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吃鱼日常


    “啊……!”背后传来谭雪儿哭嚎的声音。


    江宴向前走的脚步虚虚慢了一点,但也没想管她的闲事,可这时旁边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呦,这是怎么了,摔在这里多危险呀,来,哥几个帮帮你。”几个官差走来看着谭雪儿的方向戏谑道。


    “不劳烦官爷,我自己能行。”谭雪儿有些恐慌的看着几人,想起身脚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江姐姐,你等等我!”谭雪儿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江宴拿紧手里的东西回头,见是常常跟着吕班头的几名官差,最近吕班头不在了几人也慢慢开始嚣张。


    “还不快些起来,一会你耽误了我给苗大人送鱼,有你好果子吃!”江宴恶狠狠地看着谭雪儿,倒是不用装,本就不待见她。


    “不敢劳烦几位差爷,叫这没用的东西自己起来。”江宴看着几位官差赔着笑。


    谭雪儿忙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往江宴的方向走,几名官差多半是嘴碎,这冰天雪地的估计没什么心情干其它的,倒是对江宴手里的鱼挺感兴趣。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有人顶着通红的脸蛋开口道。


    “回差爷,苗大人那里吩咐小的给摸两条鱼试试,不成想还真摸到两条,正打算拿去给榆姐熬个鱼汤。若是几位差爷感兴趣,小的回头也给几位差爷摸两条。”江宴一脸诚实可信的模样。


    几人顿了顿没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刚开始自然是看到了江宴手里的鱼,拿过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若是给苗大人的鱼那就不大一样了,他们要是抢了这人去告他们的黑状怎么办,几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可惜。


    “苗大人那么多的属下,怎么会派你一个犯人去替她打鱼。”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官差提出了质疑,眼神狠狠地盯向江宴。


    “还不是因为小的会做这么个捞鱼的网兜子,这才得了官爷们的青睐,就一点小玩意若是各位差爷喜欢,小的回去也给您做一个。”江宴大方的要献宝一样。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差爷们哪有时间弄这东西。”另一个官差摆手让江宴滚蛋。


    江宴用余光扫了一眼退到她身后的谭雪儿,伸手拽小鸡子一样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拽走。


    “是是是,不打扰几位爷,小的这就走。”她这边一拽,谭雪儿那边双脚都快离开地面,被迫让她拉着快走。


    江宴一手拎着网兜,一手拎着谭雪儿快速地离开了几人,往苗大人马车的方向走去。


    感觉后面没人盯着后,直接将人扔下走了。


    “喂……江?”谭雪儿的话还没说完,江宴人已经走远了。


    谭雪儿顶着一张冻红的脸,看着江宴的背景叹气。


    江宴转了一圈找到桑榆。


    “榆姐在吗?我过来给你送两条小鱼,一直吃各位姐姐们的东西也不合适,这不冰窟窿里弄两条小鱼,给几位姐姐熬个烫喝。”江宴拎着装鱼的网兜走到几人面前。


    “江姑娘?这般客气做甚!”桑榆从帐篷里弯腰走出来。


    苗大人有十几个女乾元跟着,亲卫一般比旁的官差亲近,江宴与这些人打交道多一些。


    既然拿苗大人当了幌子,怎么也得让人家看到鱼才行,不然那伙人起了疑心前来打探就露馅了,下次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了。


    做戏做全套吧,没法子的事,况且她们确实吃了人家不少东西,回礼也是应该的,她又不缺这点吃的,只是鱼汤好过明路吃的舒心。


    “多打了几条鱼,想着往日没少麻烦榆姐,给你送两条过来。”江宴自己找来一个空盆,将七八条小鱼全部倒入盆中,自己只留下一条三斤多的大鱼。


    “这个拿去给媳妇补身子。”江宴举着大鱼不好意思的笑道。


    “还是妹子知道疼媳妇,不像我们榆姐还没个人疼。”身后的官差故意开桑榆的玩笑。


    “那可不是,我瞧榆姐是相当受欢迎。”江宴摆摆手回道。


    “受欢迎有什么用,我们榆姐对待坤泽那是来两个赶一双的主,通通都不要。”后面的姐妹也在起哄。


    “都回去,有你们什么事!”桑榆黑着脸将人都哄了回去,又拿她说事,虽然她确实二十五了还单着,可那又怎么了!


    “榆姐,那我也先回了!”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给大人也熬一碗鱼汤。”桑榆爽朗地笑道。


    “正是,正是。”江宴点头。


    她拿着自己紧剩下那条大鱼回了帐篷。


    谭千月早早穿戴整齐,将帐篷内所有的杂物都放在了小推车上,连同锅碗瓢盆,俨然将推车当成了桌子与箱子的结合体。


    没办法,帐篷里面的空间太小了,这岸边也不知道要住上几日,推车占了快三分之一的地盘,她只能将其它地方节省出来。


    谭千月左瞧右瞧,东西都堆到车上也不行,不方便点火做饭,又动手将包袱,碗筷,小盆,帕子,全部放到了小推车的棚顶。那里是一块平放的板子,这点东西不重放几天也没问题。


    这么一看,杂物都在车顶,小铁锅,炭火炉,这两样做饭烧水的东西放在车内,做饭时也方便些。


    这会帐篷里除了多余一只小狗便再无其它。


    接下来要收拾睡觉的窝,车子停在草垫子上,两边车轱辘的距离是一米宽,这个距离正好能塞下睡袋,她与江宴都不是胖人,一米的横宽放腿足够用了。


    谭千月将被子铺到了车下,紧接着是睡袋,至于为什么被子要铺在下头,那自然是冬季的地面更冷,更容易着凉。


    尽管有一层帐篷,两层草垫子,依旧会寒气入体,只能加上被子,睡袋,能有多厚铺多厚。


    至于上身,就只能钻进睡袋保暖,实在不行还可以钻车底……!


    其实还好,她若是冷了就钻进江宴的身下,她……还是挺好用的,有她就不需要暖水袋了,江宴的身子就像个小火炉,偶尔还能给她捂个脚。


    收拾好一切后再瞧,小推车的上中下三层全用上了,完美的利用了每一块地方。


    白天冷,她们又不会出门,直接坐在睡袋里便能端着碗吃饭,或者烤火。


    将身子躺下,后面也有一块宽敞的地方。


    “我回来了!”门外传来江宴的声音。


    谭千月忙去开门。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谭千月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带着担心道。


    “呦,这屋子收拾的真宽敞。”杂乱的帐篷变的整齐,四周不见一件物品。


    “都在这呢!”谭千月拍拍车顶笑道。


    江宴这才注意到被堆满杂物的车顶。


    “我抓了一条大鱼,今日就做个热乎乎的鱼汤怎么样?”江宴拿起手中冻成冰棍的鱼。


    “那太好了,等到了晌午我便与应红一起出去排窝窝头!”谭千月眉飞色舞的计划着。


    她不再软绵绵后,倒像个刚刚成亲的小媳妇,开始学会过日子了。


    “嗯……也成,一会再说吧!”放她去人多的地方,江宴还是有所顾忌。


    门上留了一条缝隙,让帐篷里面不再漆黑。


    江宴开始做鱼汤,很遗憾那把好用的匕首不能再用了,只能用菜刀。


    麻利的将鱼内脏掏出给汤圆加个餐,天性使然它更爱吃生的。


    “咣咣咣”几刀下去,大鱼成了一段一段的。


    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带盖子的小碗,里面是她炼的荤油,用勺子挖了一大块扔进锅里,等到成块状的荤油全部化开冒出诱人的香味,才扔了几片干姜进去,霎那间姜片被油浸透的香味直接传便整个帐篷。


    “千月,将门关好,把蜡烛点上!”最近大家都随便了些,还是要小心为上。


    “好!”在一旁看着大厨做饭的谭千月起身,去将帐篷门关好,炭火燃的很旺,虽然比不得烧木头的明火,却也能将帐篷照亮,也能将食物煮熟。


    应红坐在角落,手里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铁片,在更细致的收拾着兔皮,等天好的时候要暴晒几日,才能开始缝贴身的比甲穿。


    全部鱼肉放进锅中,滋滋的响声叫人更饿了,轻轻晃动着铁锅,慢慢将鱼段煎至两面微黄,这样炖出来的鱼汤更鲜美,更香浓,腥味更少。


    看火候差不多了,加入开水,粗盐,随便扔进去两个大枣进去。


    “哎呀,就差一根干葱。”江宴不满意的摇摇头,葱段吃没了。


    “我知道哪里有,我去要两根!”应红自告奋勇起身。


    “那……你去顺两根?”江宴很纠结,这时候太讲究是不对的。


    “好,我这就去!”应红小心翼翼的关门。


    谭千月双腿伸在睡袋里,围着车箱看着慢慢冒泡的鱼汤,热水开锅很快,“咕嘟咕嘟”的声音听了叫人很幸福。


    两人就围在锅边呆呆地看着,没过多久香气扑鼻,白雾弥漫,掀开锅盖奶白奶白的汤汁翻涌着,香味越发浓郁。


    “小姐,我回来了!”门外,应红的声音响起。


    江宴赶紧将人放进来。


    应红用衣裳里面兜着三个窝窝头,将窝窝头放下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三根干葱,全部摆在车箱里。


    “今日的伙食这么早就熟了?”谭千月诧异。


    “是啊,奴婢去的时候都排到了后头,还硬往前挤了两个人才拿到的。”应红说的轻巧。


    “下次,叫上我一起吧!”谭千月想着自己不能一直躲在人后。


    “嗯,我与小姐一起去领饭!”应红一脸笑模样。


    江宴掰了一小段干葱扔进还沸腾的鲜鱼汤里,鱼汤的味道瞬间又变了不少。


    不多时,三人刚好围坐在车箱的三面,手里捧着碗边吹边喝。


    香浓的鱼汤热乎乎的灌进肚子,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永远还剩下一小截蜡烛点在一旁,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一顿美味,三人没有太多言语,只一味地喝着热汤。


    许是路上条件太过艰苦,又或者天气太冷就想吃口热乎的,总之这碗鱼汤异常香浓,鱼肉鲜嫩可口。


    在它的衬托下,窝窝头都不再难以下咽。


    第52章 突发事件


    无聊又寒冷的日子,主仆两个将主意打到两张兔皮的身上。


    “小姐,这皮子的筋膜都被我去掉了,也用肥皂水泡了两天,我瞧着已经油脂都弄干净了。”应红抖落着两张兔皮。


    “已经晾晒好了吗?”谭千月也不懂具体的步骤,应红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是比小姐强上许多,两人对这兔皮非常感兴趣。


    硝制兔皮的方法在应红的脑子里只剩下个大概,眼下没有芒硝只能将就着其它。前两天仔细地剥下筋膜去掉油脂,与江宴要了一小块皂角,熬水浸泡,用玉米面代替黄米面又是浸泡又是搓洗,大概泡了两天左右虽然时间短了几日,但眼下没有太讲究的条件。


    若真的泡上七八日,怕是队伍又该出发了。


    谭千月有些着急,江宴一直在外面干活,最近从外头回来两只耳朵都冻的通红,她想给江宴缝个帽子,自己又不出门不用穿皮面小袄子,况且这一张兔皮就那么大,做了比甲也没什么用,还是给她做个帽子更实惠。


    将两张兔皮固定在绷架上后,专门拿去桑榆的地盘晾晒,放在她们的帐篷前应还没人敢动。


    天气寒冷,刚刚绷在架子上的兔皮就变的硬邦邦,还是等到中午的大太阳才好一些,太阳落山后还会拿回来烤烤火,反复两天兔子皮变得柔软细腻,手感轻盈又保暖。


    官差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江宴趁着官差不在的空挡想多存点鱼,毕竟机会难得。


    上次,江宴弄了不少针头线脑给谭千月解闷,眼下刚好用上。


    “小姐,这兔子皮做比甲属实小了些,要不两张合一起给你做一件合身的吧?”应红抓着手里的皮子看着谭千月。


    “我不要比甲,打算用一块皮子给江宴做个帽子,天寒地冻的她一个人经常在外面有个帽子好些。”谭千月选了一张毛色渐变的兔子皮,灰中带黄,短而紧密。


    “那,小姐,应红也不要比甲,我们用两张兔皮合起来做三个帽子怎么样?”应红眼睛亮了。


    “甚好!”谭千月也觉得可行,做比甲怕是只比肚兜大些。


    说干就干,谭千月在包袱里翻找针线包,奢侈地点上两根蜡烛,她也不知道江宴怎么会弄这么多东西回来,只知道她经常出门,但凡回来基本不会空手。


    “你做过帽子吗?”谭千月将剪子拿到手里,愣愣地看着应红。


    “没有,但是我见别人戴过!”应红真诚道。


    “嗯……我也见过!”谭千月假笑回应。


    随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开始对两张皮子下手了……!


