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洛回房间后，忙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对方是几时回来。
直到太阳西沉，闹钟响了。
她的心也跟着咯噔，因为这是每天定好的时间，必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
祝轻洛下楼，准时出现在餐桌前。
不过，姜韫没有如期出现。
她看着面前这桌菜，怀疑对方可能是不来了。
正当祝轻洛感到疑惑，面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姜韫在对面落座。
对方神色如常，眉间有些许倦怠，似乎是刚刚睡了一觉。
姜韫没有看她，自顾自准备用餐。
看上去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但就是有那里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可能连姜韫本人都没有察觉。
祝轻洛注意她良久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对方应该不高兴，再嘴她两句，但是现在完全无事发生。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别问。”姜韫握着汤匙，缓慢搅动，说道。
祝轻洛闭上嘴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尽管满腹疑惑，她还是根据对方“需求”，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祝轻洛埋头吃饭，偶尔看对方一眼。
姜韫动作慢条斯理，似乎在享受这顿饭，仔细看却发现同一道菜没动过两次，进食量极少。
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
餐桌上的气氛沉默，逐渐演变成了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祝轻洛抛开脑袋里的想法，莫名感到放松。
姜韫安静一点也不错。
至少，不会随便给她找“麻烦”。
等到夜里，祝轻洛来到走廊外面，发现客厅还有人，略作思索，还是踩着点下楼了。
水晶吊灯的光线暗淡，鱼缸里的两条小黑蝶鱼在游弋，空气里飘荡着一缕若有所无的熏香。
祝轻洛经过时，稍微看了一眼。
鱼通体黑色，覆盖白色斑点，整体的线条流畅，泳姿优美，是看上去就很贵的观赏品种。
两鱼还无忧无虑游过来，似乎对她也好奇。
这是新的“宠物”？
她心中如此想，就瞥见女人正在喝酒。
猩红的酒液晕染唇瓣，光影摇晃，容易诱人愈发地沉醉。
对方的神情莫测，没有发现她。
祝轻洛拿起旁边的杂志，翻开昨天那一页，说：
“姜小姐，现在开始吗？”
过了一会儿，姜韫才回头看来。
她脸上没有诧异，或者说其它情绪，语气缺乏了生气般，说道：
“我不想听了。”
“好。”祝轻洛合上杂志，耐心地问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半晌静默。
可能是角度原因，祝轻洛眼前闪过一缕光。
只见对方握着玻璃酒杯，莹白的指尖微泛着红，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玻璃面反射出光芒。
姜韫眼眸微敛，轻抿了一口。
余光里，祝轻洛还没有走。
姜韫不禁皱起眉，说道：
“你知道自己很无趣吗？不要经常在我面前晃荡。”
“……”
祝轻洛无语凝噎，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问题。”
她将杂志完好放回，扶着轮椅原路返回，相当利索，一溜烟就没影了。
从客厅出来后，祝轻洛放慢了速度，嘴角再也压不住了。
她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
姜韫失去新鲜感，对她不感兴趣了。
所以，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她，可能姜韫到易感期才会多看她两眼。
这种状态很舒服、自由。
祝轻洛感到高兴，不用在对方身边演戏。
可能是心境的转变，她头脑里灵感乍现，再去看原来的图稿，忽然间就有些看不上了。
百无聊赖之际，她坐在了桌前动手。
时间一点点流逝，悄无声息，直到夜深，月亮爬上窗外的树梢。
祝轻洛放下了笔杆，顿时感觉腰酸脖子疼。
她的设计理念是手工、几何形制，浑然天成的自然美感，又不缺乏浪漫和激情的风格。
图纸上面是一条宝石项链。
祝轻洛看了会儿，心中微动，找到原本那张草稿，想到管家无意中对她说的话。
