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的实木桌前，月意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她抬眼扫过墙面上挂着的时钟，指腹顺着圆润的笔身划过。
“咔哒”一声，笔帽和笔身完美契合，月意捞起放在一侧的手机按亮。
无数条消息弹跳而出。
她面无表情的一一划过，视线触及到其中一条时，包裹着脸部的外轮廓线顷刻间柔和了许多。
她点进消息，回复了句：“别乱跑，我去接你。”
顺手拉开抽屉，从中拎起一串钥匙放入西服口袋，又整理了下袖口才站起身。
“月总。”周围是员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嗯。”
一路出了公司，来到地下车库，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个圈插入孔中。
方向盘在手中转动，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侧边，又从倒车影像中扫过，在确定周围无遮挡物后，她踩动油门，左转方向盘。
车速不快的行驶在马路上，经过一个红灯，等待期间，月意曲起左手肘撑在闭合的车窗上，右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方向盘。
这么久了，还记不得路，倒是有些不称职了。月意自嘲的勾起唇角，看了眼车载导航，红色的光标不断闪动。
“嘀。”红灯转绿灯，后方车辆按动喇叭，刺耳的声音落入月意耳中，拉回她游离的思绪。
车子重新启动。
*
机场内，言念伊右手拉着行李箱，左手捧着刚买的咖啡，时不时吸上两口。
她悠闲地撑着行李箱的拉杆，等待人来接。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人，言念伊烦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都没看屏幕上跳出来的备注，随手接过：“喂。”
“再等两分钟就到了，别乱跑。”
“嗯。”言念伊无所谓的哼了声。
电话挂断，手机重新放入口袋，她垂下眸子，用力吸了口杯中的咖啡。
几分钟后，行李箱被人接过，身上被披了件薄款外套，喋喋不休的声音响起：“本城这几天降温了，你就穿个短袖，不冷吗？”
言念伊仿佛没听见般，掠过男子向后看去，并未见到记忆中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不放弃的继续等待。
言频见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无奈的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别看了，就我一个来接你的。”
言念伊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下一秒，随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旁边的垃圾桶中，杯盖与杯身分开，滴落几滴褐色的咖啡渍。
“我跟姐姐说了下飞机的时间。”言念伊自语，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面上的失落。
她猝然抬起头，掏出手机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空荡荡的屏幕上，只有一条她在数个小时前发出的消息。
“姐姐，我四点半到本城机场。”
这么久都没有回复吗？言念伊紧绷的身子松垮下来，她抿住唇，一言不发的往机场外走去。
四月末五月初的本城即使降温也不见得有多冷，披在身上的衣服被扯下扔回男人的怀中。
“她不来，你跟我置什么气？”言频啧了下，无语的将衣服叠好放在行李箱上，看着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妹妹，他心底叹息了声。
“叮咚。”揣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
言念伊像是感应到什么，快速解锁，映入眼帘的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发来的消息。
“好的。”一条很简单的回复。
“姐姐现在在哪？”言念伊矗立在原地，轻咬下唇发送了条新的消息。
她蹙着眉等待那头的消息。
这次对方回的很快：“接我妹回家，她五一放假。”
“回去了好好休息。”
妹妹？言念伊在脑海中快速搜索。
就是那个被月意保护的很好，连她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叫什么的那个亲妹妹。
烦闷的情绪被后面一条消息驱散，言念伊擒着笑意打下几个字：“那姐姐，等我回去了去找你，可以吗？”
“好。”姐姐。
言念伊怔怔的盯着紧紧只有一个字回复的消息，满足的扯开唇角。
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言频看着她这幅因月意的几个消息就兴高采烈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凭言家的地位，你想要什么没有，非要吊在那女人身上？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看出来，她有哪点好的。”
一想到自家宠溺无度的妹妹热脸贴冷屁股的模样，他语气更冲了：“她哪点值得你这样对待的？”