    没多久,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江姐姐,你在里面吗?”女子的声音柔情似水,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听见这个声音,谭千月好看的眉头皱紧,是谭雪儿的声音,她过来干什么,还是找江宴。


    “把东西盖上,我去瞧瞧。”围上头巾,谭千月将帐篷门开一条小缝。


    “你来做什么?”谭千月露出半张脸一瞧,果然是谭雪儿。


    “姐姐过的可还好,看你面色白净没有冻疮,应是过的不错的。”谭雪儿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谭千月,没了头两天的尖酸刻薄。


    “有事快说,我没什么交情与你叙旧!”谭千月不耐地看着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来不是找你的,而是想找江姐姐出来说话。”谭雪儿有些柔媚的低头。


    “你找她做什么?”听到她说找江宴,谭千月心里咯噔一下。


    “前两日,我与江姐姐一起捕鱼时,不巧被官差刁难,是她为了帮我与官差纠缠了许久,我就是想来谢谢江姐姐。”谭雪儿无辜的瞧着谭千月,好像谭千月打了她的鸳鸯一般。


    明知道谭雪儿与她说这些是挑拨离间,可谭千月还是生气了。一双盛气凌人的凤眸如冰刀一般看向门外的谭雪儿。


    “姐姐可是生气了?妹妹只是来谢谢江姐姐,并没有其它的意思,我想江姐姐也是单纯的把我当妹妹看待,就算有情也是从前的事了,嫡姐不要放在心上。”谭雪儿语气娇柔,却勾着嘴角笑的得意。


    “我不会放在心里的,你多虑了,毕竟丢了珍珠抢石头的人才会后悔!”谭千月笑得幸灾乐祸,明晃晃地看她笑话。


    “妹妹还是多些心思放在自家妻主身上,别到时候弄的鸡飞蛋打,脸上可不好看!”谭千月微微侧头,神色骄傲的像只孔雀。


    听她这么说,谭雪儿的脸色终于装不下去了,江宴是她自己不要的,如今肠子都要悔青了,况且当初若是嫁给了江宴,这会哪里有流放这回事,说不定好好的在江府过好日子呢。


    谭雪儿怨毒地看着嫡姐,就是恨她抢了自己所有的好运气。


    “滚远些,别总是没皮没脸的往这边凑,我不欢迎你!”谭千月还是被她给气到了,心跳忽上忽下的想抓江宴过来问罪。


    “谭千月,我们走着瞧!”见江宴不再帐篷里,谭雪儿也觉得与谭千月打嘴仗没什么意思。


    谭千月攥紧手里的剪子,胸口一上一下地看着谭雪儿走远的背影。


    从前她没有将这只丑小鸭放在眼里,可她悄无声息的就抢走了自己的婚事,凭借着庶女的身份让王府点头答应她做正妻。


    那时她虽然生气,却并不怎么伤心,如今她若是还想对江宴下手,自己一定会拿着这把剪子捅进谭雪儿的心脏。


    谭千月摸着刀尖的手指微凉,忽然想起成婚前江宴大概见过谭雪儿,那么她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她似乎钻了牛角尖,明知道江宴不会,可还是忍不住多想,气的眼眶微红。


    救了谭雪儿都不与她讲,如今一副好妻主的模样又能坚持几天,等到腻了会不会又变成从前招猫逗狗的性子。


    她为什么会对她好,两人除了新婚那一个月日日缠绵,后面压根没什么交集,江宴也从未说过喜欢她,只是一味地对她好,可若是换个人来当她的妻子,那么她会不会对另一个人也这般好。


    谭千月沉着脸,心中堵得慌,又患得患失。


    “小姐,那这江主子的帽子……我们还做吗?”应红看着谭千月的脸色,大气不敢喘。


    “不做了,给你自己做比甲吧!”谭千月气的拿起兔皮扔在一边。


    “可是已经剪成了帽子的形状,成不了比甲了!”应红讪讪道。


    “那还问我做什么!”谭千月用眼尾扫了应红一眼。


    应红忙低头继续干活,心里也在埋怨江宴,胆子肥了,竟然还敢与谭雪儿有事情。


    江宴这边丰收一样,领着苏景一兜一兜的捞鱼,二人另外凿开一处冰窟窿,苏景帮着放风,江宴捞鱼,两人配合的还不错。


    大部分的官差都去打猎了,营地剩下的不多。


    等她兜着二十来条鱼回家的时候,帐篷里鸦雀无声,主仆两个都没说话。


    “看我,抓了好多鱼!”江宴高兴的将鱼都放在盆里,都捞上来许久了,大部分已经冻的僵硬,一会直接收拾出来就好。


    “小姐,我出去看看桑榆她们打了什么猎物!”应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二人,准备溜了。


    这得跑,帐篷里不能待了,她害怕。


    “她们还没回呢,你别走太远!”江宴转身替她关好门,心道走远了还要去找她回家。


    敏感的谭千月,看见她这副博爱的样子,心里又给她记了一功。


    那张与囚衣相差甚远的脸,此刻不苟言笑地看着江宴,冷白似雪的肌肤上朱唇娇艳,弯眉凤眼带着小刀子一样扫在她的脸上。


    往日看见她带笑的眉眼,这会高傲疏离地打量她,给江宴看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江宴看她这状态,心里毛毛的。


    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近谭千月身边。


    “你脸上没东西,大概心里有东西!”谭千月的声音似玉石相撞,清脆华丽到发冷。


    “心里有东西,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我心里只有你!”江宴歪头赔着笑脸看她。


    不知怎么了,但肯定生气了!


    谭千月顿时睁大眼睛看她,真是……真是油嘴滑舌。


    “不是,因为什么生气你倒是说一声啊!”江宴从身后去抱她,被谭千月躲开。


    她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就是想闹,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谭千月转身,美丽的眸子冷冷盯着江宴的脸。


    “前两日可是救过谭雪儿?”大小姐沉着脸,看着江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江宴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事,她顿时有些心虚。


    “这么说是救过喽?一起去捞鱼也是真的?你与她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压根就余情未了?”见她不否认,谭千月心都凉了,晶莹璀璨的泪珠瞬间悄无声息地流到面颊上,神情脆弱又倔犟地瞪着江宴。


    看她动气了,江宴慌了,赶紧上前抓住谭千月的手忙道:“娘子,我冤枉,我比窦娥还冤。”


    “我与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上次本不打算理她,可是遇上几个官差对她不轨,我只是顺手带她离开,总不能看着她……,你说是不是?”江宴小心翼翼地看着媳妇,还用手背给她擦擦脸。


    谭千月却还是没个好脸色,泪珠越掉越多。


    “昨天是皎皎,今天是谭雪儿,那么明天又会是谁?你怕她受辱,可曾想过新婚时我要与陌生人纠缠三十日才能活命,这事不会是别人做的,只能是她们母女。你若是对她心有不甘那便去找她吧,我不拦着你!”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忍着情绪说完还是绷不住了,谭千月小声地哭了,可是哭的很惨。


    “我娘亲不在了……呜呜……我母亲就会花我的银子……呜呜呜,庶妹还抢我的未婚妻,嗯……嗯……青梅竹马还移情别恋,呜呜呜,你……我也不想要了,呜呜呜呜!”谭千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江宴脑子里面嗡嗡的,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第53章 要哭坏了


    “别别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能要还能要,别扔呀!没有下一次了,真的,我发誓绝对没有下一次!”江宴手忙脚乱地捧着谭千月的脸给她擦眼泪。


    “呜呜呜呜!”谭千月闭着眼睛就是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能再哭了,脸要冻坏的,那个谁谁,在我这里连娘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不要多想,没有一起出去捞鱼,是她偷偷要往我身上撞被我躲开了,一个狗啃屎差点掉进冰窟窿死里头。”


    “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上门嚼舌根,看我非去剁了她不可,快睁开眼睛不能再哭了!”江宴急的嘴有点瓢了,把谭千月的头按在怀里擦。


    谭千月不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入,只是转头将眼泪都抹到江宴的身上,倒也不抗拒她抱着自己,总共就这么大地方想躲也没地方。


    “我不喜欢她,我又不眼瞎,怎么会与那没用的司马婧一样。”说说还要拉踩县主一把。


    “嗯嗯……嗯!”谭千月稍微冷静了一点,但还在下意识的抽动着,眼睛很疼好像有点睁不开了。


    “今后也不会有别人,从前也没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你不要冤枉我!”江宴小声的哄着,忽然觉得谭千月很缺乏安全感,又或许是她有前科,谭千月很容易不信任她,不管怎么说媳妇还得哄。


    谭千月说的也对,这种事情太多,她怎么管的过来,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她大概需要时间去适应这里的一切。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安静了好久,江宴的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这里凉,钻去被子里面休息。”江宴试探的询问道。


    谭千月将头按在她身上,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矫情了,但只是自己心里想想绝对不会承认的,况且哭一哭心里舒服很多,只是眼睛疼。


    江宴推她进睡袋里给她盖好,还把一旁看戏的狗子扔到被子上压着被角省着漏风。


    江宴摸着她有点凌乱的发髻,手指滑到了她圆润的耳垂。谭千月眼角,脸颊,下巴,都哭的通红,瞧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先躺一会,我去给你弄好吃的,别总想有的没的,走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最亲近,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能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江宴柔和地抗议着。


    谭千月依旧不睁眼,她睁不开,也不敢睁开,作闹完了还有点心疼江宴,给她当长工就算了还得见天的哄她,哪天真给她累跑了可怎么办?


    谭千月卷翘的长睫颤了颤,小手指不经意的勾住江宴的食指,越抓越紧不想松开。


    江宴低头吻在她通红的脸颊上。


    “等一会拿了吃的就过来陪你。”半晌,起身道。


    “嗯……!”谭千月弱弱的声音跟蚊子一样。


    看她平稳了不少,江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出去准备吃的,下午了,得吃了才能睡,不然半夜可能不舒服。


    这会大小姐还在平复心情,等她的饭做好也差不多了。


    谭千月看见她出门的背影有点失落,眼睛费劲睁开一条缝隙,在烛光里看着她的背影,见她等在门外才起身去锁门。


    江宴准备给媳妇弄点好吃的,躲在外头手指一顿在库房中翻找,东西都挤挤的堆在那里。


    这时,那边猎到三只野山羊一大两小,野鸡野兔也打到几只,一群人正兴高采烈的往回走。


    江宴看见野山羊,想起刚刚在库房里看到的好东西,灵光一现。


    一个时辰后,江宴拎着水囊与一个大碗回来,谭千月在帐篷里等的花都谢了,不情愿的起身去给江宴开门,随后又蔫头耷脑地回了睡袋躲着。


    重新点了蜡烛,尽管光线昏黄,江宴依旧发现了大小姐哭肿的眼睛,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她旁边。


    应红晚饭在别人家混了,家里只有她们两个。


    江宴拧开水囊,将一个透明的粗管子放进水囊里,又自己试了试温度,有一点微热喝着刚刚好。


    将吸管对准谭千月的嘴巴上,指挥道:“饭来了,睁开眼睛吃两口。”


    谭千月察觉出嘴唇边有个什么东西,下意识睁开眼睛去瞧,是水囊又好像是其它东西。


    “起来,喝两口尝尝!”江宴又用期盼的眼神催促道。


    谭千月这才注意到那根透明的管子。


    “这怎么喝?”她声音右面沙哑,用红肿的眼睛看向江宴。


    江宴想笑又心疼,什么事还值得她哭成这样,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吸!”江宴言简意赅,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笨蛋。


    谭千月支着红肿的眼睛低头,老实听话地吸了两口,甜甜的奶茶入口后她的眼睛睁大了一圈。


    低头又吸了两口,温热丝滑的奶茶从舌尖滚进了喉咙,奶香与茶香交织甜甜的,紧接着还有软糯耐嚼,圆润弹牙的红糖味小丸子一样的东西,说不出的好喝。


    谭千月仓鼠一样喝了一大口后,鼓着腮帮子发现江宴在看她,又赶忙闭上眼睛。


    只是江宴把吸管递到她嘴边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吸一口,头不抬眼不睁,就是闭眼睛鼓动着腮帮子……!


    江宴认命地将大碗从布袋里面拿出来,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串塞进她嘴里。


    那边杀羊的时候,她用两条大鱼与二两银子换了一块羊肉。


    然后自己在的库房用调料腌制,捡点木头一烤比官差那里熟的都快。


    正巧翻看库房的时候,发现有一大袋的奶茶粉,黑糖珍珠,她就给大小姐煮了珍珠奶茶。


    借着隔壁的大锅来掩盖自己这边的味道,就算有个别人犯人出了帐篷看见江宴在一旁弄吃的,对上她不耐烦又冷厉的眼神,也没敢上前打探。


    官差那里,羊肉是江宴用银子买的,怎么吃是她自己的事,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再去抢回来,打伙夫的脸。


    烤了十个大大地羊肉串,旁边用一个不锈钢的小桶煮奶茶,一共也就用了不到三刻钟的功夫,忙完就赶紧熄火跑了。


    大部分人都围在羊肉汤的旁边,江宴想想那羊肉汤别*说谭千月,估计她吃着都不习惯,还是算了。


    江宴看着这个好看的吃货,紧簇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角偷偷地笑着。


    真能装啊,她夹一块肉过去,大小姐才勉强张嘴然后吃的很香,一口肉,一口奶茶,两人重复着动作都很机械,心里想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总之江宴喂一口,大小姐吃一口,不喂就不吃,若是连着喂了三口肉串也会闭嘴抗议,要喝口奶茶才行。


    就这样,一个盘腿坐着,一个侧躺在睡袋里,偶尔睁开眼睛偷偷瞧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睛。


    喂着喂着,江宴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一边,探下身子悄悄将自己的嘴唇贴在谭千月的嘴边。


    然后……


    “哎呦,你真咬啊?”


    谭千月咬在了她的下嘴唇上,疼的江宴哎呦出声。


    谭千月瞪着肿肿地大眼睛,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第54章 惊险过河


    岸边停留了七日,在更大的风雪来临之前队伍决定继续出发。


    江宴开始收拾行李,小推车又派上了用场。草垫子,被子,睡袋依旧塞进去,还是用帐篷布将其遮盖好,锅碗瓢盆杂物通通放进去。


    这一路上,江宴几人的行李也是越凑越多,虽说平时方便到了赶路的时候确实有点啰嗦,不过为了生活质量还得像乌龟一样背着家走。


    江宴戴好缓和的兔皮帽子,棉手套,套上绳索准备拉车。谭千月与应红二人一左一右,准备帮着江宴一起推车,今日要过河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站在河岸边,看着蜿蜒宽阔的冰面犹如一条横亘在众人眼前的巨龙,叫人畏缩。


    积雪与泥土相交呈灰白色的一片,从岸边看去积雪下的冰层坚硬结实,而再远些的地方则看不真切,但流放的队伍也不能再等了,今日必须过河。


    往年的犯人少,官差也少,那时的冰面也从未像今年这般宽阔难行。


    赵班头的目光落在冰面中心的位置,那里冰层的颜色似乎深一些,似乎藏着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


    寒意刺骨,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又消散,北风刮的人耳朵生疼。


    “准备过河,都排成一溜,分开着些走,拉开步子都麻利些。”魏班头的声音像冻裂的冰凌一般扎在所有人的耳中,手中的马鞭一挥在空中传出了回响。


    “你们走在我前面,刚好帮车子开路。”冰面上还是有不少积雪,压根看不清河面中间的状况,车子江宴自己一个人拉就行,让那两人走在前面更方便她照看。


    谭千月穿戴厚实,三人带着同样的兔皮帽子,小心翼翼的踏上冰面,开始跟着大部队过河。


    前一日,江宴找到苏荷提醒道,河面结冰的状况不清楚,怕河面承受不住马车的重量,叫她们最好做个冰车拉着苗大人走,最起码不会有危险。


    况且若真遇到了危险,苗大人还是能动的,可困在马车里就不好说了。


    苏荷很听劝,她这一路上没少借江宴的光,自然会多思虑一二。


    随后便找了桑榆用几根木头绑成个简易的冰车,过河的时候叫苗凤卿从马车上下来,苏荷陪着她一起走在河面上,别看平日里都是别别扭扭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苏荷直接拍板替苗大人做了决定,好在那位也配合。


    阿绯坐在苗凤卿的身上,两人一起被命苦的桑榆拽着走,阿绯头一次坐冰车有点兴奋,差点在苗凤卿的大腿上蹦哒两下,被苏荷一个巴掌拍在背上老实了。


    两人一起微眯着狭长的眼睛看了苏荷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老实点快走。”苏荷板着脸瞪向两人,两人低头没敢反驳什么。


    苏荷虽然软包子一个,可是有的时候又很倔强,八头驴都拉不回来那种。


    沉重的铁锁链哗啦作响,所有人都沉默着向前走,越是走到冰面中心的位置,越是传来沉闷的回响。


    “嘎吱嘎吱!”随着马车的跟上,冰面开始发出忽悠忽悠的声响。


    蔡家老二,那个与江宴发生过冲突的女乾元,搓了搓冻麻的手低头踩在冰面上,她离马车比较近,一脚两脚过去冰面的回响让她头皮发紧,下意识的往没有积雪覆盖的冰面瞧了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深色的冰层下好像看到了流动的活水,耳边又是冰面忽悠忽悠的振感。


