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 第32章 .1983
    陈竹青睡熟后,抱着她的手自然松开,一手伸直横在她后颈作枕头,一手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压着被子防止跑偏。


    舒安仰面躺在那,拼命捂着嘴,不让欣喜的尖叫漏出来。


    她胸口起伏几次,脑袋嗡嗡嗡的,耳边回荡的全是他的表白。


    他说,重逢的第一眼就喜欢她了。


    他还说,他分得很清楚,对她的从来是喜欢,与同情无关。


    啊……


    压抑了太久,她好想叫出来。


    舒安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其他方面也很普通,甚至是无趣。她没有好的家世,没有漂亮的新裙子,也不算聪明。那些林素一点就通的数学题,她要反复做上好几遍才能理解。大学里,同学们都羡慕她的好成绩,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在图书馆熬了多少个日夜换来的。


    她不敢想,有人会这样喜欢、珍惜她,还是这样优秀的人。


    睡不着,她又怕吵到陈竹青,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想去厨房冲一杯牛奶。


    前一秒还将头埋在枕头里熟睡的人,这一秒忽然倾身过来,低哑的嗓音拖着长音,混着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从耳廓擦过,“去哪?”


    他的动作永远比意识快一拍。


    陈竹青在混沌中,缓慢地睁眼,迷茫地看向她。


    他低头,又问了一次,“嗯?”


    舒安小声回:“我去厨房冲一杯牛奶。”


    陈竹青‘哦’了声,松开环着她的手,“去吧。”


    他本来还想继续睡,犹豫了会,起身跟上,“我也想喝。”


    岛上已经熄灯了,两人打着手电,一前一后地从屋内走出来。


    冲牛奶时,舒安站在琉璃台边操作,他则在后面举高手电筒,照亮身前的那一片。


    光线打在琉璃台上,散出一部分,又反射出一部分,照在天花板。


    陈竹青忽然玩心大起,手覆在手电上,一会遮住,一会松开,天花板上跟着一闪一闪的。


    舒安被他的灯晃得眼晕,喃了句:“干嘛呢?”


    陈竹青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抬头。”


    舒安不明所以地照做。


    陈竹青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有事还闪过几个手影。


    “你看像不像忽明忽暗的星空?”


    舒安拧眉在那看了半天,没觉得像在那,就算打了光还是那个乌漆嘛黑的、不怎么干净的天花板,而且他这么一照,她竟然看到角落挂着一个蛛网,看来明天得拿鸡毛掸子清理了。


    没得到认同,陈竹青越玩越起劲。


    舒安无奈地笑笑:“幼不幼稚?”


    陈竹青撇嘴,收了手,继续站在那,举着手电筒为她照亮。


    “想哄你开心。好难。”


    舒安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我很开心。真的。你不用特意费心思做什么,只要这样陪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她转身将牛奶递给他,“没睡?还是被我吵醒的?”


    陈竹青接过,抿了一口,“都有。”


    他将手电筒搁在柜子上,两手拢合捧住玻璃杯,氤氲的雾气蒸出甜甜的奶香,萦绕在鼻尖,随着呼吸散进心里。


    很舒服。


    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


    陈竹青吹散面上那层雾气,“我也睡不着,刚表白完有点紧张。”


    他的反应有点出乎舒安意料。


    他们都结婚了,她也表白过不止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陈竹青总是不相信她的喜欢。他那么优秀,对她又这样好,她没理由不喜欢他。


    舒安喝完牛奶,将玻璃杯放回琉璃台上,她有些着急,不小心磕出声脆响。


    她拉着陈竹青的手,“我也是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


    陈竹青似乎是想说什么,张张嘴,犹豫片刻后又将话吞下去了,他仰头喝完那杯牛奶,侧身去牵她要带她回房间睡觉。


    转头时,他瞥见她唇上的牛奶圈,倏地笑开,“小花猫,看你喝成什么样了。”


    “啊……”舒安将嘴唇绷紧,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去够那圈奶渍,舌尖在唇上扫了一圈,没扫干净,倒是把唇上润得亮晶晶的,透着些许诱人的红。


    舒安为了彻底弄干净,舌尖在那扫了三四圈。


    她一点没分寸感,都这副模样了,还偏要踮脚凑到他面前去问:“竹青哥哥,你帮我看看,还有吗?”


