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女婿来袭
妙真家里是开过书肆的,当然知晓宣称的作用,济南乃是首府,识字的人不在少书。那红薯备荒的用法,如何烹饪,还有吃多了烧心,举凡这些利弊她在询问过老农又结合自己的经验,专门书写类似于知音小报这样的报纸。
她先拿去给萧景时看,萧景时惊喜道:“不曾想你还有这番才干。”
“家学渊源罢了,我想不如你以府尊之命,让各大书肆无偿发放,如此一来,也是利好百姓。”妙真出主意。
萧景时笑道:“我看你画的图文并茂,写的也都是常用字,便是不识字的农妇也知晓如何做,这样极好,我当下就下文到各州县才是。真真,你真乃我的贤内助。”
妙真赶紧摆手:“贤内助我可算不上,我就是因缘际会罢了。说起劳累,还是你,那些事情要执行下去才难呢。”
妻子从不居功,并非是假意如此,而是她真的就是这种人,始终认为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自己的功劳,从来不肯轻要。
萧景时握着她的手道:“我也不盼着什么功绩了,我今年三十六岁,已然过了三个轮回了,为官十年就已经是正四品的上府周府,已然超过一众人了。且芙姐儿又许了一桩好亲,我只盼着任上不出错才好。”
丈夫话虽如此,但最是骄傲不过的,妙真捂嘴笑道:“你这是跟我学的呢,实际上你多傲气的人啊,只恨不得考绩天下第一才行。”
萧景时笑笑,默认妻子所说。
接着他就要出去外面办事情,妙真则在让平安拿了银钱上京买两个庄子,一个庄子给芙姐儿做陪嫁用,另一个则是买自家这房头的。
如今公中出六千两嫁妆钱,公婆贴了一万两,云间侯送来的一万多两聘礼,她们夫妻只消拿出两万两四千两就好,原本准备的三万两竟然还有富余,她便索性拿出一些置办庄田,好歹也是个进项。
现下二房没有分家,她们早年有萧景时冰鲜船的分红,家中每年送的嚼用,妙真的诊金以及当年萧庭由她抚养过几年送的分红,总共是十万两现银。
又想着萧家二房不会这么早分家,这些钱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妙真就和萧景时商量,她们姐弟三人一人分得三万两的嚼用,剩下一万两她们夫妻也尽够了。
实际上三万两的陪嫁在江南都是厚嫁中的厚嫁了,这才是礼部侍郎的孙儿,大学士的儿子都对和芙姐儿结亲趋之若鹜。
若非是后来赵瑞出来截胡,妙真也不会把陪嫁提高到五万两,还好公婆拿体己贴补,公中也肯出钱,女儿的嫁妆置办起来并不费力。
不过,再不费力,也不能随意取用。
托韦纨在南京帮忙置办十顷地,让族中青嫂的儿子代为打理,京中贵人多,有钱也不好买,托高氏能置办下两顷的小庄子也就够了。
再有铺面则是让萧家二爷,也就是萧景时的亲哥哥在京城置办五处,全部是做的茶庄生意,萧家现成就有门道。
妙真一项一项看着,夜晚又有些燥热,竟然还睡不着,天蒙蒙亮了,她才眯了一会儿。幸而女儿很是孝顺,听说自己没睡好,特地熬了莲子百合汤来。
“你也吃。”妙真让她坐下。
芙姐儿见娘为了她的事情有些上火,忙道:“女儿不必,倒是娘为了女儿辛苦了。”
“说这个做什么,这也是你自己出色,人家才上门求娶。虽说嫁到云间侯府利好不少,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咱们家和云间侯府还有往日一些宿怨,你要在侯府立足,恐怕会有不少阻碍。”光凭丈夫喜欢还不够,自己也须立得起来。
说罢,妙真还把当年自己嫁过去之后,被夏仙姐陷害的事情说了,芙姐儿听的讶异的很:“大伯母怎会这般?”
“她素来爱在**里的那点事情上做文章,而且是老手,六房不就着了道了,以至于夫妻离心。你现在也大了,我不妨说给你听,再亲密无间的夫妻,这中间一旦有了人,那就很难交心了。”妙真可不希望女儿傻乎乎的,学的那般贤惠帮丈夫纳妾。
再忠心的陪嫁婢女,有了自己的子女,难免为自己打算一二,这是人之常情。
芙姐儿听这样的话一时觉得太早,自己并不想接触,一时又觉得母亲似乎为自己打开了成年人的光怪陆离的盒子,她跟蚌壳里的珍珠似的,要不断锤炼自己。
终究,她还似爹娘一样,一样的勇敢,听到这样的话,不耻下问:“娘,可是他若真的要纳妾呢?”
“既然姑爷亲自求娶你,想必是极其看重你的,你不要想着打压妾侍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女子之间厮杀的起劲,倒是让男子坐拥渔翁之利。归根结底,还是要先自己把丈夫拢住,平日机警些,也毋须你为娘家人求什么,爹娘也不欠谁的人情,你就好好把你的婚姻经营好,比什么都强。”妙真真切的望着女儿。
芙姐儿细细琢磨她娘说的话,想起六叔六婶在京里的时候虽然算不得柔情蜜意,但也是极好的,只是后来秦姨娘的出现,让二人虽然不至于反目,可感情回不到从前了。
是啊,每逢大妇打小妾的时候,许多大妇跟着痛快,殊不知,若非男子三心二意,怎么会有小妇呢?终究是男子的不对,却让几个女子来争,就是争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今日你能靠着才情相貌夺人家的宠,明日就有比你强的人来夺你的宠。
“女儿明白。”芙姐儿道。
妙真叹了口气:“我这个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跟了你爹爹这般长情又有本事的人,你们姐弟三人又是聪明伶俐的,是以,内宅那些事情我也只能说各大概,具体的还得你遇到见招拆招才行。”
“不过呢,你已经比别人强多了,你爹爹为官虽然算不得一流,但至少不会出错,不会拖你后腿。你大弟弟读书有天赋,又能吃苦,二弟勤学武艺,读书也还成。你呢,又跟着我学医术,不说看多么难得病症,至少你自己给自己看病是好的,一切往好处想。”
是啊,芙姐儿走出正房时,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够好了。
爹娘和睦,她又是嫡长女,犹如家族明珠一般,嫁的是如意郎君,陪嫁又丰厚,比那些丧母丧父,或者家计艰难的人日子好过百倍,自己却还担忧这么多,也实在是不应该。
芙姐儿定下亲事后,就不好出门了,寇雪娘亦是如此,甚至寇雪娘明年就要出阁,寇同知今年已经任满,不知道调往何处。
对于寇同知在任上配合萧景时赈灾就荒积极的行为,萧景时在他的考评上直接给了一个上字。妙真和寇太太的关系素来很不错,送了很厚的程仪,又送了一份添妆给寇雪娘,算是道别了这位相处不错的官太太。
迎来送往,辞旧迎新,这对于大人们而言算是稀松平常,可是对于孩子们而言却是不舍。芙姐儿和寇雪娘二人乃是手帕交,自是依依惜别。
到了年底,因为济南府备荒应对得当,萧景时治下竟没有饿死一名老百姓,红薯的办法之前被忽视,如今因为济南府多种红薯,竟然被省里重视,刘巡抚和两位布政使都打算给萧景时的考评为上。
可济宁府却惨了,张世华素来都是苛刻老百姓,中饱私囊的人,他之前打的算盘是把饥民流民往济南府赶,萧景时防范得严,他又受到省里的训斥,想亡羊补牢,但他的钱哪里愿意拿出来。
于是,他被山东道监察御史弹劾了一本,巡按御史也是闻风而动。
但他虽然被弹劾,可上头有人,地位竟然岿然不动。
妙真都咋舌:“这样都无事么?”
“他虽然对治下百姓如猪狗,可是对上很有一套,送女人送钱是一把好手。”萧景时摊手。
妙真摇头:“难怪都说官场黑暗呢,一般人哪里能混官场啊,早就灰心了。”
萧景时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像我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啊。”
“像你这样的官少的很。”妙真夸道。
萧景时道:“那是因为我有位贤内助啊,你的红薯种植法和烹饪之法如今不仅仅是济南,便是整个山东都推行了,巡抚大人夸我,我说是你的功绩,巡抚大人就说你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子。”
从现代穿越而来,妙真能够做的实在是太少,如今能够挽救百姓,她实在是欣慰的很。
也因为萧景时在济南任上做的极好,就被调任河南布政司任参政,临走时,还有百姓送来万民伞。
这边是风风光光,张世华听了,忍不住道:“那小子有什么,不过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罢了。”
从正四品升任从三品,四品到三品是个坎儿,过了四品升三品,那就是朝中大员了。张世华如今也是坐四望五的人,就是希望致仕前能以三品荣休,没想到萧景时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他喝的酩酊大醉,向妙云吐露心声:“你这个冒牌货,娶了你,没一件事情我是得意的。你看人家的娘子,就会攀上裕王,又有了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女婿,可不他萧景时就步步高升呢。”
妙云听了“冒牌货”三个字如坠冰窖,她再三提醒自己要镇定,兴许是张世华自己胡说八道,他自己仕途不顺畅的时候,就喜欢怪人家。
所以,她得稳住,一定要稳住才行。
“老爷还是喝点醒酒汤吧,小心头疼。”妙云打发丫头下去,亲自端了醒酒汤来。没想到这汤碗一把被张世华拂落在地上,他脸红打着酒嗝,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一个卑贱如草的蚁民,竟然耍我,我告诉你,你这一切都是老子给的。呸,什么浙东徐家,一个连监生都要假冒的破落户。”
妙云怔怔的,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习惯张夫人的身份了,自认为帮张世华打点也很尽心,没想到会如此。
战战兢兢的等到次日,张世华似乎忘记掉自己说的话了,可也似乎借酒把话说开之后,他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连女儿张妍都看不过去了:“娘,您是家中主母,爹爹乃一府之尊,越发不成样子了。还把管家权交给那姨娘打理,也真是的。”
“罢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马上就要出阁了,日后在婆家稳稳站住脚,才是娘的靠山。”妙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女儿马上要出嫁了,儿子过不了两年也要去县主进门,张世华是个极其注重脸面的人,如今不过是埋怨自己上当了。
张世华的确这般想的,他其实早就知晓徐妙云是假冒的了,但木已成舟,他期待徐妙云能够带给她助力,至少她看起来还很有能力的。没想到这人冒了身份,就只会躺在夫人的位置上享受,还踩着自己的名头发她的善心。
吃他的还要羞他,这怎么能够?
