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子身穿黑色直缀，外披袈裟，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半丸子头。
家入硝子堵在他的跟前，视线缓缓描画着他的下颌、薄唇、鼻梁，再向上是一双令她感到稍许陌生的紫眸，以及横亘整个额头的伤疤。
男子平静地看着她，瞬间，家入硝子便惨白了脸颊。
他不是夏油杰。
这一认知清楚地出现在脑中。仿若有无数只毒虫，不断啃噬着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尖泛起，疼得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没有看到杰临死前的最后一面，今日却亲眼目睹他的尸体被一个小偷占据。
想到这儿，家入硝子简直要发疯。
滚！
从杰的身体里滚出去！
她死死地咬牙，试图克制住心中崩溃的怒吼。
刻骨的仇恨与悲伤交织着，化为实质，汹涌地将她笼罩、湮没，身体随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直到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就好似被兜头泼下盆冰水，家入硝子才勉强拾起几分理智。
“有什么事吗？”
她撞上男子看过来的视线。
家入硝子怔了一瞬，心脏死灰复燃般地重重跳了跳。
就在刚才，她竟有些分不出眼前的是杰，还是占据着杰身体的小偷。
回过神，家入硝子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只见男子浅浅地弯起唇，莫名给人一种古人的：“要是没有事，可以让一下么？”
而此刻，他又和杰完全不同。
大脑开始混乱，家入硝子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句话。
片刻后，她沉默地侧过身，目送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身影渐渐从视线范围内消失。
一场精心谋划的“偶遇”，最后却像是抽走了家入硝子的魂。庵歌姬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办公室，颇为担忧地蹙起眉。
夜色沉沉降临，而她始终没有看到家入硝子离开办公室。
庵歌姬踯躅在门外，她一边踱步，一边进行换位思考。
如果她是硝子……她现在最想干什么？
庵歌姬兴奋拍手，不用多想，肯定就是喝酒。
因为对她来说，酒是忘却烦恼、释放压力的最好选择。
庵歌姬顿住脚步，她想到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硝子了。
不多时，走廊上便出现了道扛着箱啤酒的纤细身影。
庵歌姬屈指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声响，她犹豫着，然后试探性地压下门把。
令她意外的是，门在她眼前缓缓挪开。
她还以为自己又要再次暴力踹门呢，庵歌姬心想。
鼻端隐隐飘来呛人烟味，她向前看去，便见昏暗中有一点火光漂浮。
“说好的不抽了呢。”
庵歌姬无奈地叹了口气，凭借着记忆，她摸黑按下房间灯。
下一秒，明亮的灯光照亮整间房间。
家入硝子正坐在不远处。
她翘着腿，整个人向后陷入沙发，全然一副颓丧厌世模样。
庵歌姬见状，心尖悄然揪起。
她将啤酒箱放在茶几上，拆开。随后又强硬地夺下家入硝子指间的烟，往她手里塞了一瓶啤酒作为替代。
“来喝酒，今晚我们彻夜拼酒。”
森森寒意透过啤酒瓶相贴的肌肤传入神经，冷得家入硝子不禁打了个抖擞。
她侧目，对上庵歌姬那略带关心的眼神，面上的阴郁稍稍褪.去。
“就你那酒品，怕不是最后我还要照顾你。”家入硝子轻笑道。
庵歌姬哽住，暗自腹诽着喝醉后谁能控制自己的举措啊。
对上好友看过来的调侃目光，她灵机一动：“那我喝一瓶你就要喝三瓶。这样，你总能醉在我前面。”
家入硝子无所谓地耸肩：“行。”
说完，便扯开易拉盖，仰头直接干了一瓶。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黑啤酒独特的苦味伴着焦糖香气在舌尖味蕾爆开。
家入硝子捏着空酒瓶，在庵歌姬眼前孩子气地晃了下，“一瓶。”
“两瓶。”
“三瓶。”
短短不到五分钟，家入硝子就喝完了三瓶。
她目光清醒地看向好友，挑眉示意。
——该你了。
无论多少次，庵歌姬依旧会对家入硝子的喝酒速度感到发自内心的惊叹。
“对于你来说，它不是酒，是水吧？”庵歌姬一边调侃着，一边喝完她的分量。
放下手中的空瓶，她又好奇地问：“硝子，你以前喝醉么？”
家入硝子弹了下酒瓶：“有。”
庵歌姬闻言，眼眸蓦然亮了起来。她主动凑到好友的身侧，口吻里的八卦丝毫不掩饰：“什么时候？在哪里？你和谁喝酒喝醉？”
家入硝子陷入回忆：“唔……我记得是二年级的时候。悟和杰偷偷买了酒，然后我们三躲在宿舍喝的。”
