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窗帘被吹起,寒风争相着涌入,让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从四肢百骸一路冷到骨髓里似的。


    好半天过后,终于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青天目溪源慢吞吞坐起身,抱着膝盖,前所未有的疲倦感爬上心间,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随便了,就这样吧。


    只是不知道今天死在这儿,青天目家的人多久后会才发现他的尸体?


    想想真是讽刺,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好像某一刻突然回神,然后就发现已经彻底回不了头了,于是只能停在原地,或者继续往前走。


    月光顺着窄窄的缝隙一路蔓延到脚边,树影婆娑摇曳,青天目溪源抬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荡起涟漪。


    “刷~”


    窗帘被人猛地拉开,某只半夜不睡觉过来爬墙的猫猫表情略显诧异,扒拉着栏杆的动作也顺势停了下来。


    “哎?好巧哦……”


    他抬起头,就见男人穿着简单的睡袍,身形单薄,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寒意,居高临下的看过来,仿佛俯视众生的神灵,美丽、空洞而遥远。


    寒风掀开衣摆,露出他一截匀称修长的小腿,脚趾圆润,骨节清晰,淡淡的血管若隐若现,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纤细脚腕上那一圈仿佛手指印一样的青紫,印在苍白的皮肤上,莫名就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五条悟一时哑然,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睁大着眼睛,难得的有些错愕。


    “所以,这次是为什么?”


    青天目溪源环着手臂,语气冷漠中掺杂着淡定。


    “唔……”


    没有料到会被抓包,五条猫猫皱眉沉思,试图临时凑个靠谱点的理由敷衍过去。


    青天目溪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平时严肃沉稳的模样也只是包装的人设罢了,见某人说不出个一二三,他干脆抬起脚,穿过围栏落在五条悟肩头,然后用力往下踩。


    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五条悟表情呆滞,心跳莫名其妙的变快,别说反抗,就连无下限都自动解除了。


    视野中男人身影越变越小,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周围静悄悄的,他像是一块自由脱落的墙皮,随着地心引力倒向未知的黑暗。


    “哗啦啦!!”


    应该是什么小动物被惊醒,仓惶着到处逃窜。


    五条悟躺在绿化丛中,枯枝杂叶纷纷扬扬的落下,又被无下限弹开,他呆呆看着头顶的月亮,一时反应不过来。


    ……


    往身上披了件大衣,青天目溪源步伐虚浮的走下楼。


    头顶吊灯亮起的瞬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自顾自找了杯子接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是的,你是准备荒野求生吗?”


    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五条悟还是那一身黑色制服,手臂枕在脑后,态度跟回自己家一样的自然。


    青天目溪源没理他,翻出药,就着凉水直接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


    白色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猫咪的好奇心永无止境,不搭理都不行。


    “止疼药。”


    语气没什么起伏,青天目溪源到沙发上坐下,拉过抱枕后放松的靠在后面。


    “你哪里不舒服吗?”


    普通人的身体是脆弱的,五条悟很清楚,可具体什么样他又不太懂了,其实不止普通人,在他眼里,这世上大部分的咒术师都一样弱小的可怜。


    “跟你没关系。”


    五条悟这种特殊环境下长大的人,世界观肯定和普通人不同,说起来,有着强大的实力加背景,又没人敢管,长到现在没彻底走上歪路也算他自己自觉,所以根本不需要了解普通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青天目溪源态度不怎么友好,当然,半夜爬窗抓个现行,任何人都好不到哪儿去。


    “啊,当然是做任务了,隔壁死了十几号人,溪源酱竟然不知道吗?”


    隔壁?


    藤原家?


    青天目溪源低头沉思,甚至懒得追究某人腻歪的称呼,反正追究了也没用。


    五条悟抱着靠枕,恹恹的将下巴抵在上面,说着说着表情就有些痛苦了起来。


    “都怪你老是帮着那帮老家伙对付我,害我现在只能给别人当保姆,结果还要跟烂橘子打交道,好烦啊,为什么哪里都有烂橘子?”