数月后,张世华平调卫辉府任知府,正好要去省里拜会,妙云找准机会到了妙真这里。
妙真正在清点女儿的嫁妆,她们到了河南之后,差不多都在忙着女儿的嫁妆事宜。苏州的刺绣好,一应都要在苏州采买,但总不是妙真亲自挑的,这些东西,有六成不错,还有四成就不大合她的心意。
“若是我能回苏州便好了,只是舟车劳顿,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随着丈夫到任上,还要重新认识此处的官眷,打点女儿嫁妆,都得一丝不苟,心累的很。这个时候听说妙云过来,还以为她是日常拜会,就请她进来了。
妙云虽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也是要搞清楚真相的:“是不是你告诉别人我的身份的?”
“你胡说什么,你冒用我的身份,我还没告发你呢,你还兴师问罪上了。自己做错事,出了洋相,反倒怪她人,真是吃人的还要羞人。”妙真可不怕她,又不是她做错事了。
妙云见妙真这般,狐疑道:“真不是你么?你可千万别撒谎才是。”
妙真是那种你客气我也客气,你若不客气我肯定更不客气的人,她嗤了一声:“你算老几,我还跟你撒谎呢。况且你我二人分属堂姐妹,我揭穿你了,难道我自己名声不受损吗?”
这话倒也是,妙云陪笑几句才走。
小喜进门道:“她竟然还敢兴师问罪?那张府台在任上做的天怒人怨,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有脸呢。”
“等着吧。”
以前总觉得报应是空话,但是年纪越长越明白一件事情,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世华这样的贪官迟早会倒台,只不过背后的严党还在罢了。
此人竟然胆子这么大,还不快些辞官归隐,却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做一辈子的官。
冬月十六是芙姐儿和弟弟肇哥儿的生辰,妙真让厨下做了许多她们姐弟爱吃的菜色,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饭说话。
萧景时从知府卸任之后,整个人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但今日却是剑眉频蹙,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
等夜了孩子回去后,她就问起丈夫:“如何?你近来有烦心事吗?”
“御史在查粮仓时,粮仓突然起火,人没救回来。有人说是蓄意放的火,我想朝廷恐怕是要派钦差过来的。”萧景时皱眉。
妙真撇嘴:“即便如此,也和咱们无关吧。”
“倒也不能说无关,毕竟我如今任参政,也管着屯田的事情。”
这也难怪萧景时如此担心的,原来因为这个,她不免道:“那可怎么办呢?”
“我也不能查的太过分,否则别人以为我是贼喊捉贼的。”现在的萧景时很谨慎,一个不好沾染到御史被害,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做官总是这样,看似权力很大,实则也是上下都要应付,不能行差踏错。
越想往上走的人,就越要谨慎。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派了都察院的高官过来,河南全省的官员都战战兢兢,妙真也是三令五申的约束下人,就怕钦差过来查不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到时候拿别的事情做出头椽子。
这一日,天色已晚,外面飘起了雪花,萧景时带着两个儿子在外间吃饭,他们还会小酌几杯,正房里妙真和芙姐儿吃着锅子。
锅子里的食物很简单,粉条炖鸡,吃到胃里暖乎乎的,芙姐儿的脸蛋吃的红扑扑的。
这个时候却见肇哥儿过来了,妙真还打趣道:“怎地你们父子三人没吃好啊,还要来我们这里续摊不成?”
却见肇哥儿过来耳语:“娘,赵世子来了。”
“谁?”一阵风吹过,妙真觉得自己幻听了。
肇哥儿又道:“锦衣卫过来微服查案,赵世子想住在咱们家里,爹爹让他和我住同一个院子。只是他风餐露宿,还未用饭?爹让娘安排。”
妙真看了芙姐儿一眼,打趣道:“哪里用我安排,让芙姐儿安排就是了。”
碍于男女大防,未婚男女很难见面,但妙真希望女儿能同女婿多培养感情!这不就机会来了么?她这个女婿专打直球啊,可女儿么,眼睛扑闪亮晶晶的,好似没开窍啊……
第107章
厨房常备着卤好的肉和鱼丸这些熟菜,这样便宜主人们饿了,随时就可以做一道美食出来。芙姐儿也正是如此,让人把卤好的牛肉切成薄片,用香菜和辣子油在锅里翻炒,又做了一碗鱼丸汤,用葱花点缀。
再做香煎豆腐,豆腐两面煎的金黄,芙姐儿用碟子盛起来,又想冬日里最缺的是水,就把家里发的豆芽和韭菜一起炒了。
接着把瓮坛里腌制的嫩嫩的菜心,可口的春不老拿出来。
为了保证赵瑞身份的神秘,送饭一事便交由芙姐儿,她进门时,赵瑞本在看公文,又立马放下了,轻咳两声:“怎么是你送来的?”
“你的身份又要保密,自然是我来了。”芙姐儿想他来自家,不就是觉得自家能帮他身份保密嘛。
赵瑞也不傻,心想怎么能让姑娘家觉得尴尬呢,他来萧家原本也是想见见小未婚妻的,立马道:“我也不知怎地,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想起了你,你们……就过来了。”
这话谁信啊,北镇抚司成日要办大案的地方,出公差是常事,她都是了解过的。但芙姐儿聪明的很,把自己做的几道菜先拿出来:“我想你一路奔波,就先做了几道菜来,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别嫌寒酸。越是赶路的人,本来受了寒,肠胃就受不得刺激,不宜油荤太重。”
这竟然是她亲自做的,赵瑞要道谢,芙姐儿摆摆手:“你快些吃吧,吃完了后我弟弟派下人过来拿,我这就走了。”
你这就走了……
赵瑞堂皇的看着她,见她的确行礼要走,忙喊住她:“你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螺钿云母盒来。
芙姐儿不直接接过来,是等他放桌上,才拿过来,一脸娇憨的问着:“我可以打开么?”