    蔡老二张了张嘴,喉咙却被风堵住一般,吓得腿软。


    “磨蹭什么,快给我走。”身后传来官差的声音,一脚狠狠踹在蔡老二的腿弯处,蔡老二本就腿软被官差一踹,直接趴到冰面上吓的脸色煞白,发不出声音。


    马车慢慢逼近河面的中心,沉闷的声音不再,“咯吱咯吱”的尖锐摩擦却更加清晰,好似一个随时都要散掉的骨头架子,让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宴带着两人离拉粮食的马车很远,谭千月回身帮着江宴拉车,江宴也没拒绝,三人默不作声的快步向前。


    就在队伍走过河面的中心地点,以为高枕无忧时,装着满满粮食的马车轱辘彻底碾入深色的冰层,刹那间“咔嚓”一声惊天的巨响猛然炸开,冰层裂了。


    冰层以马车的位置为中心,四分五裂地向周围蔓延,墨色的冰水向上喷涌,一张血盆大口般吞没了半个马车。


    江宴几人一开始就走的很快,听到后面咔嚓的声音甚至都没回头。


    “快,紧走两步。”她连忙出声催促不叫两人分心,两口气的功夫三人便都跑到了岸边。


    再回头一看,掉进冰层的马匹正发出凄厉绝望的悲鸣,四个蹄子还在冰缘用力地刨着,马车翻滚几乎全部被淹没在冰河里。


    四辆装了粮食的马车,只有一辆堪堪到了河岸对面,其余三辆马车全部被冰层吞没。


    苗大人的空车离的远些没被波及,人到了岸边时也是湿了半个裙角,直接单手抱着阿绯,另一只手拽着苏荷几步跑到岸边。


    流放的犯人与官差都往岸边逃命,聪明些的还会绕个大圈,看看能不能比裂冰的速度更快。


    几个胆子小,腿脚不好使的,跟着马车一起瞬间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救命,救…………!”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被淹没在了水下。


    江宴看着眼前这人仰马翻的一幕跟着着急,转身在小推车内找出一大卷麻绳,实际是在库房里掏出。


    “桑榆,我这里有麻绳,快扔进起试一试。”江宴叫住桑榆,将手里的麻绳递给她。


    “那太好了,我先去试试。”桑榆接过麻绳,快速地系了一个圈站在河岸最近的地方,用力将麻绳扔到被淹的几人身边。


    “抓住绳子,快一点抓住绳子,再来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啦!”桑榆一次一次的扔着麻绳,这边也做好充足的准备。


    “我的粮食,我的粮食!”魏班头眼见着三辆马车齐齐落入水中,脸色铁青双目欲裂的喊叫着,脸上的每一道横肉都在肉疼。


    “苗大人,马匹被车上的粮食拽着上不了岸,何不找两个准头好的用刀把那缰绳砍断,看看还能不能救马匹上岸。”江宴看着这条河应该两米多不到三米的样子,若是没有马车拖累马匹尚有一线活命的希望。


    苗凤卿脸色凝重,看着周围一眼道:“江姑娘此言有理,姑且去试试。”


    苗凤卿又唤来十来个官差,手拿大刀上前去试一试,这得小心一个不好就直接给老伙计毙命了。


    但是看着马匹拧着身子站在马车上还用力往上爬的样子,也不忍心,只能试试运气。


    几人慢慢滑向离断层接近的地方,虽然冰面裂开了,可是人的重量比粮食车要轻上很多,站的近一些也不怕。


    随后只能等待时机,找准位置将刀甩过去砍断缰绳,让马匹自己上岸。


    桑榆这头一下一下终于套回四个落水之人,大冷天的掉进冰窟窿里简直就是要了大半条命。


    被捞上岸后,直接瘫倒在岸边,剧烈地喘息着。


    岸上的亲人哭着喊着,都上前将人接回去。


    谭千月后怕的往江宴身边靠了靠,手指不自觉的抓紧江宴的一角。


    最终救回来两匹马,四个人,一人一马说什么也没拽上来,粮食只剩下一车,其余全部淹没在冷水里。


    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沾了冰壳,带着铁链的手麻木而僵硬。魏班头依旧脸色铁青,每次都过得,为何这一次偏偏落水,想起吕班头的死,他整个人又浑身冰凉。


    “都爬来起,接着走!”他向身后吼道,他想离开这里。


    “官爷,求求你在找找她,求求你在找找她。”一个女子跪地磕头求着魏班头救人,所有人都捞出来了,只有蔡老二没救上来。


    “滚一边去,是她自己命不好,谁有功夫冻在这里一直捞,你想把我们大家都冻死不成!”魏班头晦气地骂了几句,接着叫大伙离开河岸,继续赶路。


    可粮食都丢了,他们还有小二十天才到北地,一车的粮食只够吃上五六天,沿途又没什么像样的镇子,她们怕是难了。


    苗凤卿看着平静的水面,也没了其它办法,最后只能下令继续前行,要到下一个地方才能生火休息。


    江宴收回麻绳,带着两人拉着车子继续向前走。粮食还能吃上五日,这五日后也不知有没有地方续粮。


    她到是有一堆不正经的吃食,但就算她愿意分享,也得有机会才行。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流放的一路实在是太坎坷了,她受够了。


    “哎呦!”谭千月在她身后出声,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


    “怎么了?”江宴扭头询问。


    “没什么,刚刚在河面时好像扭到脚了,不是很疼。”谭千月摆摆手,她可不想给江宴添乱。


    “上车吧,我拉着你,这边道路平坦不费劲。”江宴注意到她的动作有点一瘸一拐。


    “不是很疼,还能走一段。”谭千月摇摇头回道。


    “走肿了,大概几天好不了,然后就得一直坐车上!”江宴摊手,这小车本来也是给她准备的,谁叫她那阵瞧着病怏怏的。


    谭千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了想与江宴对视一眼,然后便掀开帐篷帘子爬了进去。


    将鞋子放在草垫子下头,自己钻进了睡袋将汤圆抱在身上,还是后怕。


    江宴替她掖好帐篷,将麻绳斜挎在身上,跟在人群的后面低头向前走…………!


    第55章 弹尽粮绝


    朦胧中睁开眼,谭千月好像回到了刚刚被流放的那一天,身体被铐上沉沉的枷锁,看着有好几十斤能压断她的腰,每日要被鞭子驱赶步行六七十里,冰天雪地恨不得原地死在路上。


    一众犯人都被累弯了腰,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日日被折磨,若是哪个脚走烂了,或者是有了伤口,官差多数会拿盐水,烙铁帮犯人治疗,那命不好的直接在本上记录成折损了事,谭千月瞧的瑟瑟发抖喘不上气。


    即使一路上都这般艰苦了,却还要被克扣粮食,饿得身体飘忽浮肿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个倒在路上。若是敢有那反抗的会被官差扔去野兽的领地吓唬作弄,随便死几个犯人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


    谭千月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坤泽被官差抓去,当做赌博的彩头供官差取乐,被拖进帐篷后便再没出来过,她还记得那家是给过银子的,却依然惨遭毒手没能活下来。


    周围的犯人看到那坤泽的遭遇,直接找了悬崖跳下去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挨到北地,所有人都被烙铁在脸上烙上罪字,日日去开荒伐木挖煤,粮食却少的可怜。


    她好像看到江宴被饿的瘦脱了相,鞋子破了脚趾头全是冻疮肿成了二倍大小,在极冷的天气里饿到去啃树皮,生病了被扔到有老鼠的地窖里冻成尸体。


    江宴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脸上有热流,一直流一直流。


    她柔柔眼睛醒来,发现帐篷里好像有哭声,赶紧将水晶石从袋子里掏出来照亮。


    就见谭千月靠在她身上哭的都要抽过去了…………!


    “呜呜……嗯……呜呜呜呜……嗯嗯……啊啊啊啊啊!”声音发不出来,却带着撕心裂肺的伤心,手指都在哆嗦好似抽成了一个鸡爪子。


    “醒醒,醒醒,千月醒醒。”江宴轻轻拍醒她,这是做噩梦了,可这哭的也太惨了,她从来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张扬霸道,一言不合就气场全开攻击任何人的娇纵大小姐,竟然被她养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哭包。


    拍了半天,她还是不醒,但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千月醒醒,快醒醒!”她又摸着谭千月的脸拍了两下,推推晃晃。


    “醒醒,快醒醒!”好半晌,谭千月才费力地睁开眼睛。


    在一片粉红色的光晕里,看见江宴的重影慢慢合在一起。


    她泪眼朦胧的想去摸江宴的脸,可是手掌还想鸡爪子一样打不开,谭千月急的直哭。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江宴低头去帮她揉开掌心。


    谭千月那双精致的眸子,仿佛历尽苦难般看着她,脆弱又绝望。


    “好了好了,别害怕了只是噩梦!”她将人往怀里抱了抱,不轻不重地拍着后背,又给二人盖好被子。


    谭千月将头狠狠埋进江宴的脖颈中,身子都在发抖却不敢再哭,她怕把人哭没了。


    好半晌,谭千月还是无法平静,身子还是在轻轻颤着,也说不出话。


    “梦到了什么?”江宴柔声询问。


    谭千月只是在她的肩上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哼唧的调子里都带着颤抖。


    江宴感觉这样怕是不行,在抽过去怎么了的。


    手掌掐着谭千月的腰肢,将人往下拽,两人一起躲进睡袋里,甚至连睡袋的口子都压实,不漏一丝缝隙。


    慢慢摸到谭千月的脸,靠近耳垂吻了上去,谭千月的耳垂圆润带点肉感触感很好,江宴压着她从耳垂吻到敏感的脖颈,时轻时重留下淡淡的粉红色。


    谭千月被密密麻麻的吻亲的有些发热,这里疼那里痒,却依旧老实的迎合放松身体。


    不经意间脖颈处一疼,一股带着力量的暖流注入体内,暖意随着身上的脉络游走叫她整个人都暖起来,被春暖花开的气息包裹其中一般,舒服的想发出声音,身子彻底软了下来。


    手掌也不再是刚刚那副模样,脑子也在慢慢清晰,这才发觉她刚刚只是在做噩梦,是个梦,只是一个梦。


    江宴能感觉出她的身子不再僵硬,隔着里衣揉了揉慢慢安抚。


    又一会,谭千月才慵懒又疲惫的开口,说她做噩梦了,但梦见了什么却说忘了,讲不出。


    “这……这信素……这应红还在呢。”过了好久,谭千月微微哑着嗓音小声道。


    “没事,她若是醒了,就直接敲晕!”江宴说的毫无顾忌。


    谭千月:“…………………。”


    粮食没了,整个队伍白天的气氛都很低迷,所有人都沮丧个脸,魏班头的脸更是拉的老长。


    江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但觉得外面肯定还没亮天。


    看了看自己的存款,上次直播亲亲挣的一千金币还没来得及花,不过播这个比直播做饭干活挣的多十倍,果然人还是喜欢刺激的…………!


    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与现代相似的防盗门,准备给大小姐换点好吃的,也顾不上合不合理,手里握着这么多的东西都不能吃不能用,那还不如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


    上次那珍珠奶茶她都是硬推到了两只野山羊的身上,也不知大小姐能不能信,总之先弄吃的出来。


    花了五百金币,兑出不少吃的用的。


    五花肉,牛排,排骨,鸡翅,像超市里被人分装好的食品,干净卫生看着有食欲。


    鸡蛋,牛奶,干果,水果,一样一小兜,精致可爱。


    菠菜,黄椒,小南瓜,娃娃菜,鲜玉米,西葫芦,每样两份,不多不少都能吃两顿。


    江宴感叹它从前的主人一定是个囤货大王,食物摆放好整齐。


    意外的是,还兑换出一套洗护化妆用品,十个颜色的口红看的江宴一愣一愣的,这个好,这个好看。


    金币花光了,江宴回神,谭千月紧紧搂着她睡觉,比刚刚安稳了很多。


    早晨睁开眼睛便要顶着风雪赶路,江宴准备让大小姐吃了饭再走,有食物暖暖身子比空腹要强的多,况且她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将人从身上扒下来,钻出睡袋替她掖好被子,江宴准备开始做早饭。


    进入冬季不比前一个月,大概早饭也要吃了,不然出了帐篷身体瞬间被寒风打透,没穿衣服般寒冷。


    支上锅架,点燃煤炭,那两个人还在睡,这让江宴做饭非常方便。


    库房的存水倒入小锅中,七块排骨放入锅中掉水,再加入姜片葱段提味,等锅中的排骨快要半熟的时候捞出放在碗里,带着葱段的废水收回库房,找机会再倒掉处理。


    再次加入开水,排骨姜片都放入锅中继续熬煮,这时肉香淡淡地飘着,汤汁开锅很快,江宴拿了库房里现成的刀切面下锅,与排骨一起煮熟扣上锅盖慢慢等着。


    垂眸望去,谭千月的身子都快缩进了车底,锅里飘出的白雾围绕在她头顶久久不散,汤圆蹲在江宴的身边跟着一起望向车箱里的小铁锅,仿佛知道那里会有食物拿出。


    谭千月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头顶飘着白雾,带着食物的香气,还是热的。


    再往上瞧是江宴那张足以另她安心的脸,虽然比初见时多了棱角,却依旧带着纯真干净的气息,与她信素的味道一致,像晨曦的光亮与绿草的朝气。


    长的也好看,不似自己这般张扬,她有让人想要靠近的魅力,谭千月知道因为流放的关系,她在外面已经很收敛了,看着平平无奇不敢叫人注意。


    这样的江宴真好,脸上有肉没有饿到脱相,四肢修长带着有力的肌肉没有伤口,五梦中那个被扔去冰窖的女子没有一处相似,这才是她的阿宴。


    谭千月觉得自己不能事事都依靠她,她也该学着坚强一些。


    “醒了?把应红叫醒准备吃面吧,外面的路面都结冰了不好走,吃饱些再赶路。”江宴忙着盛排骨面。


    三个中等大小的青花碗是桑榆那里拿了就没还的,江宴自己扣下用了。


    跳动的烛光下,她胡乱的扎着一个单髻,掉落的发丝带着弯曲的弧度搭在下颚的位置,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灰尘,是她原本干净好看的模样。