姜韫可能有类似的首饰，让她误打误撞画出来了。
她按着大概的形状，在网络上打上关键词检索。
因为姜韫为人低调，深居简出，公开的资料非常少，一个多小时后，寻找无果。
祝轻洛眼睛干涩，脸上映着电脑蓝光。
在意识迟钝的时候，忽然鼠标顿住，她注意到一条新闻报道，划拉到标题。
紧急！探索号意外沉没，无人生还。
她瞟了一眼时间，是发生在十七年前。
遇难名单里，全是非富即贵，有一个人是“谢泽兰”。
姜韫母亲的故友。
祝轻洛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谢泽兰是剧情里攻一的妈，两家是世交，据说谢泽兰对姜韫很好。
看到这里，祝轻洛关上了电脑。
没找到与原稿相似的首饰，她便将它收进抽屉。
面前是第二张绘制的图稿，全新的风格。
祝轻洛越看越满意，忽然有个想法，拿起笔在空白的位置加了一句“注解”。
也许还有戏呢？
第三天，夜里月明星稀。
祝轻洛从外面溜达回来，心里有事，进家门之后前往另一个方向。
姜家里一片平静，有微凉的风，从面前的走廊拂过。
露天阳台外面，树木苍幽深邃，遮天蔽日，投在地面上的阴影张牙舞爪。
她知道姜韫在里边，还没靠近，管家就挡住了视野。
“抱歉。”管家态度彬彬有礼，说：
“小姐不想被任何人打搅。”
祝轻洛看了她一眼，表情认真，“可是，我要遵守约定。”
“什么约定？”
“秘密。”祝轻洛从兜里摸出图纸，对管家说道：“这是给她的，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
管家面色犹疑，但是现在不好验证。
于是，当着祝轻洛的面收下。
“我会交给小姐。”
祝轻洛没有纠缠，转身离开了。
管家见状，心里也信了几分，看了看手里折叠规整的纸张。
她上前两步，站在门边，斟酌语句，恭敬地说道：
“这是祝小姐想给您的。”
“嗯。”姜韫不甚在意。
她看也没看一眼，不过问相关的事。
一时间，管家也猜不透她的心情，出于保守考虑，将图纸放在桌旁。
然后，管家就退了出去。
周遭陷入静寂。
黑色的小桌上，鱼缸的水只剩一半，澄净透明，两条小鱼懒懒地吐泡泡，短短两天已经撑得油光水滑，好久才能游动一下。
姜韫眼眸半垂，打开手上的圆状小盒。
里面是一枚石上雀胸针。
它造型独特，华丽俏皮，由碧玺、黑欧泊和锰铝榴石组成。
设计之初有一整套胸针，而现在世界上仅有这一枚。
因为其余的……全沉没到海底了。
眼前浮现着一段画面，狂风骤雨，汹涌的浪潮无休无止，船体摇摇欲坠，突然之间在海面上消失。
黑暗里传来破碎的声音。
那些想象顷刻褪去，耳畔是轻慢的风，她收敛了目光将盒子重新合上。
忽然，姜韫瞥见桌上的鱼缸，小鱼正对着她摇尾巴。
姜韫唇边泛起笑意，捻了一点饵料，随手撒在水面。
没一会儿，两条鱼就争先恐后，浮上来将它们吃光了。
她凝望片刻，拿起手边的抄子。
从水里捞起一条。
黑蝶鱼的肚皮圆鼓鼓，变成负担，跳动的幅度也微乎其微。
它的眼球凸起，几乎裂开，不停地往空气里张嘴翕动。
许久，黑蝶鱼停止了跳动。
……
翌日早晨，阳光倾泻进窗台。
祝轻洛神清气爽，滑动轮椅进入客厅，经过鱼缸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不一样。
她不由得看去，发现里面只有一条小鱼。
鱼缸里突然空旷，它孤单单地游着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觉伙伴不见。
于是，她向管家问起另一条鱼的去向，对方只说是死了。
“这鱼……”祝轻洛眼睛亮了一下，想问能不能吃，管家就投来警告的眼神。
她大脑飞快运转，关心道：
“姜小姐一定很伤心吧。”
管家对此不予置否。
祝轻洛上前一步，略作思索，低声问道：
“她看了没有？”
管家知道她指的是图纸，却没有说话。
当时，姜韫知道图纸的存在，严格来说也算是“看”了。
“有看。”管家说。
祝轻洛顿了一下，追问：“她有说什么吗？”
对这个问题，管家只是摇了摇头。
“……”
这不应该啊。
祝轻洛心里有些疑惑，不管是生气还是厌烦，对方总会有一些反应。
正当她半晌不语时，管家眼神浮现一丝轻视，冷硬地说道：
“祝小姐，请做好分内之事。”
“最好是能看清现实，您除了有个姜家头衔外，从小姐身上得不到其它好处。”
祝轻洛沉默了一下，“这是她想对我说的吗？”
管家表情严肃，说道：
“我是在提醒你。”
随后，管家就恢复恭谨的样子，从她面前离开了。
祝轻洛在原地逗留片刻，有些出神。
忽然，手机传来一道提示音。
她收到中介的讯息，前段时间房源紧张，虽然觉得某个选址不错，但是一直排不到档期。
今天，对方告诉她可以去看了。
底下还附加了图片，都是选址地空间的全方位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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