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这才注意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说话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他的口气不带任何感情，“你哪来的我电话？”
“身为会长，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并不难。”江亦宁轻描淡写。
也是，叶川怀疑自己在问白痴问题。
他冷漠道：“有事？”
“提醒你，记得写检查和学习计划。”
刚被亲妈挂掉电话，现在又要被人讨债，叶川不爽，“你他妈烦死了。”
说罢，叶川狠狠挂断电话，不留情面。
电话摔到床上不足一分钟，叶川突然后悔。他背过身，伸直胳膊去够手机，指尖点在最近一条通讯记录上。
直接道歉太没面子，要不还是发短信。
发短信之前最好先存上电话，省的一会点错。
叶川到输入姓名时忽而意识到，他根本不清楚「江yg」后面那两个字怎么写，干脆直接备注成「挨千刀的江会长」
短信内容来回修改了十分钟，叶川懵了。
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他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川把电话随手一丢，道歉的才是白痴。
叶川起身坐到桌前，从书包里掏出崭新的横格本，扯下一页。
他简单目测一行的长度，估算每行大概能写二十五个字，三千字就是一百二十五行。
靠，这么多？
叶川咬牙切齿，江亦宁这个挨千刀的，根本不给人活路。
叶川数到合适的位置，用中性笔标下一个点，回到第一行动笔。
已经很久没动笔写字的他，写到了凌晨三点才终于完成任务。
他伸直胳膊，把手放在脖颈稍微活动。又抽出江亦宁准备的学习计划表，笔盖抵住下巴，思考了一分钟，动笔。
第二天一早，江亦宁照例巡查校园时，站在实验室楼前顿住了脚。
眼前实验楼的窗户上，爬着好几个穿戴专业设备的家政人员，正在认真擦洗玻璃窗。江亦宁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某人偷奸耍滑的能力。
江亦宁巡查完学校回到教室，叶川来没来。
五分钟后，吊儿郎当的叶川半梦半醒地走到他旁边，旁若无人的样子。
江亦宁个子高腿长，身体与后墙的空间狭窄，这样的距离叶川很难直接通过。
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叶川全然不想和江亦宁说话。他自顾走到前桌的位置，扯开凳子，左侧胳膊支着自己的桌板，纵身一跃，从前排跳到后排，双脚稳稳着地。
叶川手指颤了颤，脊背倏然僵直。
靠。
忘了查查这样违不违反校规了。
叶川假装毫不在意，拖出凳子慢慢坐下，微微偏头头瞟了一眼江亦宁，对方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专注于手上的课本。
叶川捏了把冷汗，肩膀逐渐松散下来。
“领导，你看我玻璃擦得怎样？”雇人之前叶川提前查过校规，没有规定不允许他人帮助打扫卫生。
江亦宁敛了下睫毛，“很好，继续努力。”
江亦宁口气平淡到猜不出心情，但叶川知道，他一定不爽。
只要江亦宁不爽，他就会爽。
啪一声。
江亦宁合上课本。
叶川呼吸凝滞，目光从他额角扫过。
“检查写了么？”江亦宁冷言冷语。
“嗯。”叶川为自己的怂包感到丢人，可他没办法。
“给我。”江亦宁公事公办。
叶川默默从书包里掏出检查，递给江亦宁。
“字写得不错。”
叶川心底呵呵，“谢领导抬举。”
“不过......”江亦宁蹙眉，迟疑片刻。
叶川仿佛被人扼住合拢，喉尖又紧又痒。
“检查写得......也不错。”
叶川长出一口气。
江亦宁把检查夹进笔记本里，“学习计划完成了么？”
“当然。”叶川从书包里掏出，递给他。
江亦宁神色淡下来，“不行。”
“怎么不行了？”
“你还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吗？”
“记得啊。”叶川不以为然，“我可是深思熟虑过的，将时间利用到最大化。”
江亦宁按着额头，笔尖点在他的学习计划上。
每日学习计划：
一.努力宣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爱国爱.党爱学校，上课争取不睡觉。
二.课后计划：
19:00-19:30吃晚饭
19:30-20:00饭后休闲
20:00-21:30健身
21:30-22:00学习
22:00-22:30洗澡
22:30上.床睡觉
“你身为高三学生，每晚只用半小时学习？”江亦宁捏着计划单，不可理喻。