    “还有。”


    其实没有了。


    “我帮你……”最后一个字直接吐进她嘴里。


    陈竹青吻了会,到她软下脚,倒在他怀里,才松开她。


    他笑了笑,轻挑地扬了下眉,“这回干净了。”


    陈竹青一手牵着她,一手拿着手电往外走,“走。陪哥哥睡觉去。”


    明明是一件这么正常的事,被他缠绵的咬字说得好暧昧,让人浮想联翩的。可到了床上,哪怕是她滚进他怀里,他仍像座雕塑似的,就僵在那,什么也不做。


    这种事,他不提,舒安哪好意思主动开口。


    她低着头,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走,心里揣摩着他奇怪的举动。


    经过客厅时,舒安瞥见柜子上挂着的鱼骨风铃正微微发亮。


    她怔了一下,顿住脚步,被陈竹青牵着的手忽然滑脱。


    舒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赶紧揉了揉眼睛,又朝那仔细一瞧,真是发着亮呢。


    陈竹青转身,手电往这闪了下,“怎么了?”


    舒安小跑过去,一手按灭手电,一手拉着他往柜子那走。


    鱼骨散出的亮太微弱,像雾似的裹着鱼骨头,在黑暗里还得仔细看才能看清,手电一照就什么都没了。


    舒安想起来,以前有次家里煮鱼,那条鱼的鱼眼珠挺大的,她觉得好玩,爸爸就没扔,洗干净了留给她玩。半夜上厕所时,她看见放在桌上的鱼眼珠由白色变成黄色,细一看好像在发光。


    第二天,她和爸爸提起这件事,爸爸说是因为鱼眼睛里有磷,所以会发光。


    晚上刘毓敏送了三四条鹤针来,舒安将那三节蓝色鱼骨冲刷干净,放在窗台阴干时,陈竹青突然想到的。


    西珊岛风大,若是能在窗边挂个风铃,时常响响还是挺好的。


    他拿着剪子将鱼骨剪成差不多的大小,用细渔线穿好,编成一排小穗,接着他不知从哪找来三个铃铛坠在绳子最下面的绳结处。


    陈竹青勾着那串风铃,“怎么样?还可以吧?”


    舒安拍掌,“好看!你的手好巧啊!”


    陈竹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窗户那还没钉钉,所以他暂时挂在了柜子上。


    现在两人站在柜子旁,陈竹青用手摸了下鱼骨,当手拢过去时,鱼骨搭在他冷白色的手掌上,看得更清楚了,“真在发亮呢。可能深海鱼含磷量高吧,所以连骨头都会发光?”


    舒安正沉浸于这个惊奇的小发现里,却听见头顶传来个颇为严肃的声音,“这鱼磷含量这么高,还是别吃太多了。磷高食物吃多了不好吧?”


    舒安以为是他的自说自话,并没有理会,专注于摆弄那个鱼骨风铃。


    陈竹青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压了些,“问你话呢。”


    “啊?”舒安后知后觉地仰头,眼里除了迷惑外,还有些许委屈。


    陈竹青嘴角有笑漾开。


    她只要看他一眼,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就是这么拿她没办法。


    陈竹青摸了摸她的头,换了个轻松的口吻问:“舒医生,磷高食物吃多了会怎么样?”


    舒安照着课本上的回答:“倒是没说怎么样。只是磷元素过高,一般多见于肾功能不全尿毒症的患者。还有一些有高磷血症的患者,这两类患者要少吃磷高食物。”


    陈竹青下意识怼了句,“哥哥的肾很好。那没事了。”


    ‘肾对维持人正常性|欲、性|生|活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


    这是舒安医学书上的原话。


    她听见陈竹青那句,脸颊不可控制地烧起一片红,她将鱼骨风铃挂回柜子上,拉着他继续往屋里走。


    就在两人走动时,客厅敞开的窗户透进一阵风,风铃尾巴的三个小铃铛轻摇,时不时地撞在柜上,叮铃铃的,清脆又悦耳。


    两人躺回床上。


    舒安深吸一口气,忽然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她鼓起所有勇气,搭在他腰间的手游移至领口,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睡衣。