    他都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青天目溪源很无语,最后选择性挑有用的听。


    “所以,你为了不和藤原家的人打交道,就把你的学弟学妹们丢在那儿了?”


    “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什么都依靠学长吧?”


    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然后捧着脸:


    “呐,还是说,溪源知道些什么吗?”


    青天目溪源笑了笑,眼神恢复到柔和: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五条悟又有些挪不开视线了,他看着男人漂亮的眼睛,仿佛灵魂都要被勾出身体一样。


    “总感觉溪源酱这样的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会在掌握中才是。”


    “那你就要失望了。”


    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头痛开始缓解,转而有困意涌上,青天目溪源边说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警告的瞪了某只不安分的大猫一眼。


    “六眼,我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不要让我发现你再有出格的举动,否则,就算五条家拦着我也会收拾你的。”


    漠然而冰冷,态度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五条悟心里痒痒的,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他做些什么,可他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做什么,最终只能巴巴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唔,好奇怪!!


    第二天早晨,青天目溪源被一道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他捂着胸口,有一种即将喘息不过来的心悸感。


    缓了半天后起身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都不需要打探,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就已经大概说明发生了什么。


    那个方向是……藤原家……


    任务出了什么岔子吗?


    哪怕以五条悟的实力来说怎么也不至于翻车,可藤原家的背景并不简单,或者说,住在附近的就没有简单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青天目溪源都能预知到接下来的满城风雨,真是的,不管怎么说任务执行成这样也太差劲了。


    并不知道某人心中的不满,万米高空处,隔着厚厚的云层,五条悟手上拎了个生死不明的男生,六眼正一瞬不瞬注视着脚下的浓烟滚滚。


    “唔,还真是烂橘子的大本营啊!”


    在他看来,这片人人向往的地方无疑污秽不堪,贪婪、嫉妒、算计、丑陋……


    人类扭曲的恶意所演化出的诅咒几乎快填满了整片空间,他们在咆哮,暴虐的想要冲破原始的枷锁。


    偏过头,目光落在远处冷清的小院中,寒风萧瑟,那个地方却干净的不可思议,就像一叶扁舟,不经意地降临在这片混沌的沼泽中央。


    六眼中倒映出二楼阳台上的纤细身影,甚至连对方漂亮的眉眼和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某道阀门打开后,很多事情就都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收回视线,突然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而后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原地。


    ……


    另一边,夏油杰带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和中年警官寒暄着,灰原雄缩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心里止不住的生出崇拜。


    本以为前辈这样的强者骨子里都是孤傲的,结果和那些一看就阅历丰富的社会人士打起交道来也能游刃有余,真的超级可靠啊!


    自觉拖了后腿,于是趁着中年警官出门的时候赶忙开口询问:


    “学长,查到什么了吗?”


    “他们检查了事发当日的监控,有几个怀疑的对象,不过还要再看看。”


    事实上,夏油杰并没有灰原雄以为的那样游刃有余,好在警官先生性格温和,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年纪产生轻视。


    他其实有点累,并不是指身体,而是精神上的,这种情绪没有多强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存在了。


    很奇怪,以往不停歇的奔波在拔除咒灵的道路上时都没有过,现在明明轻松了很多,可就是很累,或许是因为接手一些难度并不算高的任务后就要频繁和各式各样的人群打交道了吧。


    夏油杰并不是一个自闭的人,恰恰相反,从小到大,他人缘一直是很好的,源于自身的外貌性格以及家庭条件,他所接触的大都是善意,受到的教育也积极正面,所以在觉醒了术式之后,理所当然就承担起了保护普通人的责任。


    以至于,从没想过,以咒术师的角度和普通人打交道会是那么的……让人无所适从。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上星期一次任务,老人因为大意害得孙子出车祸惨死,在极端的负面情绪下催生出一只二级咒灵,结果又导致儿子儿媳双双殒命,可等他们将咒灵拔除后,换来的却是怨毒的眼神以及歇斯底里的咒骂。


    或许在老人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那只面目狰狞的诅咒都是她的亲孙子,而自己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才是刽子手吧!


    即便从没觉得一定要得到所谓的感激,可那一刻,长久以来坚持着的理念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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