听着言频这般嫌弃的口吻，言念伊唇边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她一瞬不瞬的盯向落后她半步的男人，危险地眯起眸子：“哥哥，你这样说她，我会生气的。”
言频张了张口，声音梗在喉咙，最终还是无奈的闭上。
*
月意放下手机，车窗半开，倚靠在黑色皮椅上。疲乏的揉动双肩，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她身体有些吃不消。
扭头，“越澜高中”四个大字挂在校门前的石柱上。
在石柱中央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上一届优秀毕业生的高考成绩，位于第一和第二的分别是温家和周家的那两个孩子。
月意淡淡的收回目光，距离高三下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估摸着也快到了。
这般想着，副驾驶被人拉开。
“姐。”月白不客气的坐上车，拉上安全带，将手提袋扔到车后座，“走吧。”
“放几天假？”月意调转车头。
“三天。”月白打开车载小冰箱，拿过一瓶饮料扭开，“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月白继续道，“我们美术生还好一点，文化课生好像就放一天假。”
月意笑了笑，抽了张纸递给她：“挺好的。”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没让她操心过学习的事。她也从不给月白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行。剩下的，她都可以担着。
“这三天有什么计划吗？”月意伸手要去揉她的脑袋，被她侧身躲开。
知道月白不喜欢被人摸头，她不强求的收回手。
“明后天去周学姐家补课，最后一天的话，应该是睡觉。”月白简单道。
“嗯。”月意点了点头。
车子稳稳停下，月白推开车门，反身做了个鬼脸后，一溜烟跑走了，留下句未来得及消弭的话语：“走了，老姐。”
“这孩子。”月意好笑的摇摇头，随即松垮了身子。
她前段时间忙于工作，已经好久没有单独和月白呆在一起，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太多话题聊。
看着家里的灯亮起来，她又等了会后才离开。
回公司的途中，卡在一侧的手机屏幕亮起，月意余光扫过去，确定周围无危险后，探出一只手打开手机。
“姐姐，订好包厢啦，你要过来吗？”言念伊。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
月意想了下：“你刚回国，跟家里人好好聚聚。”
“就我们俩。”言念伊。
发完，言念伊担心月意多想，在后面跟了句：“家里人有事，现在就我一个，姐姐可以过来陪我吃个饭吗？”
月意看到第一条的时候还觉得奇怪，看见第二条后，沉默了会，语音输入：“我现在过去。”
跟着导航换了条路线，周围车流量小了很多。
语音被无数次点开，言念伊喉咙滚动，细长的手指扣在桌面上的垫子上，凹出几个指印。
眼底的痴迷逐渐收敛，手指松开，垫子缓而慢的恢复原状。
颤抖的再一次点开语音条，言念伊呼吸急促了些，就着清冷的声线低低呢喃：“姐姐……”
“呼~”长按语音条收藏，言念伊舔住上唇，克制的闭上眼。
不多时，门外传来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像是敲打在她的脊椎上，言念伊猛地站起身，殷勤拉开椅子的同时，包厢门被推开。
女人纤细的身影在门口顿了数秒，迎着明亮的白炽灯，身上带着外界而来的清冷，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室内人。
言念伊背在身后的手抖动的更厉害了，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她强忍着心头的悸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的情绪快要溢出。
“念伊，好久不见。”女人弯下唇。
言念伊逃避似的低下头，嗓音透着沙哑：“姐姐。”
月意应了声，高跟鞋起落间走过去，坐在她身侧。
桌面上各式菜品早已摆放好，清一色的红色。
看着辣乎乎的。
“快两个月没见了吧。”坐好后，月意估摸时间算了下，差不多是这么久。
“五十三天了。”言念伊小声道。
在国外的五十三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月意的面容一遍遍浮现在脑海中。
一笔一笔，轮廓线明显清晰。
思念的感觉如此强烈。
“回来待多久？”月意捏着杯子，里面被灌满果汁。
“不回去了。”言念伊咬住唇，“在国外不适应。”
月意诧异的挑起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言家的事，她没理由，也没资格多问。
公筷越过视线，带着一筷子的菜放入碗中，月意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下。
“姐姐……”言念伊委屈的手僵在半空中。
月意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人不是生意场上的客户，主动将碗往身旁人那推了些。
“你怎么不吃？”身侧人除了给她夹菜外，并未动过筷子，月意不免有些好奇。
言念伊正痴痴的凝视着月意的侧颜，听到问话，下意识接道：“我想多看会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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