    陈竹青在里面还穿了件背心。


    这几天有升温的势头,他以为是舒安怕他热,替他解扣子,所以没阻止她。


    等她温热的手掌滑进衣服,贴在他的腹肌上,又不怀好意地摩挲了下,他才觉出不对味来。


    陈竹青有点被吓到,将她的手拉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安以为他的不阻止就是默许。


    到了这时候,忽然被阻止了,还问为什么,她那么点勇气都不够回答的。


    “就……验证下、你肾功能是不是真的好……”


    啊……


    救命……


    她到底在想什么……


    还说出来了……


    舒安脑袋全乱了,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说完,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他一眼。


    陈竹青胸膛震动,笑声爽朗。


    他将人揽进怀里,“我什么功能都很好。放心吧。第一次会很痛,今天是真的太晚了,弄完你明天肯定起不来。你刚上班就请假不好。”


    他说得好详细,舒安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全身都在抖,有害羞也有紧张。


    陈竹青拍拍她的后背,稍稍安抚了下,故意探进睡衣,拇指的薄茧贴着她细滑肌肤擦过,又在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找个你休息,我也休息的时间,我好好陪你验证。”


    舒安像一滩水一样,化在他的怀里,贴得很紧密,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地应了‘好’。


    半月后的某个上午。


    舒安正在上班,陈竹青匆匆跑进诊室找她。


    他跑得很急,气喘吁吁的,舒安心一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啦?你说啊!”


    陈竹青摆手,按在胸口稍稍平复后,说:“大哥把东西寄过来了。物资船现在靠在港口,通知我们去领东西。”


    舒安转头要和何主任请假,主任摆摆手,“去吧。下午你也休息吧。”


    “谢谢主任。”舒安将手上的病历转给其他医生,被陈竹青牵着离开。


    一同来的,还有樊云良家寄来的包裹。


    他们赶过去时,他已经取了东西往宿舍走。


    樊云良提醒他们,“你们家寄的东西好多,我叫人来帮你们吧,那哪搬得动啊。”


    东西是陈竹青出发前交代给陈红兵。


    不算多,就是有点重,是三箱书。


    两人慢下脚步,猜想着陈红兵会寄什么来,能让樊云良露出那样惊奇的表情。


    等到了船上,两个人脑袋上劈了道闪电,轰地一声全炸开了。


    甲板上堆了整整十个纸壳箱,而且看起来都不轻。


    陈竹青结巴了,“这全是我们的?”


    士兵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背面来看。


    箱子的背面贴着快递单,还用拳头大的字在纸箱上写了‘陈竹青’三个字。


    士兵问:“你叫陈竹青?”


    陈竹青的声音在发抖:“是……”


    士兵拍了拍他,“那就都是你的。”


    物资卸得差不多了,几个士兵帮着他们把十个箱子搬下船,放在码头上。


    那些士兵是专门负责运送物资的,长年累月都在搬东西,身体健壮,手臂的肱二头肌强装得几乎要从军服里爆出来。


    可有几个箱子,他们抬起来时,还咬着牙,像是很费劲。


    走的时候,带头的士兵瞧了眼陈竹青身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搬吧。总是能搬回去的。”


    舒安坐在那箱确定是书的箱子上,看着一地的箱子犯愁,“这可怎么办啊?”


    陈竹青咬牙,挑了箱不是书的,“我来搬。你坐在这看着。”


    从码头到他们住的地方,大概有四公里,空着手快走都要走上半小时。


    陈竹青原本想的是那三箱书,他搬个两趟,最后一趟在和舒安一起,怎么都能搬回去了。


    现在工作量陡然加大,他心里有些没底。


    舒安想跟他要不然一人一箱,来回替换着搬。


    但一扭头的功夫,陈竹青就搬着一个箱子走了。


    舒安坐在那堆箱子上仰头看着天空盘旋的海鸥,忽然心生羡慕,它们可真自由,天地宽阔任它游。


    在陈竹青回来前,梁国栋先派勤务兵开车到码头接他们了。


    两个勤务兵开了辆小皮卡来,副驾驶的那个先走下来,朝舒安敬了个军礼,“舒医生,梁团长让我们开车来接你们回去。”


    “好。那麻烦你们了。”


    舒安和那两个人一起将剩余的九个箱子搬上小皮卡。


    驾驶室坐满了,舒安就坐在后斗上,跟着一路颠回去。


    陈竹青刚把箱子放到屋内,就厅外到外面传来车子急刹的声音。


    他顾不得擦汗,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你们……”