赵瑞点头,“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
里面赫然放着一枚紫色的水晶串,水晶就不易得了,更何况是紫色的水晶,芙姐儿拿起来看了,又放入盒子里,歪着头笑道:“这水晶难得,多谢你了。那我要回去想回礼了……”
说完行了一礼就走了。
赵瑞想未婚妻谨守闺阁之礼,却又这样可爱,他笑着看了桌前摆的菜,一扫而光,等吃饱喝足再看那些繁杂的公文,觉得都分外可爱了起来。
实际上芙姐儿回去之后,就让人把这个盒子收了起来,不看一眼。
就连爹娘可能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有点虚荣的人,年纪小的时候,她就跟着母亲四处看诊,那些妇人们的心酸人人都能写一本书了。
低嫁的所谓老实人,也不过如此,那些老实人并非天生纯良不作恶,只是他们无权无势罢了。这年头,想变坏也得有资本才行,纨绔子弟多半都是有家世的。
再有只图家族好就嫁进去的,如六婶那般,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明珠暗投。
赵瑞年纪轻轻就是三品官了,母亲成婚十七年才得三品诰命,她后年嫁过去就是三品了。且赵家权势滔天,有世袭爵位,这些好处大于弊处,所以她才不假思索选择赵家。
之前说亲的齐公子的侍郎祖父已经致仕了,他爹如今才任同知,即便他才比子建,要中进士也至少二十好几或者上三十岁,也就是她还得跟着熬这么些年,若能够熬出来,她算是大幸,若熬不出来就跟大姑母似的了。
大姑母当年为何拼命听不懂人话似的要把表妹嫁给弟弟,还不是姑父科举无望,只能做些微末小官。没有官身,所谓的钱财根本保不住。
再有韩大学士如今的确入阁了,还是东阁大学士,母亲的眼光极好,当时就看中了这位韩公子,可韩公子并非长子,前面还有两位兄长,情况和赵瑞一样。
但实际上又很不同,就像她家,已经算得上颇为富贵的人家,子弟都读书,可明显资源倾斜的是不同的,爹娘对大弟弟投入心血更多。韩家亦是如此,韩三公子再是能干,上头还有两位兄长,还不同母,一般人家仰赖长子,疼爱幺儿,中间的都忽视。恐怕将来,若是科举不成,为了争个荫封都头破血流。
可赵瑞不同,他爹云间侯在勋贵集中的五军都督府任职,他自己则在锦衣卫混的风生水起,地位比嫡长子还强。
又有明夫人豁达明理,她是亲身接触过的。
至于赵家大奶奶,家世低微,为人性情温和,丈夫又是那个样子,不足为惧,赵家二奶奶虽然有些棘手,正好给自己当试刀石。
男儿们可以驰骋天下,女人们难出闺阁,她这是螺蛳壳里做道场。
深夜,妙真穿着单薄的寝裤,下床喝了一杯茶后,赶紧又跑进温暖的被窝。萧景时笑话她:“你也不让我下去倒,自个儿跟金鸡独立似的跑过去。”
“切,人家心疼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妙真做了个鬼脸。
不管年纪增长,她在外面端庄俨然,在家里还真是个鬼精灵,萧景时搂住她,被她推了几下,知道她嫌热,萧景时就放开了。
女婿过来办案虽然是大事,但是妙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明日我要出诊一趟,那家是个小孩子,不好动弹,说是小腹疼痛难耐,我想估摸着是疝气。”
“那到时候让诤哥儿陪你一起去吧。”萧景时道。
妙真点头,不免道:“你看咱们肇哥儿如此勤学,诤哥儿这里,你也不能放松,他今年可十二岁了(虚岁)。”
萧景时笑道:“我又何时放松他了,只不过肇哥儿是我们的长子,要快速入仕,将来我的这些人脉也能够留给他,但是诤哥儿这里,我有安排,至少也要等这桩案子结了之后再说。”
既然丈夫有安排,妙真也就不多言了。
到了次日,妙真让人套了车过去周王府,周王府乃本地第一大王府,她今日要医治的是周王世子的第二个儿子。
这位小王孙住的地方很幽静雅致,周围还临湖,虽然此时树木凋零湖面结冰,但想必春日的时候,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常常肚脐小腹绞痛,还有这里——”小王孙的乳母退下孩子的裤子,指着那儿道:“这里肿的很。”
“疼吗?”妙真问起。
乳母摇头:“不疼。”
肿大而不痛,小儿木肾,如果不早治,就很容易成为终身顽疾,妙真先开了茱萸内消丸的方子,又添了去头去尾,半生半炒的牵牛子。
这是内服的,外用艾灸,她烧了艾放在肚脐旁的章门穴旁灸。
治好孩子后,周王世子妃亲自出来相送,妙真忙道:“请您留步,我这就回去了,过几日再来复诊。”
“多谢您了。”周王世子妃很客气。
强龙不压地头蛇,周王府对巡抚布政使都不大客气的,对自己这么客气,还是源于芙姐儿有了这桩好亲事。
从外面回家时,碧桃和红杏都帮她褪大衣裳,换上家常袄儿,寝鞋,她才舒服了些。另有丫头捧了热茶来,妙真揭开茶杯,啜了一口茶,“每次看到这些小孩子生病,总觉得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生命太过脆弱了,妙真托腮想着,外面诤哥儿进来了,这孩子素来就很黏着她,他一过来,妙真就很欢喜。
“娘,大哥平素都请我去他屋子里玩儿的,今儿却不许,真是的。”诤哥儿抱怨。
妙真对他道:“你大哥平日多疼爱你,现在这般做,也是觉得天儿冷罢了。等会儿娘暖和些了,咱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用胡萝卜做鼻子,碎石子做眼睛,好不好?”
诤哥儿大声呼好。
妙真知晓萧景时和肇哥儿怕诤哥儿年纪小,不晓事儿,把赵瑞在自家的事情说出去才瞒着的。她也不捅破,等歇好了,披上狐裘,穿上皮靴,带着诤哥儿堆雪人。
等雪人堆好了,她怕诤哥儿受了风寒,又让他下去擦汗换衣裳。
萧景时回来的时候,见院中有个雪人,还对妙真道:“是芙姐儿堆的吗?”
“是我带着诤哥儿堆的。”说完,又把缘由说了。
萧景时笑道:“赵世子行踪不定,告诉他倒是罢了,可露出些风声,对咱们家可不是好事。”
见他这样说,妙真也就不纠结了,不过,虽说是想让小俩口培养感情,但毕竟未婚夫妻,平日饭食多半是让肇哥儿打理,芙姐儿则在屋里绣嫁妆。
晚上,妙真亲自送了参汤过去,见她手冰,不由得道:“你也该活动一下,这些针线明年开春再做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别因为做这些针线弄坏了身子才是,反正家里也有不少精通针线的丫头。
芙姐儿笑道:“我是白日看书看累了,这个时候不过做几针,娘,您坐下,女儿同您一起喝参汤。”
“我不必喝,是专门熬了给你喝的,我看着你喝就好。”妙真始终放心不下女儿,肇哥儿诤哥儿始终将来要跟着她们爹娘过日子的,芙姐儿却是要嫁出去的。
芙姐儿似乎福至心灵,知道她娘想说什么,就笑道:“娘,您不必担心女儿,女儿的性子是个刺儿头,不会让人家欺负的。”
妙真失笑:“你怎么会是刺儿头,你是娘的乖宝宝。”
母女二人素来亲近贴心,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妙真想着萧景时还等着她,就先回房了。不曾想刚回来,就见肇哥儿过来说赵瑞受了箭伤,妙真着小喜请芙姐儿一个人过来,让她帮忙给赵瑞看病。
“你拿了我的药箱去,要开什么药就开了方子出,人不能去多,否则兴师动众的很,就靠你了。但你若拿不准的,再找我。”
芙姐儿心情有些焦虑,匆匆过去了……
萧景时看了妙真一眼:“应该没事儿吧?”
在这件事情上妙真却看得很透彻:“赵世子上回同我们一路上京,他是一个非常缜密细心的年轻人。”
医病亦是医人,妙真见过的人如车载斗量,此时这般平静,萧景时也放下心来。
不过,他皱眉:“这些人怎么敢连锦衣卫都暗算呢?”
妙真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一边,芙姐儿正亲自帮他上药:“这是上等的金疮药,你可要忍着些才是。”
虽说看他露出来的肩膀有些害羞,但是当年她娘给士兵们治病都不避讳,更何况面前此人是自己的未婚夫。
原本这个场景是很旖旎的,但芙姐儿见他背后的伤,不由得心里一疼:“你常常这样受伤么?”
“都是些小伤,不碍事儿的。”赵瑞本想着让她心疼自己几分,但又怕吓到她了,连忙否认。
芙姐儿却很认真道:“你的事儿我不劝你不做,到底人各有志,大丈夫有志就要伸,可也得顾及些自己的身体。我母亲常跟我说,纵使千年铁门槛,终于一个土馒头,人不必太过执着。”
赵瑞听了这话一震,所有人都盼着他登高位,她却是这般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到最后都是泡影。
追求功名富贵很正常,每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但过度追求,被那些东西牵着鼻子走就不好了,就像她自己,的确想嫁个不错的男子,但为了亲事不择手段就不成。
一席话,似乎拉近了二人的关系,赵瑞想萧家真的把女儿教的很好,不是那种浑然不知世事的无知妇人,见到困难吓的无措,也不是那等急功近利的人,只会把前程挂在嘴边,更不是那等无趣之人,只知害羞,无任何见地。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志向,也不拦着上进,但又告诫他不要太执着,真好。
……
赵瑞过了两日又是神出鬼没,妙真只当不知道此事,她去周王府复诊后,帮那位小王孙艾灸一番,见他比之前好多了,心里也高兴。
出来时不曾想见到了妙云,此时妙云打扮得极其素净,小王孙的生母骆夫人跟妙真道:“那是张夫人,是一位居士,经文讲的极好,又擅长画观音,若是我能听一次倒是好了。”
妙真想妙云也算是个能人了,这么快又变了职业,这般努力还不如都用到正道上,她记得妙云小的时候就很擅长画画,如今果然是物尽其用。
就是芙姐儿听了也是咋舌:“她怎么胆子这般大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你看她就非常好学,观音像画的也很好,佛经也研究过,且她相貌贵气,为了当居士,连最爱的羊肉都戒掉了,成日开始茹素。”妙真自己就是食肉动物,一顿不吃肉可以,如果从此不吃肉了,那就不行。
但芙姐儿就是很不喜欢妙云,:“娘,我总觉得她沽名钓誉,助纣为虐罢了。那位张府尊声名狼藉,她难道毫无所觉么?她的这些所谓的进取,不过是为了张府尊升官,将来更好在任上捞钱鱼肉百姓罢了。”
妙真冷哼一声:“是啊,她这样伪装自己,似乎她没有亲手做的事情,就没做一样,就像她冒用我的名字,因为没有损害我的名誉,就当什么事情没有。不过,张世华这样的脏官,迟早的事儿。”
不是没人弹劾,而是他上头有人。
她母女二人常常这样同仇敌忾,妙真以前觉得芙姐儿像自己,现在觉得她性格也有一部分像萧景时,还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是刺儿头,真可爱。
其实妙真小时候也有脾气,可能去程家那几年磨平了,让她常常非常能忍。
腊八时节,妙真带着芙姐儿一起熬煮,她们家的腊八粥有专门的秘方,都是先放在锡古子里隔水炖,炖的软糯了,再放在牛乳里,香润滑甜。
这些粥送给用精美的钵子装了送往各处,四时八节,东西不必多贵重,但一定不能太粗糙。赵瑞平日行踪不定,这日倒是在他家,肇哥儿也送了一份过去。
赵瑞虽然不是天天住在萧家,但他发现萧家的确是极好的人家,萧景时夫妻恩爱,儿女们手足和睦,家中清静,家资丰饶。
尤其是大家都很为对方着想,让他很动容。
这大抵才是家的感觉吧。
就是岳母现下不许芙姐儿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但也知道这是对的。赵瑞办事的速度很快,别人可能要查几个月的事情,他不到二十日就查出来了,河南官场自然优势一波大洗牌,但这和萧景时这个新来的官员没有太大的关系。
翻过年去,赵瑞已然回京了,他这次回京之后,整个人平和了许多,没有那种平静中嗜血的感觉了。
赵二奶奶还打趣道:“三弟这次出去公干之后,看起来整个人心情好的很。娘,您说是不是?”
