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惊奇:“你看的见我?”


    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眉头皱起,黑黝黝的瞳仁像极了熟透的葡萄,稚嫩的声音十分严肃:“你究竟是何人?”


    “我不是人。”阿晏起了逗弄心思,浮在空中,手一抬,屋内阴风四起,冷的人寒毛直竖,阿晏长发飞舞,眼睛通红故作阴森道:“是鬼。”


    男孩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你不害怕?”她以前碰见过一个能看得见她的老人,是弥留之际才看见的,好奇之余便多看了几眼。


    当时老人还剩下一口气,瞬间给吓没了,与她一样成为鬼后,每日缠着她絮叨了许久,责怪她不该吓他,不然还能多活上一些时日,喋喋不休比那念经的和尚还要可怕。后来,被鬼差勾走投胎了,她才重得清净。


    难不成这小男孩也命不久矣?


    这么年幼,真是可惜。


    “为何要怕?”男孩面不改色,只是嘴抿的更紧了,一双小手拽着衣角,泄露了他心思。


    阿晏见他好像真的吓到,正想解释,外面传来声响,觉着此地不宜久留,便留下一句:“以后有机会再会。”就飘走了。


    阿晏离开后,男孩跌坐在椅子上,额头沁满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


    指着其他几个丫鬟,“公子,这是?”


    “她们困乏,我准她们睡会儿。”男孩拿起帕子拭去额头的汗珠,神色如常又问:“你来,所谓何事?”


    “公子真是好心。天气炎热,夫人着我给公子送解暑汤。”


    “搁那儿吧。”男孩如墨的眸子,望着阿晏离开的方向,神色莫名。


    阿晏离开那座宅院之后,又继续飘,顺手从一个恶劣的道士手下救下一个女鬼。


    “多谢恩公,此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为恩公做牛做马来报答。”女鬼伏在地上,感恩戴德。


    “要你做牛做马作甚。”阿晏笑了,扶她起来,问:“你怎会被那道士捉去?”


    “我是孤魂野鬼,没有供奉,只得在乱葬岗抢一些残羹冷饭,可是那些东西哪能填饱肚子,昨夜,我在街上游荡,看到有人准备丰盛的供奉,且无鬼享用,就……”女鬼越说越羞愧,头越低,声如蚊蚋。


    阿晏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好意思看了阿晏一眼,接着道:“就没有忍住,上前享用,还没吃几口,就被那道士捉起来了。”


    “原来如此。”她当初跟在海瑶身边时,吃过一些她家人给她的供奉。


    不过,自从海瑶投胎,她就没再吃过,这些年下来竟也不饿,除了记忆越发不好,魂体倒是愈发充盈起来。


    她也一直没有想到,原来,阳间的鬼还是要吃供奉的。


    “恩公,我如何唤你?”


    “别叫恩公了,听着别扭,唤我阿晏即可,你叫什么?”阿晏笑道。


    “我叫幻巧。”


    阿晏与幻巧相识之后,便多了许多乐趣。


    幻巧是个十分‘博学’的鬼,她能从她这里知晓很多在地府都不知晓的秘辛。


    例如:黑无常样貌俊美,追他的女鬼能绕地府三圈。


    例如:惊,阴司鬼差马面其实是女子,只因他爱看话本子。


    例如:为什么孟婆会在奈何桥一待就是千年?


    一提起这些,幻巧就浑身都是劲,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传闻是因为孟婆多事,从冥帝手中救出一貌美女鬼,坏了冥帝好事,所以被冥帝勒令在奈何桥守着,给投胎的众鬼派发孟婆汤,终年不得投胎。


    阿晏闻言,满脸震惊,她在地府数年,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


    冥帝好色,她是早有耳闻,在地府时就听白无常提过此事,冥帝的确比起阳间的皇帝还要多情,后宫佳丽足足有好几千鬼。


    可是,以孟姐姐的容貌,冥帝应该是得不到才恼羞成怒吧!