    舒安从后面跳下来,趔趄几步,扶着车子慢慢站稳,说:“他们是梁团长派来帮忙的。”


    “谢谢你们……”陈竹青边道谢,边跑到后面去卸货。


    其中有三箱书,陈竹青不想让人帮忙,但有个年纪小的士兵运气不好,挑到了一箱。


    舒安看他手腕青筋爆出,脸都憋红了,暂时将手里的箱子放到地上,迎上去要帮忙。


    小士兵侧身躲开,“哪能让你来。”


    他咬牙将箱子往上颠了下,抱着箱子走进去,“放哪?”


    陈竹青在客厅圈出一块地,“放这就行。谢谢啊。”


    四人来回搬了两趟,将东西全堆到客厅。


    舒安倒来两杯水,还拿出两个橘子和一些巧克力塞给他们。


    两个士兵是新入伍的,其实就是将要成年的半大小子,原则性没那么强,且没改掉贪吃的毛病,推脱一番后,还是收下了。


    士兵坐在饭桌边歇息,指着地上那三箱重的问:“陈总工你家寄的什么吃的呀?怎么那么重?”


    陈竹青笑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正面回答:“不是吃的。是知识。这就是知识的分量。”


    两个士兵相识一眼,不解的挠挠头。


    他们看到陈竹青和舒安都笑了,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跟着一块笑了。


    士兵走后,两人蹲在地上整理箱子。


    幸好何主任让舒安下午也不用去了,不然这东西还不知道要在客厅堆到何时。


    两人走的时候,将三箱书放在房间中央让陈红兵帮着寄。


    因为去了西珊岛,不知何时能回来,陈竹青怕房里的东西落灰,从单位拿回几个纸壳箱,将他和舒安不想带的东西也放进箱子里封存起来。


    春节假,让陈红兵乐得忘乎所以,还是在冯兰的提醒下才记起要给两人寄东西。他走进房里,看见中间有三个箱子,衣柜旁边还堆着许多箱子,陈红兵傻眼了。


    反正寄给他们走的是部队的路子,不花钱不心疼。


    陈红兵看都没看一眼,拿胶带把箱子又封了一次,全部写上‘陈竹青’的名字,贴好寄送单让勤务兵抬走。


    去之前,冯兰就听陈竹青说那条件不好,她趁着春节采购年货,去村里想着法地收了些风干腊肉之类能存放的东西,满当当地又塞了两箱,跟着一起寄过来了。


    舒安开的第一箱正好是冯兰寄的年货,一打眼就是两条腌渍风干的猪后腿,下面还塞了些腊肠和咸鸭蛋。


    她提溜出两条猪后腿,又沉又长的,好像比她的小腿还长,“这一看就是嫂子寄的。”


    “是。我哥的心没那么细,脑子也记不住事。”陈竹青拆封的那箱是两人不要的东西,全是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里面甚至有陈竹青的中学笔记本和舒安的英语磁带。他颇为无语地拿出那本笔记,要不是整理房间,他都忘了这老古董,更要命的是陈红兵还把这老古董寄过来了,“寄这来干嘛……”


    “中学笔记吗?我看看……”舒安好奇地伸手去拿。


    她都没翻,先从里面掉出一页信纸来。


    舒安弯腰拾起,看的第一句就惊着了……


    陈竹青见她没说话,转过头去,“是什么?”


    舒安怕他会来抢,站起身转了一圈,转到饭桌边坐下。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读:“我心里关于青春的记忆是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未来充满遐想的日子……”


    这些都是王蒙《青春万岁》里的原句。


    信不长,一多半都是从书里摘出来的句子。


    接下去的舒安没念了,只读了最后一行,“在毕业前夕,我有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很明显这是一封情书。


    舒安挑眉,用信纸做扇子扇了扇风,问:“给谁写的?”


    陈竹青对这封信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他的数学笔记里,他能有十年没碰过这笔记了,况且中学时代的他根本没喜欢过谁,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


    他挠头,“因为取消高考了,这些东西还没毕业我就收起来了,一直到现在翻都没翻开过。那封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你现在读,我也是第一次听。”他甚至竖起三根手指立誓,“真的不是我写的。你再仔细看看。”


    舒安鼻腔里转出一声冷哼,否认的倒是很快。


    她又往下继续看,一直到信纸的最末,才出现两个小小字,相比信的内容,那两个字更娟秀,后面的笔画略微抖动,能看出写信人写信时有多紧张,自己的名字都险些写错了。


    舒安眯着眼认,“雪雁。你同学?”