明夫人笑着颔首:“是看起来好,等明年新娘子进门,就更好了。”
赵二奶奶一顿,那萧氏是仇人之女,赵瑞色令智昏,却要迎娶仇人之女,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这个苦主却还得陪笑脸,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看赵二奶奶神色,赵瑞在心里冷哼一声,做贼的还抓贼!
第108章
河南官场大洗牌之后,不少新的官员调过来,其中倒是有一个熟人岑渊,他正任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妙真和萧素音关系不错,数年未见,没想到她看起来还年轻了些。
萧素音却似乎很久无人倾诉,现在正高兴道:“咱们姑嫂能在一处最好了,如今我也不盼着什么,只盼着人好好地。”
当初萧素音和妙真都是前后脚怀有身孕的,只不过她的长子如今还没有功名,因此很羡慕肇哥儿,说想让她的儿子多和肇哥儿一处读书,妙真当然也应下。
不知不觉说到家事,萧素音根本停不下来:“我们家里自从迎了胡姨娘进门,周姨娘早已是昨日黄花,不值一提。”
“真的么?”实在是萧素音以前也找人分宠,都没什么效果,这位胡姨娘看起来这般厉害。
萧素音勾了勾唇,她小声道:“胡姨娘的哥子现在可了不得了,在福建做了指挥使。”她不好意思说胡姨娘还是胡太监的侄女,这样难免有勾结内宦的嫌疑。
原来如此,北有鞑虏,南有倭寇,赵瑞也是趁着福建浙江的还事起复的,也难怪岑渊这般宠爱。
妙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你怎么样了?”
萧素音笑道:“我看着她比周姨娘得宠,我这心里就高兴,如今我的儿子也大了,对了,前些日子在京里还定了一门亲事呢。”
妙真忙问是哪家,萧素音捂嘴笑道:“亲上做亲罢了。”
是了,萧素音和娘家关系很好,高氏的次女虽然小他的哥儿好几岁,但是男方是要科举的,晚几年成婚又怎么样呢?
亲上做亲对于妙真而言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她知道现代医学,但是在中表之亲非常的普遍,她就不好阻拦了。虽说她和萧素音关系不错,但这样的话还是不能说的。
萧素音因为将来儿媳妇是侄女,心情就更好了,还有闲心说刘氏:“她如今越发牛心左性了,三嫂好容易帮她说了一门亲事,她说害了她女儿,硬是装疯卖傻搅散了。”
“她这么着是嫌弃不好么?”妙真不解。
萧素音点头:“其实三嫂找的哪里差了,五哥只是个七品闲官,若是要往京中找,也不过找差不多的门户,那些人家多半也做这七八品的荫官,要不就是哪家庶子,那丫头不过一千两的嫁妆,又能嫁什么好人?”
萧家二房是因为做着买卖,才给孙女们出六千两的嫁妆,三房如今不过靠田亩收租出息,高氏就是嫁妆再丰厚,那也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不可能为隔房的侄女出嫁妆。
萧五爷本来就是庶出,即便分家能分两三千两就不错了,如今还未分家,这些钱恐怕也是公中能拿出来的。
“那三嫂说的是哪里的人家?”
“是湖州同知的次子,人家和三哥是乡试的同年,才愿意娶的。”萧素音觉得刘氏的心太高了。
妙真也是这般想的,她和萧景时想为女儿说一门好亲是因为萧景时两榜进士出身,本身官位不低,,还有她们夫妻攒的私房颇丰,给芙姐儿三万两的陪嫁,且芙姐儿生的貌美动人。
基于客观评估,才觉得女儿可以上嫁,最后是和赵瑞萍水相逢才结缘。
刘氏这般……
妙真道:“湖州市富庶的地方,同知也是五品官呢。”
萧素音摇头:“可不是,三嫂那么好的脾气都气的说日后不帮她相看了。”
高氏说起来对刘氏更用心呢,当年帮芙姐儿许亲,都是只带芙姐儿出去交际,但这次都是直接用自家的人情帮忙,刘氏还不领情。
“那这桩亲事岂不是作罢了。”妙真有些可惜。
萧素音又笑:“七弟妹却是很看得上的,七弟如今和六弟一样都只是监生,七弟妹娘家又有钱,说给女儿五千两的嫁妆,很是欢喜呢。”
卞氏以前虽然和刘氏抱团,但从来不在面子上让人下不了台,还算是个聪明人,说起来卞氏仿佛是她那一年入宫看病时才进的门,说起来她女儿也有十三四岁了。
这些家长里短从前妙真很不愿意听,现在倒是能静下来听了,萧素音和妙真说完话,又单独去找芙姐儿。
芙姐儿正在绣架上绣牡丹的枕套,她穿着樱色的夹衫,白绫的裙子,肌肤瓷白,容色动人。萧素音想难怪云间侯世子那样的英才也看得中她,得了那样的亲事,却没有半点浮躁之气。
她见到自己还福了一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这让萧素音越发喜欢了。
“你这孩子养的也太好了些,这样的人品,怪不得的……”
花花轿子有人抬,芙姐儿听着越发谦逊起来。
萧素音回去之后和岑渊说起了这桩亲事:“我看他们家一如往常,也并没有什么骄矜之气。”
“那可不是,都说云间侯世子色令智昏,分明是仇人,却要娶人家的女儿。但我听说这是陆都督从中牵线的……”岑渊能够打听到的也是自己推测的。
萧素音听到言外之意:“老爷的意思是云间侯世子也是陆都督的人么?”
“应该是如此,我曾经听说徐氏上京后,专门去过陆府一趟。”岑渊这是听萧景添说过的。
“四哥连翰林院都没进,他是怎么得到陆都督青睐的呢?仅仅因为四嫂么?可黄夫人已经过世了啊。”萧素音也觉得奇怪。
岑渊轻咳了一下,“官场上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啊,权色交易。”
萧素音下意识就摇头,她并不觉得妙真是那样的人,但是想着她方才见到的妙真也三十四的人了,皮肤仍旧吹弹可破,形貌俏丽,眼神清亮,腰肢盈盈一握,似一枚快爆汁的水蜜桃……
见萧素音不信,岑渊也不好就锦衣卫的话题打转,要不然被人听到他就完了。
他们夫妻除了商量一些大事,平日都是各自回各自的房,岑渊回到胡姨娘那里,胡姨娘生的纤弱,性情天生柔顺善良,很讨他喜欢。
站在角落的周姨娘见岑渊如此,忍不住脸上发酸,曾几何时她也是最得宠的那个,现下倒好,成了黄脸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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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真已经定好了日子,中秋节后准备上京,到时候亲自发嫁女儿。这次萧景时在任上没法子去,两个儿子肇哥儿、诤哥儿都跟着去。
就像萧景时说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帮着家中应酬打理家业,肇哥儿这几年都在读书,原本就要多历练。
提前去了之后先清点嫁妆,如果缺什么就直接在京城补上,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来的好。
有妙真说跟着芙姐儿过去,芙姐儿也是放下心来。
萧景时却很舍不得:“真想同你们一起过去。”
“我也想啊,景时,都是少年夫妻老来伴,你我二人常常亲密无间,我多舍不得你啊。”以前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希望日子过的快些,到如今她却总希望日子能过得慢些,再慢些才好。
萧景时搂着她道:“真没想到,一转眼,咱们女儿也要成婚了。”
妙真心想这是在古代所以这般快,如果在现代女人二十七八岁结婚都算早婚了,她虽然能够摒除一些表亲成婚的陋习,但却不能真的留女儿到二十七八岁。
到时候外人不怪罪你,女儿都着急。
不过,妙真道:“当年云间侯府流放的是主**些庶支旁支并没有受到多少惩罚,我已经同芙姐儿说了,进了赵家后,一定要和族人们把关系处好,等将来真相大白,一切会还咱们公道。”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大家理所应当同心协力。
萧景时颔首。
外面说诤哥儿过来了,萧景时拉着妙真不放:“你就说你要歇下了。”
妙真笑骂:“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歇下,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独啊?”
