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泼墨般的夜空。
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每次经过二楼都会听到隐约响起的老年机整点报时。
“23点整——”
沈逾安停在门前，低头用钥匙打开门。
客厅的灯关着，房间里传来细小的说话声。
沈逾安看到随手放在玄关的黑伞，往里走桌子上的风扇。他抬手敲响房门，里头安静一下，随即房门打开。沈恬穿着睡裙，探出脑袋：“干嘛？”
沈逾安不咸不淡：“早点睡，游戏明天再玩。”
“哦，马上就睡了。”语气很平淡。
沈逾安很意外，换作平时这丫头指不定又得刺他几句，今天难得这么乖顺。
“你又去喝酒了？”沈恬皱眉，敏锐地闻到丝丝酒味。
他没答，抬抬眼，提起另一茬事：“东西拿回来，人没说什么吧？”
“能说什么？”沈恬嘟囔着话脱口而出，顿了下又想起来：“确实说了。”
沈逾安眉梢轻扬：“说什么了？”
沈恬原话转述：“就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他垂下眼，声音带着倦意：“嗯，你早点睡。”
-
宁卿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把地址发给杨立。
杨立在电话里抱怨：“你知道我离你那多远吗，一千多公里啊，路费都比一顿饭贵了吧。”
宁卿：“等你过来，机票我报销行吧？”
杨立：“那还差不多，马上订票，等着哥哥啊。”
她笑骂：“去你的，挂了。”
宁卿洗好水果，靠在沙发上，刚到打算看部电影，手机响一声。
沈恬：「图片」
沈恬：姐姐，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张吗？
宁卿点开图片看，是张素描图，她还是一眼认出来是最近热播的一部国产动漫角色。
宁卿：你学过画画吗？
发出去，宁卿看屏幕左上角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消失，等了一会却没有信息发过来，随后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仍是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宁卿思忖了下，又回：我想说，如果没学过就已经画得这么好了，真的很不错。
沈恬：吓死了，我以为画得太差了……
宁卿：怎么会，没有画画基础已经很棒了。
沈恬：姐姐，你就别安慰我了/害羞jpg
宁卿点开输入框，键入文字的手指微微停顿。而后忽然笑了下。
宁卿：其实说起来还是有不少瑕疵，比例不对，线条也不够流畅。
沈恬：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总是画不好。
宁卿：不过这些基础学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宁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在家吗？
-
傍晚，宁卿靠在沙发，随手从矮几拾起一本书，内容竟然都是关于软件开发，电子工程的。
她瞄了眼趴在矮几上专心画画的脑袋，“你哥是学it的吗？”
沈恬闻言回头，见她手里的那本书，“嗯，大学好像是学的这个吧。”
宁卿点点头，没问为什么现在却在开手机店。
没看几页，门口处钥匙拧动的声响。
宁卿随着声音抬眸，玄关处男生的身影清瘦高挑。
沈逾安低着头，没朝这边看，边往岛台走，嗓音低沉随口问：“吃了吗？”
沈恬正画得入神，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沈逾安仰头喝水，喉结在窗外落日的霞光下上下滚动。没得到回应，怔了下，还举着水杯侧首看去。
沙发的矮几旁，宁卿盘腿坐地毯上，手肘搭着矮几，手撑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也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
沈逾安愣了。
宁卿微微翘唇，用口型说了句英文。
沈逾安眉心轻轻蹙起，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
沈恬刚要抬头问宁卿线条画得怎么样，注意到她的眼神，顺着视线看过去，才注意到沈逾安回来了。
沈逾安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放下杯子复问：“吃了吗？”