    盛好的面汤上摆了两块排骨,一个荷包蛋,浓浓的食物香气叫人直流口水。


    谭千月叫应红起床,这丫头没心没肺能活一百岁。


    见二人要起床,江宴拿起锅盖将三个碗都给扣好,省的带起灰尘。


    地面很凉,就算铺的厚厚地也依旧很凉,其他犯人也早早都学了江宴扎草垫子,就算手艺不行捆成一团也要铺在身下。


    谭千月穿戴整齐,将所有的被子都收好,三人坐在推车的三面捧着热热的面碗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帐篷里因为烧过炭火的原因,不再是冰冷动手的。谭千月细细的手指捧着大大的碗,低头喝着排骨汤,又鲜又浓的面汤唤醒了还在麻木的身体,面条劲道口感丰富,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能吃上一口热热的面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应该把昨日的噩梦忘掉。


    可是好像忘不掉,哎,不想了,吃口排骨再说。


    她一口咬在肥美的排骨上,满口留香,好吃,只是怎么没什么羊肉味,倒像是猪的排骨。


    没有办法细究,还是吃饱要紧,她秀气且认真的消灭着碗里的面,这里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因为要防止被人意外撞见,要快,要多吃。


    “锅里还有,多吃点,不能剩下!”江宴拿起勺子准备将剩下的面汤也分掉,另外两人也点头。


    等三人吃了早饭后,外面才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响动。


    江宴戴好兔皮帽子,棉手套,开始将推车往外拉,拉的时候还要小心不能将帐篷的门挤坏。


    谭千月用布巾包裹好面颊,再戴上兔皮帽子,从前将脸裹上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如今更多的是为了保暖。


    没了粮食,无论是官差还是罪犯都一脸的衰败模样,前几天偶尔的炖白菜也没有了,如今一日能给个小小的窝窝头已是极好,哪个敢埋怨什么。


    犯人个个面黄肌瘦,脸颊凹陷,江宴的脸上总是擦些锅底灰,由于全部犯人都灰头土脸,所以江宴黑漆漆的模样也未曾惹人关注,谭千月一直藏着脸,有记忆的人都知道她是那个脸上有疤的,也对她没什么打探的兴趣。


    这两天,连应红都开始往脸上涂锅底灰了,没办法她圆圆的脸蛋一看就像个吃饱的,得藏着些,甚至还用锅底灰涂了侧脸颊,让自己看着瘦一点,太不合群就容易被人怀疑。


    谭千月吃了早饭这会有些力气,她时不时的帮着江宴推车,走在车子的右后方。


    舅母看见谭千月在推车,好死不死的非要过来看看。


    “千月啊,你们家小江最近没找些吃的吗?”谭舅母贼眉鼠眼的往车里瞧。


    “没有,冰天雪地的我们去哪里找东西,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哪来吃的。再说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你,恩将仇报的人与我没什么好说的!”谭千月冷眼瞧她,上次可怜她家那快要死的女儿,接济了些食物谁成想还让她天天惦记上了,更不要脸的想搬进她们的帐篷,她又不是有病给自己找麻烦。


    听见谭千月这般说自己,舅母的脸上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着斜斜看去,试探着开口道:“那吕班头没来找过你吧?”


    谭千月心下一惊,扭头看过,舅母的脸上表情很奇怪,又谈及吕班头,她是知道什么事吗?谭千月神色微眯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


    谭千月眼神落在舅母的身上,与这荒郊野岭上的寒气一样冷,她在试探。


    果然,舅母以为谭千月知道了她出卖侄女的事实,瞬间有点慌乱不敢去看谭千月的眼睛。


    “我能做什么事,你不要瞎说!”


    “吕班头为什么要来找我,是你与他说了什么?”谭千月直接套话。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哪知道他要去找你,没准是他自己听闻你是城里有名的美人,才动的心思吧!”舅母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将头低下假意去看推车上的棚子。


    谭千月早已从她的神态里察觉出蛛丝马迹,其实也不用后面这些,光是她开口打听吕班头这句话便已经引起了谭千月的怀疑。


    “离我这远点,不然我叫江宴拖你去林子里面打,你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谭千月很认真的威胁道。


    “你……你,我不过是来瞧瞧你,好歹我也是你的舅母,你怎么这样与我说话!”谭舅母有点恼羞成怒,但又忌惮江宴不敢真的欺负谭千月。


    在谭千月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里,谭舅母骂骂咧咧地走了回去。


    谭千月也只是害怕引来官差,不然就谭舅母这般做派她拼了名声不要,也想将她的脸挠花,不识可怜的东西。


    这会官差都心情不好,抓着谁挑事还不得先打两顿出气,她可不想撞上连累江宴倒霉,不过舅母却被她记在心里,今后不得不防。


    魏班头见粮食越来越少,怕所有人都饿死在半路上,下命令要加速前行,路程是从前的两倍。


    可是犯人吃的那两口窝窝头压根不能支撑他们走这么远的路,一个个低着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游魂一般勉强抬着脚步,落后的还要被官差打骂教训。


    谭千月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不觉想起了她梦中那吃人的阿鼻地狱,连忙低头帮着江宴推车,快步离开所有像鬼一样的东西。


    四天后所有的粮食都见底了,苗凤卿与魏班头也是束手无策,每人还能再发两个窝窝头,吃了这两顿后所有人都得用腰带勒紧自己的脖子吊死。


    整个队伍气氛很阴沉,吓的江宴都不敢做饭了,夜里摸黑一人偷偷吃个馒头垫肚子,生火是万万不敢的,早晨出门三人都要用锅底黑给自己化个全妆,好显得人已经被饿瘦了。


    什么黑眼圈,侧影,暗影通通打上,就连手背上都要抹成脏脏的样子来混淆视听。


    出去在一群饿狼中也是战战兢兢,江宴收拾推车时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将看似与食物有关的东西都收进库房,这下安心的继续赶路。


    不行啊,得想个办法养活这群人,不然她这日子过不消停呀!


    不过二百多人对她来说还是压力太大了,她有些肉疼,可还有其它办法吗?总不能真的跟大伙一起饿死吧?


    由于她不停地换换换,库房现在是满仓的状态,就是说吃到北地也不成问题,就算吃光了她还能再挣金币。


    这样想想,日子也能将就过下去。


    “前面就是石原镇,我们走快些没准还能在一两天内到达那里。”苗凤卿出来给大伙鼓气,等晌午每人在发了最后的两个窝窝头便真的弹尽粮绝了。


    好在不远的地方有个石原镇,他们快些走去哪里就算要饭也不会被饿死吧?苗凤卿尚存一线希望。


    魏班头却拉着脸,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因为他知道石原镇是座空城,一共也没几户人家,更别说想找出吃食。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泼冷水的话,有人家就好,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三个吃饱饱的人,似鹌鹑一般低头,硬是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走路也要摇晃两步。


    江宴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生怕哪个饿疯了要吃人。


    前方停下开始蒸最后的窝窝头,谭千月看了一眼萧姨娘母女的方向,都已经看不出人样了,萧姨娘这么久没来找自己的麻烦,是因为她压根没那个力气,如今还能跟着所有人身后已经是奇迹了。


    谭千月扭头不再理会。


    每个人领了两个窝窝头后,都是藏在身上不敢吃,吃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听说前方有村镇后,短暂的有了点力气,咬牙又开始前行。


    终于……次日的夜里到了石原镇,站在主街上向两边望去,那是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北风裹着沙石往人脸上吹,一片荒凉死寂。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呀?”桑榆也傻眼了,家家户户连个烛光都没有,从所有房屋的破窗户里吹出的风犹如鬼哭狼嚎般灌进人们的耳朵里。


    叫一众人都愣在原地。


    “这石原镇是一座荒镇,全镇上下只有不到十户的老人还在这里居住,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魏班头在一旁开口,瞧他这神色定是早就知道。


    “大人,我们要怎么办?”桑榆看向拄着拐棍的苗凤卿。


    “先找地方休息吧,明日一早等天亮后都出去找吃的!”苗凤卿说这话时也没什么底气,石原镇实在是不能称之为村镇,落魄幽静到吓人。


    苗凤卿扭头告诉苏荷将孩子看好,不要离开她身边。


    “我们还是原地搭帐篷吧,我瞧着这里没人住的破屋子怪瘆得慌!”桑榆向苗大人提议道。


    “也成,魏班头就在这块空地上搭帐篷休息你有什么建议吗?”苗凤卿征求了一下魏班头的意见。


    “那就这里吧,漆黑一片还能去哪里!”魏班头瘪瘪嘴,不知明日该怎么办,也不想管今日要如何。


    “那就地搭帐篷吧!”苗凤卿吩咐下去,所有都开始动作。


    只是犯人们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江宴觉得不少人眼睛都绿了,更是小心翼翼的等别人都进了帐篷才磨磨蹭蹭地钻进去自己的。


    官差一路上吃的比犯人好很多,就算饿两天体质上也能再扛一扛,犯人是真的到了绝境。


    “别出声,都睡吧!”帐篷里的江宴准备赶紧收拾所有的粮食,明日借着出去觅食的机会,弄些吃的回来。


    她得看看自己都有什么,库房乱糟糟的。


    谭千月躺在睡袋里,甚至衣裳都没敢脱,紧紧地抓住江宴的手老实地躺在一边。


    江宴准备干活呀,谭千月这么看着她不方便,直接拉她往自己身边来,她靠在自己的身前,也就注意不到江宴的动作。


    打开直播间,在库房里面来回翻找,如果只是她们三人那东西可是太多了,可要准备两百人的伙食那江宴还是穷的很,能吃的东西不多。


    上次花了重金换来一库房的调料她还记得,就说这堆边角料也不能当做正经粮食看。


    干海带论麻袋来装,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还好有点红薯,萝卜,白菜,能顶两顿的。


    又是一顿快速的翻找,干蘑菇,木耳,土豆粉,黄豆,干豆皮,又找到一些,只有粉丝多一些够吃个几顿的,其它顶天是个配菜。


    江宴看着一堆*东西发愁,这能干什么用,总不能让大伙涮火锅吧?


    哎?为什么不能涮火锅,冰天雪地吃点热辣的怎么了?都快饿死了,这时就算一块嫩树皮也是好东西呀!


    第56章 是地瓜粉


    次日天还没亮谭千月便醒了,睡袋外面都是凉气,鼻尖也冷。


    她坐在睡袋里面不想起身,更不愿意去到外面看一个个饿到发飘的人们,好怕被哪双饿极了的眼睛盯上,太可怕了。


    江宴起身穿袄子,开个门缝看看外头的天,青灰色一片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便亮了。


    “等天亮后我跟着大伙出去看看,你与应红便呆在帐篷里,记得将脸涂上别被谁看出破绽来。”江宴出门前叮嘱道。


    “我不出去,我与应红就呆在这里,你出去要小心,最好与桑榆几人一起搭个伴。”谭千月围着被子看着准备出门的江宴道。


    “我没事,我身上有防身的匕首,会与她们一起的,不用担心。”江宴细致的往脸上抹着锅底灰,一对黑青的大眼袋看的谭千月扯了嘴角。


    在包袱里随便掏点干粮,三个人简单的垫垫肚子,就算太早吃不下去也要吃,等人都起来了便不好再拿出任何东西,就连包袱都被江宴藏在车底。


    趁着天光微亮,江宴悄悄出了门,刚刚迈出帐篷冷风便向刀片一样吹到脸颊与下颚,让人瞬间清醒。


    昨日,队伍挑了一处空旷的位置搭帐篷,站在这里放眼望去才发现这里真的是一座死城,主街两旁的房子倒是不少,只是看着破败不堪不知多少年没人住了。


    来一阵风,能从第一家的窗户贯穿到最后一家,院墙倒塌,甚至长树长草的干枯痕迹还在那里,江宴真是有点欲哭无泪。


    也不知魏班头说的那几户人家在哪里,真是看的让人想找根绳子吊死。


    没办法,她还得先去将东西藏好,做游戏一样带着桑榆等人找出来。


    两天前发了最后的窝窝头,饥寒交迫地走了两天,眼看着几个经常与她打交道的官差也成了虚弱无力的样子,江宴不想等着考验人性。


    去北地的路上,多亏了苗大人等人与魏班头对峙,若是这座空城里面真的什么都找不到,江宴想不出魏班头一行人为了活命会做出什么事,她也不愿意去想。


    还有二百来人需要活命,在这里大乱之前江宴得准备几天的食物救急。


    暗中观察了好久,才敢离开这片营帐。


    “干什么去?”好巧不巧,正撞见一个官兵从对面回来。


    江宴吓了一跳,立马弯着腰一脸牙疼的表情道:“官爷,这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就想出去看看没有没老鼠能抓上一两只,找两口干净雪也成。”江宴气息微弱,说话的口气执拗又天真,像个饿疯的傻子。


    官差听说她要去找老鼠吃顿时离她老远,真是恶心死了,就饿了两天而已,已经到了要吃老鼠的地步吗?官差看了江宴一眼都觉得浑身难受。


    “赶快回去,找什么老鼠,那东西是随便能吃的吗,晦气!”


    说完也不想再看江宴一眼,也不知会不会真的都去吃老鼠,官差心里也没底,哎,这都什么事。


    “是是是,小的去找口干净的雪。”江宴说话还是带着莫名的亢奋,官差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江宴演的自己也有些恶心,幸亏她与谭千月都是个瘦子,就算路上吃的好些,可对于过重的劳动负担谁也没胖,她结实了些,谭千月瘦了点,只有应红看着与原本差不多还是个小圆脸,现在就属她最危险。


    见官差哆哆嗦嗦地回了帐篷,江宴快速地离开了营地,往道路两旁的空房子走去。


    靠近一户院子,半截的房,半截的墙,院子里连根干杂草都没有,除了冷硬的泥土就是脏兮兮的积雪。


    这看着实在不像有存货的人家,连老鼠都不会来,还得再找。


    站在墙头上看了一圈,总算看到两户大些的房子,里面应该也没人吧?


