雨的黄泥小屋,夜里豺狼一宿一宿的叫,充斥着冰冷饥荒和恐惧的童年里,只有弟弟和他相依为命。
等到上了初中,禾楚第一次对学校的心理医生吐露了弟弟的存在。
他太想知道这个生命里最宝贵的半身究竟是什么了。
是村里人说的诡吗?
既然有诡,那外婆为什么不回来看他呢?
禾楚有些委屈。
外面来支援学校的心理医生怜悯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缓缓地向他讲述了什么是精神分裂,什么是第二人格。
落后蛮荒的县城不了解医学,禾楚只知道那些人骂他是个神经病,真的没有冤枉了他。
原来他真的有病。
“没关系的,”心理医生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笑得温柔,“等你考到外面去,走出大山到了大城市去,那里有精神科,有专业的心理医生。”
“只要接受治疗,弟弟很快就会消失,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困扰的。”
“相信老师,苦难都是一时的,你是个好学生,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她误以为这个一向成绩优异的好学生饱受弟弟的困扰,可禾楚从未动过想让弟弟消失的念头。
这是漫漫岁月里唯一的依靠,是知晓他所有光明与阴暗面的半身,是禾楚不可缺少不能容忍无法接受失去的陪伴。
从此,他避所谓的精神科,所谓的心理医生如蛇蝎。
如果有人要夺走他的弟弟……禾楚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没关系的,哥哥,”弟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依赖又温柔地看着禾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
十分钟后。
“好了,结果出来了。”谢镜白忙活半响,从仪器后面走进来,他戴上了银边的平光镜,看上去衣冠楚楚。
“回去好好看看报告上的建议,”谢镜白眯着眼睛笑笑,把报告递给了禾楚,“你的灵能值在同期新人里是最高的,很有发展的潜力嘛!”
“期待早日在中心市见到你哦!”
他歪着脑袋朝禾楚wink了一下,面色冷淡的青年不为所动,接过报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真冷淡。”
谢镜白矫揉造作地叹了口气,理了理手里的报告,最上面那张是禾楚的,写着藤蔓操控四个字。
“这一批新人里就是那个治愈系和他比较突出,一个天赋,一个灵能值,”谢镜白讲,“其他不过尔尔。”
“老伯啊,”他看向好友,露出个为难的表情,“你要招揽那个治愈系动作可得快点,你知道的,这仪器是联网的,就是我也没办法替你瞒太久。”
“那个余平安的测试结果,可比圣女好多了。”
伯岁寒对上他的眼睛,圣女也是执行局十大执行官里的一位,是唯一一位灵能天赋双s级的治愈系天赋者。
在海城暴乱的时候,这位执行官一出手便让所有重伤濒死的执行员恢复活力,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扭转局面。
若不是她的天赋使用限制过大,只怕眼下禁区里执行局和异端的平衡早该打破了。
“我会邀请他去中心市的,榕市没有资源能培养出治愈系天赋者,”伯岁寒颔首,“多谢。”
“小事,”谢镜白笑着挥挥手,视线又落在那叠报告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和你跑这一趟,我也不是没有收获呢。”
伯岁寒知道他一提到研究就疯魔的性情,也没兴趣探究这人嘴里的收获,只斟酌着该开出什么条件来招揽余平安。
至于那个禾楚,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
天赋虽然低了点,但潜力不错,整个人综合素质看上去也颇为不凡。
只是他是要上前线的,伯岁寒有些纠结,是把人也带到中心市去教导呢,还是留在榕市从基层开始磨砺。
以禾楚的天赋等级来看,若是贸然进了中心市,只怕是要受一番刁难的。
……
“哥!”
一出检测室,余平安就小狗一样地凑过来,动作麻溜地施展天赋。
直到看到禾楚手臂又恢复了光滑一片,他才满意地点点头。
禾楚有些不习惯地拉下袖子,余平安太热情了,让他有些不自在。
偏偏这人的热情里还没有半点恶意,让禾楚都有些生不起远离拒绝的念头。
“刚刚有引导员过来说了,今天的培训十点半开始,在三楼,”余平安叭叭叭地讲,“现在还有四十多分钟,我们先去吃早餐,然后一起下去。”
大学生愁眉满面,“希望培训不要太难吧,唉,早知道会被选进禁区,期末周的时候我就不复习的那么认真了。”
“挂科就挂科呗。”
就冲着你的天赋,培训也不可能把你筛了。
禾楚觉得这人这是白操心,他干巴巴地安慰两句,余平安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扯着人跑去食堂里,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他们吃得快,等到培训室的时候还没到规定时间,禾楚推开门,看见满墙的枪械下面坐着个冷面酷哥,把手里的那把枪转出花来。
“我的娘嘞……”余平安两股颤颤,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瞪大眼看向那些口径巨大的枪械,声音发抖。
“这是正经培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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