“还没，”沈恬扭过头来说：“姐姐你今晚在我家吃吧。”
宁卿看了眼沈逾安不善的眼神，十分识趣地说：“不好吧。”
“怎么会，”沈恬认为家里的伞和风扇都是她哥借出去的，两人自然是相熟的，于是看向他：“哥，姐姐今天教我画了好久，你晚上多煮点饭。”
沈逾安目光在矮几边的两个女人身上逡巡，不冷不热说了句：“你们还挺亲热。”
沈恬没听清，“啊？”
沈逾安放下杯子，没什么情绪：“你开心就好。”
宁卿是从最基础的各种线条开始教她，之后找了几张简单图形给她在纸上学习素描。
她看了眼厨房立在水池边的身影，偏头低声说：“我去给你哥帮帮忙。”
沈恬：“好。”
宁卿背着手，脚步轻快走过去。驻足靠在水池边，看他低头认真洗蔬菜，细长手指在水的冲洗下更加泛着冷白。
她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沈逾安头也没抬：“没。”
她垂垂眼睫，目光落在他一直动作的手指上，忽然歪歪头，声音低低的几乎要被水流冲没：“真是要命，干什么都这么撩人。”
沈逾安动作微顿，扔了蔬菜，手掌撑着水池边缘，略略弯身，侧目半笑不笑，慢悠悠说了句：“你说话一直这么直白？”
宁卿忽然就笑了，随后抱臂认真地点点头：“夸人不就要直白点嘛。”
沈逾安冷淡地睨着她
“话说，”她脚步往前挪，拉近一寸距离，“你什么时候再叫我一声姐姐啊，还挺好听。”
“我凭什么？”沈逾安冷着脸。
“昨晚不就叫了。”
“讽刺听不懂？”
宁卿朝他身后轻抬下巴，“今天妹妹叫了我一天的姐姐。”
沈逾安往后退开，唇微掀：“谁是你妹妹？”
她笑吟吟理所当然：“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她又往前一步，几乎把他逼到角落，吐气轻轻：“叫一句听听嘛。”
沈逾安还挺讨厌一句话，叫作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垂眼就是她笑脸盈盈，舔了舔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麻烦，姐姐，让开好吗。”
宁卿憋着笑，满意地拉开距离，做作地抬手捂住心口，拧着眉说：“心动。”
“……”
宁卿走开，沈逾安隐约听到身后沈恬叫了句“姐姐。”
“姐姐，我这里老是画不对。”
“哎，来啦。”声音带着股欢快。
沈逾安忍了忍，吐出闷气。
沈逾安做了三菜一汤，去喊两人，“你们先吃。”
“你不吃吗？”沈恬停了笔。
“没胃口。”他往卧房走。
宁卿默不作声看着他，又在沈恬看过来时微笑：“那我们先吃吧。”
-
沈逾安睡醒，房间昏暗，眼皮沉沉。他缓过惺忪，撑着起身，捞起桌上的手机。
微信几条新信息，来自他曾经的高中同学。
曾超：下周同学聚会你来吗？
沈逾安直接忽略，掀开被子起床。
客厅宁卿离开，沈恬靠着沙发看电视。
她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偏头看过来，眼睛瞪他，掷下手里的遥控器，冷哼一声经过他身边。
沈逾安拉住她手腕，刚睡醒他人恹恹的，说话也无意识掺杂几分不耐：“又怎么了？”
沈恬用力挣开，气呼呼：“你什么意思啊，你非要和我作对是吗？”
沈逾安蹙眉：“我怎么和你作对了？”
沈恬气得脸涨红：“你不愿意我和隔壁姐姐在家吃你就直说，故意摆脸色给谁看呢？”
他轻轻吸气：“我没有。”
沈恬：“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从你回来开始就没有一个好脸色，宁姐姐饭都没吃两口就走了，为什么我每次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你都要在里面给我不痛快呢。”
话落，她重重趿着拖鞋回房间，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沈逾安吸了吸气，走去餐桌。
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是原来的位置，都没怎么动。本来是有点饿，现在却一点胃口也没。
他把能隔夜的菜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剩下的倒掉，洗干净盘子放起来。
沈逾安坐进沙发，余光见矮几边的垃圾桶团了几张纸团。
他静了静，探身捡起来打开。
布满褶皱的纸张，上面是一道道长短粗细不一的铅笔线条。他手握着纸张，搭在腿上，疲惫地往沙发后靠，阖上眼，呼吸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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