刚中进士的时候,豪气冲天,只恨不得成日在外有一番功业,如今却恢复了原来的性子,他就不愿意别人分享妻子。
二人说笑一番,又让诤哥儿进来,诤哥儿背着弓箭想让人带着他出去骑马。
“让两个伴当陪着你出去吧,还要把长随带上,听到了么?”妙真以前成日护着他,不让他出去,但自从端午节时,诤哥儿去书院被两个十八岁的少年私下欺负直接把人家打服,她就不能再拦着儿子了。
且他箭术极其准,连萧景时都比不上他,妙真想小儿子常以养由基为榜样,若真到这样的地步,那多厉害啊。
诤哥儿笑道:“儿子也不去远处,就松快些罢了,娘放心吧。”
“别在大街上飞奔,若是一时顾不了,马踩踏了人可不好。”妙真叮咛。
诤哥儿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就走了。
等他一走,妙真就对萧景时道:“这孩子跟野马似的,我还真管不住他。但又想着他去了书院读书,难得回来一趟,若是能够松快些也是好的。”
芙姐儿却是最羡慕诤哥儿的,她虽然平常也跟着爹娘走南闯北,已经比一般的闺秀出的门多多了,像她的堂妹,也只是小的时候在京城,后来一直久居苏州。
只是诤哥儿这次出去,倒是带了个小道士回来,这小道士听闻原本是周王府某位贵人的替身,但这位贵人过世了,他也就失去了作用。可想离开道观又被师兄们管着,正好今日碰到了诤哥儿。
“爹娘,我不是随便带他回来的,他的功夫极俊呢。”诤哥儿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带回来。
萧景时笑道:“你把人家道观的人带回来,到时候人家怪我可如何是好啊?”
其实这点小事萧家派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诤哥儿想要这孩子做个护卫伴当不成问题,但这孩子似乎有未尽之言,为官数载,萧景时也不希望自家出现一些不知道底细的人。
妙真先进房里去,等到晚上萧景时回来,才对她道:“你知道这个小道士竟然也颇有来历?”
“若真的有来历,也不会做人家的替身吧。”妙真道。
萧景时道:“他是特地找上我们的,估计是听说我们和云间侯府是亲家,这孩子知道些事情,到时候你上京的时候交给姑爷。”
妙真没多问,就记下了,这小道士做了诤哥儿的伴当,让小喜安排和别的小厮住在一处。
过了中秋节后,萧景时定了三艘船,一艘船装人,两船都是芙姐儿的嫁妆,至于还有其余的嫁妆,到时候都要从苏州族人送来。
芙姐儿还问:“到时候祖父母外祖父母都过来么?”
“是啊,你几位伯母婶娘应该也是要过来的,咱们家还算大,能够安排得下。”妙真笑呵呵的。
芙姐儿不免又小声道:“爹怎么不问缘由就让诤哥儿身边带这个歌小道士?这样不好吧?”
妙真笑道:“你能想到这些,足以见你很警惕,你爹如今办事不露声色,便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小道士到时候交给赵世子就好。”
这些事情可能跟赵二爷杀良冒功案有关,兴许她爹调到河南,也是和赵世子商议过的,芙姐儿想到这里,心想赵二爷一家常年装苦主。被流放之后,想起复又怕死,把赵瑞派到倭寇最多的地方,是根本没想过他回来。
等赵瑞杀出一条血路来,复了爵位之后,赵二爷夫妻又以他们在云间侯面前尽孝为由,得到了管家权。
这件事情迟早真相大白。
就在妙真一行上京之时,遇到了正好上京的武官一行,说起来还是熟人,当年徐家隔壁的马太太曾经要给她说亲,说的是一位锦衣卫百户的儿子,爹爹只觉得百户虽然不错,还是读书人好些。
如今这位早已世袭百户,又升任千户,当年在苏州的时候,徐二鹏还请她帮他母亲看过病,现下他已然丧妻,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出嫁,身边只有一个二房姓殷的姨娘,趁着船舶停靠之际,送了不少水礼过来。
妙真看了帖子,请她坐下,殷姨娘忐忑的看了妙真一眼,人家可是三品官的夫人,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还道:“我娘家原本和陆家也是有些往来的,说起来大家都有乡谊。”
说完,还让人回了两盒蜂蜜金桂糕,还和煦道:“以后大家要多来往才是。”
殷姨娘回去跟陆守备说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萧夫人送女儿上京完姻,她完全没有架子,她要不说自己女儿要成婚了,真是看不出来,那样的年轻……”
陆千户今年四十岁,正值壮年,中等身量,面容白皙,虽然行伍之人,可是看起来颇为斯文,闻得殷姨娘所说,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他们家的人素来都是很好的。”
曾经年少的时候,家里也是让他读过书,他不爱那些八股,却喜欢看行侠仗义的故事,常常到书坊买书,一来二去的,在儒林书坊看的书最多。儒林书坊的书最便宜,又最全乎,他常常在那儿买书,甚至怕爹娘知道还蹭书看。
时常听说徐家女儿既读女学还学医,徐家的伙计们都说她开的方子比那些老大夫还厉害,一剂就成。
所以当年马太太帮他说亲徐监生家的时候,虽然父亲觉得徐家底子薄了些,但是他却求了母亲。
只不过徐家没有答应,后来徐姑娘嫁的自然也很好,萧景时二十岁就中举,二十四就中了进士,徐家姑娘听闻也是奉旨进京,都活的体面又好,不似他,在锦衣卫里成日拷打犯人,办差事,都是接触的那些魑魅魍魉。
殷姨娘见陆千户没说话,就先下去了,陆千户则打开食盒,看里面的蜂蜜金桂糕还微热,心想她办事还是那样妥帖,不是随便找些东西打发,而是这样用心。
真好!
诤哥儿是个闲不住的,常常出去在甲板上练习射箭,箭无虚发,让肇哥儿都是为之一振,“阿弟真厉害。”
“哥哥,等会儿我们在这里烤肉好不好?”诤哥儿想一出是一出。
肇哥儿却稳当多了:“那不成,草船借箭的故事没听过么?万一起火了可怎么办?”
诤哥儿讪讪的:“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你是野疯了,出来半年恐怕到时候你连学业都忘光了,等会儿同我一起读书,知道么?”肇哥儿看着弟弟。
诤哥儿当然知晓轻重,听哥哥这么一说就乖乖听话了,身边的小厮们也是松了一口气,主子做了错事,到时候下人倒霉。
就这般,诤哥儿每日早晨跟着肇哥儿读书三个时辰,下午才能出来放风,就这样还认识了陆千户,陆千户也很喜欢他,送了他一个貂鼠。
“有没有想好怎么回礼啊?”妙真看着小儿子道。
收了人家的礼,肯定也是要回的,诤哥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儿子不知道,娘,陆千户是大人,我是小孩,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啊?”
妙真戳了一下儿子脑门:“娘帮你准备就是了。”
诤哥儿笑嘻嘻的,在一旁的肇哥儿看了娘一眼,娘是很坦荡,并不觉得有什么,要是爹要是在这里,恐怕吃醋吃到飞起了。爹就对娘温柔,对别的人可不这样。
第109章 京中风云
从河南到济宁之后换船,换了船之后才顺利上京,妙真不好出面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肇哥儿。肇哥儿年纪虽然不大,一开始独立办事也有些稚嫩,但是半个月之后,就已经非常熟练了。
妙真看着他道:“你爹爹比你年纪小的时候就会帮家里打理田亩生意,如今你也能够独当一面,我也放心了不少。”
“我跟爹爹比还差远了呢。”肇哥儿笑道。
妙真摇头:“虽说书要读得好,但我总觉得人情练达也很重要。多少人中了进士之后,原本以为就此飞黄腾达,不曾想却郁郁终生的。”
在妙真这里,始终觉得人读书固然很重要,但若只会读书,也不会有太大成就。
中了进士的人不少,但能位极人臣的却少之又少,甚至萧景时的同窗里还有一直在六七品打转的都有。
小喜正在跟前回话:“您让平安俩口子在京里照看,想必咱们上京了,一应都是齐全的。”
“嗯,两个庄田都交给他们夫妻打理,若是就丢开手了,我也不放心。京里多少人盯着咱们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上京。”
一般远嫁都是从家里出嫁,中途由男方亲长相送就好,萧家起初也是选定了芙姐儿的亲叔叔萧景棠。
但她还是不放心,上京之后,不是普通的来往,萧景棠未必能够应付,她好歹如今是三品诰命,京中还有些人脉。
外面芙姐儿正拿着一套小童的夹袄过来,缎面的袄儿,上面用的金鱼的绊扣,外面的刺绣很平整。妙真接过来看了看:“你的手艺很好,到时候送到裕王府就好。”
裕王府的关系不能断,一些不算贵重的小东西不会被人大作文章,反而能增进关系。
“娘的针线,女儿全包了。”芙姐儿知道娘是想抬举她,等娘回到河南之后,就让她继续保持来往,这份关系还要落在她这里。
妙真笑道:“你也别太累了。”
“女儿不累。对了,娘,那位陆千户上京做什么呀?”芙姐儿好奇问道。
“应该是升官了,从千户升为镇抚使,不过咱们与人家只是萍水相逢,不好多问,很快到了通州口岸,就该分手了。”她们坐的是官船,所以一路上风平浪静,否则带着这么些嫁妆,还真怕水匪。
没有遇到水匪的人,通常以为别人是危言耸听,可妙真是真的遇到过亡命之徒,心中微微带着隐忧,这也是她为何交好陆千户的缘故,有个熟人,人家还是武官,至少可以照应一二。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芙姐儿:“我看你方才抠头皮了,是不是上火了?”女儿像她一样,头发特别多又厚,所以一上火,头皮容易发痒和发炸。
芙姐儿摸了摸头:“我也不知道。”
妙真就道:“在船上就是梳洗不方便,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清理一番。等会儿你拿了洗发膏子过来,我帮你洗。”
芙姐儿笑嘻嘻的应下了。
等到中午太阳出来,妙真让人担了两桶热水,又提了一桶凉水过来,在外间,先帮她把头发都打湿了,又仔细搓洗起来。
“娘,女儿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女儿。”芙姐儿突然道。
妙真笑道:“好啊,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女儿,我一样疼爱你。”
芙姐儿嘻嘻直笑,又看向她:“您说他送了两万两过来么?”