    但守在奈何桥,是个非常轻松的活儿,孟婆汤可是有现成配方的,只要将材料一股脑全投放在鼎中,须臾片刻,便可得一大锅孟婆汤。


    孟婆只需要守在奈何桥,等着过忘川投胎的鬼,自动喝下那碗孟婆汤,若有偷奸耍滑不愿喝汤的鬼,奈何桥上自会生出锁链,碗化成铜管塞进那鬼的嘴中,逼其喝下。


    若是孟婆知晓自己的差事在阿晏眼中是如此容易,怕是要气的吐血。


    阿晏每次去找孟婆玩,常见孟婆捧着马面送来的阳间话本子,一边磕着雾莲(类似阳间的瓜子,不过吃着却像榛子的阴间小吃),悠闲的很呐。


    哪像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去阳间勾魂那般奔波。


    说起来勾魂,黑无常经常因为去凡间勾魂太过粗暴,被鬼诟病,特别是众位女鬼,性子烈点的,一进地府就追着黑无常揍,黑无常自诩男子汉,不与女子计较,便总是躲着她们,这点总是被孟姐姐和白无常津津乐道,说这场面比话本还要好看。


    当然,碰见旺季,阳间有战事时,孟姐姐就要忙碌起来,没时间看话本了。


    阿晏觉着幻巧所知的传闻,多为谣言,她说的其他八卦,便只听个乐呵,不再当真。


    就这般与幻巧待在一起游玩一段时日,她又开始游荡的旅程。


    路过渭城,认识一个随着家人奔波的鬼,问香。


    “是谁?”


    阿晏只是路过好奇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凶巴巴的着蓝色衣裙女子,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


    “我是路过。”阿晏解释道。


    “你怎么飘到此处?”鬼是不能离开自己的棺材太远的,她之所以能跟着家人奔波,是因为尸身被烧成灰,被妹妹戴在身上。她根本就不信阿晏的说辞。


    “我……”阿晏要说的话被打断。


    “别说了,难不成你是枉死在这附近?”


    “不是,我……”阿晏又被打断。


    “你是不是想让我家人将你的尸身换个地方?可是,你我都是鬼,能见彼此,我家人都是人,看不到我们的!”


    “我都说不是了!”阿晏急了。这女鬼脑补能力也太卓绝,都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那是?”她一脸困惑。


    “我真的只是路过!”阿晏无奈道。


    问香后来得知,她可以不受限制的飘来飘去,羡慕的眼神溢于言表。


    便不由分说,非要捉着阿晏去京城。


    阿晏拒绝了,京城,多年前她去过,荒凉的很,没什么可看的。


    问香拗不过阿晏,便没在强求,与阿晏约定,以后若是去京城,定要去找她。


    阿晏继续飘,去过满是水鬼的禹城,也去过多为幼童鬼魂的宣城。看到那些幼童,阿晏莫名想起,许久前,她遇见的那个能看到她的男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怎样了。


    思及此,便急匆匆的赶往那男孩所在之地,她到了地方的时候,宅子里已经空了。


    宅子构造也大变,湖中小筑被改为湖中亭,莲花依然在,只是人都不在了。


    问附近的鬼,也无鬼可知。


    看来,那日她猜对了,男孩的确是命不久矣,所以才能看到她。


    阿晏心中只在心中惋惜一下,想去见见问香,便飘向京城,也不知她投胎了否。


    到京城才发觉,当初问香没有唬她,京城的确繁华,比起很多年前,她来的时候,变化大的让她以为不是一个城市,比她见过繁华的城市要繁华热闹的多。


    阿晏飘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来人不断,热闹的叫卖声连绵不绝,还有几个杂耍班子争奇斗艳,看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顿时有些应接不暇。


    忽然,听闻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那是阳间乐器演奏出来的乐章,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么热闹,又有这么多人凑过去,定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阿晏最喜欢凑热闹了,她也随着人飘过去。


    多年的凑热闹经验,让她能极好的控制时间,在众人昏过去之前,她可以及时离开。


    毫不费力的飘在最前端,看着那坐在高马上的男人,着一袭红色锦袍,上面绣着繁复纹样,光素银带束在腰间,身带喜庆的大红花,头带金纱乌纱帽,面如冠玉,俊美的不似人间模样。


    依着她模糊记忆,这阵仗,应该是迎亲吧!


    不过这新郎的脸色可真难看,面色阴沉,嘴唇紧抿,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她还是头次见到娶妻是这个神情的,便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两眼,阿晏对上那男子投过来的眼神。


    咦。


    他,好像看的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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