    江宴又开始奔着前方的石头院走去,清晨真的冷,她用棉手套捂住自己的脸颊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冷透了。


    说实话,冷死与饿死,还真不一定哪个先来,想到官差这种路还要再走一遍回去,她总算知道这活为啥找不到人了,她都想替官差发疯,不过很显然她接下来的处境与官差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北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可用不着替官差闹心。


    终于走到看着像大户人家的房子,虽然也是一言难尽,不过好像有地窖,就它了。


    江宴小心翼翼蹲下,观察这里地窖的情况。


    不知多少年的东西,早就没有梯子了,入口处被泥土积雪埋了一半。


    在库房找了一块布头,缠了几根干树枝一起点着,等火势大些后直接扔进地窖,虽然这个地窖是个半开口但江宴也不敢大意,不要被毒晕在里面才好。


    江宴看了看这个高度,墙体中间有两根木头能借力,便直接起身跳了进去,她没有太久的时间差不多做做样子就行了。


    地窖的洞口大概两米多高,周围全部用大石块砌成,往里走去是一间正方形的空地,里面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坛子罐子,没有任何食物。


    看样子,她不像是第一个过来找东西的,总之连一根毛都没有。


    看了看外头没什么动静,眼睛盯着洞口从库房拿出铁锹,连土到雪往里面扔一扔,东西昨夜她就准备好了,干海带成片黑乎乎的一捆一捆,上面还反着白霜,不注意看都像长毛了,很符合眼下的情况。


    她去掉原包装,直接全部扔在地上,约莫着有个小半车才停手,这东西泡发后能顶不少,干木耳一袋子,菌菇一袋子,成堆地撒在海带上头,最后用积雪尘土掩埋做出一个乱糟糟的状态。


    这边忙完后,赶忙去了下一家。


    两大麻袋的土豆粉,地瓜粉,全部埋在空院子的厢房内,与枯树枝不用的杂物堆在一起,房梁上吊了半袋子红辣椒,花椒,麻椒,没这东西那海带粉丝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吃。


    感觉布袋子看着有点新,又取下来在泥土多的地方滚了滚,用刀刮几个口子,这才又从新吊回去。


    想了想还是将火锅底料一勺一勺挖进小坛子里,封口绑好,没这东西不好弄油出来,不过大伙应该不认识这些东西。


    白菜,萝卜,看着太新鲜她是不敢拿出来的,想想还是算了,先活命再说。


    都藏好后,带着一身的泥土开始往回走,阳光刚刚有一丝冒头,呼吸像白烟一样围绕在眼前。


    营帐附近已经有人起身,江宴回手将铁链子铐好,不着痕迹地混入人群当中。


    苗凤卿看着几匹马发呆,今日明日再找不到粮食,这几匹马肯定是保不住了。


    眼下情况紧急,她也无法安心地坐在马车里,拄着拐棍站在外头想办法,哪里还坐的住。


    “魏班头,不若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官差去当地人家买些粮食回来,银子我出一定不要为难百姓,真的没有也不能强求。”实在不想让魏班头去百姓的家里,可是只有他知道石原镇的百姓住在哪里,让他们去才能更快地解决问题。


    “这一趟,苗大人为了犯人也花了不少银子吧,真不知道你图什么,不过想来是家中底子厚不在意这点银子,这趟的犯人可是享清福了,往常就是一路要饭到北地的都有。”魏班头嗤笑一声。


    “不管怎么样,先去弄吃的吧。”苗凤卿可没心情与他斗嘴皮子。


    “成勒,既然苗大人肯出银子,那我们也跟着享福。”说着便带着十几个官差,去了石原镇仅存的人家。


    剩下的十来户人家都不在镇上,而是聚集在山地边上,离这里有段距离,来回得两三个时辰。


    苗凤卿吩咐魏班头带人回来再付银子,就是为了防止他在这当中动什么手脚。


    白白抢了人家粮食这事,怕是他能干出来。


    这边桑榆带着三十多人在镇上搜寻,苗凤卿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也不知几年没人住了,哪能有吃的东西。


    但还是要去找找,万一呢?


    “榆姐,你们人够吗?我也可以帮忙。”江宴凑过去问道。


    桑榆一瞧是江姑娘,莫名地愿意带上她,她总觉得这人运气好。


    “成,一起去吧,剩下有劲的也可以过来几个。”她又朝后面喊道,眼下都没力气多去几个人还能轻巧些。


    但犯人里却没几个愿意出力的,不是吝啬偷懒是真的走不动了。


    最后苗大人守在这里,其余三分之一的人都出去寻找食物。


    江宴跟着桑榆空跑了几家,才将人往藏东西的地方领。


    “前面那两家瞧着不一样,像个财主老爷的院子,要不再过去看看吧。”在走了五六家空院子后,江宴指了指那边明显“气派”点的院子。


    桑榆是有些泄气的,这里看着哪像有粮食的地方,怕是连老鼠都不多。


    “再去那边瞧瞧。”桑榆抬头往远处看去,还有两户像样点的院子。


    三四十人兵分几路,五六个人一条街。


    一刻钟后,几人看到了院子里的地窖,只是被厚厚的积雪掩盖,桑榆望了一眼便心凉了,可还是派人下去看看。


    半晌,下边的人才慢慢回应。


    “到底有没有东西?”桑榆有些着急。


    “倒是有些东西,可属下瞧着怎么像发霉的破布呢,还有半袋子的干巴蘑菇。”那人不确定的语气传来,蘑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竟然真的有东西?我下去瞧瞧。”桑榆有些喜出望外,说着也下了地窖。


    江宴紧跟着她一起进去。


    四个人挤在地窖里查看不知名的东西,地面上还留下两个人看守。


    眼前成片状一摞摞霉黑色的东西,足足能装下半个马车,可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好像还长毛了,这吃了绝对能中毒。


    “这什么东西呀?你们认识吗?”桑榆两条浓眉皱的紧紧的,不解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几人愣愣地摇头,就这黑乎乎发着白斑的东西就算是食物,她们也不敢吃啊。


    “这里还有些干蘑。”官差又捡了干蘑菇递给桑榆。


    桑榆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只知道是蘑菇,但是那种蘑菇也看不出来,还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江宴借故上前,用手抓起干海带闻了闻。


    “这个东西好像是昆布,沿海地区才能盛产,得用水泡发过后才能吃。”江宴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语气模棱两可。


    “这东西真能吃?”桑榆有丝怀疑,不过江姑娘说能吃,那定然是能吃的,流放的犯人那从前可都是见过好东西的,不像她们都是大老粗。


    江宴又用手搓了搓才道:“这不是白斑,这是海盐。”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陈兰回去将马车牵过来,我们都装回去。”桑榆有些黑的脸上立马换上笑容。


    “是。”陈兰大步跑回了营地。


    “既然这户人家能找到食物,不如我们再去周围转转。”江宴开口。


    “对,说的没错,我们再去瞧瞧。”桑榆派了两个人在这里镇守,三人又走了几家,这次她没有泄气一家一家细细翻找。


    终于将另一处的土豆粉,地瓜粉,红干椒全部找到,着实忙了一上午。


    凑一凑拉了一车的东西回去,若真的都能吃,那么起码也能挺上三五天。


    只是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难怪主人家搬迁的时候都剩下了,看着就咬不动。


    还有一罐子闻着呛人的酱,不知坏了没有。


    到营地时,魏班头等人还没有回来。


    见一车的东西,苗凤卿步子都快了些。


    可饶是苗凤卿见着这堆东西都愣了一下,这些东西她都只见过熟的,生的是什么样子她还真不知道,不过也是后知后觉的开心,总算是找到吃的东西了。


    可是伙夫不会做,更不会泡发海带,只能都看着车上的东西发呆。


    一旁是饿的快要死的犯人,但也没谁敢上去抢,官差手里的大刀还拿着呢,反正看见吃的了总不会叫他们都饿死,所有人都围城一个圈等着放饭。


    “要不我来吧,没跟着母亲升迁时我吃过这些东西。”江宴主动上前。


    “那好你试试吧。”苗凤卿听说了江宴的事,严格来说她不算犯人但是被牵连了,只能说真倒霉。


    谭千月与应红也出来看热闹,之前不敢不来是因为害怕,现在情况暂时稳住了,江宴又在外面忙,她便在帐篷里坐不住了。


    “陈姐先找口井打水,准备柴火,我们这就做饭。”江宴吩咐陈兰很好意思,顶着救命恩人的头衔好办事。


    “嗯,成,我这就去。”陈兰也配合。


    三刻钟后,大锅里的水温正合适,江宴一锅泡海带,一锅泡红薯粉,手拿长长的筷子泡好一片捞出去一片,再放进去一两片。


    锅就这么大,只能来回倒。


    所有人围成一圈都好奇的看着,只是目前虽然饿得要死,可这东西看着还是没啥食欲,又黑又绿的一大片,瞧着一点也不软。


    应红与桑榆照看着锅底的火,旁边还烫着一锅红薯粉,这个软了之后比那个黑绿黑绿的东西强上许多。


    煮着煮着,桑榆也不知道这东西能泡大三倍,眼看着不到一半的东西成了一锅。


    谭千月没有真的饿肚子,自然有心情站在江宴的身边看热闹,从前没觉得做饭有意思,这会看着干巴巴黑黝黝的东西,在热水中泡了一阵后像绿叶生长一般变大变色,从干枯到水润,她瞧的是津津有味。


    江宴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感兴趣。


    “来,你翻,我去切。”江宴把长长的筷子递给她。


    谭千月眸子闪烁,拽了拽她的衣角道:“你不许走远。”


    “我就在这。”伙夫搬来菜刀,菜板,江宴把泡好的海带摞成一打,手起刀落全部切成细丝,这样入味更好,煮的也透。


    伙夫拿来几个盆,一盆盆的海带丝端去旁边煮粉的锅里,到最后实在放不下两边锅里匀一匀,成了两锅的海带土豆粉。


    这个时候还是看不出什么,直到江宴抱着坛子,挖了三大勺的火锅料熬煮一刻钟后,特殊的,陌生的香气霸道的飘满整个营地。


    谭千月捂着眼睛早就跑了,还得江宴接过筷子偶尔搅动一下。


    “江姑娘,这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味道怎么如此冲鼻子,但是又很香?”桑榆拧着鼻子闻了闻。


    “这应还是巴蜀那边的辣料,别看闻着辣但吃上两口身子就能缓和和的,着实是保命的好东西呀!”江宴笑道。


    “江姑娘果然见多识广,在下佩服。”桑榆兴奋的看着锅里红油油的一片。


    “只不过是吃喝玩乐换来的丑名声罢了,你说是吧,娘子?”江宴回头对着谭千月眨眨眼。


    谭千月露在外面的美眸瞪了江宴一眼,江宴默默扭头继续煮粉,又放了一把红干椒,少量麻椒。


    这两锅的海带红薯粉只是看着辣,其实江宴放的底料并不多,都是第一次吃这东西,若是辣的吃不了怪浪费的,再有就是得省着用借借味就行了。


    众人期盼的眼光下,这两锅的吃食终于熟了,虽然都没见过味道也怪,但它是食物啊,能吃就行。


    幸亏锅碗瓢盆都在苗大人的马车上,不然这会得用手抓着吃了。


    众人看着碗中红亮亮的地瓜粉,忙用筷子去挑,吃到嘴里还没尝出粉丝与海带的味道,就感觉到又麻又辣还鲜香,真是好复杂的口感,不过硬着头皮吃两口后发现身上果真热了,手脚也能动了,这时再吃地瓜粉与海带也是滋味十足,就算舌头上火辣辣也无所谓。


    谭千月也端个碗蹲在地上,喝了两口汤后眼尾鼻尖都红了,眸子里像沁着一汪水看着格外粉嫩妩媚,江宴挪挪身子挡住她。


    “怎么样,好吃吗?”江宴见她挺忙的,故意问道。


    “还行。”谭千月回的很矜持,虽然她已经两三天没吃到什么东西正经东西了。


    第57章 抵达北地


    晌午过后,魏班头才带着官差回来,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两个衣衫破烂的老人家,两人畏畏缩缩地跟着。


    “魏班头受累了,可有收货?”看见有人跟过来,苗大人心中有些了然,估计怎么也能有一点吧。


    这会吃了东西,大家都不像昨日饿的发慌。


    “哎,八家一共凑了两袋玉米面,两袋荞面,四十颗酸菜,三十根白萝卜。”魏班头撇撇嘴,有些不满意。


    “老人家,这些粮食都算我高价从您这里买的,只是给了我们自己家中可还能过冬?”苗凤卿点头,又向两位老人家询问道。


    “省一省,家中还有点红薯土豆能填饱肚子,粮食没剩下多少了,不然还能给官爷们再拿些。”老人家偷偷看了魏班头一眼,又低头回道。


    “有这些粮食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若不是半路遇到了麻烦也不会来找两位买粮食,既然是八家一起凑的,那便每家给五两银子吧,这里是四十两银票两位老人家快收好。”苗凤卿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那两位老人。


    “什么四十两?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听到银票的数额,两位朴实的老人惊呆了,可不敢要。


    “拿着吧,一家五两银子虽然多了不少,可现在正是隆冬时节食物也短缺,老人家将银子拿好等天暖和些再去集市上买些吃食!”大冬天的抢人家不多的粮食,苗凤卿实在过意不去,多些就多些吧,自己还剩下几百两到北地应该是够了。


    “这怎么好呀,这怎么好!”老人的手都在哆嗦,老眼看着一辈子没见过的银票更是不敢接。


    “桑榆,你身上有碎银吗?”苗凤卿看着两人的模样,有点不放心。


    “有是有啊,可那是我存着娶媳妇的!”桑榆侧头小声道。


    “我又不是想白拿你的,碎银拿来我与你换。”桑榆的银子都是月例下来攒下的,她很能干估计已经攒下了五十两银子。


    “这个可行!”听说是换,桑榆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革带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这是她全部的身家。


    苗凤卿点了点,碎银好分也好花出去。


    “这样,你带着十个人送老人家回去,再把这银子给分一分!”想来想去,还是派桑榆将人送回去最保险。


    “是!”桑榆带上八九个官差,拿着银子将两位老人护送回去。


    拿着银子,苗凤卿还是不放心让魏班头的人去送。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两个老人顿时跪在地上给苗大人磕头。


    魏班头斜眼瞧着撇撇嘴,惯会装好人的。


    “快起吧,趁着天色早赶快回去!”苗凤卿拄着拐杖摆摆手,叫人护送两位老人回去。


    这里接近边关的位置,早些年总有敌人来犯,有能力的都跑了,剩下的估计也是家中没有下一代的老人家,走了也没什么盼头也就守在了这里。


    五两银子省一省,估计能吃上五年了……!


    苗凤卿往日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可一旦花银子都是大手大脚。


    有了粮食,整个流放队伍的气氛又瞬间轻松了不少,四袋粮食混着找到的粉丝怎么也能顶上七八日,她们还有十几日便可到达北地,中间应该还能碰上村子。


    看到有了粮食,江宴也跟着松了口气,粮食是麻袋装的,她瞧着有一百斤的样子,四百斤粮食每人每天三两到半斤,二百人大约能吃四至六天,再加上粉丝海带小十天应该没问题。


    这一路上有苗凤卿的牵制,流放的犯人没受私刑,也没有被克扣粮食,因为苗大人一开始便带了粮食过来,所以做饭的权利一直在这边,分多分少也不是魏班头的人说了算,一律都是按照朝廷的标准执行。


    虽然官差的伙食的确比犯人要多一道菜,但只要不克扣犯人的四两伙食,官差吃什么她是不管的,能吃香的更好。


    次日!


    “出发吧,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能到达北地,所有人再坚持一下!”


    “是!”官差回的颇有气势,犯人们一个个蔫头耷脑。


    苏荷看着苗凤卿的背影,再有十几日她们就要分开了吗?这一分别怕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吧?