“是啊,还是你爹给我的,我说这些嫁妆咱们都能够出得起,可姑爷说应该的,公中是公中的,他自己是他自己的。他说当年分明知道咱们得嫁妆准备的是三万,他夸大成五万,里面的银钱肯定要他补上的。”妙真在意的不是这笔钱,是赵瑞的态度。
芙姐儿怎么都不肯要这笔钱,她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再多就打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是贪官。
爹娘为了她屡次分开,这次亲友们过来还要招待,自家过得好,旁家过的不好,还得照顾到,这些照顾都得出钱出力,要不然就会落一个傲慢亲友的名声。
上回有来投奔的族亲,张口就是要她爹安排,她爹考较了一番觉得此人狗屁不通,还想做官,不禁骂了一通,最后还是给了五十两做盘缠给打发了。
做官的人最要名声了,她爹这样肆意的人,都得如此。
妙真见她坚持,想来也是,就想着存一万两到钱庄,等将来芙姐儿困难了,就给她们,还有另外一万两,自己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紧赶慢赶,总算在冬月前赶到了京城,京里已经冷了下来,妙真换了身石青色绣折枝花灰鼠皮袄,底下穿着石榴红的四开横襕马面裙,头上戴了鬏髻,上面只用了半幅首饰,她正跟殷姨娘道别。
“到时候也往我们府上多走动。”
殷姨娘连声道:“夫人真是好心,到时候姑娘出嫁,我们肯定过去的。”
妙真就上了马车,车帘放下,陆千户骑着马也快步向前走了,到了晚上,她们才到家中。还好,地龙烧的很旺,妙真进来暖和了许多。
“若没有地龙,我可真是冷死了,到现在头还疼呢。”
吹了冷风头就容易疼,妙真以前又容易想很多,愈发如此。碧桃拿了菊花枸杞煮茶,又加了些冰糖,甜丝丝的。
“等会儿你们送一壶去大小姐那里,她也跟我一样容易上火。”妙真吩咐。
碧桃她们一边伺候,也是轮换着去收拾床铺,等到晚上,照例四奶奶这里也是不需要伺候的,她们都能睡个好觉。
妙真她们这边到京城的时候,苏州家里也正在选要上京的人选,晁氏虽然好张罗,但是她年纪很大了,就去了,她说不去,夏仙姐显然是想去的,晁氏和夏仙姐做婆媳这么多年,知晓这个儿媳妇兴起来可不一般,所以就和任氏道:“我想咱们家让老大代替我们去一趟就好,过年正是忙的时候,我也走不开。”
“老大媳妇呢?”任氏道。
晁氏笑道:“她还有儿女要照应,哪里出得去,况且我还有事情要交给她。”她虽然不喜欢夏氏,但夏氏这点好,办事不讲情面,从不贪墨公中一文钱,让她打理族务比老二媳妇韩氏要好多了。
见晁氏这般说,任氏为难道:“嫂子和大郎媳妇都不去么?”
“你们把庭哥儿带上,庭哥儿得景时媳妇抚育,这孩子如今很挂念她们。”晁氏笑道。
见状,任氏也只能如此了,至于三房就不必说了,三房的儿子们都在京城,长媳高氏是极其能干妥帖的,一切都会办好,他们也就不会舟车劳顿了。
至于她们二房,楼琼玉则主动留下来看家,任氏笑道:“你大伯母她们留下来的,有她们帮着照看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你啊。”
任氏还想到时候送嫁的时候,让楼琼玉过去呢,景棠不比景珩,又没有一官半职,这次如果她们夫妻同心,她也打打边鼓,景时媳妇这个人素来深明大义,到时候同孙女婿说一声,给景棠个官身,也总比这样强。
可楼琼玉还是拒绝了,热闹是别人的,关她什么事儿啊。再说了,薇姐儿的亲事就在明年,总要人操持的。
任氏见小儿媳这般,心里也很不舒坦,晚上同萧二老爷说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曾经我看她管家交际倒还算不错,人缘比景时媳妇还强些,如今怎么……”
“这有什么稀奇的,就像当年我们一起做生意的族人,一开始谁不是豪气冲天。可最后,有混的极好的,也有的失败两次就不肯再出去,就像元八哥,以前家底比我家还厚,前些日子,他儿子还求着到我们铺子里做伙计了。”萧二老爷毫不奇怪。
徐亲家原先不过只是个日子稍微过得去的秀才,可是无论是在经历,还是被举荐做县令,都没出过岔子,可见人家的能力,还有儿媳妇,人家也不是没遇到过挫折,还不都是挺过来了。
“可景棠又不是旁人。”任氏道。
萧二老爷笑道:“景棠要押送嫁妆上京的,他又没说不去。”
任氏心想也是,又等隔日喜滋滋的去送信到徐家,送上启程的日子。
徐二鹏现下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拼命靠写话本赚钱,但也保持一年至少一本的量,也因为如此,没什么压力,人竟然瘦了不少,颇有些老来俏的意思。
早上起来先去附近鲜鱼面馆吃一碗面,再散散步,转一大圈了回来。今日一回来,就听说萧家那边定好了日子。
“这可太好了,咱们家快些准备吧。”徐二鹏对梅氏道。
梅氏年纪大了,想着这次去京城之后,恐怕永远也不会上京了,她当然也要去的,但是两个儿子那里,她道:“这么说咱们儿子们都要去吗?”
“去吧,总得认认门啊。只是箱笼别带太多,换洗衣裳多带些,旁的从简。”徐二鹏道。
有他拍板,梅氏当然高兴,便是两个儿媳妇罗氏、章氏二人也欢喜。
徐二鹏在饭桌上倒是对他们道:“即便是去亲戚家里,也不能空着手去,公中我们给芙姐儿的添箱是添箱,你们也各自送些自己的心意去。”
罗氏厨艺女红极好,尤其是双面绣做的很好,现下听公公这般说,心想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所以连忙应是。
如此一来,章氏倒是为难了,做些针线倒是容易,可她也没有大嫂那般的手艺。彭泽产珍珠,她的嫁妆里就有好些,不如让人串成珍珠项链倒好。
儿媳妇们纷纷开动脑筋,兄弟俩倒是很淡定,他们都知道姐姐素来在医术上颇有建树,所以都打算买些药材过去。
等他们启程的时候,已经冬月了,妙真这边入京好几日了,她没有上一次入京那么低调,甚至都没有出去走动。
芙姐儿则是严重上火,妙真要给她熬银耳汤,煮下火茶,两个儿子里,肇哥儿很会照顾自己,诤哥儿却是因为爱吃肉,船上菜蔬吃的少,结果严重便秘,她也要帮忙调理。
连她自己这样舟车劳顿,身子越发倦怠,也要多休息。
跟着来的下人也是如此,主子们都累,她们就更累,更需要休整了。
午饭做的甚是清淡,诤哥儿吃的皱鼻子,妙真则指着他道:“你是最要吃菜蔬的,冬日新鲜蔬果极少,若非花钱买的洞子货,你恐怕还吃不上。”
“知道了,娘。”诤哥儿做了个鬼脸。
等用完饭,竟然有人找上门看病,妙真对肇哥儿道:“你就说我如今事忙,不得闲。”
她这次上京是为了发嫁女儿的,家里家外的事情许多,再者上回被有心人陷害,这次自己要明哲保身。
肇哥儿忙出去推却。
芙姐儿则对妙真道:“都是女儿耽误您了。”
“哪里是这个缘由,将来局势明了,我就是常常义诊都可以,现下太容易让人大做文章了。除非是非常严重的病,一般的病症京里这么些大夫,也并非非我不可。”妙真解释。
芙姐儿却笑道:“娘这样的名医,恐怕是想埋头在家,人家也不会放过。”
“你呀,倒是会捧我。”妙真失笑。
还真让芙姐儿说准了,你越是把这些人拒之门外,这些人越觉得你医术高超,各种开高价,甚至还有想溜进来的。
肇哥儿见母亲正命人送银丝炭来,又道:“娘,俗话说堵不如疏,不如就在家中坐诊吧。”
妙真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是,若我不治,又有人要说我沽名钓誉,并非仁心仁术了。”
肇哥儿见母亲改变了主意,笑道:“儿子下去安排。”
既然准备看诊,妙真让人把自己曾经的诊室收拾了一番,又买了些炮制好的药材过来,等腊八时开诊。
头一个过来的是一个小孩子被斧头伤到了,全身发肿,这孩子因为比邻而居,所以来的很早,妙真皱眉:“应该是前几日就受伤了,怎么不找大夫看?”