    陈竹青偏着脑袋想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我高中同学。好像坐我前面的前面?还是隔壁桌?忘了。没一点印象。”


    舒安本来还想问,她漂不漂亮,可看陈竹青那样,大抵连对方姓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低着头,忽然有点难过,可不是因为有人给他写情书,而是觉得心疼。


    这个女生能在毕业给他塞这样一封信,一定是喜欢了他好久,鼓足了勇气才写了这样一封信。信里全是抄的小说语录,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但她在陈竹青的记忆里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陈竹青小心地问:“你生气了吗?”


    舒安摇头,“能被你喜欢,我觉得自己好幸运。暗恋真的好难受,好痛苦。”


    那时候没高考,大家读书都很消极,有的同学读完初中就没继续读了,有的一天来一天不来的,家里没意见,老师也没管。学校乱糟糟的,他们这个班拆了合,合了又拆,中学四年,他换了四个班级,一年换一拨同学的,什么雪雁、秋燕的,在他印象里全长一个样,都是糊糊的一团。


    这些陈竹青本来觉得没什么,舒安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多薄情似的。


    陈竹青坐到她身边,“我在的班级拆分过几次,同学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所以都不熟。”


    “不熟。她还喜欢你……”


    这话在舒安听来不像撇清关系,倒像是炫耀。


    陈竹青笑开,“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舒安把信折了,塞回他手里,“我又没说什么。”


    “我只喜欢你。只有你。”


    “嗯。我知道。”


    舒安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我也是。”


    陈竹青怕留着这东西,日后再勾起什么不好的情绪,折成小团准备扔掉。


    舒安按住他的手,将纸张抹平,按照原先的折痕折成三折,放回笔记本里,“就收着吧。也算一份青春的回忆。不要浪费了别人的心意。有人喜欢过你,我该高兴的,证明你很好。”


    “你不介意就行。”


    陈竹青将笔记本塞回去,和其他本子一起放到旁边。


    舒安把冯兰寄过来的吃的暂时放到厨房,那两条猪腿则用塑料袋包了挂到了院子的小凉亭里。


    舒安开了第二箱,还是冯兰寄的年货。


    她挠头,“好多呀。我一会分一些给梁团长和王政委家吧。”


    陈竹青点头,“嗯。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确实应该送一些过去的。多给他们分一些,别小气。”


    舒安锤他,“你才小气呢。”


    她提着腊排骨去挂的院子里,临出门时,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扭头怼了句,“你是小气又幼稚。”


    陈竹青被她特意转身回怼她的模样逗笑,小声喃喃,“到底谁幼稚啊。”


    陈竹青将他箱子里属于舒安的东西整理到一边。


    舒安走回来,看见那些英语磁带,捂着头叹气,“寄这个来,真是一点用没有啊。这都没有录音机放。”


    陈竹青想了会,记起向文杰那有一台,用来放音乐磁带的,“向文杰那有,你如果要听,我可以帮你去借。”


    舒安摆手,“不需要了。这几盘我都能背下来。”


    说着,她拿出其中一盘,瞄了眼盘底的附录,挑了其中一篇小短文给陈竹青背了一遍。


    背完,她一拍脑袋,心生一计,“这可以给刘姐吧。她不是在学校教书嘛。我前几天还听她说,岛上初中的英语不好教,主要靠孩子们自学。所以要考岛外的高中,总是在英语上差一节。”


    陈竹青又从自己的中学课本堆里,抽几本英语课外读物,“这些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买的,还有一些是大学的时候买的英语教材,不知道对他们有没有用,你一并送过去吧。”