“已经是突破了，我以前一分钟都不学。”叶川从心底敬佩自己，看着自己的计划单，“是不是很棒？”
江亦宁显然懒得理他，抽回学习计划，拿笔在上面修改。
“喂喂，吃饭时间不能再缩了，细嚼慢咽才有利于健康。”叶川视线落在江亦宁的笔尖。
后者不理他。
“我一个alpha，每日健身是必须的，您老人家行行好行不行？”叶川盖住他正要修改的地方。
“即使是alpha，也没必要花一个半小时健身。”江亦宁说。
叶川夺过江亦宁正准备涂改的中性笔，对方指尖抓握的地方，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似有似无的淡淡香味。
“我得保持优秀的身材和强健体魄。”叶川挑眉看他，“现在o才能获得他们的芳心，你说是不是？”
叶川看到江亦宁的指尖不经意蜷缩，睫毛垂下。
他才意识到，江亦宁正是他口中的o。叶川无意冒犯，却被自己没走心的话尬出一身冷汗。
他还没想好怎么圆场，江亦宁又从他手中夺回笔，继续在他的学习计划上涂改。
最终，还是把一个半小时的健身时间，修改到一个小时。多余的半小时和饭后休息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江亦宁拿出一套装订好的全科试卷递给他，“今晚把这个写了，我需要了解你的程度。”
写不写看心情，先收下再说。叶川把套卷随手塞进桌兜。
“学习计划持续时间两周，过后，我会根据实际情况适度调整。”
“你每天完成计划后，要打电话向我汇报，并拍照片给我。”江亦宁一本正经，“记住，是打电话。”
“发短信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如果你撒谎，我能听出来。”
叶川咬牙，狗男人。
“还有，通话时间在晚上十点以后。”
“早点不行？万一我提前完成任务。”
“那就等到十点。”
“为什么？”
“有事。”
“什么事？”
江亦宁微顿，毫不避讳的直盯着他，“我奉劝你，不要对会长的隐私产生兴趣。”
叶川耸肩，他才没兴趣，随口问罢了。
江亦宁收回目光，从书包里翻出下节课所用的书，“准备上课。”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前，江亦宁拿着笔记本走向讲台。
“刚接到通知，明天上午有一场试听课，安排在咱们班。”江亦宁说：“市里领导会亲自莅临。”
“时间紧任务重，放学后要耽误大点一点时间做大扫除。”
江亦宁翻开笔记本，“接下来，我进行各个卫生区域的人员安排。”
江亦宁安排细致，每项工作都细化到个人，却唯独没提叶川的名字。
在叶川以为自己走运不用打扫卫生时，江亦宁说：“鉴于今天早上，叶川擦拭实验室玻璃的优秀表现，这次所有玻璃都由他一人清理。”
江亦宁可惜加重语调，“记住，是你自己独立完成。”
语毕，底下的同学窃窃私语。
“我靠，不是吧，让叶川一个人擦这么大一片玻璃吗？”
“这得擦多长时间啊！”
“叶川怎么惹会长了？”
“好可怜哦！”
有同学不忍心，主动道：“会长，要不我和叶川一起吧，我的卫生区域很快就能清理干净。”
“会长，我也行。”
“还有我，我也可以！”
“各位同学乐于助人的表现值得赞扬，但叶川十分厉害，不需要帮助就能完成。”
江亦宁看向叶川，微笑道：“你说是么？”
江亦宁分明就是为早上的事报复他，叶川额角绷出青筋。
傻叉千千万，江亦宁排最先。
叶川不愿服输，嘴硬道：“当然，我自己绰绰有余。”
“好，大家继续学习，放学后各尽其责，打扫干净等我检查完毕后，才能回家。”
叶川长这么大，从小到大都有保姆照顾，他连笤帚抹布都没碰过，更不要说擦玻璃。
放学后，叶川从窗边扯下一块破旧抹布，去水池子里涮了涮，对着玻璃窗上一抹，划出一道污浊的水痕。
靠，怎么比不擦还脏？
肯定是脏抹布的原因，可四周又找不到其他干净的布，叶川一气之下脱掉自己的校服外套，扬着胳膊胡乱往玻璃窗上蹭。
效果比脏抹布好一些，但玻璃窗还是糊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人陆陆续续打扫干净离开，教室只剩下叶川一个人，他依旧没办法把一扇玻璃窗恢复成原来的透明模样。
叶川泄气，随意坐在桌边，垂落的手臂上，还抓着他那件被折磨不成样的校服。
而后，一只白皙的手掌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被傍晚的夕阳晒成温暖的颜色。
那只手轻拽下他的校服，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背，“玻璃不是这么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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