“家里就有药,敷了没有效用。”
“也是,小儿破伤风,不能随意用药,我这里正好有紫金锭,原本预备我小儿子用的,多做了些,你拿回去涂便是。”妙真很快写了药方,又叫了下一位过来。
很快过来的还是个小孩子,他患的是小儿瘰疬,所谓小儿瘰疬,就是小儿淋巴结肿大。来看病的还并非是贫家,还是京中很有名的商户的儿子。
“从三岁长到六岁,现在胸前都有了,瘰疬破烂,三年不愈。”那人看向妙真的眼神是殷殷期盼。
妙真则看向她:“已经破皮了,就不能再用从前的方子了,你们赶紧一块新出窑的矿石灰一块,再有生桐油送些过来,送到这里,到时候来我这里上药。”
今日一口气看了四十位病人,妙真自己都腰酸背痛了,芙姐儿见她娘这般,就对肇哥儿说:“你日后可得找个能干些的媳妇帮着管家,你看咱娘医术高,不少人上门看病都忙不过来,根本就不是做琐事的人。”
肇哥儿无语的摇摇头:“先别说这些了,我得去读书了。”
芙姐儿打了个哈欠:“你快走吧,我今儿伴着娘睡。”她知道弟弟读书很重要,只不过一进正房,见诤哥儿正帮娘按摩肩膀。
“娘。”芙姐儿知道小弟弟的力气大,倒是不阻挡。
妙真见女儿进门就笑道:“你不知道,诤哥儿方才已经通畅了。”
“娘,您都是可以为他写《便秘宝典》的人了,他再不通畅真不行了。”芙姐儿捂嘴直笑。
其实娘除了医术并非是特别有耐心的人,可是对她们姐弟三人都很有耐心,她的身体、两个弟弟的身体,几乎都是娘一手照顾的,甚至是她爹,平日眼睛常常不舒服,都是她娘日日帮他熏眼睛。
妙真指着女儿道:“你如今专门讲笑话让我笑,这样促狭的性格,将来还做世子夫人的人呢。”
宗妇一般都是不苟言笑的,尤其是那种书香世家,规矩严的很。芙姐儿又看到她娘桌上的帖子,竟然还有韩家的。
“这是……”
“韩家三奶奶今日特地过来我这里看过病。”韩三郎是妙真之前帮芙姐儿看好的人选,人家得了萧家回音之后,因他父亲入阁,他也娶了另一位阁辅的女儿,算得上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芙姐儿还奇怪:“她也进门不过半年,能有什么病?”
妙真就不欲多言,韩三郎的母亲是继室,也是个非常好强的人,娶的儿媳妇进门,身份最高贵,所以把管家权给了韩三郎的妻子,但前头两位的妻子可是好惹的,处处找茬,即便是宰相千金,也是提心吊胆,半点也错不得。
男人们在外厮杀,觉得累,殊不知后宅也有看不见的硝烟。
甚至韩三郎已然是极好的儿郎,文质彬彬对妻子颇为照拂,但是后宅的事情他还是管不到,他现在都还在读书,只是偶尔出来交际,在家族还说不上话。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妙真道。
芙姐儿却听懂了什么意思,娘是说韩家妯娌们和韩三奶奶也没什么仇怨,只不过因为韩三奶奶是宰相千金又管家,所以生了怨怼。所以,日后去了云间侯府的人,不要太过内耗,因为只要有利益纠葛,你就是做的再好,人家也会针对你。
第110章 使坏
妙真她们上京时,赵瑞正好在外公干,萧家的人又非常低调,轻易不出门,若非是看病的人多了,明夫人也不会知道。
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往来的礼,她对赵二奶奶道:“萧家的人既然过来了,你也派个人过去看看。”
赵家二房虽然死了一子一女,但都是妾侍所出的,赵二奶奶的一双儿女却好好养着。尤其是她亲生的长子,今年八岁,正是活泼聪明的时候,很得老侯爷的喜欢,去年她又诞下一个儿子,长嫂姚氏却是无所出,还办错了几件小事,管家权还是回到了赵二奶奶这里。
赵二奶奶听明夫人吩咐,笑吟吟的道:“马上就要冬至了,儿媳准备些节礼过去。”
以往萧家在外,四时八节不好往来,此番送节礼过去正好,明夫人也没什么异议,还想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出什么毒招,横竖还有自己的人在呢,也就应允了。
赵二奶奶从门口出来,遇到了姚氏,二人看着很亲近,但熟悉赵二奶奶的人都知道,她那笑意不达眼底。对她而言,姚氏身份低,进门一二年都没有身孕,前头还有个继子,怎么和自己媲美?
二房因为如今有二子一女,原先的院子说是太小了,搬到了东边的二进院里。她这么一回来,身边的张妈妈就道:“萧家人听说上京了。”
“可不是,太太正让我送冬至的节礼过去,你说我要送些什么好呢?”赵二奶奶可不是真心想交好的。
张妈妈笑道:“冬至大过年,无非就是些糕饼点心饺子那些。”
“你这老货,说的好啊。我记得太太的陪房的儿媳妇不就是在找差事吗?那就让她负责白案,你知道怎么做的?”赵二奶奶道。
张妈妈忙不迭下去。
萧家这边妙真不久后就收到了云间侯府送过来的节礼,旁的都还好,就是饺子做的太差了,妙真吃了一枚就觉得吃不惯,遂赏给下人,不曾想小喜她们吃的里面有头发。
“若只有一根头发就算了,咱们也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偏偏有的肉一股味道。”
妙真冷笑一声:“这原本就准备咱们去闹的,怕是早就设好了圈套。你们也辛苦了,等会儿我这里还有些芙蓉花糕,你带两盒回去给她们吃。”
小喜忙应下,快步走出去。
妙真看向芙姐儿:“如果无法一击就中,就得蛰伏以待来日,明夫人上回亲自去下聘,没有丝毫不悦之意,肯定是有人自作主张。这事儿你记下和姑爷说就是,旁的人先不必说。”
“娘,女儿省得的。”芙姐儿知晓娘的意思,赵家有些人巴不得把事情搅黄,故意闹大,到时候怕是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当年夏仙姐还造谣自己和小厮,她当时就是隐忍不发,后来一击就中。虽然夏仙姐侥幸逃过一劫,但自己也是回敬过的,在女儿这里也是如此,什么都没弄清楚,就闹起来,到时候反而让人家看笑话。
此事在萧家风平浪静,似乎无人说什么。
过了冬至,腊八前,苏州的亲戚家人们都过来了,妙真带着儿女一一和他们见过。萧二老爷和任氏曾经抚养过肇哥儿,此时也是拉着肇哥儿的手不放,她们比之前见到的要苍老一些了,萧二老爷还好,任氏的皮肤已然有些耷拉了。
萧景棠看起来很精神,萧景珩似乎更瘦了,韩月窈却越发娇艳了。隔房的萧景砚变得褶子丛生,已经像小老头了。
妙真上下看着庭哥儿,这孩子倒是高了不少,看着自己的眼神显得很亲近,她忙让诤哥儿陪着说话。
萧家的众人见过面了,她娘家的亲人也就更亲热了,梅氏正对着她介绍章氏:“这是你二弟在你爹彭泽任上娶的。”
妙真又让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表礼送给章氏,再看向爹娘,她爹竟然瘦了一圈,也难怪穿着打扮更精致了,娘皮色好,虽然有了老态,但整体看着反而年轻。
“我已经打扫好了房舍,此时外头已经设宴,大家先用饭毕,到时候再回去梳洗。”
寒冬腊月的,大家赶路过来,都是饥肠辘辘的,还好妙真料到她们这几日会来,早已让人买好了菜。
二进的花厅光线不错,妙真就安排在这里用饭,炭盆早已摆好了,中间用屏风隔开,男人们那边都萧景棠出面主事,他如今在萧景时他们这一辈里最为年轻,萧二老爷有意抬举小儿子,妙真当然也道:“这边就交给六叔了。”
“四嫂放心吧。”萧景棠笑道。
至于妙真这边人倒是不多,任氏和韩月窈都是她婆家人,梅氏、罗氏、章氏是她娘家人,都是关系不错的。
“怎么六弟妹没来?”妙真问起。
任氏道:“明年薇姐儿也是要出嫁的年纪了,家里还有好些事儿呢。不过,邈哥儿来了,你方才没看见吧?”