    “好!”舒安把这些放到饭桌上,另外归拢成一堆。


    陈竹青和舒安都属于学习积极分子,寄来的旧物里有不少是关于学习的。


    时代不同了,这几年狠抓教育,很多他们高中才涉及的知识,现在初中就开始教了,他们整理出那些高中笔记、课本、课外读物,准备全部送给岛上的小学。


    舒安开的两箱都是吃的,很快就整理好了。


    陈竹青的运气不好,连着开的两箱都是杂物,整理很耗费时间。


    舒安拉着小板凳蹭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整理。


    走的时候着急,两人的东西全混在一起,也没有分类。


    他们觉得以后回去住的时间短,用不上这些东西,没想到自以为的省事到头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舒安收拾到箱底时,看到下面压着个相框。


    她没多想地要伸手去拿,谁知陈竹青先她一步将相框抢走,他护在怀里,连退三步,都快退进卧室了。


    他低头瞄了眼相框,支支吾吾地说:“这东西我来收就好。”


    他越是这样,舒安越是好奇。


    刚才那个情书,他都如此大方地让她看了,怎么到了相框却换了个态度。


    舒安磨了磨嘴唇,“你有不能让我知道的小秘密?”


    陈竹青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想了会,把将相框反转过来给她看。


    舒安拿过一瞧。


    就是她和陈竹青的合影啊,这有这么可藏的。


    但他俩什么时候合影过?


    舒安眯着眼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那张照片是两张照片拼接的。


    陈竹青很会挑,挑了两张风景差不多的,中间拿透明胶沾合,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照片上,陈竹青两手抓着桥栏杆,倚靠在上面,腿斜斜地杵在地上显得更修长了。


    他偏着头,从照片上看,目光就是落在舒安身上的。


    不过照片是拼接过的。


    原来是在看什么呢?


    舒安觉得照片有些眼熟。


    她从自己的相册里找出相似的两张。


    陈竹青挑的两张全是他、舒安、林素的三人合影,他选了能拼合成一张的两张照片,把中间的林素剪掉了。


    在原相片里,他的目光也是落在舒安身上的。


    舒安笑了笑,将照片摆在柜子上,“干嘛要藏。你拼的好挺好的。”


    陈竹青虽然跟她说过,他早喜欢她这件事,但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忽然被人撞破,还是感到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他拉住舒安,“你不是带相机来了?找个时间,你跟我再拍几张吧?我想在办公室的桌上放一张。”


    舒安红了脸,“办公室好多人啊。别了吧。”


    陈竹青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岛上,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


    舒安软软地应了,“好吧。那我也在我桌上摆一张吧。”


    两人继续整理东西,刘毓敏在外面喊门。


    舒安起身去开门。


    刘毓敏从梁国栋那里回来,听说他们家里寄了很多东西来想来帮忙。


    那个小凳子矮,陈竹青人高腿长的,坐着很不舒服。


    迫于无奈,他坐了很久,腿都麻了。


    刘毓敏走进来时,他起身要去迎,刚站起来,就两腿一软地倒在地上。


    在两个女人面前忽然摔倒,实在太难为情。


    陈竹青干脆闭上眼装晕。


    舒安惊叫一声,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她下意识用手试了下他的额温,“没发烧啊。”


    接着,她拍了拍陈竹青的脸,“陈竹青,你没事吧?”


    陈竹青张张嘴,装出虚弱的声音,“有点难受。”


    “那我扶着你慢慢站起来。”舒安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手从他的腋下环过,将他从地上慢慢扶起来,又扶着他去房间里休息。


    梁国栋一不想干活,就会玩这样的小把戏,装晕装柔弱的。


    刘毓敏看着他瘫在沙发上,像条虫子似的,又扭又叫的,是又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他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回家陪孩子,上一秒还说着话呢,下一秒就睡着了。


    所以刘毓敏没强求他干家务,只是偶尔提点他几句。


    对于家务,梁国栋会分担挑水、翻土之类的重活,其余的都是刘毓敏叫他他装晕不干,但过了会,他缓过劲来,或者心情好了,又会颠颠地跑过来帮忙。


    仿佛刚才躺在那里扭动身子,娇气地喊累的人不是他。


    陈竹青那样,刘毓敏一眼就看穿他是装的了。


    可陈竹青干家务很积极,明显装柔弱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刘毓敏暗叹自己每次都掐不准时候来。


    她往屋内喊了声,“那你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


    舒安把陈竹青扶到床上,又追出来,“刘姐。我有点东西给你。你来……”


    她把那些书交给她,“我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有用。”


    刘毓敏翻了翻,大喜,“太有用了!我和学校的老师们正犯愁要怎么教英语更好呢。以前英语学的不多,我们的读音都不是很标准,现在有这个磁带就好了。可以让孩子们跟着音带读。”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就在要出门时,刘毓敏想起件重要的事,“我家那口子听说你带了相机来,想让你拍一些岛上士兵的生活照,发到军|事杂志上。”


    舒安张大嘴,“啊?发杂志?”