一提到夏油杰，气氛蓦然便沉重了几分。
庵歌姬这才意识到自己开错了话题，她连忙举起酒瓶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酒局很快又进行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一整箱啤酒就被她们两人喝得只剩下三瓶。
大概是因为这次大部分都进入了家入硝子的肚子，庵歌姬倒没像前几回醉得那般严重。她半醉半醒地趴在家入硝子的身上，目光落在她右耳上的黑色耳钉，轻声絮叨起来：“这么多年过去，硝子你该走出来了吧。”
“俗话说得好，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你也是时候放下夏油杰，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
家入硝子垂下眼帘，酒意难得占据她的大脑，从而使得她不再压抑真实情绪。
“我放不下。”家入硝子偏执地说道。
庵歌姬还想再劝劝：“夏油杰已经死了。你偶尔也看看身边人，伊地知就喜欢你很久，或者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京都的日下部。”
“可他们都比不上杰。”
庵歌姬顿住：“不是我说，除了五条悟，哪还有人能跟夏油杰比啊……实在、实在是找不到，你和五条悟那笨蛋搭伙，我勉强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能接受。”
家入硝子面露嫌弃：“我不接受！”
庵歌姬打了个酒嗝，慢悠悠地开口：“以后等你生孩子，我就当你孩子的干妈，天天给她买小裙子穿。”
说到夏油杰，家入硝子那被酒精蚕食得差不多的大脑里冷不丁浮现出一段画面。
——是那个小偷看自己的眼神。
压抑，克制。
一如她曾经在杰的那里看到过的眼神，那是他满怀爱意时的眼神。
再加上庵歌姬翻来覆去的孩子，家入硝子颤抖着眼睫，醉意令她有了个荒谬且大胆的想法。
她轻抬肩膀，将庵歌姬惊醒后，若有所思地问道：“歌姬，你说杰现在的身体算活着还是死了？”
这个问题成功难住一名醉鬼。
庵歌姬懵了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活的吧。”
家入硝子：“那他的体内会不会还有精.子存活？”
“也许……会？”
“精.子是归杰呢，还是那个小偷？”
若说前两个问题，庵歌姬还不懂家入硝子的脑回路，但当最后一个问题出现，她猛地激灵，睡意直接消散。
“等等，你该不会是准备……”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想的那样吧？”
此刻，家入硝子表现出来的模样，无端让庵歌姬感到害怕。
只见她流露出来的神态介于冷静与癫狂之间，“没错。而且按生物学角度来看，精.子应该归杰。所以说，只要我和那个小偷做.爱……”
话音未落，庵歌姬就直接捂住她的嘴：“你醉了。”
而此刻，家入硝子眼眸却亮得惊人。
她看着面露不安的好友，像是在用目光提醒道：我没醉。
庵歌姬：“那你就是疯了。”
家入硝子挣脱开她的手，轻轻地笑着道：“我的确疯了。”
“而且，你阻拦不住一个疯子。”
次日中午，两人纷纷从宿醉中清醒。
记忆恍然回溯，庵歌姬铁青起脸，一字一顿地盯着好友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家入硝子则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嗓音略带沙哑：“嗯。”
庵歌姬猛吸两口气，省得自己被当场气死。
“算了你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去吧！”
过了好半晌，她破罐子破摔道：“但有些事我希望你能记住，别被美色迷昏了头。他囚禁了五条悟，还间接害死了老师。”
家入硝子冷下语调：“我不会忘。”
得到这句保证，庵歌姬勉强放下心。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耳钉，庵歌姬果断选择眼不见为净，转身负气离开。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安静再次笼罩房间。
家入硝子在脑中将计划大致打了个框架，然后委托冥冥提供”夏油杰“行踪。
也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冥冥的信息只隔了一天就发来了。
场景再次复刻。
家入硝子抬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有空去旁边咖啡店聊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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