一屋子的人,妙真还真没看见,任氏小声道:“这孩子如今十分腼腆。”
“孩子们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便是肇哥儿都这般。
任氏又看芙姐儿,这个孙女以前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仪态端方的大家闺秀,如今却看起来华贵威严,即便此时在家,她没有过多装饰。
再想邈哥儿,脸上之前长满了痘子,如今却满是坑坑洼洼。再想起方才见的肇哥儿,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弱冠之年,身材颀长,丰神俊朗,鼻若悬胆,齿若贝列,玉影翩翩。
相貌身段是一回事,主要是说话时神采秀澈,人同白鹤一般。
还莫说肇哥儿,就是诤哥儿一个小少年,也是容仪伟丽。
再不提自己这位儿媳妇,原先相貌不如韩月窈,但如今她气定神闲,愈发显得她肌若白玉,明眸皓齿,头上青丝如云缎,宛若观音下降。
妙真笑的太多,腮帮子有点疼,等宴毕了,就纷纷着人请她们先回去歇下。
这个时候出来,倒是看到邈哥儿了,若说邈哥儿只是长痘,她还能调理一下,但是痘坑是已经形成的,怕是很难改变了。还有脸上的痘印黑乎乎的,显得也不干净。
也难怪婆母说她腼腆的。
她们在京里的宅子一共五进,并不算小,芙姐儿住在正房的偏厢,这在三进院,妙真让诤哥儿也暂时住到耳房来,留出两进的院子给婆家娘家人住,肇哥儿住二进院,再把邈哥儿、庭哥儿安排住下。
人多了之后,先是洗漱用具,都得立时送去,炭盆子也得送过去,还有各房热水等等。
这些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让小喜下去安排。徐二鹏夫妻住在第五进,前面有花亭回廊,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自也是三间,房里已然点了夜酣香。
婆子们送了热水过来,丫头们则送了栗子糕和贵妃红两样点心过来。
就连被窝里早已煨好了汤婆子,暖烘烘的。
徐二鹏便和妻子说道:“咱们女儿安排的多好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儿刚出家呢,妙真马上三十五,连徐二鹏都五十三的人了。梅氏听了自觉好笑:“咱们女儿做官夫人都十四年了,都是三品官夫人了,你还以为才十几岁的新妇呢。”
徐二鹏嘿嘿的笑了两声,又左右逡巡,他是头一次到京城来,对什么都很好奇,梅氏虽然还是十几年前来过的,可是之前女儿女婿带她出去玩过,在丈夫面前自有一种我比你知道的多的意味呢。
比起徐二鹏来,徐坚夫妻和徐坤夫妻就很欣喜了,环境舒适不拥挤,招待的比家里还好。罗氏以前和妙真有过接触的还好,章氏是从未见过这位大姑姐的,今日见她这样和气,心中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到了次日,妙真先让人送了早膳到各房,又着人把萧景棠喊来。
萧景棠是押送嫁妆的,妙真自然要同他说话,萧景棠患有鼻炎,晚上正是鼻塞,草纸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擤鼻涕,好容易熬到天亮,把早膳吃了,拿了礼单就过来了。
“嫂嫂,你清点一下。”
妙真笑道:“多劳六叔了。”说罢,见他鼻头通红,又问起他的病,忙道:“我等会儿开个方子给你。”
萧景棠连声道谢,心里很是感动。
妙真又带着芙姐儿一起去看从苏州运送过来的嫁妆,先是六张床,再有造型古朴大气的家具,茶叶、绸缎好些。一一清点之后,她才对芙姐儿道:“这里面要放些防潮防虫的香囊才好,要不然到时候都坏了。你看你六叔算很用心了,都用绸袋装着。”
母女二人把这些礼单重新又誊写一遍之后,方才回到正房,那边说高氏已经过来请安了,妙真又让厨下准备设宴,她则让芙姐儿先去任氏那里请安,自己则坐下来统筹安排。
乍然来了这么些人,要过好几个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安排,不能钱花了,到时候人家还对自己有意见。
于是,又把小喜喊来,问起各处的事情,还亲自去了厨房,拈了酥油鲍螺,洒上金粉,又让人拿了高脚碟过来装干果鲜果。
“除了那些大荤大菜,还要做些清淡些的时令小菜。”
所谓中馈,就是指家中主妇供膳诸事,妙真虽然并非十分好强的性格,但是爹娘都过来了,到时候若是做的不好,爹娘肯定也是丢脸,更何况这次也能锻炼一下芙姐儿。
侯府的亲戚可能会更多,还没家里人好说话,到时候不知道如何挑剔。
不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可是一定得样样都清楚,这样才不会被人糊弄。
中午高氏等人就在这里用饭,妙真正有事情拜托她:“我想请嫂嫂做全福太太,嫂嫂可答应?”
“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来啊。”高氏言笑晏晏。
妙真又请韩月窈、罗氏、章氏到时候去侯府铺床,她们都忙不迭答应下来,妙真先把人定下了,心情也舒坦。
高氏又道:“等腊月十二的时候,大家都去我们府上,好生热闹一番。”
妙真应承下来,礼尚往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只不过高氏那边去不成了,因为陆都督过身了,妙真还要和肇哥儿一起到陆家送奠仪。陆都督听闻是办差的时候猝死的,去的太过突然,陆家人都没反应过来,萧景时现下只是外官,妙真她们也只能送些奠仪就回来。
一个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以前她们有陆都督这个靠山,日后,自己才能是自己的靠山了。还好萧景时也有屯田之功,如今潜龙在渊,将来未必没有大用。
妙真显得很镇定,她在送节礼的时候,给裕王世子送了不少,连同和她们一起上京的陆千户那里也送了。
说起那位陆千户,妙真也把这事儿告诉她爹娘了,顺便还说了妙云的事情:“之前在宣府的时候,我们以为他只是官场同流合污,在济宁任上,那可真是,连赈灾款都敢吞,把灾民全往周边州府赶。”
“这样的人竟然没人去治?”徐二鹏最是嫉恶如仇。
“怎么没有?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个人很会和上面的人搞好关系,才不会管下面的人的死活,我听说他占用的那些民脂民膏,都往上面送。景时说他这样的都算是小贪,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妙真撇嘴。
梅氏又听说妙云开始扮居士,忍不住道:“她也真是……”
“她精的很,做的都是善事。张世华贪钱,她就拿着那些钱四处做人情,没人不夸她大方慷慨有侠义心肠的。”妙真无语。
徐二鹏支起下巴:“哎,连恶人都能被她利用,她也不是一般人。”
几人唏嘘一番,徐二鹏想着好容易来京一趟,带着儿子们出去作耍,并不一定和萧家人一处行动。
徐二鹏还给妙真买了几本书过来,妙真把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就会在桌上摆一壶暖身茶,一本书,一碟细点,享受看书的时光。
徐二鹏每次能够从妙真这里听到不少叹为观止的事情,如今到了京城之后,古刹名胜也都去过,晚上也是奋笔疾书。
这让梅氏不由道:“你小心着凉。”
“薰笼就在旁边怎么会冷呢?等会儿真真还要差人给我送冰糖雪梨润喉呢。”徐二鹏笑道。
梅氏看向窗外,不由得道:“这像真真没嫁的时候的样子了……”
徐二鹏是个物欲算不得太高的人,这些年他攒下一笔不大不小的家私,只要银钱够用不挥霍就好了,自然心情都很好。
晚上,妙真果然是各处送汤,任氏翻身频繁,腿容易抽筋,她就让人熬的陈皮老鸭汤,萧景珩据说胃寒,就炖了肉桂核桃羊肉汤……
就连萧景棠的鼻炎,都有专门按时按点的送药过去。
年底了,又专门请人上门裁衣,几乎过来的所有亲戚都是一人四套,都是上好的料子,罗氏章氏那儿亦是如此。
她们俩一早还过来正房道谢,妙真请她们坐下:“这些日子我又忙,也没空找你们说话。若有不好的地方,我一时照顾不周,你们只管和我说。”
罗氏和章氏又是一番感激。
这两位弟妹人都不错,一位灵巧,一位直率。
妙真和她们没瞒着,把云间侯府之前冬至送节礼,故意送烂饺子的事情送来,又道:“你们是我的娘家,我也不瞒你们,这桩亲事中间有小人作梗,明年芙姐儿出嫁,你们既然是跟着去铺床的,一定要仔细些。”
章氏性子单纯,想着妙真待她很尽心,忙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帮外甥女好好看着。”
有些事情告诉了高氏,那刘氏等人就会知道,指不定还会搞破坏,祸起萧墙,娘家的人到底没什么利益冲突。
“姐姐,那位赵二奶奶如今管着家,她又早嫁进去好些年,外甥女嫁进去之后,还是先不要和她争锋才是。”罗氏思虑再三才道。她是庶出,自小养在嫡母膝下,很会看人眼色。
妙真听她说话,喜道:“你说的是,我也这样和芙姐儿说。”
横竖芙姐儿是世子夫人,有诰命身份在,嫁妆又阔,只要她自己能够沉下心来,又有赵瑞的爱慕,迟早底下人会转风向。
罗氏见妙真采纳她的意见,心下也起了亲近之意,妙真又拿了刚做的暖耳昭君套来,让她们妯娌一人选了一个。
等两位弟妹走了,芙姐儿才从里侧的屏风出来:“娘,大舅母平日不言不语的,没想到见事并不慌张,人也明白。二舅母年轻心热,很是亲近。”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今日亲自吩咐她们了。你要记住,平日对人虽然要有所防范,但也不能势利。事情总是要人去办的,多结善缘,这些善缘里有一二人可用,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妙真道。
萧家的年礼很快就送到了云间侯府,是小喜亲自送的,赵二奶奶看来送礼的人都喜盈盈的,完全没有一丝埋怨,她不由扼腕。
若是萧家女那边闹了起来,到时候问责到明夫人的陪房身上,那萧氏还未进门就把未来婆母得罪了,还有那些陪房,几代人都在府里,可不得私下使绊子。
没想到萧家竟然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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