    她的技术不好,也就是拍着玩,连连摆手拒绝,“我都拍不清人的,还是算了吧。”


    刘毓敏按住她的手,“没关系。能拍就行。西珊岛很偏,国栋他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知道这里的士兵都是怎么训练的,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岛上经过建设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不复杂的,就是拍一些列队,还有士兵在部队活动室里的日常休闲娱乐。”


    梁国栋都开口了,舒安不好再推脱。


    更何况,经过半个月的工作,她也希望能有更多人能了解西珊岛。


    这里的条件是差一点,但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艰苦。只有让外面的人真真正正地看到这里的生活,才能有更多人愿意加入西珊岛的建设中。


    “我会努力的。”


    “太好了。不管是胶卷、显影液,还是其他东西,部队会帮你买,不用你花钱,下一周物资船再来的时候就会带来了。”


    刘毓敏将梁国栋交代给她的事说完就走了。


    其实刚才舒安扶人时,也看出陈竹青是在装晕。


    只是他这人一向爱胡闹,刚才刘毓敏在,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敢揭穿怕他胡来。


    这边人一走,她立刻钻回屋,坐到床边,两手按在他的肩上,用了推了推他,“别装了。刘姐走了。”


    陈竹青眯着眼睛,不想从戏中抽离,“啊?你说什么。”


    舒安笑得无奈又宠溺,趴到他耳边说:“我是医生。你是不是装的,我还看不出来?”


    陈竹青‘嗖’地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


    他锤了锤自己的腿,“晕倒是假,但腿麻是真的。”


    舒安侧过身,帮他捏腿,舒缓神经。


    她的手法很到位,食指和拇指找准神经和脉络,用力捏住从上至下地往下捋直,很快缓解了他的酸麻感。


    “是不是好点了?”


    “嗯。好一点了。”


    她边捏边将刘毓敏交代给她的是和陈竹青说了。


    陈竹青应声,“这是好事啊。我们之前来的时候,参考的那本杂志上的照片资料都是五年前的了,你看看和这里差多少,早该更新了。”


    “我知道,可就是怕……”


    “不用怕。我会帮你的。”陈竹青的反应和安慰永远在她之前,特别及时且有效,“那个储藏间挺大的,又只有一扇小气窗,一会我往那钉根竿,家里有黑布,你缝一个窗帘挂上。那就是一间小暗房了。我记得樊云良好像会洗相片,回头我问问他,让他来教你,或者这活就交给他也可以。”


    舒安连连点头,陈竹青在她心里又伟岸了几分。


    她更积极地帮他揉捏腿部,“这样呢?是不是好点了。”


    “差不多吧……”


    “我扶你起来走走?”


    陈竹青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另一手抓着她的手臂,慢慢将腿从床上挪移到地上。


    他有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舒安身上,借着她的力,从床上站起来。


    舒安往前跨出半步,“你跟着我走。腿麻了,更要走,来试着走走看。我扶着你呢,不会让你摔倒的。”


    经过刚才她一番揉捏,陈竹青腿部的酸麻感渐消,尤其是在站到地上的一刻,他更确定了自己是已经好了,可以独立行走的。


    可舒安此刻眼眸低垂,乖乖巧巧地靠在他身边,用小身板努力地支撑他。


    她认真的模样总是这样可爱,令人着迷。


    他搂紧她,身子又往她那靠了些,“扶着我点。腿还是麻。”


    “嗯。那我们就慢慢来,不着急。”


    两人相互依偎着,搀扶着,一步紧跟一步地走出房间。


    短短的十米,陈竹青好像走了几十年那么长。


    就那么点时间里,他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后,那时候的他两鬓斑白,她的眼角也多了些细纹,她依然是这样搀扶着他,像哄小孩一样,带着他往前走。


    陈竹青是很感性的人,沉着声音问:“有一天我老到走不动了,你会这样搀着我走吗?”


    舒安斩钉截铁地回:“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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