    苏荷的情绪瞬间有些低落,小脸也垮了下来。


    所有人收拾收拾又出发了,她与阿绯还是被留在苗凤卿的马车上,还剩下两车的食物,两匹救上来的马,将多余的马一起套在那两辆车上,马车行驶的速度明显便快。


    桑榆送老人家回来时,竟然还带着几捆玉米杆回来,可算救了几匹马的小命,总算不用在雪地里找干草了,能消停吃两日。


    越是靠近北地气候越是寒冷,往年没有棉衣的犯人早就冻死在了路上。都知道流放北地是九死一生,就算平安到了目的地能好好活下来挺过冬天的犯人也寥寥无几。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谭千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好似她们未知的前路一般,灰蒙蒙一点希望也没有。


    “怎么了?”江宴在身旁拍拍她。


    “嗯?没事,又下雪了!”谭千月的语气中满是讨厌,从前她是爱看雪景的,可这一个月来放眼望去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树木都是灰秃秃的,就算还带着绿色的苍松也被崎岖的山路连累的没了气势。


    江宴拍拍她道:“快走吧,也没几天了!”


    哪知她说完,谭千月的脸色更不安。


    半个月后,流放队伍已经彻底到达了目的地,再有一日就能走到专门接收犯人的松吉镇。


    是一个只有犯人与官兵的边陲小镇,但官兵与流放的犯人一南一北平时没有交集,所有犯人主要归衙门管理。


    到了先去登记造册,在分配住处,安排劳役。


    “埋锅造饭吧,将车里的东西全部下锅吧,吃了这顿我们明日上午便能到达松吉镇,这顿也算是散伙饭了!”苗凤卿吩咐伙夫做饭。


    除了半个月前找到的粮食,后来路过村镇又弄了些萝卜与高粱米,勉强节约到现在,还剩下最后一顿的粮食,不过明日到了松吉镇下午应该能安排口粮。


    江宴在想着让自己的推车与帐篷消失,若是带到松吉镇的衙门去不是被没收就是被扔掉,她得提前收起来。


    夜里,江宴又开火了,因为没粮食闹的所有人都很敏感,江宴已经好久没做饭了,眼看着谭千月的腰肢又瘦了一圈,今日再不吃点好的,到了衙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再等着她们。


    “小姐,我想出去看看!”应红别别扭扭看着谭千月。


    “这都黑天了,你还想干嘛?”谭千月不赞同地看着这个野丫头。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不会有事的小姐。”应红坚持。


    谭千月正色看着她,随后叹气地摆摆手。


    应红得到同意,高兴地拽了拽衣角便出门了。


    “你怎么让她出去了?”江宴不解问道。


    “快到松吉镇了,估计是该与朋友分别了,想出去说说话吧!”谭千月早就看透了应红那点小心思,不能说她就喜欢那个桑榆,但一路上相处的很愉快估计有些舍不得吧。


    江宴一想便明白了谭千月的意思,估计是那丫头去找桑榆了!


    “还是我好吧,我就不会与你分开!”江宴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靠近。


    谭千月抬眸瞧瞧她,轻轻靠在她肩头,很安静地抱着她。


    “没事,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她能感受到谭千月的不安。


    “嗯,好!”谭千月乖乖点头。


    “我给你做好吃的,上次偷偷找到的食物,我还藏了一些呢,你先去睡袋里休息。”明日又是新的困难,今日先吃饱再说。


    小锅里偷偷冒着热气,土豆粉,海带丝,泡好的香菇,荷包蛋,萝卜,干豆腐,包袱里藏着的东西都扔进锅里,包袱里只剩下点米了。


    又香又辣的味道充满整个帐篷,怕飘出味道江宴拿了袄子挂在门两旁。


    谭千月不怎么能吃辣,但是吃点辣暖和她便愿意多吃两口。


    用筷子夹着荷包蛋问道:“怎么还有鸡蛋?”


    江宴眸子微动平常道:“最后两个了,藏了许久的,你把这两个都吃了!”


    说着便将两个荷包蛋都夹去了她的碗里。


    谭千月吃着也没再说什么,要快些吃完就对了。


    饱饱地吃了一顿,对松吉镇的恐惧都小了不少。


    漆黑的帐篷后头,应红与桑榆在雪地上画着圈。


    “你快回去吧,这里多冷啊!”桑榆陪她待了两刻钟,她也不说什么。


    “回回回,回就回!”应红扭着身子走了。


    出来想与她告个别,结果就知道催催催,她这个坤泽还没冷呢,桑榆好大个头冷什么冷。


    “哼!”应红甩着膀子回到了帐篷里。


    “哎?”桑榆在后面喊她,应红也没听见一般直直往前走。


    次日天还未亮,江宴叫所有人起床。


    “千月醒醒,我得去将推车与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不能拿去衙门!”江宴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色,转头去推谭千月。


    “啊?那汤圆怎么办?”谭千月迷茫的睁开眼睛。


    “它?也藏起来!”江宴又看了狗子一眼,这东西让她们给养傻了,扔出去几天应该没事吧?


    “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


    帐篷,草垫子,睡袋,被子,锅碗瓢盆,所有的东西都一起打包绑在车上,包括还傻傻的汤圆。


    谭千月与应红原地披着一条被子躲在野外,可怜的包袱里什么都没了,只有二斤小米,二斤花生,是江宴留下的东西。


    身上披着被子,头上戴着帽子,只有半张脸露出来依旧冷的她发颤。


    若是没有这条被的,谭千月觉得在这极寒的夜里,她们二人都能冻成冰雕。


    谭千月看着江宴推着车踉踉跄跄去了远处的林子。


    “小姐,江主子能回来的吧?”应红突然脑袋灵光了。


    谭千月一愣,半晌才道:“能!”


    江宴走了小半个时辰,趁着月光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库房。


    “都没了,就剩下你了!”然后与汤圆大眼瞪小眼。


    天真的汤圆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还在江宴的裤腿上蹭了蹭。


    “蹭也没有用,留不得你!”江宴叹气道。


    库房没进过活物,只能将它扔在附近。


    “兜子留给你,猪肉罐头六个,肉包子二十个,酱牛肉两块,吃太多的肉也不可以,再给你两根白萝卜,五个大白兔奶糖,好了就这些吧!”江宴像一个要送孩子去郊游的老母亲,在汤里的帆布袋子里塞满了口粮。


    连猪肉罐头的盒子都给撬开,方便它拿起来就吃。


    汤圆傻了,怎么给它这么多好吃的,它小心翼翼的伸着鼻子去闻,然后一双带着颜色的眼睛亮的吓人。


    “带着这堆东西去林子里面躲一躲,我过几天就来接你!”江宴摸摸它雪白的毛发,两个月了它长开了一些,四只腿慢慢修长。


    汤圆听不懂的望着江宴。


    江宴把帆布兜子调整到汤圆合适的大小,挂在它脖子上,又抓着它的爪子示范了一下怎么拿出食物。


    “好了,我得走了,你先藏一藏,过些日子就来接你回去。”江宴还在与狗子沟通着。


    汤圆还傻笑的看着她。


    忽然江宴抱起汤圆便往里面轻轻一扔,下一秒自己撒腿就跑。


    汤圆懵了,等回头的时候发现江宴不见了,它嗅着味道使劲地追,可是山路崎岖它迷路了,这么黑的天它从来没有在野外呆过。


    “嗷呜,嗷呜,嗷嗷呜呜!”急的它一顿小声地嘶吼,倒是给附近的傻狍子吓的够呛。


    江宴为了摆脱它,双腿都快跑出了残影,不过汤圆好像连狗的两下子都没有,也不知追哪里去了。


    将它扔下自己也不放心,但它到底是头狼,背着口粮还能饿死不成,这里离官兵驻扎的地方远,离松吉镇的官差们也远,没什么人烟,自己待上十来日没事的吧?


    江宴也是没办法,带着它那是绝对要被抢去的,到时候成了哪位小姐的围脖就糟糕了。


    不到一个时辰,江宴轻手利脚地回来了,天色还是蒙蒙亮,家里的两个人蹲蘑菇一样还在原地蹲着。


    “汤圆真的被扔了?”谭千月不死心地闻到。


    “它是雪狼,不会被欺负的。”江宴蹲在谭千月耳边道。


    “可是,它连黑都怕!”谭千月于心不忍。


    “那更该扔出去锻炼锻炼!”江宴又道。


    “哼!”谭千月将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想想又觉得不对,小小地掀开被子,让江宴也躲进来,这天真是太冷了!


    第58章 一触即发


    站成长长一排的犯人,戴着铁链子,穿着囚衣*,个个披头散发沿着河边走,看不见对岸的河面结着厚厚的冰,人们机械又僵硬的踩在雪地里。


    江宴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桑榆那里保管,兔皮帽子,包袱,一条棉被,她们不会立刻就离开。


    不远处一座瞭望塔上冒着黑烟,孤零零的一座立在那里,里面应该有人,四周几棵光秃秃的小树被积雪压弯了腰。


    犯人长长地排着,蛇形一般绕过那座瞭望塔,从里面传来戏谑的口哨声,犯人们不敢抬头。


    “老魏,今年的犯人怎么这么多?”瞭望塔上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乾元嬉笑着打招呼。


    “今年有菩萨下凡,能活着到北地的自然就多!”魏班头朝着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不甘。


    “来,你上来说话!”那士兵向他招手,魏班头便借故去了瞭望塔。


    狭窄的塔身站着两个窃窃私语的身影。


    “这次给你留不得,那边马车里坐着钦差,若是我将人无缘无故地留给你,她必然不同意。”魏班头拉着长脸,不悦道。


    “你不是说这次都是官眷吗?这么好的机会,到手的鸭子还能飞?”官差听了魏班头的解释亦是满脸不悦。


    “那钦差家中有些靠山,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人扣下定是不成,你容我回头再想想办法!”魏班头也觉得有苗凤卿跟着,走这一趟得少挣几百两银子。


    因为吕班头的失踪,魏班头也觉得自己这活计干不长了,他想再捞一把大的就归家。他家里家外养着两个,钱财上便吃紧一些,魏班头低头,表情狠厉道:“只要将银子备足,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可知道这次都是那富贵人家的细皮嫩肉,我要这个数。”魏班头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两?你这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我找个好人家的坤泽才用多少银子,不值不值!”对面摇头。


    “这北地的坤泽哪能与大户家人的矜贵身子比,你就算白白拿去讨好上峰,怕也是马屁拍在马蹄子上,况且这二百两银子怕是几个坤泽的买命银子,与你说的那找北地的坤泽哪里是一回事。”


    “这些人员都登记在册,等我回头将人弄出来也是难上加难,真要是以后在严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留了名号,你们怕是也不好弄!”魏班头反驳道。


    “成成成,二百两就二百两,最少四个!”那人再次叮嘱。


    “成交!”魏班头露出了满意的模样。


    江宴观察着上去许久的魏班头,眼里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三个时辰的雪路,终于在下午抵达松吉镇衙门。


    这边是有名的流放村,几乎没什么原住居民,所有的人家都是流放到此地的犯人,一茬又一茬新旧交替,统一由衙门给派发劳役。


    县衙设在松吉镇,直接管理所有流放的犯人,县令大人严素是个女乾元,本地人,多次赶考年近三十才终于混上了一个县令的官缺,为人严厉古板刚正不阿,正好派回了老家看管流放北地的犯人。


    仅仅三年的时间松吉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每年都要冻死饿死的犯人生活条件都好了太多。


    别看严大人只是个七品小官,可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家离松吉镇也不过才七八个村子的距离,这七品县令的权利能发挥十成十的作用。


    只是这位县令大人身子骨着实弱了些,平日里除了处理流犯的事,周围十二个镇,五六十个村都在她的管辖,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体弱多病,偶尔出来一趟也是咳嗽不断。


    魏班头知道想要从她手底下偷人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他且先谋划谋划,等他拿了银子离开后,哪个还能去找他不成?


    到了衙门,苗凤卿与松吉县衙交接犯人。


    “怎么不见县令大人出来接见?”今日是交接犯人的日子,这义安县令怎么也该露面与她对接才是。


    “回禀大人,县令大人她昨日突发旧疾,今日还在后院中修养,怕是不能来给各位接风洗尘了,不过在下可以全全处理,还请大人放心!”县丞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乾元,颇为礼貌地接待了苗凤卿等一众官差。


    “好说好说,既然县令大人突发旧疾便让她好好休息,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快快清点人数登记造册吧!”没见到严大人的面,苗凤卿心中有些不满,但到了人家的地盘办正事要紧。


    魏班头正去与下面的衙役对接流犯的身份,年龄,还有些具体的情况。


    江宴排在谭千月的身后,所有人都站成直直的一排等着按手印,认领自己的新身份罪民,低人一等的公民。


    “六十五名流犯目前没办法安置住处,就先带去大院吧!”县丞手一挥,将所有人都安排了。


    “大院是哪里?”苗凤卿不放心地问了一嘴,如今到了义安县她不好在光明正大地照顾苏荷一家,总要知道这里的规矩。


    “专门收押流犯的院子,目前里面还住着百十来人!”县丞平常道。


    “这么多人?那其他犯人都在何处?”苗凤卿听的直皱眉,但还是尽量压下脸上的表情。


    “松吉镇,目前有流犯三百余人,其余的二百人因为表现良好,被县令大人批了土地自己出去盖房了,但这种多是已经成家的,一户几口人,干活卖力不闹事。”县丞仔细给苗凤卿解释道。


    “严大人英明!”苗凤卿点头回道。


    “也都是为了松吉镇的稳定,流犯有了奔头之后这里每年的出产都是从前的三倍,闹事死伤的也少了很多!”县丞继续交谈着,看着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


    “都是诸位管理有方,这流放的犯人才能有从新来过的机会,这都是县令大人与县丞大人的福报!”苗凤卿难得笑的热络。


    “不敢当,不敢当!”县丞忙摆手谦虚回道。


    “呃……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在来地北的路上粮食翻车掉进冰河,还请问县丞大人官差与犯人的饭食何时能够发放?”苗凤卿说这些话,她脸色都有些微红,她实在是没为了吃食跟人家开口要过饭,不过好在所有人都冻得脸蛋通红,硬是没叫人看出来她的别扭。


    “这个……放心都会安排好,等一下我就派人去送粮食!”县丞答应道。


    “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这边在交谈,那边也完成了交接的手续,所有人都被领去了安置的大院。


    江宴好奇又讨厌的看着这里,灰扑扑且破败的四合院,唯一看着好一点的东西便是砌墙的大石头,可这样一个中等大小的四合院,竟然要挤进去小二百人,听说这里原本就有一百余人的流犯,再来上这次的六七十人,整整二百人。


    “这可怎么住呀?”江宴头疼地看着这地方,就一间十几米长的屋子要住五十人不成,真是艰苦到了极致。


    可就算人挤人,都挤在小小的房子里,也比冬天在外面冻掉耳朵强。


    谭千月看到以后要住的屋子心如死灰,窗户很小,瞧着里面黑洞洞的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她甚至能闻到其她人身上的味道,一步都不想走进去。


    想直接冻死在外面算了。


    苏荷抱着阿绯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环境,她受点苦遭点罪没什么,可阿绯才两周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孩子生病了怎么办?


    她目光向苗凤卿扫去,眼里全是担忧。


    苗凤卿看着犯人居住的条件也犯愁,可这还是严大人治理后的条件,若说以前怕是连个正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冬天下来能活的犯人不足二分之一。


    他们毕竟不是来享福的,流放的犯人里鱼龙混杂,既然有可以单独搬出去另过的说法,苗凤卿想着她得先安排好苏荷一家再说其它。


    她本就没想着马上回去,况且她如今腿脚不好,刚好要休息两个月。


    她决定暂时先不离开,她也走不了!


    “坤泽,乾元,分开,男女分开,各自去找自己的位置!”负责安排住处的官差扯着嗓子喊道。


    谭千月慌乱地看了江宴一眼。


    “先忍上几天,我再想办法!”江宴偷偷抓住谭千月的手,她们这次流放的队伍属于“四大家族”,总有机会凑到一起的,就算是流放的犯人也没见过将人家两口子,孩子,都分开关押的道理。


    拖家带口来的,有助于稳定社会的治安,官府不会没事找事的,当然也有可能成为人质,这就要看当地的官员有没有人性了!


    谭千月没法子,只能依依不舍地看了江宴一眼,随后与应红被领去了侧面的一个屋子。


    江宴看着谭千月被领走的背影,这时无比的庆幸应红能跟过来,就算是陌生的环境谭千月也有个人陪着。


    江宴跟着人群走向了那间正屋,进门前高高的门槛横在那里,黑乎乎的,让江宴的感官非常不好,封建破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没有灯,但是能感觉到人挤人的都坐在一起,见又新来人了都鸦雀无声的看着,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一定是及其不满意的。


    江宴往里面挤了挤,瞬间便想往回走,可是……哎!


    地上东倒西歪的都是人,厚厚的草垫子人手一个,长长的大通铺上也坐满了人,有十几个的样子。


    “又来这么多怎么住的开,都快挤五十个人了,喘气都费劲,叫严大人给我们盖新房!”一个年纪大的老油条,半躺在火炕上嚎叫。


    “闭上你的嘴,头几年就应该叫你死到外头,省的如今还在这浪费粮食!”官差指着老油子臭骂。


    江宴后退着,眉头拧成了结。


    “火炕与地铺轮流睡,一人一晚,明日官府会给新来的分配劳役,不要闹事。”官差冷着脸说完就走了,留下一众犯人傻眼。


    十几个人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这哪里有地方下脚,还有那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冬天,依旧挡不住的混杂味道,江宴实在是受不了。


    司马婧到是倒是接受现实比较快,估计是这一路上受到的打击太多了,这会破罐子破摔了,直接挤去了炕里,环境恶劣归恶劣,但实在比外头缓和,还能烧木头取暖。


    可她下一秒便被其她人踢了下来。


    “哎呦,是谁,是谁敢踢本县主,你知道我是谁吗?是哪个快站出来?”她直接滚到了地上,怒火中烧。


    “哈哈哈哈,她说她是县主,我还是公主呢,你是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挤在这里当罪民,耍什么臭架子!”屋子里其她人笑的猖狂。


    “你们,你们,你们这些井底之蛙,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小人,活该挤在这里!”司马婧有些歇斯底里,豁出去般叫嚣着。


    江宴傻愣愣地看着找死的司马婧,觉得她今天大概是被刺激疯了,竟然上赶着被打。


    果然,下一秒她便被三四个人围住,一顿拳打脚踢在不远的地方传来,可司马婧不是家族里唯一一个女乾元,其她几个妹妹就算是家中不合这会也知道该上前帮忙,回过神后一起上前帮忙。


    右边的半间炕上打成了一团,江宴又往门边靠靠,她不想待在这里,会疯的。


    房后,苏荷拉着苗凤卿钻了草垛子。


    “怎么进这了?”苗凤卿有点傻愣愣的,但还是被苏荷牵了进来。


    两人挤在满是玉米秸秆的草垛子里。


    “你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走?”苏荷直接问道。


    “嗯……大概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吗?”苗凤卿抓住苏荷的衣襟,将人拽住。


    “我舍不得,你就不会走吗?算了,苗大人前途似锦何必与我一个犯人纠缠不清,我找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还不等苗凤卿回答她,苏荷便拒绝了,可是又眼巴巴有要求。


    苗凤卿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又堵得慌。


    “什么事,我若不答应呢?”昏暗的光线里,苗凤卿的目光落到苏荷的脸上,看不清别的一双水眸却熠熠生辉。


    “你会答应的!”苏荷有些无赖。


    “你怎知我会答应?”苗凤卿直直的看着她,不知在叫劲还是逗弄。


    苏荷再度靠近,一双凉凉的唇瓣贴了过去,轻轻吻了两下的同时,还伸出舌尖划过,温润柔软的触感夹杂在冰冷中,让苗凤卿心头忽悠一下,狂跳不止。


    可甜头没吃够,那人便离开了。


    “你答不答应嘛?”娇软发嗲的声音,魔音般传近苗凤卿的耳朵,气息在耳旁痒痒的。


    “好,我答应你!”她傻傻地点头。


    “那……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大概两个月,或者更久。”


    “那将阿绯偷出去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


    苏荷松开她,要知道美人计管用,她当初为何还要学着投其所好,却被嘲笑?


    苏荷在心底嘲笑她就是一个俗人,太主动的不喜欢,拒绝了她又开始纠缠,偶尔给点甜头还会听话。


    苗凤卿被电迷糊了,这一路上苏荷便没这么软过,从前也没有。


    得了这边的准话,苏荷回去将孙姨娘手里的小东西,又塞回了苗凤卿的手里,阿绯一见是苗大人她也高兴又亲她一口,苗凤卿被一大字小哄的晕头转向,连忙将人藏去了自己的马车里。


    后面的事再说,眼下躲一日是一日。


    见孩子离开了这里,苏荷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住出靠近谭千月等人。


    而谭千月这里也没比江宴好多少,刚一进门她就想吐,还是一忍在忍才没当众吐出来,太要命了!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刚刚到傍晚天色微暗,屋子里头勉强能看到人影,里面的流犯开始打量新来的小姐们。


    一个高壮的女坤泽打量了一圈,发现谭千月主仆二人与其她坤泽格格不入,别人都是四五个,六七个抱团在一起,而这主仆两个好像落单了。


    然后便起身走向谭千月,抬手便推了她一下,不客气道:“新来哒?”


    “干什么你?”应红老母鸡一样,冲到了小姐的身前,可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姑娘家,哪里是五大三粗女子的对手,那人用力一推便将应红推到在地。


    谭千月赶忙去扶起应红,扭头道:“这位姐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刚刚见面就如此欺辱?”


    谭千月气得攥紧拳头,可她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两人加一起也只有挨打的份。


    “仇恨是没有,不过姐姐看上你这身新袄子了,不如我们换换?”女子说的轻松,就是想要谭千月这件新做的棉袄。


    “我瞧着你未必能穿下吧,就算能我又凭什么给你?”谭千月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人竟然打的这主意,谁要穿她那件又脏又臭的衣裳,这不是想让她直接冻死吗?


    局面很难,认怂往后日子更不好过,硬刚好像就得挨打,这冰天雪地里若是受伤搞不好要直接烂掉的。


    这时苏荷刚刚挤进来,见谭千月与一个高大的女子对峙,也是一脸凝重。


    “怎么了,千月?”她走到谭千月身边,一起看向对面那霸道蛮横的女子。


    “有人相中了我身上的袄子,若是真的送了出去,怕是要冻死在街上的,这位大姐你说我该如何给你?”谭千月直视着女子的眼睛,不躲不避。


    “呵呵,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不是说了我身上这件给你!”女子靠近谭千月居高临下的威胁道。


    “我若是就不给呢?”谭千月已经做好了又抓又挠的打算。


    真是欺人太甚!


    第59章 打起来了


    “不给?那就要看看你这个小身板能经得住几下拳头?”高壮的女坤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在这里当老大都已经两年了,还没哪个新来的敢不听话的与她叫嚣。


    “哼,今日本姑娘偏就不随了你的意,要打要杀请便,反正都是烂命一条。”谭千月说话之际,退后两步,麻利地将长发绑成一个结,她抬着下巴,目光高傲且决绝地看着对方,就这么个住处光是看着就已经想发疯了,一路小心翼翼不稳定的情绪都聚集在此刻爆发。


    “呵呵呵,没想到还来了一个狠角色?哈哈哈哈哈!”看着谭千月准备鱼死网破的架势,女子像看热闹一般,没有一点放在心上。


    “既然你不给,那么我亲自扒,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姑奶奶我的拳头硬!”说罢伸手便扯住了谭千月的棉衣领,一把将她薅到身前。


    这女人有些力气,手像铁钳子一般拧住她,直接叫谭千月双脚离地。


    应红见自家小姐被这女人拎了起来,气的都炸毛了,伸手就向那女人打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后退将位置让出来,叫她们打个够,这热闹月八也没一回。


    高壮女子一个用力挥手,应红结结实实地摔在冷硬的地上,屁股差点被摔成了四瓣。


    谭千月被她抓的死死的,伸手就去挠她的脸颊,可对方皮糙肉厚即便挠到了脸上也无济于事,跟本就打不疼她,谭千月急的想要扇她的脸,却因为距离太近使不上力气,只能胡乱地打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被谭千月劈头盖脸地打在脸上,表情也露出凶狠。一开始还怕扯坏袄子,被打急了也顾不上其它,只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撕拉!”一声,谭千月的囚服被撕开,紧接着又去扯她的袄子,只是谭千月的袄子是江夫人送的,没那么容易坏掉。


    “小姐!”应红被女人的同伙挡在一边,急的一口咬在眼前的胳膊上。


    苏荷见那人去撕谭千月的衣裳,转身捡起一个破烂的包袱,拎着一头就往女人的脸上打,一下又一下。


    孙姨娘瞧着应红有点势单力薄,便偷偷去旁边帮她。


    人群中的萧姨娘与谭雪儿乐悠悠地瞧着,就差两把瓜子拿在手里。


    苏荷与谭千月就认准了往脸上打,因为其它地方有衣裳穿,打了也是白费力气。


    女人仰头躲着,手却依旧薅着谭千月,被一直攻击头部她早就想掐死这两个人了。


    掐着谭千月的衣领将人甩在炕上,谭千月磕到了头,抬腿就瞪去了女人的腹部,那女人却仗着个头大直接坐在了谭千月的腰间,谭千月顿时觉得被压的喘不上气,是实打实地坐在她身上。


    “撕拉!”又一声棉布被撕破的动静,女人这会不想要什么棉袄了,就是想让这两个坤泽丢脸。


    谭千月见她撕破了自己的棉袄,用尽全力去薅扯她的头发,苏荷也手急眼快去扯了另一头。


    女坤泽那乱七八糟的长发,被二人扯向两边。


    “啊啊啊啊,快松开,你们两个蠢货!”女坤泽疼的嗷嗷乱叫。


    谭千月见这招可行,也不管袄子是不是坏了,胳膊滚了两圈将女人的发头缠在自己的手臂上,别想拿下来一点。


    苏荷在另一头扯着…………!


    女人一拳打在谭千月的胸口上,也因为距离太近威力不够,可脑袋上的头发却被苏荷薅下来一缕,两边被拽的像要爆炸一般疼。


    气不过的女坤泽抬起屁股,就要一屁股狠狠地坐在谭千月的身上,谭千月觉得完蛋了,这人得给她的腰坐断。


    就在千韵一发之际,身上的人被一脚踹飞。


    “咣当!”一声,好大的动静,女坤泽被踹到了墙的另一头。


    谭千月在微黑的光亮中抬头,是江宴。


    原来,孙姨娘瞧着架势不对麻利地出去叫人了。


    江宴满是戾气地看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拳头上的青筋浮起直到小手臂的位置。


    不知道这一脚的劲有多大,谭千月与苏荷的手中都撰着头发。


    “江宴,她打我!”谭千月看到江宴那一瞬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委屈巴巴地指着被踢到墙角的女人,哆哆嗦嗦地找江宴告状。


    江宴一低头,看见谭千月的衣裳都被扯开了,更是眼眶泛红。


    她又哭唧唧地抱过来,指着对面说被欺负了,江宴心中顿时生气又难受。


    被踹的女坤泽两眼冒金星,好像天亮了。


    “大姐,大姐,你没事吧?”几个瘦瘦小小的同伴过去搀扶女坤泽。


    “都去给我打她,不然明日我就打你们!”女坤泽气喘吁吁。


    江宴眸子里似乎藏着风暴,心道来了正好,还怕她服软认怂呢。


    几个瘦小的坤泽摇头不敢上,恐惧地看着新来的几人。


    “你们等着,你们不打,我打!”说着踉跄地起身,抄起一直藏在身边的木棍就朝着江宴打去。


    “小心!”谭千月眼尖地发现女人拿了武器。


    江宴轻轻一躲,叫扑过来女人扑了空,女坤泽转身狠狠瞪着将宴。


    “啊啊啊啊……!”举着木棍又朝江宴挥来。


    江宴用手一档,掌心向前一伸干净利落地掐住女人的脖子,随后掐着她的脖子直直地往墙上撞,女人的脑袋被她狠狠一下又一下撞到墙上。


    随后膝盖被踹,“扑通”一声跪在了谭千月的身前。


    “给她磕头,不然我杀了你!”江宴一脚踩在她的脚骨上,语气冷然。


    就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啊啊,我磕我磕!”女人疼的死去活来,浑身没有有点力气,头顶好像还淌着血,慢慢糊进眼睛里,脸上也没一处好地方,头发更是不知被扯掉几缕。


    “咚咚咚”“我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女人在谭千月脚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感觉已经死了,只是还剩下一口气。


    “还要我的衣裳穿吗?”谭千月掐着腰瞪着女人,棉衣还敞开着,里面穿的单衫也没有故意遮掩。


    “不要了,不要了,我的棉衣给姑娘也成!”她真的被打到半死,在这瘦子的手里也没占到便宜。


    谭千月与刚到的流犯可不同,她好吃好喝了三个月,别看瘦了,路上又懒洋洋的,可锻炼了三个月体质明显比从前更好。


    女坤泽是会挑人的,整个队伍最好吃的东西,都进了谭千月与苏荷的嘴,可不像其她一阵风就能倒下的流犯,这两人身子没垮掉不算,还长了点力气。


    “谁要你那又脏又臭的袄子,你自己留着下葬用吧!”谭千月被她恶心的说话都恶毒了不少。


    周围所有人看着打架的几人,小声地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门又被踹开,几名官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第60章 北地一日


    听到外头的声音,江宴才不着痕迹地收了脚,拉过谭千月站在自己身后。


    “不怕死的,就去告状!”她声音似北地外面的冰凌,冰冷尖锐的扫过屋子里所有人,众人瞬间鸦雀无声,除了还在呻吟的女坤泽。


    “都干什么呢,刚来就惹事吗?”四五名官差闻讯赶来,看着一片狼藉质问道。


    “差爷,我只是过来看看媳妇,初来乍到与姐姐们有点小误会而已,并没有闹事。”江宴陪笑着站到一边,随后低着头一副老实听劝的模样。


    “赛金花,你说!”领头的官差皱眉看了炕上的女人一眼。


    女人在听到官差进门那一刻就闭上了嘴,不为其它,若是惹事不分对错一起关了地窖受刑,只会一起再去受一遍罪,所以流犯们私下的矛盾很少让官差知道。


    “没有………没有闹事,只是认识认识!”赛金花慢慢爬起来坐好,脚还是不大能动,说话也尽量清晰,她不想去冰窖接着受罚,更不敢让刚刚那个乾元回头找自己的麻烦,只能忍气吞声将委屈咽进肚里。


    “你跟我们出来!”官差也知道她们没说实话,但那又怎么样,谁愿意天寒地冻的去管这帮人的扯皮。


    “好好好!”江宴见官差指着自己,连忙点头哈腰的答应道,谭千月不安地拉着她的手,被江宴紧紧握了两下安慰,随后就跟着官差离开了这个屋子。


    谭千月似乎猜出了赛金花不敢告状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江宴的威胁,或许更惧怕官差找麻烦。


    她向前两步,蹲在赛金花身边,亮出江宴刚刚递给她的匕首,冷着神色道:“再敢找我们的麻烦就一刀捅了你!”


    说着刀尖在女人的破烂棉衣上随手划了几下,不知穿了多久的棉衣瞬间成了叫花子的破烂,一条又一条。


    “小姑奶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赛金花想欺负人没成功,反而自己挨了一顿打泄气不少,浑身上下都是伤。


    谭千月收了匕首,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十分担心江宴的处境。


    “没事的别担心,江姐姐她脑子活络。”苏荷看出谭千月的焦虑,小声安慰道。


    而谭千月看见苏荷,想起一人,若是江宴真的被为难或许可以去求求苗大人,苏荷与苗大人私交甚好。


    “嗯,我知道,不过江宴要比你小上几岁。”谭千月纠正道。


    “哦,是这样啊,呵呵呵呵,原来是江妹妹。”苏荷尴尬地笑着。


    可听她叫江妹妹,谭千月也很别扭,算了随她去吧。


    江宴跟着几名官差去了茶室,这里是一间烧水的小屋子,平日里也有几个官差在这里值夜。


    “乾元不能随便进坤泽的屋子,你不知道吗?”官差严厉地看着江宴。


    “是是是,之前不知道,这不官爷提醒后定是不忘!”江宴笑着溜须拍马。


    “你是哪户的,家中还有什么人呀?”为首的官差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厚袄子开始盘问。


    江宴从其中嗅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说来倒霉,在下是谭家的赘妻,谭府获罪后被牵连至此,当然作为谭家的赘妻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们都服从朝廷的一切责罚。”江宴说的一脸谦虚,又衰又无奈的表情,苦大仇深的要命。


    “这么说……你不属于谭府的家眷,那么你是何人?”王爷与谭相密谋造反的事,这边也有所耳闻,听了江宴的自述官差有意打听江宴的身世。


    “罪民原本是五品御史之女,家母未参与谭相的罪行,如今依旧在圣上身边就职,官场上得意,只是出了我这个不孝女。”江宴很低调地告诉了官差她朝中有人。


    “哦?家中还是个官身?”官差诧异地点点头,几人对视一眼。


    “正是,只能怪我不争气,让家中蒙羞了。”江宴一脸悔恨,虽然她也不知道要悔恨什么。


    “那……你流放到北地,家中可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官差挥挥手,叫其他几人退下。


    剩下的四人出了门,留江宴与为首的官差继续盘问着,听说这人家中还有圣上跟前的红人,官差说话语气放缓一些,但还是想捞点油头。


    天高皇帝远,谁也别想拦着他们吃饭。


    江宴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自然是上道的,若是能花些银子买个消停那也是值得,谁叫自己载到他手里了,今日若是碰到一个没银子的流犯,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家中自是不放心,也偷偷给带了些银子,不过这一路艰辛也花的差不多了。”江宴蹲下身子在鞋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二十两银票。


    “差爷,你瞧在我这倒霉的份上,还得多提点提点小的才成呀!”江宴把手中的银票塞进官差的袖口。


    “哎?你这是干什么?”官差一脸的诧异,用手轻轻剥了两下,却也没将那张银票剥回去。


    “这全当是小人的孝敬,日后还望差爷多多指点一二,让我与妻子二人在这无亲无故的北地多一条活路。”江宴说的诚恳,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怎么说先花点银子试试水,这人还知道做做样子拒绝,总得看来情况还不是很糟。


    官差看到银票,脸上立刻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


    “这里自然有这里的规矩,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守着规矩,谁又会找你的麻烦!”官差慢条斯理的将银票收好,甚至语调都听出了一丝亲切,让江宴再一次感叹金钱的力量。


    “不过,小的还有一事想打探?”江宴趁热打铁。


    “什么事*?”官差见她刚来就有要求,有一丝不悦。


    “就是……我瞧着有不少流犯搬去外头住的,不知这搬去外头都有什么条件?”江宴问出自己急需要知道的问题。


    “想般去外头住?这得先干够工时,还得让县令给你批准一块土地,最后还需要全家一起攒银子买沙石木料,总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收了银子,官差对江宴有了一丁点耐心。


    “松吉镇向来贫寒也没有什么人烟,到这里的全是流放的罪民,一开始都是住地窖的,严大人来了之后才勉强给犯人们盖了几间房屋,也支持有能力的犯人自己建房居住,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呀。”


    “多谢大哥的提点,小的定努力干活争取早日有个窝住。”江宴听说县令是支持搬出去另立门户的,心中有些欢喜,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一些,就连称呼都变了。


    “成,好好干,定能起个新房。”官差心情也好,谁不愿意看见财神爷呀,盖房子是其他家族共同努力很长时间才能办到的事情,不过这个年轻的乾元也许真的能更快,毕竟她有银子,又有当五品官员的家人。


    官差也知道见好就收,没逼着江宴搜身拿银子,一方便是忌惮她朝中的家人,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做人留一线,不要将人往绝路上逼,捅到县令那里他们也要受罚。


    “退了吧,记得下次不许闹事。”官差一挥手让江宴出去,不过语气重些的警告道。


    “是是是,我听赵大哥的。”刚刚听到有人叫他赵头,江宴嘴甜的学会了。


    “快走吧!”赵头急着去与哥几个分银子,他们五个人到手能分四两呢,今日只是想撞撞运气,没成想还真就有大鱼。


    凡是发配来的流犯,至少有一半都非富即贵,只不过一路流到他们手里的犯人基本都被刮空了,什么都不剩,今日纯属意外之才。


    江宴离开了茶室,屋子里全是烧煤炭的味道,但是暖和。


    松吉镇的犯人有两种管理模式,一类是住在大院里的一百多人,他们日日上工,由衙门统一派活管吃管住,三个月能领三百个铜板,若是将这笔钱存好一个铜板不花,年底就会有一两多的银子,但是能存下的人少之又少,因为隔壁的村子有个集市,流犯也有花银子的地方。


    另一种,就是出去盖房另过的,这种可以跟着其它犯人一起劳役,工钱同样是三个月三百文,但不管吃不管住,年底每户人家还要给衙门二两银子的税银,所以单过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能出去单过的都是些能吃苦有本事的犯人,他们有能力负担一家人的开销,外带二两银子的税银,有几户人家会打猎的本事就过的还不错。


    也有两户人家,十几二十口,在这么恶劣的地方硬是一直开荒,得了一大片的土地,自给自足也能过下去,无论哪种只要能给衙门创造收入的县令大人都支持,还会用一半的收入来修缮松吉镇,一点一点改善这里的环境。


    两刻钟后,江宴敲了敲谭千月那屋的房门。


    谭千月小鸟一样欢快地飞了出去。


    “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谭千月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没有,走了银子的后门,一个板子都没挨上。”江宴在她耳边道,看着她还抓紧的袄子皱眉。


    随后直接脱下自己的袄子与谭千月换。


    “给你,你穿我的。”


    “那……这都坏了,你怎么穿?”谭千月没有动作。


    “我去桑榆那里连夜将袄子缝上,明日一早再过来与你交换。”江宴动手直接将袄子换过来,大冬天站在门外换衣裳真是透心凉。


    “被子你拿进去,下面还有两个馒头,你与应红将就一晚,明日我另想办法。”江宴还去取回了自己的被子,帽子,包袱。


    “有了被子就好很多,那你怎么办?”她们手里只有这一床被子。


    “我有草垫子,今日只能这样了,但慢慢会变好的。”江宴握着谭千月抱着被子的手指,只是双方都是凉的,握在一起更凉。


    “那好吧,你回去早点休息,用不着记挂我这里,那个赛金花她已经不敢再欺负人了。”谭千月头一次与江宴分开,浑身都不适应。


    “好,坚持几日,我尽快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江宴把帽子扣在谭千月的头上。


    “嗯。”谭千月闷闷答道。


    次日,天刚刚蒙蒙亮,便有官差在大院门口敲锣叫所有人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去上工。


    目前流犯能干的活有,挖煤,伐木,打鱼,编麻毯,腌制咸鱼。


    劳役一般是轮流执行,首次要抓阄。


    江宴要去打鱼,谭千月与苏荷去编麻毯,应红与孙姨娘去做咸鱼。


    就在两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谭千月给江宴的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哪来的?”江宴诧异。


    “有人给应红送来的。”谭千月笑的一脸八卦,江宴了然,见到回头的福利倍感安慰。


    没说两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分开了,各自奔着干活的方向走去。


    看谭千月的状态还可以,江宴稍稍放心。


    离开大院的路上,江宴细细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四间大屋子外,还有一间茶室,也就是官差值夜的地方,一间厨房,所有人轮流做饭,一间茅房,与一间不知道干什么的屋子,里面好像有三四间小屋子,但是应该没人。


    “大姐,那边的屋子是做什么用的?”江宴与前头的女乾元打听道。


    那女乾元回头,笑的意味深长。


    江宴不明白,继续用眼神询问。


    “傻子,那里是专门给到了信期的犯人用的,这回明白了吧!”女子见江宴实在好奇,直截了当告诉她。


    江宴顿住,她明白了那里是小旅馆…………!


    别说,还真是挺人性化的,比大街上强多了,江宴满脸黑红交织。


    又观察了一圈,在倒座房的墙角扔了几个破木箱,江宴瞧着凿一凿修一修也是个架子床的大小。


    本来觉得那个位置不错,但是她想到一个可能瞬间没了兴趣,那里看着实在像大伙着急会去的临时茅坑,算了,算了!


    就在她回身的时候,发现一间耳房的房顶是平的,下面应该是厨房。


    江宴想了想,叫谭千月一直挤在人堆里是不行的,可是那房顶夜里定是寒风呼啸,不过冷点就冷点吧,只要官差能同意她去上面住就行。


    一个时辰的功夫,江宴跟着所有人到了大冬湖,这里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冰湖,人们站在上面无比的渺小却用着各种的武器的对它进行挖掘。


    人手发了一个长长的铁冰锥,找准位置后便开始凿冰,江宴摸了摸铁杵冰凉一片随后赶紧将手套带上,一小半的流犯都配了帽子,手套,应该是自己用工钱买的。


    江宴也全副武装,跟着其他人开始今日的工作,凿冰。


    一个铁杵子下去,冰花四溅,直往脸上打,可低头一瞧冰面上只有小小一个坑,找到前两日的位置后,六七十人站成两排全部在凿冰花,江宴叹了口气,跟着凿吧,还能怎么样!


    “叮咣,叮咣,叮咣!”四周全是铁杵与冰面做斗争的声音。


    冰封千里的湖面一望无际,江宴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哈气,怎么都得有零下三十几度了,冰面厚度至少有半米深,所有人都机械试地一下一下凿,这里应该凿过两三天了,她们现在是从三十厘米的冰坑开始往下凿,真是一个古老又繁重的体力活。


    才一个时辰的功夫,江宴便冻的脸颊通红,鼻子失去控制,双手双脚没了知觉,就这还听说是大伙最爱干的活,估计是因为会分到大鱼。


    江宴看着眼前长长的一道冰沟,想着就没有更有效的方法吗?真是拿人当驴使唤,累死是小冻死是大呀,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还有热乎气的存在。


    直到晌午,一碗白菜汤进肚才恢复一些体温,鞋面,脚脖子,都已经被冰渣包围。


    这时,姓赵的官差从她身边经过,被江宴赶紧跟着。


    “赵哥,赵哥,是我呀,我是江宴!”江宴拦住他的去路。


    “是你呀,什么事?”官差停住脚步看向江宴。


    “是这样的,我家娘子她有梦游症,夜里一旦梦游后还会咬人,这屋里人太多,我怕她夜里把哪个给吓着!”江宴一脸为难地看向赵官差。


    “啊?怎么会有梦游症?”官差傻眼了,这什么毛病呀!


    “哎,从前被人吓着了,一到后半夜就会发作,一个月怎么也得三四回!”江宴年纪不大的脸上,满是愁苦。


    “这富贵人家的毛病就是稀奇,那从前她在家中就不咬人吗?”官差半信半疑。


    江宴直接从腰间掏出长长的一根麻绳,实际是库房拿的。


    “赵哥,您瞧瞧,这就是用来绑她的,虽然不是夜夜发作,可一旦发作确实很扰民呀!”江宴就差把绳子拿到官差的眼皮子底下。


    赵官差嫌弃地往后躲,打趣道:“长的也难看,还有毛病,你直接休了算了!”


    “我是赘妻,休不得,再说我休了她,那不等于祸害别人嘛!”江宴摇头。


    “那你想如何?”


    “我想……我想带着她去耳房的房顶住,不知赵大哥瞧着方不方便?”江宴小心翼翼的问出。


    “你想带着媳妇去殉情?”赵官差有点傻眼。


    “那倒不是,我来时捡了破衣烂衫缝了一个帐篷,我可以带她住在那里!”江宴眸光带着期盼。


    “带着一层帐篷在这天气里还不是送命,妹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虽然是到北地,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呀!”赵官差难得语重心长道,原来是不想活了,难怪昨日的银子拿的那么痛快。


    “不是啊,我没想死啊,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一路都是住着帐篷过来的,将她这个毛病藏的很好,其她人都不知道,我夜夜将她绑的紧紧的。”江宴很执着。


    “赵大哥,你帮妹妹想想办法,赵大哥?赵大哥?赵大哥?”江宴一直跟在赵官差的身后,催命一样在他耳边嗡嗡嗡。


    “行了,愿意去就去吧,真冻成了冰溜子你也别回来索命就成!”干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有人在三九天要去房顶住的,真是有病,都有病。


    “谢了,赵哥!”江宴的声音里带着赵大哥理解不了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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